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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扬(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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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下去吧……」那人摆了摆手地轻说。
男子也不再说什麽,朝那人一躬身,旋即飞跃而去,没一会儿……便消失在黑幕之中。
待男子一离开,那人才缓缓转过身,平静地凝视著眼前荒凉的景色。
十多年了……他所等的就是这一刻!
一年前……严清郎尚有能力阻止他,可风水轮流转,他已非昔日权高势大的严清郎,如今被冠上了叛国的污名,他便是恢复以往的职位,也无人敢与他站在同一阵上,想必当初……他阻止自己时,已知晓一旦这麽做便无法回头了吧?此次……他要他连保全长孙娃儿的馀力也没有!
思及此,那人不由得冷笑出声,曾经犯下的错误,将由他一一弥补,严清郎既是他所留下的祸源,他必将之斩草……除根!
只可怜那长孙娃儿……聪明反被聪明误,主动将人送上虎口来,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待他先拔除严清郎那厮,再亲手送长孙娃儿上西天!
辽燕只是一个开始,谁也料想不到,会是他暗中掌控这一切的吧?呵呵……唯一知晓实情的人,再过不久……便会落入他所布置的网中,阶时……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他了,一切……将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那人忽而狂笑出声,一转身,走入漆黑不见五指的林中失了踪影,可那狂肆的笑声却犹如魔音般,回荡在林间久久不散。
一阵大风,抚开了黑云,露出藏於云下的皎洁白月,恢复以往平淡优静的月夜,宛若……暴风雨来前的宁静夜。
清郎……清郎……别睡了,小心著凉……
浮浮沉沉间,严清郎彷佛又听见那总会出现在他梦境之中的熟悉呼唤,无论他多麽不愿再梦,这场似乎永不结束的梦,却如同枷锁般,一层又一层地将他裹住,挣脱不开……亦逃不离。
好冷……与以往的梦境不同,一向盈满悲伤却温暖的梦,忽然变了样,让他直感浑身发寒、动弹不得,冰冷的……令他几乎窒息。
清郎……
最後一声幽叹,使得严清郎不由得撑起沉重的眼皮,艰困地望向前方,还来不及看清那黑暗中唯一的白影,一股暖意随即覆上了他,将他紧紧圈绕住,暖活得令他不禁阖上眼帘,放任自己紧贴著那份温暖昏睡过去。
直至一抹光照射在他脸庞上,他才缓缓睁开双眼,欲抬起右手,竟发觉自己的手臂不仅动弹不得,他的眼……他的眼睛……也瞧不见任何东西了。
「为什麽……会这样?」严清郎头一次慌了,也不顾身上的伤会撕裂,狼狈地使著微些无力的左臂,胡乱在地面摸索。
忽地,他的左手被人捉握住,似是想制止他极有可能伤害到自己的行为。
「你这是在做什麽?小心伤口裂开。」蔺舆风皱紧眉头,似是不悦地说著。他辛辛苦苦将他从海里救出来,可不能任他如此胡来,否则他这几日不眠不休地照料,岂不白费了?
乍闻那熟悉的音嗓,严清郎不由停下动作,随後便狠狠抽回自己的手。「我怎麽会在这儿?」他试著平缓自己略显焦躁的音嗓,冷硬著声问。
「前几日,商船方驶进辽燕国的海域边界,便被辽燕国的士兵所袭击了。」蔺舆风松下紧绷的身躯,安坐在一旁接著说∶「当时你中了毒,神智尚未清明,可能记不得发生了何事,呵……总之,你跌出船外落海被我所救,现下我们人正暂居於辽燕国内的无名小村里。」
「中毒?」严清郎越听越糊涂了,彷佛他不过睡了一会儿,一切都变了样,而他……竟当真记不得任何事了,甚至连自己是怎麽中毒、遭袭落海、被救……都不晓得。
「你中了瑶青蛇的蛇毒,所幸你只被咬了一回,否则……就算瑶青蛇的蛇毒不会让人致命,也足够令你浑身瘫痪,一辈子当个废人。」蔺舆风哼笑一声地说道,语气颇为嘲讽。
严清郎没有反驳,也不发怒,仅是躺在床褥上,用著毫无焦距的眼眸盯视上方,似是在深思。
他不懂,为何船上会有蛇?听蔺舆风所言,似乎还另有内情,可他既然不想说,问了又何用?看来……还是得依靠他自己了,但是他的眼……
严清郎抬起左手欲抚上自己的眼,却立刻被蔺舆风拉住。「别碰!倘若你不想一辈子都当个盲人,最好别再去碰那双眼,过一阵子,你的眼睛自然会恢复从前。」
「是蛇毒的关系?」严清郎轻收回手,沙哑著声淡问。
「既然知道,你又何必多问?好好养伤吧。」蔺舆风又是一个皱眉,很是厌恶严清郎那张冷脸,别开头冷哼了声地站起身,走至门前说道。
「救了我……你不怕日後後悔吗?」严清郎没有望向蔺舆风,仅是维持著一贯的姿势,面无表情地问道。
蔺舆风忽而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我从不後悔自己所做下的每一个决定。」语毕。他旋即迈步离开简陋的草房。
严清郎不由得笑了,就是因为不後悔,所以蔺舆风选择相信他吗?相信出航那日,他所撒下的谎言……
呵……看来蔺舆风不只是个疯子,更是个傻子!他可不会因为被他救了一命就心存感激,该下杀手时……他仍是会杀了他,毫不犹豫!
