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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是何物-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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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想想吧。”她笑一下,傍着薛素云走下陇丘。
想什么呢?胡笳声残,“僧伽”曲断,意中那个人……
那个人尔今在何方?
走下陇丘,在岔路口和薛素云分手,二乔站着没动,直到薛素云的身影去远。然后,她回身望着村外远处,穹苍漠漠,千里一缕烟尘,扑吹得她的眼眶湿了、红了。
通往村外的小路上,两点人影正朝陇丘走来;两名陌生的男子。或许是哪家的亲戚。二乔不感兴趣的望一眼,神情漠漠的转身走开。
“姑娘!”当中一名男子忽然挥手呼喊。
二乔回头过去,那两名男子竟像是朝她走来。她微微蹙起眉,不等那两人走近,不发一言掉头走开。
“姑娘!”当中那名较年轻的男子急了,却来不及追赶。
“从诫──”他大哥崔从简阻止他。
将崔福留在村口看顾马车,他们两人沿路走进村子;打远处,便瞧见在陇丘上的二乔。尽管崔从简觉得不妥,崔从诫仍然不听劝,一意追逐。
惊鸿一瞥,但只那么一眼就足够了,他已看清她的身形容貌。三年前他见到的那个身影不知是否是同一人,印象却自然叠在一起。那般轻盈的体态、纤细的腰肢、张扬清艳的容姿……一见教他钟情……
“大哥,”崔从诫道:“你也看到那姑娘了吧?你觉得如何?”
“这太胡来了,从诫。”崔从简答非所问,浇了一盆冷水。
“大哥,”崔从诫站住,侧睨他大哥一眼,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有什么胡来的?”
“那姑娘──嗯,长得单薄了些。而且,你也不知她是否已有婚配,许了人没有。”
“我不妨老实告诉你,大哥。像嫂子们那般丰腴肥满的女子,我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我中意的是像那位姑娘般窈窕轻盈的女子,腰肢纤细得可一把握在手。至于你提的问题,这简单,找个人问问不就成了。”
“从诫,你别胡来。这种事情不能太草率!”
崔从诫置若罔闻,走近一户人家,朗声对一名在户外晾晒衣物的妇人说道:
“这位大婶,打扰了……”
那妇人抬头,见是生人,狐疑地打量着他。他露个笑,神态十分从容,揖礼说道:
“你好啊,这位大婶。我姓崔,家住在长安城。我跟我大哥两人碰巧路过贵宝地,想跟大婶打听一件事。”
“什么事?”看他态度温文儒雅,妇人不疑有他。
“是这样的,方才,在那陇丘上有个姑娘,长得清秀窈窕,不知是哪家的女儿?”
“陇丘上?啊!那一定是张大郎的二乔。”妇人先是有些困惑,随即一脸豁然。“我们这村子的姑娘,没事是不会跑去哪里的,只有她,都那么大一个人了,也不想想自个儿的年纪!”
“请问那位二乔姑娘多大了?”
“都十八了。”
“十八?”崔从诫楞一下!那么大了,那么──“那她可已许了人家?”几乎不抱希望。姑娘家到这个年岁,不是早有了婆家,便是已经许人。
妇人一径摇手,露出暧昧且带点好闲事的表情。
“没有、没有!”她道:“她那一脸单薄相也就罢了,偏偏又不安分,屋子里待不住。哪家闺女像她那么笨拙,连双鞋都缝不好。早些年还有人上门提亲,现在哪──”她摇头又晃脑。“前些日子,她爹才托王媒婆,要帮她找个人家呢。”
这对他倒是好消息。崔从诫嘴角噙着笑,又问道:
“再请问你一件事,大婶。方才你说这儿的姑娘没事不会上陇丘,不过,若是放纸鸢呢?”
“不会、不会!虽然说,姑娘家出门拋头露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大姑娘家们自个儿会有自觉,顶多在自家院子放放纸鸢、打打秋千,不会跑上陇丘和小儿们打混在一块,除了张家二乔……”妇人说着又摇起头。
那么,果然是她了。三年前他惊鸿一瞥的那个围在亮光中的人影,果然是她了……
“从诫,”崔从简一下便看穿崔从诫心中打的主意,将他拉到一旁,说道:“你不会是想打那位张姑娘的主意吧?那不成的。你根本不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人、性情如何、是否温顺──”
“大哥,爹娘为我挑选的闺秀千金,我也不知对方性情如何呀。再说,要娶亲的是我,我很中意那位二乔姑娘。”
就凭那么一面?崔从简不由得瞠目。但话说回来,当初他娶亲时,拜堂之前连新娘都未能先见上一面。
“可是,”他还是觉得不妥。“你也听到那位大婶说了,那位姑娘连双鞋都缝不好。”
“这不打紧。那种事慢慢学就成了。”
“可是──”
“大哥,你就别再可是了,我非要这个姑娘不可。”
崔从诫相当坚持。好不容易碰上他中意的女子典型,况且二乔的容貌姿色及体态都不差,他对二乔可说是一见倾心。女子有色,这色不仅要在于“姿色”,体态之艳、之色也一样重要。
因色倾心,因色而迷,未曾与二乔说上话,他却打定主意娶这门亲。
“保重了,二乔。”
“你也是,素云姐。”
最后一次话别后,薛素云从马车上挥了挥手巾,马车鞑鞑的走远,抓在她手上的手巾成了一个小点看不清。二乔这才吁口气,感觉到离别的虚空与伤感。
她摇摇头。才刚转身,便瞧见王媒婆迎面朝她走来,挥着红巾子,冲着她咧嘴便笑道:
“恭喜啊!二姑娘。我给你带个好消息来!”
