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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所有的爱留给你-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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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答。转个向,说:“过几天,国家交响乐团将在音乐厅演出,他们邀请我参加这次的演出,担任第一小提琴手。你一定要来。”
  “能去的话我就去。”我不肯定。我盘算好了,明天开始就去打工,賺存大学的学费,我打算白天跟妈到工地做零工,晚上则到便利店或是快餐店当店员。钱比较多。
  “你一定要来!”口气在些暴躁。他要我肯定的答覆。
  “我可知道,明彥,我怕到时──”话到一半,就被他冰冷的目光逼迫着把话吞回去。
  我的不确定,对他来说是一种侮辱,教他难以忍受。
  他一向高高在人群之上,才华出众,不知道生活的困难。我无法解释清楚,索性不开口。
  “你一定要来!”他重重又说了一次。扳住我的肩膀,逼住我的脸庞叫说:“听到没有?我要你一定要来!这算是我的请求──”他甩开脸,冲到一旁。“该死!为什么要让我求你?”
  “明彥……”他驕傲受挫的表情教我哑然。
  我默默走近他,拉住他的手。
  低声承诺说:“我去……我一定去……”
  他曾经帮过我的一次软弱,这就算是还给他。
  “没关系。你既然不能来,那就算了。”他冷静下来,似乎感到对我的为难。
  “我一定会去。”我很肯定地望着他。
  他反握住我的手,用着很轻的抚触,将我搂入怀中。
  妈托人帮忙,我在家附近的一个建筑工地,找到一份临时工的工作。工地离家走路大概十分钟的路程,走得快的话,五分钟就可以。
  连明彥演奏会当天,我一下工就火速赶回家沖洗换裝,匆匆跟妈说一声后,顾不得吃饭就冲出门,但还是给赶脱了公并汽车。
  等了二十分钟,才盼到另一班公车,半路却给塞得动弹不得。好不容易赶到国家音乐厅,已经七点过了十五分,无法进场了。
  我只好在厅外徘徊,挨着昏寂直等到散场。
  散场后,趁着混乱,我想或许能悄悄遇见明娟,请她代我向明彥致歉。探望的眼神偏生惊见了人群后的江潮远。他轻轻攬着宋佳琪,微倾着头,听着她笑。隔了那么远,我彷彿也能听见他们彼此充满笑意的喁喁细语。
  我心中一黯,凝了泪。仰高起头,不愿它掉落下来。
  我依然寄住在旧梦里;黯淡是梦里唯一的光辉。
  日子仍旧是那样地过。我每天和妈到工地打零工,下了工就赶到快餐店打工。明娟找了我几次,我太忙,没时间多理会。
  连明彥没有再出现,我內心负載着对他的小小愧疚,在一日疲累过一日的磨难里,一点一点地给噬吞掉。
  半个月后,收到成绩通知单。隔不久,听说连明彥和江潮远及宋佳琪一同飞赴了欧洲。
  报上登出他们的消息,附刊了一幀江潮远与宋佳琪甜蜜幸福相偎的照片。那夜黑深邃的眼神依旧,遥遥地似夜空中的星球。
  大学录取通知寄来那天,我领到了第一个月的打工费。三万块整。
  我考上了一所公立大学的外国语文学系。
  第五章
  “沈若水,等一等!”
  铃声才响,堂上先生刚宣布下炉,我立刻合上课本,起身赶着离开教室。连上了两堂乔艾斯,脑袋被那些意识流冲得昏昏沉沉。班贝喊住我,肥胖的身躯气喘咻咻地赶上前;每次听她的叫喊,尖细的嗓音,都像是在叫魂。
  我瞪着两只眼睛看着她。这个时候,希望最好是好事。
  “你干嘛走得那么急?追都追不上!”班贝埋我两句。喘口气说:“有份稿子挺急的,你接不接?”
  “多久要?”我问。
  班贝伸出两根手子头。“两个星期。”
  “怎么算?”
  “一千字一百八十块。”
  “这么少?”我抽了口气。
  “就是这么多,才会找上我们这些窮学生,剝削我们的智慧和劳力。”
  我沉吟一会,点头说:“好,我接。”
  “那好。待会你到‘社办’等我,我把稿子拿给你。你下午没课吧?”