◆ ◆ ◆
清晨,微风徐吹,暖阳穿过枝柳洒下一地的光映,停留在叶儿上的露水,彷佛是会发亮的珍珠般,一颗颗地镶在绿油油的叶片上,美得令人心醉。
伸手挽起一瓢溪水,清澈的水漾出阵阵涟漪,随著掠过树枝的温暖光芒,闪耀出粼粼波光。
看著手挽的水从指缝渐渐流失,蔺舆风却毫无所觉,彷佛失了神般,虽然凝视著手中物,心魂却不知飘哪儿去了。
没想到……他又回到这个地方了,御月宫……冷月……他所熟悉的人们都在这儿,半年前,他踏上这块土地,誓言旦旦地对御月宫的人说,他将生擒回严清郎,亲手将他带至御月宫,任由他们处置。
可如今,他回来了,严清郎亦在他手中,离御月宫不过几日路程便可到达,可他却无法交出严清郎,这不仅违背了当初他对御月宫的誓言,更如同背叛了冷月、全,还有他自己!
为什麽?为什麽他就是下不了手?眼睁睁地看著机会一次又一次地自手中溜过,要擒他、杀他……当真这麽难吗?对付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真的……这麽难吗?
蔺舆风紧咬著牙根,发泄似地捞起溪水不停地往自己脸上拍,想让自己清醒些,却只是徒添烦乱。
「爷?大爷你没事吧?」
闻声,蔺舆风连想也没想,飞也似地站起身直冲往草屋,「发生何事?」他神色凝重地掀开草帘,疾步走入屋内地问道。
一名身著鲜豔衣裳的年轻女子连忙站起身,焦急地说∶「这位爷儿浑身烫得好厉害,可嘴上又直喊冷,我……我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变成这样啊!」
「嗯?」蔺舆风赶紧走至严清郎身畔蹲下,伸手探了探他不停冒汗的额,又转而拉起他的左腕把脉,这才转过头朝紧张的女子吩咐说∶「去拿件袄被过来!」
女子急急地点个头,便跑了出去。
蔺舆风则是半扶起浑身发烫的严清郎,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拿起水盆内的湿巾子拧乾,替他擦拭身体。
待那名女子将袄被拿来时,蔺舆风也已经替严清郎重新裹上药布,换上新的衣衫了。
劝退那名好心的女子後,他才拿起乾净的袄被,包覆住严清郎,将仍不停喃著冷的他紧紧搂住。
凝视著贴上他脸颊的俊逸脸庞,蔺舆风不禁茫然了,他这是在做什麽?又在紧张些什麽?如若严清郎病死了,抑或者重伤身亡,不正趁了他的意吗?那他为何一听闻严清郎病重,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呢?他可是伤了冷月,又害死全的人啊!
「唔……」严清郎忽地痛哼一声。
蔺舆风这才回过神地松开紧掐住严清郎受伤的手臂,看著他那紧皱眉头,却仍显冷严的脸庞。
「我会杀了你,可……不是现在,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严清郎!」他凑上严清郎的耳旁,一字一句充满恨意地说道。
决不放过他!不让他再伤害任何他所爱的人……决不!
翌日--
「唔……」
刺眼的光芒自窗棂外照入,使得屋内之人难受地低吟一声,抬手掩去恰巧照在他脸庞上的光影。
「嘻嘻,大爷您也该醒了吧?再睡下去早膳都凉啦。」一名年轻女子巧盈嘻笑地靠在窗棂前,以著特异的口音朝躺在床褥上的严清郎说道。
闻言,严清郎不由得睁开双眼,迷迷懵懵间,他看见一名身著鲜豔衣裳的女子,虽然模糊,可他确确实实看见一名女子站在窗棂外。
他怔了好一会儿,才艰困地抬起左手,抚上自己微些麻痛的眼,黏腻的触感,令他顿了下手。嗯?有药膏的味道,是蔺舆风替他敷上的吗?
