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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书峡-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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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刚一坐定,阮莲偷觑玉琪常朝小妹偷看,面色似喜似忧,似想心事,中间又把童一亨喊去耳语,声音甚低,仿佛听到“江家姊姊服药太多,可将那粒丸药放在粥内,更见灵效,井免少时药性大发,难免受苦”。一亨意似不舍,说:“此药共只一粒,如何送人?”玉琪似有怒意,又低声说了几句,毫未听清,一亨方始应声走去。因玉琪虽是客居,乃主人余一同门弟兄,山中土地肥美,出产丰富,又有鱼塘,百物皆备,方才来人带来许多酒肉菜蔬,一亨烹调又好,摆了一桌,甚是丰美。一亨已先吃过,并未同坐,却在一旁添饭端菜,往来奔走,又去备好面汤,周到已极。三人实不过意,再三推谢。玉琪连说:“自己弟兄姊妹,你们初来不熟,并非客气。明日如其不走,便是大家动手。七弟和我患难骨肉,生死之交,平日形影不离,无异一人化身为二,他就是我,不必客气。”后又谈起一亨乃玉琪另交好友,并非同门师兄弟,生有特性,只服玉琪一人,无论何事,奉命必行,别人就差得多。三人见他人极天真粗豪,却又聪明精细,时候一久,俱都喜他。
吃完,天己深夜。陈实等三人未归,众人床榻被褥已由余家命人送来。玉琪所卧软床须悬两树之间,树干既要坚实,相隔又不宜太远。内有二枝均离小妹太近,玉琪执意不肯。后来阮莲看出玉琪避嫌,再三劝说:“我们都是自己人,又非世俗儿女,患难之中,有什拘泥嫌忌?我们已多愧对,又不知药性发作是何光景。再如为了我们受罪,心更难安。并非两床都在一起,何必如此固执?”
小妹本就觉着对方人好,再见一亨拿了软床,东寻西走忙个不已,除却近处几枝花树,均不合用;玉琪似不愿离开当地,想命一亨挂在对面高枝之上。一亨力说:“树枝太弱,恐吃不住,并且一高一低,相隔太远,好些不妥。”双方争执了两三次,玉琪面色已转深红。小妹料知药性将要发作,越觉不好意思。转念一想,自从奉母流亡,隐居富春江上,先以打鱼为生,家贫母病,又不敢出头露面寻访诸位父执老辈求助,又受牙行欺凌,不许上岸卖鱼,每日出没烟波,向往来舟船兜卖鱼鲜,不知受了多少小人恶气欺侮。幸遇虞舜民,将母女二人接往他家,方始苦尽甘来,由此深居简出,不知不觉染了大家闺阁之气,不喜和男子常在一起,尤其今日,格外怕羞,身受主人救命之恩,如何反使为难?忍不住接口说道:“小妹此时周身酸胀,气血流动越快,药性恐要发作。六哥高义,万分感激,彼此均在病中,何必拘什小节?挂在近处,彼此谈天也方便些。”
