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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烟落日+番外-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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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且不论胜负,他若是将此事报之三皇子知道,我难逃军法处置!难道这看似憨厚的大汉竟是要用此法陷害于我吗?
思及此处,我心中一凛。高手过招,岂容心中有半点杂念?我一时分心,竟被祁风沉重的大刀砸中了剑刃,我赶忙凝结真气集于持剑的右臂。事到如今,只能与他硬拚了。可是我自知力有不敌,虽一时能与之僵持,但最终必然被压倒落败!
正在左右为难之时,只觉剑上陡然一轻,祁风却已撤去了力量,收刀回立!
他哈哈一笑:“好剑法,不愧为‘军中第一剑’!只是你精神不够集中,才被俺突破了剑网。”
我知他有意相容,这才相信他并非有意陷害,只是单纯想与我比试一番,心中暗暗惭愧,抱拳道:“多谢相让!”
他冲着那年轻道人上下打量几眼,暧昧的笑道:“路将军难道看上他了,竟亲自动手相救?美是很美,就是年纪大了些。”
我一愣,这才明白他所指为何。西贺男子文弱秀美,北潞士族中有不少人豢养西贺美少年,我出身贵族,他必是误会我也喜好此道,救此人是为了带回去当作男宠玩弄几日泄欲,以解军旅无聊。
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救他,只是直觉想保护这人清淡无畏的气质,继而本能的出手。
尤其,他像极了我梦中的高洁长烟。
我正想解释两句,祁风却已大手一挥,将那人推到了我怀中:“路将军何必害羞,好好享用就是了!兄弟不打搅了,哈哈……”说罢,便带领自己的属下扬长而去。
才走了几步,他又突然转身问道:“只听说路将军剑法出众,从没听人提起过你师承何派,师尊究竟是何人?想必更是位绝世剑侠了!”
师傅?对啊,我究竟是师从何人学艺?又属何门何派呢?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我从没想过,也想不起来呢?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的头隐隐作痛起来,努力回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祁风以为我不肯说,也不追问,向我一抱拳便即离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轻叹一声,低头看看自己怀中之人,令我吃惊的是,他竟无一丝的慌张害怕,一双乌黑的漆眸望着我,一字一句清晰的问道:“你姓路?可是北潞军的左先锋军统领将军路天行?”
没想到一个西贺道人竟然也知道我的名字,而此人正是我无端在意的他……
我微微诧异,略点下头,随即想到他还被我抱在怀中,赶忙放开了他。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清明。”
“那是道号,你原本的名字呢?”
他沉吟了一下,道:“李云然。”
“好名字。”我随口赞道,“很适合你……这两天北潞军在屠城,你随我回军营吧,躲几日,等安全了再出来。”
一瞬间我以为他会发怒,可是他深吸口气后却默默的转过了视线,仰首凝望天际。
蓝天碧空,白云飘飘,却没有映进他的墨瞳。
刹那之中,我仿佛又看见了我梦中的高洁长烟,孤独的占据着万里长空的无名一角,清雅而飘然……
我吩咐一个亲兵先带李云然回军营,自己又在四处逛了逛,直到太阳将要西沉方才归去。
到了军营,却发现那个小亲兵已经很“体贴”的让李云然沐浴更衣,安排他住进了我的军帐。
看到他木然的坐在我的床边,我不禁略觉尴尬。
原本只是偶尔心动,想做件善事,才把他带了回来,如此一来,岂不让他误会了我另有所图?
然而我又无法否认,湿漉漉的黑发披散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匀称的身段半隐在宽大的衣襟中,这副绝美动人的画面对半年未近女色的我来说,是何其大的诱惑!
