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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刀-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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粪便,凡属自宅大院,人口众多的家庭,毛坑内的粪便都可以卖钱,不但论担论挑计算,而且还依“成色”定价,镇上甚至设有专收水肥的市集,名叫“粪市”,更有专门“尝”粪,决定“成色”和价钱的“师父”。

无论多有钱的人家,照例不禁粪便出售,因为这是下人仆妇份内的外快,就跟厨师实锅巴和饭菜残汤一样,算是主人体贴下人的德意,此外,仆妇丫模也常常拿几件旧衣服,跟小船上的人交换些便宜的首饰,劣质脂粉什么的,这就是“后园门的交易”了。

今天,这条乌篷船来得比较早,曹家后园门还没有开,船尾那汉子吸完一袋烟,拉拉帽沿站起身,然后懒洋洋点亮了一、盏灯笼,挂在船篷上。,可不是该点灯了,瞧!天都快黑啦。

船舱中忽然有人低声问道:“时间到了吗?”

那汉子轻轻应道:“快了!大哥千万小心些,春园门的李七,不个简单人物。”

舱中人道:“我会提防他的,倒是等会掉包的时候,你可仔细别弄错了人。”

那汉子道:“决不会弄错,只是……林姑娘分必要记住,那丫换名叫迎春,走路时左脚有点微破,表面看是个傻大姐,其实是曹乐山最贴身的亲信……”

船舱里传出一个女人声音道:“三哥尽管放心吧,我都记住了。”

敢情这乌篷船虽然不大,舱里却躲着人,“大哥”当然是霍宇寰,“林姑娘”是林雪贞,外面那戴草帽的汉子,不用说,乃是“百变书生”罗永湘。

但不知他们如此煞费苦心,想“掉”什么“包”,难道就是为了要对付曹家一名傻丫模?

三人正低声说着话,曹家后园忽然透出灯光和脚步声音。“罗水湘连忙轻咳一声,说道:“来了!快些准备。”

舱中语声迅即沉寂,接着,”小船一阵轻微晃动,亦归静止。

不旋路,曹家后园门“呀”的一声打开了,首先出现的,正是那又聋又哑的驼背老头“李七爷”。

罗永湘早已在船上弯腰行礼,大声招呼道:“七爷,您好!”

李七恍如未见,高擎着一盏大灯笼,先向围墙左右照了一遍,然后将灯笼插在门框上。

一名十五六岁的小厮,紧跟着走了出来,在门边放好一把高背竹椅子,又用衣袖拂了拂灰尘,恭敬地道:“七爷请坐。”

那李七大模大样坐下,缓缓伸出左手,竖起一根手指头。

小厮立即高声道:“七爷吩咐了,仍限一往香的时间,各位大叔,大娘,姐姐们,有事请快些办吧!”

说着,果真点起一位信香;插在灯笼边。

信香燃起。园门内随即涌出一大群男女仆妇和丫环,有的提着箱子,有的抱着旧衣服……

这些人对李七爷都显得很畏惧,顺次通过园门,谁也木敢争先恐后,经过竹椅时,一个个自动将手里的东西摊开听凭检查,并且毕恭毕敬向李七爷鞠躬问好。

但一出园门,情形顿时热闹起来,大伙儿争着跟罗永湘交易杂物、选购用品,讨价还价之声盈耳不辍。

罗永湘早已搭好“跳板”,把一只长方形的橱柜搬到岸上,橱柜里都是些贱价珠花、脂粉、针线、杂货……

那些丫模仆妇们,紧紧围着罗永湘,这个要用!日衣换脂粉,那个想拿布料换头油,男人们则多半弄些破旧瓶罐、压扁的酒壶或酒杯,折算零钱,买双袜子。

罗永湘一个人要应付许多人,忙得团团乱转,霍宇寰和林雪贞却躲在船舱内没有露面。

忙乱了好半晌,总算把这些大娘丫头应付走了,人群中始终未曾见到那位破脚傻大姐“迎春”的踪影。

眼看着一位信香,业已燃掉大半所余无几了。,罗永湘心里不禁暗暗焦急,瞅见仆妇们都已散去,连忙抽身来到园门边,一面从怀里取出个小纸包,塞在那小厮手中,一面降笑道:“祥哥儿,多辛苦了,这点小东西是我闺女要我带来,特地送给哥儿玩的。”

那小厮向他上下打量了一阵道:“你是——”

罗永湘笑道:“哥儿连我也不认识了?我姓徐,我闺女就是常来送货的翠花。”

小厮“哦”了一声,忙说道:“原来你就是翠花她爹呀?难怪有些面熟,这些日子,你敢情不常来?”

罗永湘道:“可不是嘛,我一向身子不好,总闹着病,船上生意是翠花跟她娘照顾,她们时常提到,多亏祥哥儿照应。”

那小厮笑道:“说不上照应,只是咱们宅里一向都是踉她们娘儿俩交易往来的,彼此熟了,原该互相关照的。”

说着话,打开纸包,里面竟是个绣得极精致的香袋儿,发缎面子,还系着金黄色的丝穗子。

那小厮十分高兴,又把香袋儿给李七爷过目,说道:“七爷,这位徐老大,就是翠花的爹,您瞧,这香袋儿我能收下吗?”