「大爷你这是怎麽啦?忽然发起愣来,都忘了我的存在啦?」女子不满似地嘟喃道。
严清郎这才看向那名年轻女子,轻皱著眉头撑起身躯喘问∶「他呢?他去哪儿了?」
「另一位爷呀?他昨夜照看了您一整晚,今早才离开说要到镇上去,还吩咐我要给您准备些早膳呢!」年轻女子笑盈盈地答道。
严清郎一听,也不知内心是何感受,或许是感到混乱吧!现在的他根本无法凝神去仔细思考一切,更无暇去揣测蔺舆风的心思,越是去想,头越是疼得紧……
女子虽见严清郎眉头越皱越紧,手捂著额头,一脸冷然的模样,却仍可以感觉得出他很难受,不由得担心地问说∶「大爷您没事吧?」
「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严清郎微喘著气地淡道。
女子很不情愿似地说∶「怎麽?人家关心您您却理也不理,一醒来开口便是问另一位爷的事,亏人家昨晚还牵挂著您的病,哼!」
严清郎确罔若未闻般,闭上酸麻的眼眸低垂著头,似是不打算回应年轻女子撒娇似的话语。
「算了,瞧在您还病著的份上,我不烦您就是了。」女子精灵地转了转明亮的星眸,像个小女儿家般地玩弄胸前的发又说∶「这红花送您。」她将一直拿在手上的小红花搁在窗棂旁,便羞笑地跑开了。
也不知严清郎有否听进耳,缓过那阵阵的头疼後,他这才睁开眼,看向带进一地金黄光芒的窗棂,和一旁虽模糊,仍相当显眼的红花。
有多久了?他不曾再仔细注意身周的一切事物,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的存在,一直……不曾好好看过那些花花草草、山水景色;想从前,他曾眷恋独自走在山道上的清静,看著那一朵朵小巧可爱的花儿,和那被风吹过如波浪般起舞的翠草便已心满意足。而今,他只顾忧烦自己的生死、自由,早已无心牵挂多馀的事物。
思及此,严清郎的脸色不觉黯淡,勉强地使著唯一能动弹的左手撑起身躯,蹒跚地走至窗棂旁,瞧了那朵模糊的红花好一会儿,才抬起左手欲拿起那朵花儿。
「若我是你,绝不会去碰那朵红花分毫。」恰巧走入草屋内的蔺舆风,淡淡然地说道。
乍闻此言,严清郎不由得缩回手,深蹙起眉头看向蔺舆风,似乎在等他解释。
「辽燕国的女子不似崇安国的女子那般保守,女可追男,男亦可追女,若女子相中该名男子,便会在他窗前放上一朵红花,若男子对该名女子亦有意,便会拾起红花作为互许心意的物品,到了夜里,男子便可带著红花到女子的家中留宿一晚,倘若那晚两人发觉彼此并非如初见面般地有感觉,两方便可再另寻新欢,反之,男子若喜欢上一名女子,便会在她窗前留下一朵蓝花。」
「看来你对辽燕国似乎很熟悉。」莫怪长孙少卿定要蔺舆风随他一同出使。严清郎不再逗留窗棂旁,撑著身躯一步步地走回床褥旁坐下。
蔺舆风也不多做解释,抬手放下身後沉重的包袱,便走至严清郎跟前,半弯下身地挑起他的下颚。
「你的眼已经能看见了吧?」
本浑身僵直的严清郎一听,虽放松了身躯,却仍暗中防备著地冷道∶「与你无关。」
「严大人莫不是在防我吧?」蔺舆风嘲讽地扯著唇角,看入严清郎那双锐利却少了分清明的眼眸,「是谁说……一切恩怨待回国後一并清算呢?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此刻防著我?是怕我吃了你吗?」说著,他不禁嗤笑出声。
严清郎一言不发地回视蔺舆风,不回应,正是最好的答案,就算他确实是在防蔺舆风又如何?他不过是个自私又怕死的人,就算眼前只有一条必须踏著尸体才能走过的路,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踏上前,一旦时机成熟,眼前这个人便会成为他脚下的死尸一具!
蔺舆风见严清郎仍是如往常般,一脸冷漠淡然,丝毫不给半点回应,心口便莫名地涌起一股恶气,沉得他止不住手劲地掐紧严清郎的下颚。
严清郎倒也没抵抗,甚至不开口阻喝,任由蔺舆风掐著他的下颚出气,毫无表情波动地直盯著他那模糊的俊美脸孔。
他的沉默,令蔺舆风不由心火狂烧,但更多的是那不断涌上的无力感,不可否认的……无力。
「无妨,我从来就不曾信你,又何必坚持要你这声答覆?」他放下紧掐著严清郎下颚的手,自嘲似地低喃。
「既是如此,说与不说又有何分别?」严清郎微扯了下唇角,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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