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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狼-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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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稽粗声宣告,声震苍山壁岩。
而她,蹙了下眉。
他满意地弯身抱起她的身子,肩臂上斜背之弓箭袋,正好抵着她腮边,羽毛在她颊边扎出了红印。
怎么会有人皮肤细嫩地如同雪做的一般,一丁点碰撞都禁不起啊。
他着迷地瞧着,舍不得眨眼,直到她身上的血腥味提醒了他,她伤得不轻。
莫稽用嘴衔住弓箭袋,低吼一声。
“喝——”
他搂着她身子,一跃而入山壁,黑色身影走于险壁恶石间却如履平地毫不费力。
此时,捂着耳朵躲在轿内的红嬷,在外头静得能听见山崖上乌鸦叫声后,这才浑身发抖地溜下了轿。
满地的尸体让红嬷定在原地,完全不敢动弹。
“小姐……小姐……小姐您快出来啊……”红嬷干呕地在几具不全尸体间,寻找着小姐的身影。
没有!
红嬷慌乱地抬头左右张望,峭陡山壁上之一道黑影,引起她注意。
她眯眼而视,却只依稀见着一个单肩赤裸的黑衣人,怀里抱着一团淡黄裘篷!
“苍狼……”红嬷吓得整个人往地上一跌,染了一身血渍。
小姐被苍狼带走了!
红嬷硬是撑起身子,连滚带爬地往前奔驰,惊惶地离开了这座开始为乌云所笼罩之苍山……
苍山之顶,终年云雾缭绕,乱石岖岩间毫无路径可言。
这般环境原不该有人居住,但便在山区几堵巨石之后,竟矗着一方以巨石架构而成之四方抹圆方楼。
几名仆佣站在大院子里铲雪,却无一人开口说话,只是大伙好奇的目光总不时地看向后堂主屋。
主子带回那名女子已有两日了,若是再不醒来,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哪?
一阵冷风扫过,自一株巨松间吹落一捧雪。
仆佣们抬头一看,只见到一记黑影横过眼前,他们还未瞧清楚黑影模样,主屋大门便被踢开,又再次阖上——
莫稽走入屋内,屋内几个火盆所烧出之热度,让他即刻卸去上半身衣物,不耐地往地上一扔。
他大步地走向榻边——那画中女子还在沉睡,石松正在为其把脉。
石松见到他来,只是点了点头,便又继续闭眼把脉。
“她怎么还未醒来?”莫稽不耐烦地开口催促,声震屋檐。
“主子这般雷吼都没能吵醒她了,我又有何能耐啊。”石松慢条斯理地说道。
“少啰嗦!”莫稽刚硬脸庞一沉,横眉竖目地瞪着人。
“伤口复原状况不错,高烧也已退,应当该醒来了才是啊……”石松摇头晃脑地说道。
“你的话还能听吗?你昨日也如此说!”
莫稽一把拎起石松领口,石松缺了双腿之身子,于是整个儿被拎在半空里。
“昨日、今日皆如此说,代表我困惑了许久。”石松说道,对于莫稽的力大无穷已经习以为常了。
莫稽把他往榻上一放,目光马上又回到了她憔悴脸庞间——
她这般瘦弱苍白,真能撑得过生死这一关吗?
慢着!
莫稽蓦地眯起一双能够看过一座村庄之利眼,紧瞪着她的眼。
她适才是否眨了下眼?
床上人儿像要呼应莫稽心里疑惑似地,蹙起淡淡蛾眉,羽睫轻扇了几下。
莫稽僵住身子,石柱般地矗于榻前,心跳咚咚咚地狂击着他胸膛。
“红嬷……”华泽兰柔声低唤着,缓缓睁开了眸。她眉头蹙得更紧了,无力双手仅抬起了半寸,便又虚软地落到了身侧。
莫稽瞪着她,与她之目光交会了须臾。
“红嬷?为何不点烛?”她说。
莫稽瞪着她那双柔润眸子,他张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肌垒分明之壮硕身躯剧烈地抖动着。
她看不见!
而且是突然看不见了!
“姑娘……”石松身为医者,首先开了口。
“你是谁!”