  我点头。摆了摆手,刚要走,又被她喊住。
  “对了!”她说:“电机系那个黄建朔的邀请,你考虑得怎么样?给人家一个面子嘛!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那家伙听说满不错的,很多女孩抢着要。”
  我笑了笑,很淡。再对班贝摆个手,自顾走了。
  “沈若水,你再这样孤僻,当心变成一个老处女!”班贝尖细的嗓子,叫魂似的讨厌。
  我今年二十一岁,一个游漾的灵魂。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感情老了一些,不再像少年;我已经忘了当年的梦想,不再仰头对天,也不再读诗听音乐。每天,我认真地读书做笔记,和同学交互讨论功炉,甚或者无聊地嬉戏;认识了一些新朋友,也随之招来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我的生活平静安逸,也许,有一点小小的无趣。
  我想离开这个地方,这个城市,走得远远的。每天,我都在算,还有多少日子我就可以挥开这个桎梏。月曆上密密麻麻地被我用红笔一格一格地做了记号,每过一天就划下一个X,遗掉这格曾经的存在。那是我青春的空白。
  大二开始,经由同学的介紹和报纸的征求广告,我开始接一些翻译的工作,翻译一些罗曼史小说和录影带字幕稿,赚的钱虽然不多,比起从前在工地做杂工,着实好得太多。有线电视发展蓬勃后,类似的翻译工作跟着多了起来:“听译”价码高,投资报酬合算,我干脆利用下午没课的日子要电视台兼差。
  只要有时间,不管甚么工作,我都不挑;听譯也好,罗曼史稿也好,只要有钱赚,时间又许可,我一定会把这笔钱赚到。靠着这些收入,勉强足够应付我的生活和日子。
  但妈是渐渐地老了,时常在我耳边咕嚕,叫我该交个男朋友,找个老实可靠的男人。她托邻里的大嬸阿婆为我留意适合的对象,只深怕我会孤单到老。她却忘了当年她告诉我的那些话;忘了她告诉过我学得个本事,一个人靠自己也可以活得很好。
  我知道妈的焦急,妈的烦忧。但我无策。
  我不是立意要错过。很多面容走过,但我始终找不到我喜欢的。没有一张能扣动的心弦。
  所以我便一直那样错过。
  长发为君留,为君綰情意。我把头发削得很薄,削成风吹的微乱;那微乱,上肯将心稍放。
  在宿舍餐厅解決掉午餐后,到“社办”找班贝。在廊前遇见了陈冠辉。他也上了同所大学,资讯系。
  “沉若水!真巧!我正好有事要找你。”上了大学后,他和李玉菁走近成一对。李玉菁就在隔壁指南山下的道南桥畔。偶尔与他在校园不期而遇。累积了一些招呼,慢慢竟也成了朋友。
  “甚么事?”天气阴阴的,彷彿会下雨。
  “我有个同学的妹妹,今年高二,想找个英文家教。一星期两次,每次两小时,每小时钟点费八百。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
  八百?挺高的价码。我有些心动,考虑一会,还是摇头。价码高,负担也大,花的时间也多。
  “不巧,刚接了份稿,没那么多时间。”
  “挤湊一下嘛,他们给的钟点费挺高的。”
  “没办法,真的是没时间。你还是另外问别人看看。”我还是摇头,既无奈又坚持。
  他也不勉强,耸个肩,表示无所谓。突然伸出手扰乱了一下我的头,唸唸有词,说:“黑发,千丝万缕的乱发,越是思念,心越乱,发也越乱。”
  我的头发本来就乱,被他这么一搅揉,更加散乱。
  “你在唸甚么?自言自语!”像诗又不像诗的句子,直感地让我觉得心沉甸甸的。
  陈冠辉得意地笑睨着我,双手交叉在胸前,说:“你没读过吧?这是一个日本女诗人的作品。表现手法很大胆,赤裸地展现她內心的感情世界。”
  我下意识蹙起额眉。陈冠辉学的是资讯,却巴巴跑去参加甚么“新诗社”。没事吟诗頌辞,重续一颗少年的心。
  他没注意到我的颦眉,口沬纷飞继续说道:“这首诗的重点,就在那‘乱发’两个字,以乱发象征她混乱的心情。黑发散乱着,那散乱的样子,使陷在爱情中的她,心情也跟着混乱起来;因为她爱上的是有家室的男人,一个有妇之夫。”
  够了!我不想再听了!
  “你这头乱发,正好符合诗中的意象,我看了,忍不住就想起来。你干嘛把头发削得这么薄?乱七八糟的。还是以前长发时好看,有种妩媚的气质。”他大发厥词。忽然开玩笑说:“嘿,你该不会是像那首诗说的一样,搞甚么不伦、三角,爱上有妇之夫吧?”
  我不带情绪,反问他一句:“你说呢?”
  他嘿嘿笑了两声。我不理他,反身走进“社办”。班贝是结他社的镇社大将。
  她正和其他社员说话,我拍拍她的肩膀,她递来一本罗曼史稿,配合得恰到好处。拿了稿,我立刻走人,不想听到结他的琮琮声,似江潮水流的旋律。
  我突然不想就那么回家,拐到明娟学校。当年我茫然佇立过的校园,尽管时光恁般飞过,它风景依旧。
  问了几个人,在琴房找到正在练琴的明娟。
  “若水!你怎么来了?”看见我,她好惊喜。夸张地笑说:“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我打算练完琴就去找你。”
  我友爱地笑看着她。明娟的明亮总是让我觉得很温暖。
  “你知道吗?江潮远回来了──”
  听见这个名字,我的笑容顿时凍结。
  “听我妈说,他这次回来,打算长期待在国內,起步在这一两年內。”明娟不察,继续说道:“不过,也不是很确定。他是闻名世界的鋼琴家,随时有来自各国的邀约,怎么可能长久待在这里。”
  “他……”我咬咬唇,迟疑一下。敲动心上这个缺口,仍是好痛。“怎么突然会回来这里……”
  “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跟我表姐有关系。听我阿姨说,这几年他跟我表姐好像处得不是很好。”
  “怎么会……”我想起记忆中那幀泛黄的照片影像。
  明耸个肩,一样迷惘。
  “还有,明彥也回来了。”她又说道:“我妈打算邀请些亲朋好友,这个週末在‘頤园’为他们接风洗尘。你也来好吗?若水?”