玉琪对于小妹原是一见倾心,自然爱好。始而只觉对方容光照人,从所未见,人素端正,并无他念,等将人救到林内,放向软床之上,不知怎的;越来越爱,虽然极力讨好,连病体也不顾便往余、陈两家取药寻人,也只觉得这两个少女美艳如仙,英姿秀发,心生怜爱,惨死可惜,急于救人,并无别的意思。及至病发昏倒,陈实劝他就在余家静养,命人将黄精所炼药汤取来,另命人往救二女。不知怎的,心思不定,刚一闭目,对方娉婷倩影和方才双手捧抱之景老是涌上心头,固执同去。后被人抬送回转,见小妹卧在原床之上,宛如海棠春睡,人更娇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忽然警觉:自己仗义救人,如何生出杂念?忙自收摄心神,不再愉看。跟着,归、毕二人赶来,得知小妹身世,正是近来常听人说的奇女子,越发心生敬爱,由不得又偷看了好几眼,加以灵药失而复得,反多了一粒小还丹,心中喜慰。但知对方明日病好复原便要起身,从此人面天涯,晤对都难,每一想到会短离长,心便有些发酸难过。继一想,她是侠女,我也英雄,这等天仙化人,能得一见已是奇缘,不应再有他念。何况对方亲仇未报,我又有恩于她,辞色举动稍微失检,便有挟惠之嫌,招人轻视,岂不冤枉?想到这里,心中一凉,刚把杂念去掉,无奈情芽正在怒生,怎么也强制不住,耳目所及全在对方身上。始而自知不合,还在暗恨学养不够,定力不坚,平生自负奇男子,如何刚见美色便自忘形?再一转念,绝代佳人有如倾国名花,稍微观赏有何妨害?相爱不在婚嫁,只无他念,无伤大雅,这样着意矜持反欠光明,转不如从容说笑行所无事显得自然。以后有缘再见固是快事,就是一别天涯,相逢无日,有此一会,也足记念,永留回忆,岂不也好?何苦自寻烦恼,将这最难得的半日夜光阴糟掉,只管胡思乱想,干事无补?
主意打定,便和二女谈说起来。阮、江二人一到,谈得越发投机,只是心情矛盾,虽然拿定主意不再乱想心事,可是一到对方身上便格外留心,无论何事都惟恐对方不高兴,更恐自己心事被人看出,辞色之间自然有点异样。阮菡、江明还不觉得,小妹感恩心切,又听阮莲方才之言,有了先人之见,玉琪人又极好,以为师门渊源,互相投机,别无他想,自更茫然。只阮莲一人旁观者清,暗中好笑,玉琪也不知道,本恨不得两床隔近,可和小妹相对,稍微亲近,但恐多心不快,执意不肯,及听小妹开口,忙即点头。
阮、江等三人,见他先和一亨争执甚烈,大家劝说,均不肯听,小妹才一开口,立时应诺,连说“也好”。再看那床,就在小妹的斜对面,一亨好似故意挂高了些,双方正好相对,相去不过丈许。江明还不以为意,阮菡便觉有些奇怪,再见妹子目视玉琪,抿嘴暗笑,想起初来所闻,忽然醒悟过来,假作有事,将阮莲喊到树后无人之处问知经过,想起日间小妹执意分手之事,不觉有了主意,忙告:“妹子千万不可露出,也不要把玉琪抱走详情告知大姊。此人实在真好,大姊如肯嫁他,天生佳偶,不过用情太热了些。大姊为人外和内刚,又有终身不嫁之言,此时为之作合,一个不巧反而误事。你太爱笑,容易露出破绽,最好不要管他。”阮莲想起日间分手情景,心方好笑,江明忽然在喊“三姊”。阮莲忙即回走,见江明背向来路,并未深入,问知小妹请其就去,笑说:“我姊姊在林中望月,明弟还不快去?”江明正想和阮菡商量夜间来敌如何应付,忙往林中跑去。
