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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木by 康楚-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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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了,再次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亲切感夹杂著疏离从四面八方涌来。回忆过去,再看今天,变化虽然谈不上沧海桑田,却也是面目全非。

父亲吕国良已经离开了这里,在别的城市生活著。母亲还在城外的监狱服刑,不得自由。而他,被迫离开这里之后就发奋读书,前年以优异的成绩毕业,顺利进入了国外一家知名的电子公司。

这次回来,是为了在国内找一家贸易公司进行合作,将自己公司的产品推广过来。

生活平稳而有序,却总是缺了一部分。

五年了,没有聂闻达的任何消息,吕钊感觉自己的心被挖空了大大的一块,怎样都填不起来。

当年被送到国外后,他就发现事情全是聂闻达的父亲聂守仁—手安排的,聂守仁甚至主派人搜走了他的护照,让他寸步难行。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做,母亲以死相要胁的举动,已经足够将吕钊制得死死的。

多少个彻夜不眠的夜晚,任由想念噬骨,等了五年,吕钊终于等来转机。年初聂守仁突然将护照还给他,派来「照顾」他的人也撤走,公司的业务拓展,更让他有了光明正大回来的理由。

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就像一个人长途跋涉了许久,终于有人告诉他:你可以回家了。

吕钊一次又一次在脑中幻想与聂闻达重逢的情景,从出发前一星期就开始失眠,激动得难以自持。可是,当他真的踏上这片土地,心却突然平静下来。

五年,—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他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是等不了的?多想让聂闻达看到他最完美的样子,告诉他,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只想求得依赖的孩子,他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与他并肩而立,共同改变他们的未来。

在酒店办好入住手续,纪饶和于莉邀请吕钊共进晚餐,不过被吕钊拒绝了。

「我想先休息一下。」吕钊这么说。

坐了一夜的飞机,想休息是正常的,于是纪饶点点头,体贴地说:「行,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握手道别之后,于莉突然补了一句,「吕钊,你和纪饶是多年的朋友,这次公司的事就麻烦你多关照了。」

吕钊闻言怔,而后微微笑了笑。反倒是纪饶瞬间涨红了脸,拖著于莉匆匆告辞。

纪饶毕业后就进了于莉父亲开办的贸易公司,吕钊这次过来寻找合作人,他们正是有意者之一。

从没想过,纪饶的热心帮助也是有所求,吕钊忍不住发笑,同时也松了一口气。那些纠缠著的过往,终于是烟消云散了,有关纪饶的过去已经变成一种收藏,以纪念年少的时光,仅此而已。

吕钊打开行李,从夹层里掏出一把钥匙,细细摩挲一阵之后,紧紧握在手里…他要去一个地方,一个让他等待五年之久的地方。

凭借无比清晰的记忆,吕钊来到这间公寓的门口,厚重的深褐色大眉

门,模样—如当年。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钥匙插入锁孔,锁仲心顺利的转动让他心花怒放。

门开了,吕钊的双唇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努力往前一步,推开它,映入眼帘的是全然陌生的摆设。

身穿细红格孕妇装的女人,一头火红色短发,脸庞略显浮肿。

「你是吕钊?」迟疑了片刻,女人认出了吕钊。

吕钊深吸一口气,笑道:「是我。」

「你回来了。」女人也笑了,双手托著看起来沉重的腹部缓步走到吕钊面前,说:「我是狄爱琳,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罗跃奇的表姨,聂闻达唯一有过的女朋友,吕钊怎么会不记得?虽然只见过一面,他对这个女人的印象还是出奇地深刻。

「好多年没见你了,真是突然呀!」

「我回国公干,没想到钥匙还能用……」吕钊绷紧神经,强迫自己把话说完,「正好还给你们。」

狄爱琳接过钥匙,轻轻叹了口气,幽幽地说:「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急欲转移话题,目钊顺口问道:「孩子几个月了?」

狄爱琳愣了愣,神情瞬间转成为人母者特有的柔和,「六个月了。要不是因为这个小家伙,我才不会这么快就嫁人呢!」

六个月前,正好是聂守仁把护照还给吕钊的时候。

「不打扰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礼貌地道别,吕钊几乎想拔腿就跑,却被狄爱琳叫住。

「有些你的东西,都在这里放了几年了。方便的话,你就拿回去吧。」狄爱琳说。

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吕钊僵硬地点点头。

当年住过的客房已经被改成了婴儿房,铺天盖地的粉红色让吕钊极不舒服。那张宽大舒适的躺椅也不见了,取代它的是一张可爱的婴儿床。

吕钊的东西被放在一个纸箱里,寂寞地缩在墙角。

「抱歉,没等你回来就擅自帮你收拾了。」

「没关系,谢谢你,」吕钊抱起箱子,勉强地对狄爱琳笑笑,再次告辞。他尽量控制前进的速度,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夺路而逃。

