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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城下之盟-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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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大将军忍著气,大步走出帐外,自知此刻只需调几队弓箭手来围住帐篷,就可解决事态,但他毕竟不习惯毁诺,所以气归气,依旧回去主帅的帐篷中沐浴更衣。
  奉天独自在帐中轻笑:〃君子可以欺其方,换了别人,我还真不敢如此拿命来冒险。〃
  他唤来士兵送来热食,边等好友边吃饭,到台几上的食物都已一扫而空,对方还没出现。
  白衣人一点也不担心,自在的收拾好桌子,打了个哈欠,连日赶路辛苦,他一点也不想勉强自己,径自歇息,快睡著前仍旧觉得好笑,自语道,〃这大概是阿寂有生以来洗得最慢的一次澡了吧!〃
  宁不寂回来时,看到的便是睡得正熟的好友。
  自皇帝出走後,他一直不眠不休的寻找,哪怕武功再高强,身体总不是铁打的,方沐浴完,就感到一阵困倦,强撑著回来践诺,白衣人却一头睡死,实在是。。。。。。
  宁不寂一时气不过,推了推熟睡的好友,〃你既如此忠君,皇帝失踪,尚能安枕而眠?〃
  白衣人困倦的睁开眼,忍著瞌睡,敷衍道,〃陛下是真龙天子,自有上天护佑,勿需担忧。〃他感兴趣的凑近大将军,〃倒是你这麽急著把我吵醒,莫不是迫不及待要履行诺言?〃
  宁不寂为之气结,恼羞成怒道,〃少罗唆,把你要做的事赶快做完,然後起来跟我一同找皇帝去。〃
  奉天认真的看著素来耿直的好友,脸上终於恢复了平日里真心的微笑。
  在自身难保的情形下,还惦记著要去找人?这傻子不明白他对皇帝在意到了什麽程度吗?
  宁不寂转过头去,不想再看已然反目的知交脸上熟悉的笑容,对方却不容他逃避,凑到他面前,温和的笑道,〃阿寂,那只是一个玩笑。〃
  他起身穿上靴子,拍了拍呆住的宁大将军,〃还不出去找人。〃
  宁不寂反应过来,一声怒吼,受伤的右手不顾一切的挥拳,往白衣人身上招呼过去,拳到中途,却硬生生的收住,对方已然回过身来,并没有闪避的意思。
  奉天平静的望著内心挣扎的好友,开口道,〃阿寂,你是否已经明了,在某个时刻,你并没有权力去选择玉碎?〃
  宁不寂直视他质询的目光,回道,〃不错,也不是所有的玩笑都能被认出。〃
  奉天点头道:〃你当知道,陛下之所以当日答应你,正如今日你之所以答应我,皆是迫於情势,若我因此轻慢於你。。。。。。〃
  白衣人虽然未曾再说下去,然其责备之意溢於言表,只叹木已成舟,他也只能在心中徒呼奈何。
  宁不寂系好斗篷,率先步出帐外,忽然回头道,〃事已至此,悔之亦晚,朝阳殿内三尺青锋悬於墙头,有朝一日他必会动手,我自束手便是,今日忏悔,亦於事无补。〃
  奉天摇摇头,这死不认错的强硬性子,看似占尽上风,私底下也不知。。。。。。
  想起记忆中那个缠人却同样倔劲十足的小皇子,白衣人的目光中有一丝追忆的神色,精通权谋的北魏长公主调教出来的儿子,岂是好欺负的角色,阿寂,你的未来恐怕。。。。。。

29
  秋色连坡,阡陌交错,涓涓溪水蜿蜒曲折,沿坡而下,去势甚缓,溪水清澈,透出水底的青苔和岩石,却不见半条游鱼。
  青衣少年怀中抱著不过四五岁的小女娃,对著林间的溪水发呆半响,直到两人肚子里同时响起了咕咕声,少年方才尴尬的收回视线,对小女娃建议道,〃绮罗,这条溪水中的鱼可能已被我们捕捉殆尽,今日午饭应无著落,你不如先行回家?〃
  小女娃眨巴著大眼睛,一瞬间,黑白分明的眼中就凝聚了水汽,很快结成泪珠,顺著圆鼓鼓的脸颊流淌下来,〃呜呜呜,爹娘叫绮罗走远一些,不要回家,现在连承业哥哥也要赶绮罗,呜呜呜,大家都不要绮罗。。。。。。〃