华泽兰惊呼出声,连忙撑起双臂想坐起身,却不慎扯痛了肩膀伤口,痛得蜷成一团。
突然,那段杀戮不堪之回忆进入她的脑子。
“不……”她的泪滑出眼眶,清雅脸上失去惯有平静,恐惧地像个迷路孩童。
她身子摇摇晃地往旁一滚,落下了长榻。
莫稽一步上前,双臂一伸,将她揽入怀里。
华泽兰突如其来被一具坚硬男躯给牢扣在怀里,恁是她平日有多冷静,此时也是六神无主了。
她要被凌辱了!华泽兰脑间一闪而过这个念头。
“放开我!”她抬高手臂想逃离,却再度扯裂了伤口,疼到掉下一串泪水。
莫稽看着她肩上伤口,在她的挣扎下又渗出血来,他气得一脸胡髭皆像是要焚烧起来一般。
“你再敢乱动,我就点你睡穴!”他出声咆哮,眦目欲裂地凶恶瞪着她。
华泽兰全身一僵,不敢动弹,一身颤抖却完全没法子停止。
她睁着水凝大眼,用力地望着、盯着、瞧着前方。可无论她看得多使劲,眼前却仍是一片阒黑……
她慌了、怕了,手足无措了,一颗悬在眼眶之泪珠,颤巍巍地滑下了脸庞。
莫稽低头瞪着那颗泪水,骇然地后退一步。
他的胸口有股莫名火焰在灼热,烧得他六神无主,逼得他只能将怀里的人儿拥得更紧。
“放开我……”她薄弱嗓音说到后来竟整个儿破碎了。“求……你……”
莫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孱弱姿态,屏气凝神地以极轻手势将她放回榻上。
华泽兰身子一接触到长榻,便摸着墙面,惊弓之鸟似地想将自己缩到最角落,肩上鲜血于是顺着她雪白衣袖滑下,流出一道怵目惊心之红痕。
“叫你别动,你还动!你找死吗?”莫稽气急败坏地大吼道。
华泽兰咬住唇,身子因为失血过多而摇晃了一回。
“姑娘,你别慌。说话之人是莫稽主子,是他将你救回山上的,你已经没事了。”石松用双臂撑着自己上前,尽可能柔声地说道。
“要我如何相信你们,二位若是光明正大之人,为何不燃烛点灯?”华泽兰哽咽地说道。
莫稽和石松互看了一眼。
“为何不燃烛点灯?”她又问了一回。
“现在是白昼。”莫稽粗声说道。
华泽兰柳眉一拧,玉容完全冻结。
她举起没受伤之左手,伸到自己面前,又倏地抽开,却仍然看不到任何事物,感受不到一丁点明暗之感。
她——瞎了。
第二章
“早知那些强盗伤了你双眼,我方才就该剐出他们双眼,好替你报仇。”莫稽虬髯怒飞着,怒目含戾地咆哮着。
华泽兰没将他的话听入耳里,她紧掐着双手,脑里轰轰地回响着——
她瞎了、盲了、瞧不见了!
“请姑娘安神坐好,容小的再为你仔细检查、把脉一番。”石松双手撑住他缺了双腿之身子,挪近榻边小阶,进而坐至榻边。
华泽兰毫无生气地倚着石壁,一动也不动地坐着,像被人施了失魂咒一般。
她不知道与双目乍然失明相较之下,死了会不会还一了百了些。
“失礼了。”石松倾身,撩起她眼皮观看,既而再为她把了回脉。“姑娘双眸可曾感到有任何异状?”
华泽兰微乎其微地摇了头。
莫稽站在一旁看着,指节发出筋骨欲裂般爆裂声。
“姑娘双目脉象正常,眼神亦能左右移动,应当能看得见才是……”石松不解说道。
“你扯的是什么鬼,她明明就成了个瞎子!”莫稽狮吼出声。
华泽兰咬着唇,身子瑟缩了下,只觉伤口再度热辣辣地疼了起来。她用力睁大双眼,努力地想看清楚前方,可眼前还是——
一片阒黑。
“我曾于一册武林医书中见过这般症状,说是患者目睹到过于残忍或是无法承受之事时,双目便会于瞬间失明。”石松说道。
“要如何治好?”莫稽又是一阵雷鸣大吼,随意扎于脑后之乱发,亦随着怒咆披散了满肩。
石松摇头,不语。
“红嬷呢?你们也救了她吗?”华泽兰白净额间因为强忍着伤口疼痛,而沁出点点冷汗。
“除了满地死男人,我没看到什么女人。”莫稽粗声说道。
“我现下人在哪里?”她不自觉地拥住双臂,整个人都在晕眩着。
“你在我家,在苍山附近的一座藩山。”莫稽紧盯着她,绝口不提这里便是苍山,自己便是众人口中恶名昭彰的苍狼。
他不在乎山下之人对他之评语,但他怎能让她知道他的真实身分。
“小女子于此谢过恩公救命之恩。能否麻烦恩公,替我带封信给我家人?”她脸色惨白地像是随时都要昏厥过去一般。
“不!”莫稽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她一怔。
“如果我没救你,你早死在那群强盗手中了。我既救了你,你的命便是我的了,我要你留在这里,你就得留。”莫稽语气铿锵,目光霸气地看着她。反正,她既目不能视,寻不着路下山,那么她就得留在他身边!
“我要求你救我了吗?”慌乱心绪让她失去一贯闺秀风范。她扬高音调,字字刺人。“你可知情,我而今尝到的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你给我闭嘴!”莫稽几时碰过女子敢反驳他的话,他暴吼一声,双掌直击上硬榻,整座硬榻剧烈地晃动了一回。
华泽兰揪着双手,不是不怕,只是仍然力持镇定地挺直背脊,盲眼直视着前方。
莫稽瞪着她,他如雷呼息成了屋内唯一声响。
石松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轮流移动着——
莫稽主子今日说话次数,该是他平素一个月之总和吧!这小娘子上苍山,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哪?
