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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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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不救我也好,为什么骗得我方师妹答应嫁……嫁你做老婆?”匕首前挺数寸。
韦小宝道:“咦!哪有这种事?你听谁说的?方姑娘这般羞花闭月的美儿,只有嫁我这等又英俊,又了得的英雄,这才相配哪!”
刘一舟火气又降了三分,将匕首又缩后了数寸,说道:“你还想赖?方师妹答应嫁你做老婆,是不是?”韦小宝哈哈大笑。刘一舟道:“有什么好笑?”韦小宝笑道:“刘大哥,我问你,做太监的人能不能娶老婆?”刘一舟凭著一股怒气,急赶而来,一直没去想韦小宝是个太监,而太监决不能娶妻,这一下经韦小宝一言提醒,登时心花怒放,忍不住也笑了出来,却不放开他手腕,问道:“那你为什么骗我方师妹,要她嫁你做老婆?”
韦小宝道:“这句话你从哪里听来的?”刘一舟道:“我亲耳听到方师妹跟小郡主说的,难道有假?”韦小宝道:“是她们二人自已说呢,还是跟你说?”刘一舟微一迟疑,道:“是她们二人说的。”
原来徐天川同方怡沐剑屏二人前赴石家庄,行出不远,便和吴立身,敖彪,刘一舟三人相遇。吴立身等三人在清宫中身受酷刑,虽未伤到筋骨,但全身给打得皮破肉绽,坐了大车,也要到石家庄去养伤,道上相逢,自有一番欢喜。
但方怡对待刘一舟的神情却和往日大不相同,除了见面时叫一声“刘师哥”,此后便十分冷淡,对他再也不瞅不睬。刘一舟几次三番要拉她到一旁,说几句知心话儿,方怡总是陪著沐剑屏不肯离开。刘一舟又急又恼,逼得紧了。方怡道:“刘师哥,从今以后,咱二人只是师兄妹的情份,除此之外,什么也不用提,也不用想。”刘一舟一惊,问道:“那……那甚么?”方怡冷冷的道:“不为什么。”刘一舟拉住她手,急道:“师妹,你……”方怡用力一甩,挣脱了他手,喝道:“请尊重些!”
刘一舟讨了个老大没趣,这一晚在客店之中,翻来覆去的难以安枕,心情激□,悄悄爬起,来到方怡和沐剑屏所住的房的窗下,果然听得二人在低声说话:
沐剑屏道:“你这样对待刘师哥,岂不令他好生伤心?”方怡道:“那有什么法子?他早些伤心,早些忘了我,就早些不伤心了。”沐剑屏道:“你真的决意嫁……嫁给韦小宝这小孩子?他这么小,你能做他老婆?”方怡道:“你自己想嫁给我小猴儿,因此劝我对师哥好,是不是?”沐剑屏急道:“不,不是的!那么你快去嫁给韦大哥好了。”_方怡叹了口气,道:“我发过誓,赌过咒的,难道你忘记了?那天我说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桂公公如能救刘一舟平安脱险,小女子方怡便嫁了公公为妻,一生对丈夫贞忠不贰,若有二心,教我万劫不得超生。』我又说过:『小郡主便是见证。』我不会忘记,你也不会忘记。”
沐剑屏道:“这话当然说过的,不过我看那……看他只是闹著玩,并不当真。”方怡道:“他当真也好,当假也好。可是咱们做女子的,既然亲口将终身许了给他,那便决无反悔,自须从一而终,何况……何况……”沐剑屏道:“何况什么??”方怡道:“我仔细想过了,就算说过的话可以抵赖,可是他……他曾跟我们二人同床而卧,同被而眠……”沐剑屏咭的一声笑,说道:“韦大哥当真顽皮得紧,他还说《英烈传》上有这样一回书的,叫甚么你哪,还香了你的脸呢!”方怡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刘一舟在窗外只听得五内如焚,天旋地转,立足不定。