  少年撩起衣角替小女娃擦了擦眼泪,〃怎麽说哭就哭了呢?〃他有些无措,〃三日前你不是还对我说,如果你娘和爹以後不能疼你了,你要记得多疼自己一些,不可以害怕,要勇敢。〃
  小女娃抽泣的抱住他:〃那是因为承业哥哥你那个时候看起来就要哭的样子,爹说了,男子汉大丈夫,不可以哭鼻子,绮罗才特地说来安慰你的,呜呜呜,你怎麽可以恩将仇报,自己不想哭了,也不许绮罗哭。。。。。。〃
  少年很无奈,当日离宫,心中彷徨,在集市中穿梭而过,身无盘缠,出得城门,连车马都雇不到,更别提食宿。
  他从小娇生惯养,又没半点谋生能力,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心头的不舍,其实多过得到自由的欣喜,十七年来相依相伴的一切,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尤其饿了一天,在林间露宿之时,篝火燃到半夜便熄灭,夜露在衣襟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秋霜,他清晨冻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後,竟然很不争气的,开始怀念某人的体温。
  常言道,仓禀足而知礼仪,对於少年来说,最为重要的,已经不是自尊的问题,而是温暖的床铺和足够的食物,只是就这样回去,他又觉得很不甘心。
  在这种不甘心之下,他又在林子里多待了一日。隔日醒来,迷糊中觉得怀中似有一点热意,睁开眼,就见一个脸颊圆鼓鼓,身形消瘦的小女娃正躺在他的怀里睡得正香。
  少年重新燃起篝火,问著被树枝燃烧的劈啪声吵醒的小女娃,〃你是哪家的孩子?夜里不待在家中,到处乱跑?万一被野兽叼走怎麽办?〃
  没想到小女娃一点也没被吓到,眼中闪闪发光道,〃这林子还有野兽?太好了,有吃的了!〃她期盼的眼神过了一会又黯淡下来,〃骗人,娘说三年前饥荒,这林子里的草皮都被啃得干干净净,哪里还有野兽出没的踪迹。〃
  少年心下恻然,愧疚不已,三年前宫中歌舞升平,民间却艰难至此。
  难怪宁不寂揭竿而起,应者云集,父皇是一个失职的皇帝,不曾尽到治理国家的责任,他是一个不肖的儿子,并无一字半语的劝解。
  局势发展至此,源头并不在率众造反的宁不寂,而在耽於逸乐的父皇和他,如今造成这样的结果,难道他就要懦弱的一走了之吗?
  少年在思索中,一旁的小女娃已经借著篝火,烤熟了从小包袱里取出的窝窝头,扳开来,将完好的一半分给他,自己留下烤糊了的另一半。
  〃我跟你交换一下吧!〃让这样幼小的孩子分给他食物,已经很丢脸了,对方还给他好的那一部分,皇帝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穿著绿罗裙的小女娃却坚定的摇摇头,捂紧了手中发出焦味的半个窝窝头,〃娘说了,自己弄坏的要自己承担责任,不可以坏了交给别人负责,绮罗烤焦了窝窝头,就要把焦的吃掉,不可以给哥哥的。〃
  少年心头一震,自己承担错误的责任。。。。。。
  他接过那半个完好的,冒出诱人香气的金黄|色的窝窝头,不知为何,竟是哽咽难言。


30
  连日来以溪鱼为食,夜里借著篝火的余温依偎而睡,一穷二白又不知天高地厚的两人露宿荒野,竟都觉得生活美好起来。 
  绮罗原本像是受过惊吓,看起来有些呆呆的小面孔上,渐渐有了鲜活而明朗的笑容,她的笑容单纯而干净,没有任何的杂质,很容易让看到的人也跟著微笑起来。 
  年景不好,儿女太多,养不活又没法送人的穷人家,常常会选择一处荒山,遗弃生存能力较差的幼小孩子。 
  然而此间的荒坡离京城的街市这样的近,看似被丢弃的绮罗,却没有一点对父母的怨恨,就冲著她不肯走路,缠著要人抱这点来看,平日里应是相当的受宠。 
  皇帝仔细的想了想问道:〃绮罗不能回家,可是家里出了什麽事?〃有哪家遗弃孩子,还帮小小的女儿准备好换洗衣物的? 