凝视了片刻,我终于按捺住情欲,别开视线,转头道:“我让人给你另行安排住处。”
他却注视了我一会,道:“我想住在你帐里。”
我有些惊讶,却无法拒绝他眼中的期待。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若是把他赶到别处居住,难免有属下欺侮他,与我同住,别人只道他是我的人,自然无人敢动他分毫。想到这里,又叫进亲兵在帐中另一角为他支了张床。
离晚饭还有些时间,我拿了本书,端端正正的坐在桌边,却忍不住不时的偷眼打量着他。
有西贺血统的我在北潞军人中算是身形颀长偏瘦的了,容貌也不够刚毅,与我相比,他却更加的文弱。五官清秀标致,美得如鬼斧神工精雕细琢出的白瓷娃娃,却又没有一丝脂粉女气,一双深深的明眸中,承载了无限的幽思,静得如照水闲花,却又深得如可容白川,莫名的令人心动。
他一直低着头,露出一段如雪的脖颈,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概是发现我在偷看他,他突然抬起头来,刚好与我目光相接。
他静静的凝视着我的那双眼眸好似我梦中长烟,却有更加的蕴满情感,一时间,我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的窘迫,更是衬托出他的闲适。
他淡淡一笑,轻声道:“我想出去走走。”
我想,此时映在我眼中的绝丽笑颜,怕是要烙印在这一刻的记忆中,伴随我一生一世了……
****************
此时,正是黄昏,斜阳烁金,余霞散绮。斑驳的古城墙经过北潞军攻城时一番毫不留情的蹂躏,早已残缺不全,处处凝固着暗红的血迹。
李云然手抚着雉堞,望着夕阳落在脚边的影子,思绪又不知飘向了何方。
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更不明白他为何要来这里,然而,我的心底却深深感受到他深埋的爱与愁的交杂,情与恨的纠缠。如我梦中的长烟般高洁,却又比长烟更加鲜明宛然,宛如化为了血与肉的那一缕缥缈,被尘世的爱恨系住了他的悠然。
尽管人被困在我的帐中,他的心却是我无法束缚的,仿佛随时都会融入我所不知道的世界中去。
而我,这个从小到大始终被世俗常伦所困的我,竟异想天开的想要紧紧捉住他飘然风中的身影,还有他如我梦中长烟一般的清雅……
从城墙上向城外望去,举目一片荒凉,被抛下的西贺军军旗迎风抖动着残破的身躯,四下堆积着西贺士兵的尸体无人掩埋。
向城内望去,视线被座座屋宇遮住了,只有男女老少的凄惨叫声不时传来。
扑鼻而至的,是浓浓的血味与腥味。
他不与我交谈,我也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只能对着他的背影锁眉,心中惴惴不安。
真是好笑,身为北潞将领的我原本就是西贺人的他的敌人,可是我现在的举动却好像陷入初恋的毛头小伙,变得一点儿都不像平日的我了!
落日染不红的长烟自眼前飘过,我又陷入回忆般的虚幻……
许久之前,我可曾见过这样一双似云烟般澄清无比的眼眸吗?
可恶,头又开始疼起来了……想不起来,我居然想不起来!
记忆好像缺了一角,一旦我开始注意它,更多迷离的节点就随之一寸寸闪现……
我到底忘记了什么?又为何会忘记?
而且,我为什么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忘记了某些东西?
似乎是,某些……很重要的东西……
“你怎么了?”
我抬起头来,发现李云然正关切的望着我。
第一次看到他对我表现出一点关怀,心中微热感动,忙笑道:“没事,好像有点头疼。”
“大概是吹了冷风,我们回去吧。”他的声音依旧轻柔。
我点头,却发现他的表情突然僵硬起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那凝固了血迹的城墙角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团黑色的烟雾,象是有生命似的蠕动着,且越来越大。
这是什么东西?
我猛地擎剑在手,张臂把李云然挡在了身后,森然戒备。
烟雾一点一点的凝固,终于现出了形状。
那是一只黑色的怪鸟,大约幼鹰大小,却长这一张丑陋的人的面孔,似猴的身子,狗的尾巴。
昏暗的暮色中,它张开了眼睛,空洞的眼窝中没有眼珠,只有两点绿幽幽的磷光闪烁!
我一时惊呆了,突然听的李云然惊呼一声“小心”,那鸟已经怪叫一声,展开翅膀,一对利爪朝我直抓了过来。
我匆忙躲闪间,只看到那爪上伸出三只如长枪尖般的突刺,闪着森森白光。
'发表时间:2006…2…15 20:57:38'
fengyu73
0 0 '4楼'
第四章
我身体左闪,一只突刺擦过左臂,划下一道伤痕。我顾不上查看伤处,手起剑落,鸟头已被我砍落地上。
轻舒口气,我走近去想仔细查看跌落在地的鸟身,哪知刚刚靠近,那无头的鸟身居然扑着双翅,拔地飞起,又一颗丑陋的人面鸟头从断颈处钻了出来。
怪物!这绝对是怪物!