只听得方怡又道:“其实,他年纪虽小,说话油腔滑调,待咱们二人倒也当真不错。这次分手之后,不知什么时候能再相会。”沐剑屏又是咭的一声笑,低声道:“师姊,你在想念他啦!”方怡道:“想他便想他,又怎么了?”沐剑屏道:“是啊,我也想著他。我几次邀他,要他跟咱们同去石家庄,他总是说身有要事。师姊,你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方怡道:“在饭馆中打尖之时,我曾听得他跟车夫闲谈,问起到山西的路程。看来他是要去山西。”沐剑屏道:“他年纪这样小,一个人去山西,路上要遇到歹人,可怎么办?”方怡叹了口气,道:“我本想跟徐老爷子说,不用护送我们,还是护送他的好,可是徐老爷子一定不会肯的。”沐剑屏道:“师姊。我……我想……”方怡道:“什么?”沐剑屏叹了口气,道:“没什么。”方怡道:“可惜咱们二人身上都是有伤,否则的话,便陪他一起去山西。现下跟吴师叔,刘师哥他们遇上,咱们便不能去找他了。”
刘一舟听到这里,头脑中一阵晕眩,砰的一声,额头撞在了窗格。
方怡和沐剑屏齐声惊问:“什么?”
刘一舟妒火中烧,便如发了狂一般,只想:“我去杀了这小子,我去杀了这小子!”抢到前院,牵了一匹马,打开客店大门,上疾奔。他想韦小宝既去山西,便向西行。奔到天明,问明了去山西的路程,沿大道追将下来,每见到有单行的大车,便问:“车里坐的可是个小孩?”
韦小宝听刘一舟说,此中情由是听得小郡主跟方怡说话而知,料想必是偷听得来,所知有限,笑道:“刘大哥,你可上了你师妹的大当啦。”刘一舟道:“上了什么当?”韦小宝道:“方姑娘跟我说,她要好好的气你一气,因为她尽心竭力的救你,可是你半点也不将她放在心上。”刘一舟急道:“哪……哪有此事?我怎不将她放在心上?”
韦小宝道:“你送过她一根银钗,是吗?银钗头上有朵梅花的。”刘一舟道:“是,是啊!你怎么知道?”韦小宝道:“她在宫中混战之时,将银钗掉了,急得什么似的,说道这是他心上人给的东西,说什么也不能掉了,就是拚了命不要,也要去找回来。”刘一舟一呆,沉吟道:“她……她待我这么好?”韦小宝道:“当然啦,那难道还有假的?”刘一舟问:“后来怎样?”
韦小宝道:“你这样扭住我,我痛得要命,怎能说话?”
刘一舟道:“好罢!”他听得方怡对待自己如此情深,怒火已消了大半,又想反正这孩子逃不掉自己掌心,松开了手,问道:“后来怎样?”
韦小宝给他握得一条胳膊又痛又麻,慢慢将匕首插入靴筒,见手腕上红红的肿起了一圈手指印,说道:“沐王府的人就爱抓人手腕,你这样,白寒枫也这样。沐家拳中这一招『龟抓手』,倒也了得。”他将“龟抓手”的“龟”这说得甚是含糊,刘一舟没听明白,也不加理会,又问:“方师妹失了我给她的那根银钗,后来怎样?”
韦小宝道:“我给你的乌龟爪子抓得气也喘不过来,须得歇一歇再能说话。总而言之,你娶不娶得到方姑娘做老婆,这可有老大干系。”
这次刘一舟听明白了“乌龟爪子”四字。但他恼怒的,只是韦小宝骗得方怡答应嫁他,至于口头上给他占些便宜,却也并不在乎,又听得他说:“你娶不娶得到方姑娘做老婆,这可有老大干系”,自是十分关心,问道:“你快说,别拖拖拉拉的了。”韦小宝道:“总得坐了下来,慢慢歇一会,才有力气说话。”刘一舟无法,只得跟著他来到树林边的一株大树下,见他在树根上坐了,当即并肩坐在他身畔。
韦小宝叹了口气,道:“可惜,可惜。”刘一舟当即担心,忙问:“可惜甚么?”韦小宝道:“可惜你师妹不在这里,否则她如能和你并肩而坐在这里,跟你谈情说爱,打情骂俏,她心中才真的喜欢了。”刘一舟大乐,忍不住笑了出来,问道:“你怎么知道?”