  这一问,小女娃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枯萎下来,小小的身子发著抖,偎紧他,突然哭了起来。 
  从没哄过孩子的皇帝顿时手忙脚乱:〃别哭,真的是家里发生了什麽事?怎麽不早说?〃他有点焦急,耽搁了几天,真有什麽事,恐怕也来不及挽救了。 
  绮罗吸了吸鼻子,看著满脸关切的少年,哭得更伤心了,〃有。。。。。。有好多。。。。。。好多坏人每天都会来家里,搬光了家里的所有的东西,呜呜呜。。。。。。他们要抓娘亲和绮罗,说要卖了去抵债。。。。。。爹不让,他们就把家里砸得破破烂烂的,奶奶的病还没好。。。。。。呜呜呜。。。。。。爷爷又被他们气病了。。。。。。〃 
  儿时在宫中听过的戏文,就这样在小女娃的泪水中真实的展现在面前,皇帝心下所受的触动不言而喻,举家被追债,使得这麽小的孩子不得不离家避祸,从此前路茫茫,失怙失恃,相比之下,他的离宫远走,就像是一场伤春悲秋的无病呻吟。 
  〃绮罗,你还认得回家的路吗?哥哥跟你一起回去,打跑那些欺负你们的坏人。〃少年捡起一根枯枝,蓄起内劲,枯枝所及之处,身旁的灌木群整齐的拦腰而断。 
  小女娃惊叹的看著这一切,目光中升起崇拜而信赖的光芒,用力的点头道,〃绮罗记得,我们快点走吧!〃 
  皇帝微笑跟在一路小跑的小女娃後面,走出这个让他迷惘了五天的无人荒野,重新踏入尘世。 
  〃朕还是要回去的。〃他默默的在心中想著,〃国家并不是各种势力的纷乱交错,而是有绮罗这样的小孩子和他们辛苦的爹娘,一家又一家艰辛度日的百姓聚集在一起,才称之为国家,朕待在宫外,什麽也做不了,至少回去,还能做一点什麽。〃 
  这一刹那,对於年轻的皇帝来说,有些事已经变得不再那麽重要,他此後的人生中,一直记得这个泪水中带著信任的美丽笑容,珍而重之的将它放在心底最深处,最终支撑著他走过十年的艰辛岁月。 

31
  绮罗的家,就在城郊的一处田野之间,秋收刚过,劳作的农人忙著堆晒谷物,储备冬粮,田间只余几个稚龄的小姑娘,在各家的耕地里头挽著篮子拾麦穗。
  穷人的儿女早当家,这些不过六七岁的小孩子,早已晓事,一见绮罗出现在不远处,不约而同的丢下手边的活,跑上去将小女娃密密的围成一圈,为首的小姑娘最为年长,将手边还没吃的午饭塞到绮罗手上,〃什麽都别问,快点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绮罗大急:〃翠安姐姐,是不是我家出了什麽事?那些坏人又来了?〃
  翠安也不过十来岁,看著快哭出来的邻家小妹,一时也不知该怎麽劝说,跺了跺脚道,〃总之你快点走就是了,给那些人看见就来不及了。〃
  绮罗正想说话,站在他身後的青衣少年忽然开口,〃你们先不要管绮罗,各自散了吧,就当只是跟她打个招呼就好。〃
  他神色严峻,自有一股让人服从的威势,翠安也听到了身後的传来的脚步声,点头道,〃今天的麦穗也拾得差不多了,大家一起回家吧!〃
  小丫头们立即一哄而散,随著她们的散去,一群穿著灰色家丁服的大汉出现在绮罗的眼前,绮罗吓得瑟瑟发抖,回身抱住少年,〃承业哥哥,就是这些坏人。〃
  皇帝弯腰抱起小女娃,对著眼前来者不善,堵在前方的众大汉问道,〃诸位有何见教?〃边问边细细打量这些家丁衣服上绣著的族徽,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些族徽似乎属於工部林侍郎家所有。