阮莲回到小妹床前,听小妹低声一说,才知方才一阵风过将被角吹开,几乎把腿脚露出在外,小妹这才想起药性发作,周身酸胀,当着人又不好说,忙告阮莲将包中小衣取来穿上,请其设法。阮莲看出回来之后,小妹对她情更亲切,心中高兴,一摸头上虽然发热,额筋乱跳,问知周身皮肉发胀,气血乱窜,到处发热,并不十分难过,手脚已能转动。回顾童一亨,收拾器具往洗未回,玉琪似恐被人看出,并防小妹有事避人,已将身子翻朝里面,心想此人真聪明知趣,忙将包裹打开,取出一身中小衣和袜子,手伸被内,代小妹穿好,走往后门一看,湿衣已然快干,只鞋于尚湿,看去明日也不会干透,暗忖大姊明日没有鞋子如何上路?忽见童一亨由水旁端了好些盘碗走过,见阮莲对鞋出神,笑说:“大姊鞋子不好穿了;方才我和六哥说过,已托陈二哥想法。他知余家人多,这里妇女都是大脚,容易寻找。二哥如回,必有几双带来。我想总有一两双合脚的,只没有这好罢了。”阮莲称谢回走,想起李、童二人都是那么细心,一个男人家,什么都想得到。大姊这双快鞋虽是特制,连日山中奔驰,业已穿旧,如其合脚,和主人多讨两双,途中好换。可见初次出门的人,一样不曾想到,途中便要为难。
刚出楼门,便听玉琪高呼“七弟”。一亨立即奔出,手里拿了一面绳网,先将玉琪身子放平,全身网紧,再告阮莲,令将软床下面绳网解开,将小妹如法裹紧,不可太松,不多一会药性便要发作。阮莲如言将人网好,一问小妹,答说:“方才那股热气业已灌满全身。方才玉琪询问,料是药性将发。他也初次经历,只听人说,药性大发之时,周身精血暴张,神力如虎,本身真力真气,上来如果不善运用,与之相合,便要互抗,由不得奋身跳掷,无人能制,甚而发狂都在意中。但是无妨,经过个把时辰,周身真气自然融会贯通,胀消酸止,养息半日便是好人。由此外表仍和平常一样,力气却大得出奇。你见我面上红色略微变紫,可将桌上所温薄粥与我吃下,便可无事。”
江明、阮菡穿林走来,闻言一看,小妹全身已被网紧,只露一头在外,因听阮莲暗中告知,粥中还有一丸灵药,惟恐有失,笑问:“六哥,病人先吃点粥可好?”玉琪微一寻思,答道:“先吃无妨,能在发作以前吃下,痛苦可以立止。如先吃下,不经过病人一番跳动,恐怕先将药性解去一些,将来气力增加不如预料之大而已。”小妹便问:“粥中也有药么?”玉琪知道走口,还未及答,一亨在旁便说:“此药名为清宁丹,乃一位老前辈所赐,专为六哥药性发作、止胀止痛之用。因恐大姊女子娇柔,万一到时不能忍耐,强自挣扎,被网勒痛,命我放在粥内。”
小妹闻言,忽然想起初醒时所闻玉琪失去珍药毫不悔恨,只想走时与她见上一面之言,心中一动,将头一偏,双方目光恰好相对,觉着对方神情十分关切,不禁面上一红,猛觉周身气血窜得厉害,好似三四条大小长虫在筋骨中东冲西突,上下急走,不禁“嗳”了一声。江、阮三人忙赶过去,见小妹面色已由红变紫。玉琪一听,忙说:“药性不应发作这快,想是吃得太多、先又中毒之故。请快将粥吃下,不要等了。”小妹因觉粥中灵药原为玉琪所备,如何舍己从人?还待推谢,玉琪昂头急喊:“我已服了一粒小还丹,比此更好,决可无虑!大姊不必顾我。”阮莲接口说道:“六哥好心,却之不恭,所说也是实言。报德方长,大姊吃吧。”说罢,已将粥喂入小妹口中。小妹还想二人分用,不料阮莲早听出大力丹的妙用,中间虽有一点痛苦,与人无伤,有心代玉琪卖好,以使小妹感动,口中答应,喂之不已。