所有的情形都想到了,与聂闻达抱头痛哭或面对他的暴跳如雷,却独独没有想到自己会被遗忘。

这是最彻底的遗忘,用一段婚姻来断绝他们的将来。他不再是聂闻达需要时,聂闻达已经结婚了,他有妻子,还有—个尚未出世孩子。

好痛啊!痛得不能呼吸。

坐在浴缸里,吕钊好多次都想就这么滑入水中,再不出来。可是当他真正把自己呛得眼冒金星的时候,这个蠢念头就被打消了。

不过是一场恋爱的终结,人生的意义远不止于此。他还有母亲需要照顾,他的事业刚刚起步,他还有美好的未来,虽然这未来不会再有聂闻达的参与。

这么多年没有他,不也一样过来了吗?吕钊苦笑。

走出浴室,他将带回来的箱子打开,一件一件细看里面的东西。已经穿不下的T恤,洗到发白的球鞋,高中时的课本……全都用不上了,这些代表过去的东西,真正成为了过去。

差不多清到箱底,吕钊看到了一台手机。平板的机身,镶嵌橙色的机壳,鲜亮如新。

鬼使神差的,吕钊拿出电源线给它充上电。开机时,手机里蹦出一个画面,他和聂闻达头挨著头,睡得香甜。吕钊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拍的,但可以肯定,那个时候的聂闻达是爱著他的。

「我喜欢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只要记得我喜欢你。」聂闻达经常这么说。

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吕钊抽噎著,哭得无比费力。

清晨起来的时候眼角还挂著昨夜的泪痕,吕钊一遍遍用冰块敷眼,才让双眼的红肿消褪下来,不用借助墨镜遮掩也能见人。

今大的目的地是监狱。几年没有见过母亲了:吕钊心情十分复杂。

周霞的变化非常大,从外貌到神情,比实际年纪足足老了十几岁。初见的一刹那,吕钊都不敢确认眼前人就是自己的母亲。

「你长高了,变成大人了。」周霞想摸一摸儿子的脸,却碍于监狱的规定不敢动作。

吕钊倾身向前,努力靠近母亲,让她看得真切。

儿子的体贴让周霞感动不已,于是充满怜爱地问:「工作顺利吗?这次回来几天?」

「很好。大概要留一个月的样子。」

「外边生活习惯吗?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能马虎呀。」

「我知道,你也是。」

「我没关系啦!这里的生活没什么变化,警官们对我都很好。倒是你,如果碰上合意的女孩子……」

「妈!」吕钊不想打断母亲的话,可潜意识却不受控制。

周霞瞬间警惕起来,质问道:「你还在想著那个男人?」

吕钊看着母亲,无从争辩。片刻,他低下头,沉声说:「他已经结婚了,就算我再不情愿,也不会有结果,你可以放心了。」

虽然看不见儿子的表情,但他短短的一句话,明显释放出挥之不散的哀伤,周霞只觉得心口一阵抽痛。如果母子相连的说法是真的,那她现在的疼痛一定是来自于她的儿子。

「他是男人啊!」周霞不解地摇头,「都五年了,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

「妈,不说这些好吗?」

「不说了,我们都不说了,反正他已经结婚,你也没机会了。下一个,等你遇上下一个,你就会把他忘了。」周霞不停唠叨著,分不清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儿子。

吕钊忍不住想笑,心里的话梗在喉问:太迟了,他已经忘不了了。如果能忘掉,这五年的想念成什么了?

「你不会再喜欢女孩子吗?」周霞又问。

吕钊抬起头,平静地看著母亲,神情坚定地说,「我不知道。如果不是聂闻达,是男是女对我都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听得周雷胆战心寒。就算她再不明白,也能体会到聂闻达这个人对于自己的儿子有著何等重大的意义。因为——个聂闻达,其他人在她的儿子眼中都不再有意义了。

周霞痛苦地闭上眼睛,提前结束了这场让她期待已久的见面。

离开时,狱警受周霞委托将一串钥匙交给了吕钊。那是外婆家的钥匙,吕钊看到它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去过那个地方。

昏暗的楼梯,者旧的墙壁。外婆的房子就像吕钊此刻的人生一样,没有丝毫光彩。

他一级一级走过楼梯,脚步沉重。一路上都在担心遇上熟人,如果遇上了肯定少不了一番询问。当初聂闻达匿名把房子租去的时候,邻居阿姨就非常好奇……

吕钊猛地摇摇头,想把「聂闻达」三今字从自己的脑子里摇出去,已经花了太多时间来想这个人,现在是时候休息一下了。

找出钥匙将门打开,吕钊带著疲惫走进屋内。

原本该在的旧家具统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白色的办公桌,黑色的办公椅。墙上乱七八糟地贴著各式报表、便条和地图。整间屋子都是刺鼻的烟味,好像刚刚才烧完柴火。

这个地方不是外婆家,吕钊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退到门口再次确定了位置之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错。

那屋子里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再跑进去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遍,发现除了自己的睡房没动过之外,其他的地方全被改装成了办公室。

怪事!