  那群大汉仗著人多,也不答话,其中一人二话不说的就伸手往少年怀中抢人,皇帝侧身避过,一手抱著绮罗,一手在避让的瞬间抽出为首家丁腰间的配刀,将刀架在对方的脖子上喝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尔可知罪?〃
  谁知那家丁脖子一梗,却是夷然不惧,反而辩道,〃欠债还钱,父债女还,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常言道,民不与官斗,公子莫要强出头,得罪了林侍郎家,於阁下一点好处也没有。〃
  工部侍郎不过是从二品,平时上朝时,几乎连说话的份都没有,对於皇帝来说,区区林侍郎的家丁,本不足道,令他费解的是,何以堂堂的工部侍郎,会叫家丁去做收债的勾当,甚至不惜逼得一家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地步。
  隐约间,皇帝觉得似乎事有蹊跷,他低下头问小女娃,〃绮罗,你爹爹是做什麽的?〃
  绮罗偏著头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爹爹每天都在抄写一些书卷,有时候是一些信笺,抄完了就拿出去卖。〃
  她说到信笺时,那脖子上被架著长刀的家丁脸色为之一变,虽然很快恢复过来,还是没有逃过皇帝的视线。
  工部尚书本是闵王的姻亲,多年来和闵王燕蠡往来甚密,先皇一直想撤换这个藩王的心腹,却苦无把柄,而林侍郎正是工部尚书一手提拔的亲信,他的家丁如此在意绮罗的爹抄写的信笺,莫非。。。。。。
  皇帝不动声色,将长刀一收,扬声道,〃回去告诉林侍郎,这桩事我薛谨言管定了,有事只管来找我薛家。〃
  绮罗觉得有点奇怪,小声问道,〃承业哥哥,你姓薛?怎麽。。。。。。〃
  话未完,就被皇帝一把捂住嘴,六藩不敢得罪薛家,他现下只能冒充薛长公子的表弟,好在薛谨言本就是西地极为出名的游侠儿,到京城来探视表兄,也解释的通。
  他这麽一说,为首的家丁果然不敢动手,道一声,〃得罪〃,便领著人匆匆而去。
  皇帝松手将小女娃放到地上,忽然觉得有一丝不对,若是那些抄写的信笺是工部尚书私通韩王的证据,那麽这些人追杀绮罗的爹是理所应当,为何要连同绮罗一起抓回去呢?
  少年皱著眉,跟在绿裙小女娃身後,走到一座茅屋前,刚打开们,身後就传来一阵明显的杀气,饶是他迅速的抱著小女娃转身,肩头还是被一柄长剑斜斜擦过。
  幽魂一般现身的黑衣人浑身弥漫著死亡的气息,蒙面的黑布底下透出阴冷的声音,〃薛谨言,到了阎罗殿,你再去管闲事吧!〃

32
  皇帝自小习武,武功亦是不弱,只是从来养尊处优,不曾有半点实战经验,对上身经百战,心狠手辣的江湖杀手,手无寸铁之下,又要护著怀里的小女娃,打起来自然是大大吃亏,不过几十招,身上就多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伤口。
  又是数十招过去,左支右拙之时,前胸露出老大一处破绽,黑衣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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