小妹腹中本空,那粥又香又甜,吃下去舒服已极,共只两小碗,一气吃完,才知一人享受,心甚不安。正在低声埋怨:“三妹不应专顾自己,不顾人家。”忽然瞥见灯月交辉之下,玉琪一张白里透红的俊脸也渐转成紫,正和一亨耳语,似在争论,一亨埋怨玉琪不应将药送人,自己受罪。玉琪好似不耐絮聒,有了怒意,一亨方始住口。自己身上也更胀痛,但是还能忍耐,心正不安,眼看玉琪面色已成深紫,双目外突,周身颤抖,似在运气相抗、痛苦不堪神气。一亨忙赶上去将其抱住,回头喊了一声。方才送床的两个壮汉便由林外奔进,一同将人抱住。由此玉琪周身抖得更加厉害,不时挣扎,力气甚大,虽然身被网紧。又有三人将他抱住,那条软床仍是摇晃不停,两面花树二齐震撼,树上繁花受不住猛烈震动,残英片片,纷落如雨,耳听玉琪颤声急呼:“二位妹子和明弟快将大姊抱住,留心照看!最好学七弟他们的样,随同大姊挣扎,将她力气卸去,不要死抱,否则此网虽是特制,仍易挣断,只一脱身沾地,任性所为,便不免于受伤了。”
小妹见他自身痛苦已似不能自制,心心念念仍在自己身上,呼声那么颤抖,时断时续,还在说之不已。同时觉着自己身上方才胀痛反倒减退了些,气血虽仍周身乱窜,并不难过,热得也颇舒服,比起方才难受迥不相同,知是那丸灵药之力,相形之下,越发过意不去,忍不住接口答道:“六哥放心。小妹蒙你舍己从人,胀痛已消多半了。”说时,瞥见玉琪的头不时猛力昂起,仿佛周身都是痛苦,脸已涨成猪肝色,目光却不时注定自己。回忆前情,心又一动,不禁又急又愧,又觉对方可怜可感,心乱如麻,也不知如何是好。又觉阮莲可恨,不应如此,承了人家这大的情,这不比无心相救,人所同情,将来如何报答?心正烦乱。
阮莲见她望着自己,双目微嗔,似有见怪之意,心中好笑,故作不知,笑说:“大姊仗着灵丹之力,想已无事,何不将内家气功运行一遍,如能当时会合,岂不好得快些?”小妹本得师门真传,近日功力越深,闻言立被提醒,心想:事已至此,急悔无用。忙把心神镇静,试一运气,果然如鱼游水,当时贯通,周身舒畅已极,只酸胀还未全消,料已渐入佳境,便命松开。三人还不放心,待了一会,见小妹面色转好,青筋已平,胀痛全消,烧也退尽,知非虚语。再看玉琪,苦痛仿佛更甚。四人均不过意,阮莲心想:早知清宁丸如此灵效,二人分吃,想必一样。
方自后悔,忽见陈实跑来,手里拿着大包衣履,说是余一所赠,因听江氏姊弟来此,还有阮家二位世妹,本想赶来拜望,请往余、陈两家盘桓一二日,等江世妹病体复原再走。不料那位前辈远客竟是为了那批贼党而来,到了半夜方始明言来意,指示机宜,命余一和同隐诸好友朝贼党来路迎去。中途遇见毕、归二人正和群贼动手,上前相助,陈实也由别路赶到,杀了一贼。归福又用两根护手三棱刺连伤三贼,为首一个力气最大的,又被余一一宝刀将所用千斤链子流星斩断,斫伤大腿。眼看倒地,忽听一声怒吼,由斜刺里山崖上飞来几团寒光,乃是昔年山东路上大盗铁弹子霸王强天生,此人力大无穷,比洛阳三杰一雄还要力大凶猛,颈间所挂纯钢打就的连珠弹共有六七十颗,每个约有拳头大小,一发就是三粒,向无敌手,遇到强敌,再要双手齐发,更无幸免,多好的硬功被他打上,也是筋断骨折,休想活命。余一如非武功高强,所用又是一口宝刀,本非伤不可,头一弹飞来,不知厉害,横刀一挡,虽未打中,震得虎口酸麻,手中宝刀几乎打落地上。刚把先后六粒铁弹勉强避过,崖上强天生同了两个最厉害的老贼巨盗已同纵下,下余还有七八个贼党,均没想到会有大援赶来,凶威重振,齐声喊杀,要为四贼报仇。余、陈、毕、归等四人,连同去亲友共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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