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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扬(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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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如此,说与不说又有何分别?」严清郎微扯了下唇角,似笑非笑地接著说∶「我不过是你的仇敌罢了。」
言下之意,无非是说蔺舆风从头至尾,只在意严清郎这个人是他的敌人,而非同伴,信任二字,又怎可能存於两人之间呢?
蔺舆风一语不发地盯著严清郎,像是想看穿他,又似在揣测他的心思,可当他看入那双依旧冷然深邃的眸中时,有的只是那毫无波动流转的黑,和那未曾改变的冷漠。
他轻别过首,侧著脸木然地说∶「今早我到邻近的镇上打探过了,三天前曾有四名自称来自崇安国的商人到镇上打点行装,听镇上的人们说他们离去前,似乎曾谈及欲往辽燕首都之事,想料应当是那四名侍卫才是。」他站起身,走至放著包袱的桌前接著说∶「待明日天一亮,我们就出发,虽不能赶上他们,但至少还能与他们会合。」
「嗯。」严清郎颔首淡漠地应了声,算是回应蔺舆风的话。
明日吗?他看向蔺舆风那到模糊的背影;也好,事情快些办成,对他、对长孙少卿来说无非是件好事,就算是他送予长孙少卿的饯别礼,也是送给自己离行的大礼,他渴望已久的自由……
沉默了好一会儿,蔺舆风忽然开口问∶「严清郎……你心中可曾有冷月的存在?」
冷月……多麽遥远且陌生的一个名儿啊!严清郎敛下眼帘,淡淡然地答说∶「不曾。」
「为什麽?」蔺舆风遥望著手边轻问。
自从踏上这片土地开始,他想起了许多事,许多在他的思绪被怨恨埋没前就不曾再忆起的事。究竟是何时,他忘了一切便是起始於冷月这个人呢?忘了……他是他找上严清郎的理由。
「不为什麽。」对於严清郎而言,冷月不过是见过一两次面的陌路人,对於这身躯以前的原主来说,冷月是个遥不可及的过去,无论是此刻的他抑或从前的他,冷月二字,有与否都已不再重要。
闻语,蔺舆风笑了,「好一个不为什麽,好一个不为什麽……」他忽然止住笑声,不再赘言地往外走去。
冷月……他的义弟,是如此痴傻地爱上他身後那名无情的男人,那名心机用尽、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目地的卑鄙家伙!而今,他才知晓,无论是谁,在这男人眼中什麽也不算,纵然那人爱他爱得宁愿为他而死,也无法在他心中留下半点儿痕迹,因为他是严清郎不是吗?
或许他与严清郎并无不同,同样的自私、无情,也同样的……容易忘怀,在被怨恨蒙蔽後,其他事物於他而言,不过是如云烟般挥之即散。
但他会怕,怕有那麽一日,他也将全惨死的事抛诸脑後,自私的只会为自己私欲著想,为了想报复而报复,那他……岂不真与严清郎毫无分别了?
严清郎转头看向窗棂,忽而出声唤住神色恍惚的蔺舆风道∶「你若真要对付我,我绝不会阻止你。」
蔺舆风一听,不禁止住脚步,沉默了半晌才说∶「我会夺回你所欠我的,但不是现在。」
因为他俩还有更重要的事待办,等此事一完结,他们之间……也该有个了结了。
近昧旦之刻,燕城外的官道,朦上一层层有若轻烟般的雾缕,让行经之人宛若身陷云雾之中,有种踏云而行的错觉。
不一会儿,灰沉沉的天色,透出几分微光,鸡鸣声洽在此时不缓不急地朗啼而起,紧闭的城门也在此时缓缓开启,沉重的门扉,传来阵阵刺耳的咿呀声响,惊醒了一旁在驿站内等候许久的旅人和商人,而早已在城门旁候著的人们,无一不争先恐後地挤入城内。
轻倚在窗棂旁的蔺舆风,瞥了眼外头的景象後,旋即转首走回床褥旁,对上正端坐於床榻上默然不语的严清郎。
「城门开了,我们先用过早膳再行入城吧。」连日来不眠不休地赶路,途中更多次遭刺客暗算、追杀,连日下来,虽使得他精疲力尽,但今儿个总算能松口气歇会儿了,况且,还有人比他更需要静养。
「不,这一路上已耽搁了不少时日,还是快些进城为要。」严清郎说著,不禁抬起左手抚上敷著药膏的眼眸。
昨日赶到燕都外时,已是门禁之时,他俩只得在城外不远处的驿站内住下一宿,等候城门开启,只是……途中被追杀一事,至今仍令他耿耿於怀,欲与蔺舆风商量此事,他却对此只字不提,甚至不愿多谈……罢了!还是快些入城,将心中所悬之事办妥吧!