怪鸟飞扑之势迅猛,我忙施展开剑法,长剑舞出一张银白的剑网,将它牢牢罩在其中。
怪物腥臭的鲜血不时喷溅到我身上,可是不论中了我多少剑,伤口立刻又奇迹般的复原。
我心中渐渐焦躁起来,这怪物既杀不死,那岂不就立于不败之地?我虽一时占得上风,但人的体力毕竟有限,身体达到极限之后,这可如何是好?
此处距军营甚远,来不及唤人,可一想到我若是落败,手无缚鸡之力的李云然瞬间就会被怪物所杀,思及此处,力量又油然而生,长剑在手中,挥舞生风。
天色愈发暗了下来,夜晚的黑幕由远方的天空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怪鸟不时发出声声长鸣,好似由尸体中发出的凄凄惨呼,令人不寒而栗。
冥色之中,只见它两个空洞的眼窝中闪着诡异的绿光,在我周围不停萦绕,越发引得我烦躁。
不及多想,剑尖直取向怪鸟双眼,两点绿光应声而灭,我挥手又是一剑,第十七次斩落了那颗怪头。
鸟身“扑通”一声栽落下来,抽搐了几下,接着便再无生息。
那颗鸟头居然没有再生出来!我显然有些难以置信。
心情放松下来,这才觉得左臂的伤处愈发疼痛起来,低头一看,半边衣袖尽已染红。
他可否会为我担心?刹那间我最先想到的,居然是这个。
回头找寻李云然的身影,却发现他平静的倚墙而立,墨瞳融进了漆黑的夜色,双目融合着复杂的神情,似是关心,似是担忧,又似是矛盾……
“原来这怪鸟的要害居然是双目……”我喃喃自语着走向那尸身,想要把它带回营中仔细参详。
手刚触到黑色的羽毛,鸟身突然化作一团烟雾,转眼消失不见了。
地上,落下点点灰烬,好似人类尸身燃后的骨灰。
我招呼李云然回去,他双唇嗫嚅了几下,却只点了点头。
晃动的灯影下,李云然轻轻的为我洗净伤口,然后熟练的将金创药均匀敷上。
长长的绷带流过他的指尖,白皙的手指一圈圈的为我包扎。
他的动作轻柔似水,仿佛一层层裹覆起我的灵魂,将不安的躁动一一抚平。
烛光从侧面投射在他的脸上,我贪婪的将他精致绝丽的容颜尽收眼底。
我喜欢他的眼睛,如云中长烟,坦荡清明,无半点蒙尘。
被他静静注视的时候,我会觉得心头阵阵暖热流过,似能涤净一身的尘俗血腥,莫名的令我感到熟悉与渴望。
“你多大了?”我问。
他垂着长长的睫毛,落下一道阴影,遮住了眼神。
“二十九。”
出乎意料之外,他从外表看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原来竟比我还要年长。
忽然,他轻声问道:“你……你母亲还好吗?”
“啊?”我不由一愣,随即想到西贺人敬母如尊父的习俗,那么,他应该只是随口问候吧?可是听他的口吻,倒好像是识得母亲一般……
“早死了,大概有两三年了吧。”我如实作答。
闻声,他的双肩激烈的颤抖了起来,急促的呼吸似在努力压抑着悲痛。我甚是奇怪,却无法探知其中原因。
“怎,怎么……死的?”他艰难的问。
“不知道,当时我正在外面打仗,回去后才知道她死了。不过是个奴隶出身的女人罢了,死了就了死吧,我没问过。”
“你……她可是你的生身母亲啊!”
“那又如何?”虽然读了不少中土诗文,可是北潞人重男轻女的思想早已在我心中根深蒂固,我没有办法理解他的指责。
转眼看到他悲愤的神情,心中又觉得不忍,我连忙安慰道:“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大声对你说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向他伸出手去,却被他重重拍落。
“别碰我!”
充满憎恶的语气让我呆住了,被他打落的手似有千斤重。
他纯净的视线中,虽然映入了我的影子,但却是以嫌恶的黑色作为底衬。
那双如我梦中长烟的清亮眸子里,此刻正如此嫌忌的映出我的愕然无措。
蓦然间,心中猛然一痛!
第一次被他甩开我的手,仿佛我是毒蛇猛兽,会污染他的纯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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