什么好消息!王媒婆的“好消息”无异她命运的“判书”,所以,她一点也不高兴。然而,她又无能为力,只能认命,渐渐地,安于这个命运。
她低下头,道:“你请进,我给你端茶去。”
“多谢了!”王媒婆一脚跨进门槛,笑大着嘴,又冲着闻声出来的张大郎夫妻及大乔嚷嚷道:“恭喜了!张大爷、夫人,我给你们带来个天大的好消息!”
“有消息了?”张大郎夫妻对望一眼,欣喜笑起来。
等了好些时日,他原以为没指望了,王媒婆这“天大的好消息”教他未知先喜出望外。
二乔端茶出来,低头匆匆告退,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不闻不问。王媒婆见她低头不语那模样,却笑道:
“呀,二姑娘害臊了!”
张大郎干笑两声。“那丫头若懂得害臊就好了。不妨,反正她的事由我作主就是了。”
“张大爷,你实在不懂姑娘家的心,二小姐一定是害臊了。”王媒婆呷口茶,咕噜吞下喉咙。“事情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有位崔公子与他兄长路过此地,恰巧遇见二姑娘;崔公子对二姑娘一见情钟,不但打听了二姑娘许多事,还特地远道派人找我上门来说亲呢。”
“有这等事?”前些时候,村中李大炳的婆娘说有人在打听二乔的事,却不料是这回事。
“当然!这崔家世居长安城,在西市经营一家布庄。崔公子行三,是家中最小的儿子,上头还有两位兄长及三个姐妹。两位兄长皆已娶亲,姐妹也都已经出嫁。三公子对二姑娘一见倾心,说什么也要娶二姑娘这门亲。不是我说,福记布庄虽比不上那些大字号的店铺,可也小有赀财,二姑娘嫁过去,现成一个少奶奶,这辈子不愁吃穿了。”
“真……真的?”太欢喜了,张大郎口吃的说不出话。
王媒婆眼珠子一转,讨好地笑道:“还有啦,崔家愿出聘财五十万,另外,给二姑娘的金银首饰另计。”
五……十万?张大郎张大嘴巴,这一次,真的说不出话。
庄稼人辛苦一年的收成还不到几万钱,崔家一出手就是他们好几年的收入,这未免……未免……
夫妻俩面面相觑,好半天吐不出一口气。
王媒婆道:“依我看,那崔公子一定十分中意二姑娘,甘心花这么大笔的聘财。张大爷,这门亲要是错过,就实在太可惜了。”
“当……当然……”张大郎附和的点头。
“这样太好了!我本来还在担心,二乔都大龄了,不知能否找到好人家呢。”大乔替二乔十分高兴。
“那二姑娘那里……”王媒婆探询。
“这件事我替她作主就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家自己是作不了主,也不该作主。
张大郎伸手一挥,挥定了二乔的终身大事。
也想不思量,不思量,却自难忘。月光照得好明,也教她终夜难以成眠。天河朦胧,星子依稀,心中那个身影,也像那蒙蒙的星子依稀。
她仰起头,脸色滚热,镜中的人儿花容一点瘦。她对着镜子,轻轻不禁叩问──他,可好?
她的终身已定,就要嫁作他人妇;而他,也已成那镜中人、水中月,即便看得着也摸不着,海市蜃影般朦胧遥迢。
是她太痴?抑或太贪?
她多想再问上他一问。问他可好?问他,身在何方?
“二乔?”大乔推门进去。“还没睡?睡不着?”
“嗯。”她应一声。
“夜里凉,怎么还打开窗子,也不多加件衣裳?”大乔走过去关上窗。端详了她一会,而后说道:“你心里是不是有事?二乔。在担心吗?”
二乔默默,没表示什么。
“你不必担心啦。王媒婆不是说了,那位崔公子对你一见钟情,一定会好好待你的。况且,你也见过他一面了,不是吗?”