李七爷似听见又似没有听见,只冷冷望着罗永湘。脸上毫无表情。

罗永湘忙又取出另外一个小纸包,双手捧到李七面前,笑着道:“这是小的孝敬七爷的一点小意思,还盼七爷别嫌弃。”

李七没伸手,那小厮却替他接了过去,拆开一看,轻呼道:“啊!好精致的鼻烟盒子,怕不要值十两银子吧?”

罗永湘道:“这是小的一个朋友无意中得来的,只算了五两,若论市价,十五两也买不到,虽然称不上无价之宝,七爷留着赏人也好。”

李七爷脸上却仍无表情,但却点了点头,把那一烟盒子收进衣袖里。

那小厮也收了香袋儿,笑道:“咱们七爷是从不受礼的,这次破例赏脸,算你有面子。”

罗永湘连忙哈腰道:“多谢七爷赏脸。”

小厮挥挥手,道:“生意做好了么?明儿再来吧,回去替我谢谢翠花。”

罗永湘口里答应着,眼睛却望着园内,没有离去。

那小厮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罗永湘道:“请问,今儿怎么没有见着迎春姑娘?”

那小厮道:“你要见她?”

罗永湘道:“不!是迎春姑娘吩咐过,她想做一件锦缎夹袄,选了几次,都没有中意的衬里,今天,我特地准备了几色料子,都是新由成都府运到的……”

话犹未毕,忽听一声尖叫道:“小祥子,别忙关门,我还要买点东西!”

随着叫声,一个身穿绿色长裙的大丫头,一破一破地奔了过来。

这丫头约莫二十三四岁,长得粗眉大眼,的确有几分傻样,虽然一脚微破,奔跑起来却十分迅速,叫声刚停,人也到了园门口。

罗永湘心知她就是“迎春”了,连忙笑道:“姑娘不用急,小的正向祥哥儿打听姑娘呢。”_

迎春对罗永湘却不认识,怔了怔,道:“今天翠花怎么没来?竟换了人?”

小厮笑道:“这位徐老大,就是翠花的爹。”

迎春惊讶道:“真的么?我怎么没见过他?”

罗永湘道:“姑娘是责人多志,大前月,姑娘要买真正芝麻子的剪刀,就是小的给您送来的,姑娘还记得吗?”

迎春眼珠转了转,道:“哦!我记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时,你好像比现在略胖一些,对吗?”

罗永湘击掌赞道:“姑娘不愧好记性,最近,小的闹了一场大病,所以瘦了。”

迎春道:“今天翠花怎么没来?”

罗水湘道:“唉!别提了,那孩子做事真不当心,今儿一早烧水,被开水烫伤了手,没法来做生意,只好由小的自己来啦。”

迎春又道:“我要的灾扶衬底料子,她有没有叫你带来?”

罗永湘连声道:“带来了,带来了,不比例子,还有几盒新式样的盘花钮扣,最上等的丝线,都替姑娘准备齐全了。”

迎春又问:“都是些什么颜色?”

罗永湘信口道:“大多是绿色的,有苹果绿,湖水绿,嫩草绿……”他因见迎春穿的绿色彩裙系着绿色丝带,连饰物上的穗子,也是绿色的,心知必然偏爱绿色,所以一口气报出七八种绿色名称。

这一着,果然正中迎春心坎上,只见她连连拍手道:“太好了!东西在哪儿?快给我瞧瞧。”

罗永湘道:“全在船舱里放着,小的这就去替姑娘一件件搬下来,任凭姑娘挑选。”

迎春迫不及待地道:“不用搬了,我自己到船上去选吧!”

说着,便摇摇晃晃上了“跳板”。

罗永湘急忙上前搀扶,同时大声道:“姑娘当心点儿,跳板。很滑……头低些,留神碰着船蓬……”

这话一方面是暗示船舱内的霍宇寰准备,另一作用,是借声音扰乱李七和小厮的听觉,掩遮船上响动。

话声中,迎春低头钻进船舱,身子甫进舱门,一只巨掌突然由门角伸过来,飞快地扣住了她的后须脖子。

那手掌的拇指和中指,牢牢捏住迎春两耳后的穴道,食指半屈,正顶在脑后“哑穴”

上。

是以迎春吭也没吭一声,便被霍宇复夹脖子拖进船舱中。

林雪贞却及时发出惊喜的声音,道:“呀!这么多花式。件件都不错,叫我选那一件好呢?我真恨不得全买下来,那得花多少银子呀……”

罗永湘也随后上船,笑着道:“姑娘太自谦了,既然喜欢,何不都留下来,每种做一件,四季掉换着穿?”