吕钊茫然地站在客厅里,突然注意到沙发上有东西动了一下,因为他站在沙发后面,所以开始没有留意到。那不是一堆东西,而是个人。

打开的黑色文件夹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粗黑的头发,修长的四肢几乎是蜷缩著,以适应沙发的狭窄。

不良的姿势让他身上的衬衣和西裤都皱得不成样子,脚上连袜子都没穿,拖鞋一只还勉强挂在脚上,另一只不知道落在了什么地方。

烟灰缸就在沙发旁的地上,上面插满了烟头,像一个坟冢。一条暗红色的领带躺在离它不远的地方,上面有一个烟头,正点著布料,咝咝地冒著一小缕黑烟。

太危险了!

如果不是他正好过来,这人肯定会把自己给烧了。吕钊叹了口气,迅速走上去将那个可能会引发大火的烟头踩熄。

「喂……」

本想推醒那人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在拿开他脸上的文件夹之后,吕钊立刻呆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太久没有看见这张睑,早已模糊的记忆已经不能帮他指认其上出现的变化。但毫无疑问的,他就是聂闻达。

空气突然稀薄起来,肺里充斥著香烟呛人的味道,吕钊感觉到一阵窒息,拼尽全力跑到窗边,粗鲁地推开窗户,不小心把窗帘都扯坏了。阳光陡然闯进室内,带著强风,经过他的身体。

「吕钊,是你吗?」

聂闻达醒了,香烟熏哑了他的嗓子。

双手撑在窗框上以稳住自己的身体,吕钊死死地盯著远方,直到久到不能再久之后才回过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一轻声答道:「是我。」

两人明明站得那么近,却又离得那么远,吕钊觉得身体一直凉一直凉,从血液凉到骨头里。指了指地上被踩扁的烟头,他说:「还好我来得及时,不然你就要变成烧烤了。」

原本还停在吕钊脸上的视线顿了一下,顺著他的手指落到了地上。

「是啊,差点就变成烧烤了。」

聂闻达也笑了,意味不明地,细看竟是疏离。

吕钊有些慌,于是说:「我妈给我的钥匙,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房子是我租的,我当然要拿来用。」回应吕钊的是聂闻达式的冷酷与傲慢。

保持著笑容,吕钊轻轻地提醒道:「租约好像三年前就到期了。」

「合约上写着我有优先承租权。钱我一直准备著,是你自己不来拿而已。」

沉默地注视著聂闻达的眼睛,吕钊努力维持著笑容,说:「是我的错。」

真的错了,不该回来。

如果不回来,至少……至少还有梦在。

第十九章

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外婆家,忘了自己是怎么跟聂闻达说的再见,等吕钊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人已经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被一起派来的同事比吕钊晚两天到达。他们非常敬业上调整好状态就开始马不停蹄地接触有合作意向的公司,调查他们的背景,做可行性分析。

吕钊自然不能落后,更何况忙碌的工作是他现在全部的寄托。他需要它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因为哪怕是偶尔停下来,内心深处从来不曾断过的尖锐疼痛都会跳出来狠狠提醒他,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有能力承接吕钊公司业务的贸易商不多,经过筛选,他们把目标缩小到三家:聂闻达的宏达贸易公司,纪饶所在的鼎天贸易公司,以及另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四海贸易公司,负责人竟是聂闻达的好友罗跃奇。

三家候选公司都与自己有关联,这结果让吕钊哭笑不得。不过这次筛选完全是从专业角度出发,与个人因素无关。

宏达是当地规模最大,最有口碑的一家贸易公司,不过相对的,要与他们达成合作就需要牺牲更多的利益。

鼎天条件居中,各方面都比较契合,但公司正在兼营其他事业,精力也许会分散,短期合作还行,长期就不是那么理想。

至于四海,在业界冒出头来也不过是这两年的事,公司里全部都是年轻人,敢打敢拼,前景不俗。不过,就实力来说,四海明显要逊色很多,如果与他们合作,这笔业务将是他们开业以来最大的一单。

吕钊其实比较倾向于鼎天,宏达有店大欺客的嫌疑,而四海则过于单薄。不过为了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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