韦小宝道:“我听她亲口说过的。那天她掉了银钗,冒著性命危险,冲过了清宫侍卫把守的三道关口,虽然身受重伤,还是杀了三名清宫侍卫,将这根银钗找了回来。我说:『方姑娘啊,你忒也笨了,一根银钗,值得几钱?我送一千两银子给,这种钗子,咱们一口气去打造它三四千只。你每天头上插十只,天天不同,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天天插的还都是新钗子。』方姑娘说:『你这小孩子家懂得什么。这是我那亲亲刘师哥送给我的,你送我一千只一万只,就算是黄金钗儿,珍珠钗儿,又哪及得上我亲亲刘师哥给我的一只银钗,铜钗,铁钗?』刘大哥,你说这方姑娘可不是挺胡涂么?”
刘一舟听了这番话,只笑得口也合不拢来,问道:“怎么……怎么她半夜里小郡主说话,说的又是另一套?”
韦小宝道:“你半夜三更的,在她们房外偷听说话,是不是?”刘一舟脸上微一红,道:“也不是偷听,我夜里起身小便,刚好听见。”韦小宝道:“刘大哥,这可是你的不是了。你什么地方不好小便,怎地到方姑娘窗下去小便,那可不臭气冲天,熏坏了两位羞花闭月的姑娘?”刘一舟道:“是,是!后来我方师妹怎么说?”
韦小宝道:“我肚子饿得很,没力气说话,你快去买些东西给我吃。我吃得饱饱的,你方师妹那些教人听了肉麻之极的话,我才说得出口。”他只盼把刘一舟骗出市镇之上,就可在人丛中溜走脱身。
刘一舟道:“什么教人听了肉麻之极?方师妹正经得很,从来不说肉麻的话。”韦小宝道:“好罢,她正经得很,从来不说肉麻的话。她说:『我那亲亲刘师哥!』又说:『我那个又体贴,又漂亮的刘师哥』,他妈的,你听了不肉麻,我可越听越是难为情。哼,也不害臊,说这种话。”刘一舟心花怒放,却道:“不会罢?方师妹怎会说这种话?”韦小宝道:“好,好!算是我错了。刘大哥,我要去找东西吃,失陪了。”
刘一舟正听得心□难搔,如何肯让他走,忙在他肩头轻轻一按,道:“韦兄弟,你别忙走!我这里带得有几件作干粮的薄饼,你先吃了,说完话后,到前面镇上,我再好好请你喝酒吃面,还得跟你赔不是。”说著打开背上包裹,取了几张薄饼出来。
韦小宝接了一攻薄饼,撕了一片,在口中嚼了几下,说道:“这饼咸不咸,酸不酸的,算什么玩意儿?你倒吃给我看看。”将那缺了一秀的薄饼给他。
刘一舟道:“这饼硬了,味道自然不大好,咱们对付著充充饥再说。”说道将饼撕下一片来吃了。
韦小宝道:“这几张饼不知怎样?”将几张薄饼翻来翻去的挑选,翻了几翻,说道:“他妈的尿急,小便了再来吃。”走到一棵大树边,转过身子,拉开裤子撒尿。
刘一舟目不转睛的瞧著他,怕他突然发足逃走。
韦小宝小便后,回过来坐在刘一舟身畔,又将几张薄饼翻来翻去,终于挑了一张,撕开来吃。刘一舟追赶了大半天,肚子早已饿了,拿了一张薄饼也吃,一面吃,一面说道:“难道方师妹跟小郡主这么说,是故意怄我来著?”