两人口里在对答,手中也没闲着。

林雪向用最快的手法,换上迎春的衣服,罗永湘则对照着迎春的模样,迅速替林雪贞修改发型,‘换戴首饰,增减脂粉。

不多久,扮装完毕,林雪贞捧着几段衣料,一破一破地下了船,边走边道:“我先留下这几件,多少钱,过两天一起算给你,下次再替我带两盒百花粉来,还有桂花油也别忘了……”

一面说话,一面将衣料抖开披在身上,不时低头顾盼审视,显得很得意的样子。

那李七爷和传话的小厮,做梦也想不到“迎春”已被人掉了包,直等到林雪贞进入园门,才起身摘下灯笼,掩门落锁。

罗永湘长长松了一口气,连忙驾船离去……

屋里排列着三张桌案,每张桌案上,都放着一盏特制的“孔明灯”,灯罩三面全糊了黑纸,只留下正面一个方向透出光亮。一三盏灯的光亮,集中照射在小屋正中一把木椅子上,因此,屋中四周显得一片的漆黑。

桌案前,设着火盆、铁条、皮鞭、老虎凳……等等刑具,桌后分别坐着霍宇衰,罗永湘和铁莲姑;木椅两侧,则站着四名彪形大汉。

四名大汉都上身赤裸,头束头巾,腰际各扎红色宽腰带,佩着明晃晃的钢刀,一个个横眉竖眼,胸前一片黑毛,标准行刑刽子手的架势。

木椅上绑着一个女人,正是曹乐山的亲信丫头迎春。

这阵仗,活似阴曹地府森罗殿,别说迎春,便换个大男人也会吓个半死。

罗永湘还嫌吓不死人似的,用力一巴沙拍在桌子上,厉声”大喝道:“丫头!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迎春浑身一抖,连忙摇头道:“我……我不知道……”

罗永湘道:“现在我不妨老实告诉你,咱们就是天下闻名的旋风十八骑,也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今天你说了实话便罢,否则,叫你尝尝咱们的手段。”

迎春呐呐道:“可是……你们要我说什么?”

罗永湘冷笑道:“我先问你,不久前啸月山庄发生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迎春道:“是金三爷去世的事吗?”

罗永湘道:“不错。”

迎春道:“这件事,兰州府人人都知道,金三爷患病时,还是我们老夫子替他诊的脉……”

罗永湘截口道:“我问的是金冲被下毒谋害的事,不是他装病假死的那套诡计。”

迎春一怔道:“金三爷的确是生病死的,谁说是被人下毒谋害死的?”

罗永湘况声道:“你不肯实说。”

迎春道:“天地良心婢子说的都是实话——”

罗永湘把手一挥,道:“来呀!先把铁条烧红了准备着,她再说一句假话,就在她脸上烙一下。”四名大汉同声应话,一个煽火盆,一个便抓了几支铁条,插进火盆里。

另外两人就动手揪住迎春的头发,将她脸颊扳得高高的,准备用刑。

盆中火光熊熊,不片刻,铁条已烧成血红色。

那大汉取出一支铁条,投进水桶里试试热度,只听“磁”的一声响,桶中立刻冒起大股青烟。

罗永湘嘿哩冷笑道:“我再问你一次,金冲是病死的,还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四名大汉同声暴喝道:“说!”

迎春急急道:“我说!金三爷是被人毒死的,但下毒的人,并不是我家老夫子。”

罗永湘点头道:“这个咱们早已知道,下毒的人,是啸月山庄的管事,名叫李顺,对吗?”

迎春道:“对!就是他。”

第十三章 童叟双奇

罗永湘又道:“而且,咱们更知道,那李顺现在还躲在曹家别墅后院里,有这回事吗?”

迎春骇然一惊,低慌地道:“这…这……”

罗永湘喝道:“你敢推倭支吾?”

随着喝声,一支烧红的铁条伸到她脸前。

铁条距离脸部有数寸,、灼人的热力已经烫得面颊火辣辣地疼痛,额前几缕散发已被烧焦,发出“噗噗”轻响和焦臭的气味。

迎春胆颤心寒,只得承认道:“你们都知道了,又何必再逼间呢?”

罗水湘道:“我要你实说,李顺下毒谋害鬼眼金冲,是不是受了曹乐山的指使。”

迎春大声道:“不!这件事跟老夫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决不是老夫子指使他干的!”

罗永湘道:“那么,李顺怎会藏匿在曹家?”

迎春道:“因为他是李七爷的侄儿,是李七爷收留他,私自把他藏在后院里的。”

罗永湘紧接着又问道:“难道曹乐山不知道这件事?”

迎春道:“起初并不知道,后来老夫子发现了,本想赶他出门,谁知反被李七爷先下了毒手,弄得老夫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至今还瘫在床上。”

罗永湘突然造:“这么说,同仁堂药铺闭门歇业,也是李七的主意了?”

迎春便声道:“一点也不错,全是李七爷一个人玩的把戏,现在大小事都听他吩咐,老夫子的性命也在他手中,谁敢违抗,就会被他绑在树上,活活让狗咬死……”

说到这里,哽咽不能成声,竟哭了起来。

罗永相追问道:“那李七究竟是什么来历?跟曹乐山是何关系?怎会在曹家如此跋扈?”

迎春哭着道:“他和老夫子毫无关系,本来只是个打杂仆人,老夫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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