闻言,蔺舆风嘲讽地哼笑了声,「无妨,只要你别忽然倒下便可。」若不是怕他眼未愈浑身又是伤,他又何需替他处处著想?哼!
严清郎抿紧唇,不发一语地站起身,伸出唯一能动弹的左手四处摸索,欲寻应放在一旁的衫子,就是不肯向身旁的蔺舆风求助。
「硬性子的愚蠢家伙!」蔺舆风咬牙切齿地暗骂一声,拉过严清郎的左手,将黑底滚蓝纹边的长衫子塞入他怀中。
一个没站稳,严清郎就这麽和著衫子一同跌入床内,狼狈至极,却不见他露出不悦之色,坐起身,兀自穿上衣衫。
见严清郎穿妥後,蔺舆风毫不客气地拿起沾湿的巾子,粗鲁地抹去严清郎眼上的药膏。「没瞎就自己睁开眼看路!」说罢。他丢下巾子迳自转身离开。
严清郎微皱起眉头地抚上微微发疼的眼,过了好半晌,才敢睁开双眼,看向眼前朦胧一片的景物。
他淡然轻笑,出使的这段日子,他和蔺舆风都不好过,明明就如此憎恨彼此,却不得不暂时撇弃短见,与对方平静相处,於公於私,这对他俩来说都太难了,所以他不怪他会如此待他,更宁愿他如往常般恶声恶气地对自己说话,这麽一来,日後下手才不会留情。
思忖间,严清郎敛下淡笑,勉力地睁著仍看不清晰的眼,站起身拿起包袱走出房外,混入正欲离开驿站的商团,一同走入繁华的辽燕首都--燕城。
盛产玉石的国都,果然非他国所能比拟,来来往往的商团无数,市集拥挤得只见一片黑压压的人潮,一时间,整个人顿陷那此起彼落的唢呐声中,挪不开身。
勉强脱离人群来到一摊贩前的严清郎,见找不著不知那儿去了的蔺舆风,只得先站在摊贩前等候人群散去。
「这位爷来瞧瞧啊,凡是您想找想要的东西,这儿无一不全,快来看看吧!」一名老头儿拉著严清郎的衣袖朗声说道。
严清郎本不想搭理他,却见那摊子上,摆著一把通体翠绿的二胡,虽然他眼视不清,但那把二胡应当是竹制的无错。
彷佛被勾住心神般,他缓缓伸出左手欲拿起那把二胡仔细地瞧上一瞧,却又赶紧缩了回来,眉头皱得死紧。
他想起了父亲,还有那一日……尧风死前的模样,许久不曾被触痛的心口开始泛疼,就像起了个头般,强烈的痛楚顺著呼吸灌入他体内,这种痛,远比身上的伤口还要折腾人。
「严大人好不暇意啊!适才还这般著急著要入城,此刻却站在此地流连忘返,莫非……严大人忘了自己进城的目地不成?」
一贯熟悉的嘲讽语气,激醒了堕入伤痛之中的严清郎,转眸望向来者,正是他遍寻不著的蔺舆风。
「啊!这位白衣公子爷,瞧您衣著不凡的模样,要不……」瞧见自个儿摊前又来了名贵客,老头儿赶忙迎上前努力奉承地想做笔生意,可话还来不及说完,便给人打断了。
「走!」蔺舆风理也不理那名老头儿,拉著严清郎迈步便走。
严清郎沉默了好半晌,才开口淡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见几个人。」蔺舆风越行越快地说著,险些令被牵著走的严清郎跟不上。
两人一前一後地穿过重重人群走了好段路,行於前方的蔺舆风这才停下脚步,放开严清郎立於一旁。
严清郎微眯起双眼,隐约看见前方似乎有几个人影在晃动,尚来不及仔细一瞧,便见那几个人靠上前来,半跪在他和蔺舆风两人身前。
「属下拜见蔺尚书、严侍郎。」四人宏亮一致的声音,铿锵有力地说著。
「起来吧!」蔺舆风随意摆了下衣袖,颇有官威地轻喝道。
四人赶忙起身,其中一人旋即朝两人拱手弯身地说∶「属下本以为那日之後,再无机会见到两位大人,所幸蔺尚书机智,特意托人送信予纪兄,让吾等先行前往燕都,否则就是大人们未蒙难,咱们也无缘再见两位大人的尊颜一面了。」说话的人正是此行的侍卫长--程志保。
闻言,严清郎脸色不禁微变,转首冷冷地看向蔺舆风。原来……蔺舆风早已与侍卫们有所联系,那他为何要向自己隐瞒此事呢?