  我犹豫了,內心挣扎着。
  “我想,恐怕不行。这个周末我有点事。”还是忘了吧!
  “你老是这么忙!”明娟埋怨地叹一声。
  “没办法。”我比她更无奈。“我该回去了!你好好练琴,不必送我出去。”
  “不了!我跟你一起走。反正也没心情了。”
  外头不知何时竟然早飘起雨。我看看明娟,她瞧瞧我;两个人都没带伞。望着十二月的冷雨空自发呆。
  二十一岁的冬天。天气是潮湿的,心情也是潮湿。
  我总是那样地祈求,祈求上天俯听我的祈祷。但上天总是听不到我的吶喊。
  就这样一式森寂的黑夜里,当年我就悄悄佇立在这个沉默的角落。黑暗依旧,夜寒依旧,孤寂的老树依旧,窗內的人影,可也是依旧?
  昏黄流潟的灯光仍然,宁静幽淡的气氛也仍如当年;我暗佇在角落的从前,依旧如当年的举步难前。
  一扇窗,窗內窗外,隔成了两个人间。他总是听不到我內心的呼唤,如同上天总是听不到我的祈求。眼前的距离显得那般遥远,远得我瑟缩在这黑暗的角落里无力地凝望。
  曾经滄海,除却巫山。隔了那么多年,巫山云依然遥远,我始终在距离外徘徊,始终在旧梦里漂泊。
  夜更深沉,紧闭的窗始终沉默如以往。我暗自叹息。也许我不该再徘徊──也许……也许,注定了没有缘……我走出角落,最后一之仰头,暗冥的夜空,回我冷冷的清淒。漫漫长夜,暗空中鏤刻没有我的誓言。
  我背对从前,不欲再徘徊。身后的开门声,却惊停了我犹豫的脚步。
  “沉若──?”混柔着惊诧与不确定的悸漾,淡远如潮水的呼唤依像从前。
  我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离开那当年。
  即使回头了,且又能如何?巫山云依旧遥远,我始终仅能在距离外徘徊。
  日子寻常,我不再去想。
  班贝给的那份稿子赶要得急,我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硬将它赶譯出来。交了稿,立刻就给钱,干脆得很;这家出版社虽然小器,稿费总是压得很低,但因为给钱干脆,不拖拖拉拉,所以令人还能忍受。
  八万多字的稿,算了算,有一万多块。我留下了一些,把剩下的钱全都交给妈。
  “你自己留着用,不必给我。”妈把钱塞还给我。
  “我有留一些。”我把钱重新塞给她。“这些你拿去,家里吃、穿水电都要用钱。你身体不好,工地那些杂工就不要再做了。我会多接一些稿,再半年我就毕业,所以你不必担心以后生活的问题。”
  “我怎么能不担心,人生无常,你爸说去就去──”她摇摇头,眼眸里有种对人生的无奈,想起过去的哀伤,淡淡浮上一层薄薄的氤氳。怕我发现,侧过脸趁势抹了一下眼,回头说:“趁我现在还做得动,能做多少就算多少。这些钱,妈就帮你存着──”
  “妈──”我打断她。我要她用那些钱,不要她那么委屈自己。“那些钱是要给你用,不是要你帮我存。钱我会再賺,你不必担心。我现在能工作賺钱了,你就不要再那么辛苦到工地工作。”
  妈置若罔闻。她的一生被命运给葬送,为生活所折难着,她怕我跟她一样,有着如此苦难不安定的人生。那些钱,存得都是为我将来做准备。
  “你这个礼拜天没事吧?阿来嬸说要介紹她一个亲戚的儿子。对方在公家机構做事,工作稳定;才三十岁,就有自己的房子,也买了车,条件很好,很多女孩子中意。阿来嬸说从小看着你长大,个性品性都很清楚,夸赞你好,抢着把你介紹给她亲戚的儿子──”
  “妈!”我真不想再听下去。“你别担心我的事。请阿来嬸不必麻烦了!我这个礼拜天有工作──”
  “你年纪也不小了,该为将来打算。”妈叨絮不停。“女孩子终归是要嫁人。趁着年轻,找个诚实可靠的人家,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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