韦小宝道:“我又不是你方师妹肚子时原蛔虫,怎么知道她的心思?你是她的亲亲好师哥,怎么你不知道,反而问我?”刘一舟道:“好啦!刚才是我鲁莽,得罪了你,你可别卖关子啦!”韦小宝既这么说,我跟你说真心话罢。你方师妹十分美貌,我倘若不是太监,原想娶她做老婆的。不算就算不娶她,只怕也轮不到你。”刘一舟急问:“为什么?为什么?”韦小宝道:“不用性急,再吃一张薄饼,我慢跟你说。”
刘一舟道:“他妈的,你说话总是吞吞吐吐,吊人胃口……”说到这里,忽然身子晃了一晃。韦小宝道:“怎么?不舒服么?这饼子只怕不大干净。”刘一舟道:“什么?”站起身来,摇摇摆摆的转了个圈子,突然摔倒在地。
韦小宝哈哈大笑,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说道:“咦!你的薄饼里,怎么会有蒙汗药?这可真是奇怪之极了。”刘一舟唔了一声,已是人事不知。
韦小宝又踢了两脚,见他全然不动,于是解下他腰带裤带,将他双足牢牢绑住,又把他双手反绑了。见大对旁有块石头,用翻开,露出一洞,下面是一堆乱石,将乱石一块块搬出,挖了个四尺来深的山洞,笑道:“老子今日活埋了你。”将他拖到洞中,竖直站著,将石块泥土扒入洞中,用劲踏实,泥土直埋到他上臂,只露出了头和肩膀。
韦小宝甚是得意,走到溪水旁,解下长袍浸湿了,回到刘一舟身前,扭绞长袍,将溪水淋在他头上。
刘一舟给冷水一激,慢慢醒转,一时不明所以,欲待挣扎,却是丝毫动弹不得。只见韦小宝抱膝坐在一旁,笑吟吟的瞧著自已,过了一阵,才明白著了他道儿,又挣了几下,直是纹风不动,说道:“好兄弟,别开玩笑啦!”
韦小宝骂道:“直娘贼,老子有多少大事在身,跟你这臭贼开玩笑!”重重一脚踢去,踢得他右颊登时鲜血淋漓,又骂道:“方姑娘是我老婆,凭你也配想她?你这臭贼扭得老子好痛,又打我耳光,又用鞭子抽我,老子先割下你耳朵,再割你鼻子,一刀刀的炮制你。”说罢拔出匕首,俯下身子,用刃锋在他脸上撇了两撇。
刘一舟吓得魂飞天外,叫道:“好兄……韦……韦兄弟,韦香主,请你瞧著沐王府的情份,高……高抬贵手。”韦小宝道:“我从皇宫里将你救出来,你却恩将仇报,居然想杀我,哼哼,凭你这点道行,也想来太岁头上动土?你叫我瞧著沐王府的情份,刚才你拿住我时,怎地又不瞧著天地会的情份了?”刘一舟道:“确实是我不是,是在下错了!请……请……请你原谅。”
韦小宝道:“我要在你头上割你妈的三百六十刀,方消我心头之恨!”提起他辫子,一刀割去。那匕首锋利无比,嗤的一声便将辫子切断,再在他头顶来回推动,片刻之间,头发纷落,已剃成个秃头。韦小宝骂道:“死贼秃,老子一见和尚便生气,非杀不可!”
刘一舟陪笑道:“韦香主,在下不是和尚。”韦小宝骂道:“你他妈的不是和尚,干么剃光了头,前来蒙骗老爷?”刘一舟心道:“明明是你剃光了我头发,怎能怪我?”但性命在他掌握之中,不敢跟他争论,只得陪笑道:“千错万错,都是小人不是,韦香主大人大量,别放在心上。”
韦小宝道:“好,那么我问你,方怡姑娘是谁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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