「嗯。」蔺舆风轻应了声,随即道∶「我在信中所提之事你们可有转达予辽燕国丞相?」
「属下将尚书大人的书信转交予丞相,见丞相详阅後,模样甚是诧异不信,并对吾等再三言说绝无此事,甚至对吾等说会禀明朝上,请辽燕国国君派人彻查此事,定给尚书大人一个交代。」程志保恭敬地答说。
蔺舆风点点头,低吟沉思了一会儿,才说∶「嗯,此事暂且搁下,皇上那儿可有捎来消息?」
「皇上听闻出使的船只遭袭,立刻派出百名守在渡江河口的禁军前来辽燕,好保护两位大人的安全,这几日应该就到了。」
「皇上此举甚是不妥,太招摇了。」一旁沉默许久的严清郎,紧皱著眉头说道。
蔺舆风似乎也颇不赞同地皱起眉,百名禁军虽不多,却也足以令辽燕如芒刺在背,若两国因此交恶,他和严清郎可就成了罪人了。「程志保,你赶紧带此令牌前去阻止禁军上燕都,让他们在河旁扎营等候指令。」他拿出一块铜牌交给程志保。
「是!」程志保接下铜牌,恭敬地朝两人躬身後,随即转身离去。
「何忠,丞相可知我们已到燕都的事?」蔺舆风转眸看向另一名面上有疤的侍卫问道。
「属下即刻去禀报。」说罢。他立刻退身前去禀报。
严清郎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聆听,虽然不愿承认,但他仍是不得不佩服蔺舆风的手段,无论遇到何事,总能能早一步地了解事情原由,不作声色地将事情解决。
而他却对遇袭一事一知半解,心里尚存有疑惑之时,蔺舆风早不知在暗地里捎了几封信予侍卫们,让他们仔细彻查去了,呵!他这个官虽当不久,却自信能遇事便解,今儿个他才发觉,他并非如自己所想的这般能干,反而无能的很!
「严大人,我们先入馆内歇息一会儿吧!」蔺舆风说完後,瞧也不瞧严清郎一眼地仰首便走。
严清郎面无表情地尾随上前,沉默地走入行馆内,不知在想些什麽。
被留下的两名侍卫见状,也赶紧跟上前去。
走入厅堂内坐下後,蔺舆风旋即笑问∶「清郎可是在恼我什麽也不对你说?」
他问得极小声,使得严清郎不得不仔细聆听,这才明白他在说些什麽。「事情总会落个水落石出,说与不说均与我无关。」他淡然地回道。
「那你可有察觉,随行的侍卫似乎少了。」蔺舆风轻抚著衣袖,看似毫不在意地问著。
严清郎忽皱起眉头,他究竟想说什麽?「有一人不见了。」
「你可知他怎麽了?」蔺舆风抬起眸又问。
「不是死便还活著。」严清郎答得事不管己、冷漠非常。虽觉蔺舆风问得怪,但更怪的,是他竟也感到事有蹊跷,隐约间好像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快记起来了,却什麽也想不起。
就在此时,一名穿著华丽官服的中年男子,匆匆忙地走入堂厅内,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两位必是崇安国派来的使节蔺大人和严大人吧?」男子抹了抹汗,赶紧挥手要尾随在後的两名俾女上前去。「让两位大人落难至此,实是我国之大辱,燕王已备妥盛宴迎接二位,请两位大人换下衣衫随我一同入宫晋见吾王吧!」
闻语,两人和丞相交谈了几句,便随著两名俾女一同离开堂厅。
候在外头的丞相,等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方盼到两人一身繁重地走了出来;他赶紧命人掀开帘子,好让两人坐入马轿内,自己也跟著坐上另一座轿内。
轿中,寂静得宛若无人,除却轿身随著车轮辗过他物颠簸起伏时,发出几声刺耳的声响外,再无他声。
严清郎微微闭上眸,悄然地抬手捂住右臂,似乎在隐忍痛楚,却半点痛苦之色也不愿倘露。
「伤口还是很疼吗?」蔺舆风忽然开口这般问道。
严清郎怔了下,旋即又恢复冷淡地说∶「没什麽……」他看向自己的手背,竟止不住思绪地惦念起尧风来。
呵!常闻人说,睹物思人,他曾当那是笑话一句,可当自己经历种种事情後,这句话反倒使他成了笑话,不过是一把二胡,竟能令他想起许多不愿再忆起的事,搅得他心神纷乱,什麽事都不想再去理会;叹,或许……他是累了吧!
彷佛察觉到严清郎眸中一闪而逝的愁意,蔺舆风不由得伸手覆上他的手背,将他紧紧地握住。「你的命是我的,所以我绝不容许你有半点闪失。」
这还是第一次,严清郎并没有要蔺舆风放开他,仅是沉默不语地由著他捉握著他的手,感觉另一种温度紧紧地包覆著自己。
「你曾说……不会阻止我对付你,此话可真?」蔺舆风抬眸紧瞅著严清郎俊逸的侧脸轻问。
他不懂,永远也不会懂得这男人的心思,亦……不明了自己,恨极时,他可以萌起欲置他於死地的想法,可换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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