“我去找几个婢女过来伺候她。”石松不想瞠浑水,用手撑着身子下了榻。
“伺候不敢,我不过是一名囚犯罢了。”华泽兰冷声说道,存心要作对。
“你想流血至死,想死在我房里,再也没机会回到家里,一切随便你!你不想要婢女替你更衣、沐浴、解手,我也可以代劳!”莫稽怒目相对,暴吼音量几乎掀了屋顶。
华泽兰秀气杏眸覆上一层火焰,白皙脸孔因而染上一层鲜红。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可恶男子!
“我需要一个婢女。”华泽兰咬牙切齿地说道。
“没听到她的话吗?还不快去找几个手脚伶俐点的。”莫稽头也不回地大吼着,大跨步地走到角落,一声不吭地盘腿坐下,发亮利眸依然直盯着她。
石松点头,迅速地衔命离去。
榻上华泽兰在听见门被打开又关上之后,她蹙着眉,侧耳聆听着屋内是否仍有其他人在。
在确定四周静谧得只有她的呼吸声之际,她忽而捣着疼痛双肩,偎在墙边,脸颊贴着壁面,红了眼眶,悲悲切切地啜泣了起来。
人生怎么会这般无常?!一夕之间,她双目失明、回不了家,往后人生又该如何走下去。
华泽兰哭得心碎,哭到全然无法自制,哭至丝毫未曾察觉角落一隅——
有一名正为她眼泪而心碎之男人……
莫稽站在书房门口,锐利黑眸于黑暗间瞪着墙上画卷。
黑夜与距离不曾减弱他视力,他依然能清楚瞧见画中美人脸上若有似无笑意、端丽秀眼,以及那一身有别于小家碧玉之出众气质。
这幅画是几年前,他自市集间一名老书生手里所购得。
他爱着她这面貌,将之挂在书房里日日夜夜瞧了许多年。
孑然一人的他,当这画中人儿是他唯一亲人。心里有事,就到这画卷面前倾诉终夜。铸出得意剑柄时,亦要到画卷之前狂舞尽兴一番。
正是这般日夜相对害惨了他,让他如今落到只要华泽兰一落泪,他便要六神无主,心绪大乱之地步。
可恶!
莫稽凶恶地拧起浓眉,自门口疾冲至离画卷一寸之前打停,黑眸恼火地眯起。
华泽兰醒来已有七日,除了知道她的名字之外,他并未曾知道更多关于她之事,她甚至连“正眼”都不曾瞧他一眼。
他知道她眼盲了,心情不好也是应当的,可她为何偏偏只对他“视若无睹”!
她一条命是他救回的,她就该是他的人,这又有何不对?
莫稽忿然转身走出书房,屋外黑云蔽月,阒空无星,整座苍山之上便只有莫宅之烛火燃出点点红光。
他走进书房边间一处暗无天日之密室,扯掉上身衣裳。
巨臂捞起几块未锻铁锹,以泥涂盖,扔人大盆之间,再以掌抓起人头大小巨铲,以土末、松木、木炭,慢火熬炒着。
一时之间,锵锵锵之金铁交击声,于密室之间轰隆地响着。
他肩臂肌肉僵硬,满身愤怒全化成无数热汗,雨般纷然而下。
因着他的名号惊人,苍山脚下从不曾有任何烧杀掳掠之事,怎么有人胆大妄为到敢犯上他的地盘?
除非有人蓄意要谋杀她!莫稽炒铁之手势,缓慢而下。
他当初该留下活口,好生拷问一番的。他要是能为她查出凶手,她便不会这般镇日闷声不吭,饭食、汤药也总是勉强吃个几口,便应付了事,整个人薄得像张即将飞走之薄绢。
再这样下去,她会死在苍山上。
莫稽将铁铲往旁一搁,他怒板着脸,大跨步地走出密室。
“你过来!”莫稽粗声唤住一个走在两道庭院外的新来婢女。
“主……子……”七巧儿头上盘着圆髻,一看到主子那张蓄满了虬髯之蛮横脸孔,心里就发毛。
传言主子在晚上会化身为狼,在苍山巡视地盘,没想到却让她给遇上了。主子会不会兽性大发,一口咬死她?听说先前有个试图逃跑的女子,被咬得四肢残断,扔在山崖边,听说石松那双腿便是被主子用刀切断的,听说……
“去熬些鸡汤。”莫稽粗声说道。
“是是是。”幸好主子今天补好人肉。
七巧儿自觉捡回一条命,飞快衔命往前疾奔。
“不要鸡汤!去摘些鲜笋,加些香菇、姜丝炖汤。”华泽兰口味嗜清淡,身子却性寒,这样料理应当适合她。
“是是是。”七巧儿猛点头。
“告诉厨子,她要是没喝上几口,就叫他提着头来见我。”
七巧儿倒抽一口气,跌了一跤,又哭着往前走。坏爹爹干么把她卖到这里啦!
莫稽大跨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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