二乔摇头。“我没印象。”
她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那姓崔的男子,心上全然没印象。
“那也无妨。”大乔道:“我听王媒婆说,崔公子人品极佳,不仅英俊风流,而且体贴温柔,你嫁过去,一定不会委屈你的。再说,崔家颇有赀产,你过去就是少奶奶了,这样的好姻缘,打灯笼都找不着!所以,你尽管放宽心,别再胡思乱想了。”
二乔苦笑一下,没说什么。
见她闷闷不乐的模样,大乔不禁狐疑道:“二乔,呃,我问你,你心中……可是另有喜欢的人了?”
啊!她心中一跳,惊愕地抬起头,带点慌乱,避开大乔的目光,匆匆说道:
“没的事,我心里哪里有人了,你快别瞎猜了。”
“没有就好。听我说,二乔。我们生为女儿,就要认命,找个好的归宿,才是最正经紧要的。好不容易,你总算有个好姻缘了,姐姐也很替你高兴。崔公子是个不错的人,一定会疼爱你的,所以,你不必担心。懂吗?”
“嗯。”她轻轻点头。
是呀!女儿家,有个好归宿才是最紧要的。
她慢慢明白了这个道理,也接受了这个命运。她的终身就是如此了。找个好良人,有个好姻缘,幸福地过一生……
只是……唉,只是……
心中千万事,事事难休,更无人予说。
第五章
爆竹声劈啪的响遍整个小村庄,迎亲的队伍一字喜红的排开。鼓乐招摇,沾喜的村众叽喳地都挤到张家来跟着喧闹。高坐在马背上的新郎,星目顾盼,笑逐颜开,十分高兴得意。
起轿了!
鞭炮声再次爆开,喜乐跟着大作,劈哩啪啦,咚得隆咚锵,烟和雾及震耳欲聋的噪音翻天覆地的弥漫。
红轿内的二乔,掀开盖头,偷偷撩起轿帘。烟雾后人影恍惚的倒退,噪闹声也像哑了,彷似变成一出无声戏。
但这是真的了。
她就要嫁作他人妇,再也回不了头……
迎亲队伍经过陇丘下。透过一丝缝隙,陇丘上的榆树遥望中迎风招展,她彷佛可以听到依依的沙沙声。
它也在向她送行吗?
她总有那么多问也问不完的疑惑,而他那个人总是耐心的听她倾诉、回答她,甚至陪同她放纸鸢。她在轿内,不断回头又回头,帘外遥遥陇丘上,恍恍看到光藏一袭灰青僧衣飘扬清俊的身影……
啊……
她掩住脸,无声地流下泪。
当夜,迎亲队伍抵达驿站,在驿站歇了一宿。隔天,接近中午的时候,抵达了长安城。崔家位在城西的兴化里,就在城中朱雀大街西起第二条街上。迎亲队伍由城东延兴门入城,一路浩浩荡荡穿过半个长安城,热闹的到达崔家。
新郎拉着喜带在前头引路;在媒婆搀扶下,二乔一步一步小心地往前行。跨进崔家门槛那一剎,她心中微微一酸,暗地叹息起来。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一步步的,一直被往前推,她真的再也回不了头。
拜完天地,她被带领到新房。彻底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对完全陌生的景象;对崔家,她一无所知,甚至连此后将与她同床共眠的丈夫,她连他的长相如何都不知晓。
想到此,她不禁颤动一下。
只能交给上天了……
过了许久,崔从诫推门进房,带着微醺的醉意,步伐有些浮乱的走到床边。他定定神,望着一身喜红、身形显得娇艳的二乔。红烛昏罗帐,他的双眸也映满颤跳的红光。
“娘子……”伸手掀开了她的盖头。
二乔低着头,双目低垂,烛光映了她一脸昏红。
“娘子……”他扳起她的脸,低声呼叫,目不转睛盯着她带些倔强、柔野清艳的脸庞。这么近端详,连她睫眉的颤动都一清二楚;加上那扑鼻的清香,他的心不禁鼓动荡漾起来。
他没看走眼。惊鸿一瞥留下的印象,直教他念念不忘;贴近了,果然可人。是他中意的典型。
心中的喜爱,加上烛光晕晕昏昏的催化,他满腔的柔情黏稠起来。
二乔没动,也不显羞涩,只是眼神流露出一点的不适应。
“你怎么了?娘子,是不是累了?”崔从诫轻轻抚摸她的脸庞,意爱亲亲又体贴。
“我──”她的心丝毫不悸动,平静无波。
原本就是陌生的人,她与他不相识,不知该说什么。
“今后你我便是一家人了,你是我最钟爱的妻子,我会照顾你、爱护你的。所以,你不必担心,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
他笑得款款深情,简直柔情万千,二乔双目一低,避开了他的目光。
“相……嗯,”叫不出口,对这个人还是认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尽管问。”笑意缱绻,低低俯视着她。
“嗯……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何……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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