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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夕阳红-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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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事?”她神志不清的问:“你为什么不睡觉?现在几点钟了?”
  “半夜两点钟。”晓白说。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问你,妈妈爸爸到哪里去了?”晓白问:“我回到家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他们呢?”
  “他们?”晓彤困惑的说:“他们都不在?”
  “是嘛,到哪里去了?”
  晓彤再摇了摇头,揉了揉眼睛。她的眼睛是酸涩肿胀的,四肢棉软无力。是怎么回事?她在记忆中搜索,于是,她想起了。爸爸和妈妈的争吵,爸爸出门,妈妈打了她,然后是劝解和说服……她跑进房里,躺在床上哭。底下的事就不知道了,她一定是就这样睡着了。妈妈什么时候出去的?爸爸难道一直没有回来?她皱皱眉,晓白也出去过的吗?半夜两点钟!真的,这是怎么回事?
  “你什么时候出去的?”她问晓白。
  “就在你跟妈妈都哭成一团的时候。”晓白嘟着嘴说。
  “我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出去的?我睡着了。”晓彤说:“或者妈妈是出去找爸爸去了。”
  “找到这么晚?”晓白说:“妈妈爸爸都从没有这么晚还在外面过,这两天家里是怎么了?”
  “你呢?”晓彤问:“你也刚刚才回来吗?”
  晓白耸耸肩,没有说话。晓彤看了晓白一眼,后者的神情似乎不大妙,紧锁着那两道浓眉,微微的噘着嘴,亮晶晶的眼睛里闪烁着愤懑和不快,好象有什么事触动了他那份英雄气,在为谁打抱不平似的。仰了仰下巴,他用一种义愤填膺,而又侠情满腹的声调说:“姐,你放心,有谁敢欺侮你,我绝不饶了他!”
  晓彤愣了愣,这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一句话?这与他的晚回家又有什么关系?看样子,这两天是多事之秋!每个人都大异常态,她错愕的问:“你在说什么?有谁要欺侮我?”
  “你别忙,姐,”晓白拍了拍胸脯,瞪着对大眼睛,愤愤的说:“现在我还没有拿到证据,我不愿意冤枉好人,假若有证据落到我手上,你看吧,管他是什么大老板大董事长的什么人,我杨晓白不好好教训他一顿才有鬼!别以为咱们好欺侮!我们十二条龙个个都是有名有姓的!论拳头,论武力,看他敢和我们斗!”
  “晓白,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十二条龙是什么玩意儿?”
  “玩意儿?”晓白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太不雅听了。我们十二兄弟,称作十二条龙,你懂吗?有一天,我只要说一声,你看吧!他们个个都会为我出力!”
  “为你出什么力?”晓彤不解的问。
  “打架呀!”
  “打架?你要和谁打架?干嘛和人打架呢?”
  “谁欺侮我们,我就打谁!”
  “讲了半天,到底有谁要欺侮我们?”
  “现在还不到时候,我不能说。”晓白皱了皱眉:“等着看吧!反正,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你可别太相信魏大哥!”
  “魏如峰?”晓彤更加困惑了:“怎么又和如峰有关呢?”
  “哼!”晓白哼了声:“你记住就是了,反正……哼!他要是好的话就没事,他要是不安好心的话……走着瞧吧!”
  晓彤望着晓白,对于晓白这些模模棱棱的话,她简直一点头绪都摸不着。用手拂了拂头发,她看了看桌上的小闹钟,快两点半了,怎么爸爸妈妈还一个都没有回来?她的情绪那么乱,心中的问题那么多,实在无心再来分析晓白卖关子似的谈话,只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你别一天到晚想打架,如峰不会对不起我的!”
  “哼!”晓白重重的哼了一声。“别说得太早!”
  说完,他转过身子,走到自己屋里去了,明天还要上课,今天必须睡了。打了个哈欠,肚子里一阵叽哩咕噜乱叫,他把头再伸进晓彤的屋里:“姐,家里还有可吃的东西没有?”
  “我不知道!”晓彤说,站起身来,走进厨房里,打开碗橱,看看还有碗冷饭,用盘子扣着,就喊着说:“有点冷饭,要不要?”
  “也行,只要能吃就行!”晓白钻进了厨房。
  “等一下。”晓彤说:“我帮你热热吧,半夜三更,吃了冷饭会泻肚子,用点油炒炒吧,家里连蛋都没有了,要不然,可以炒一盘蛋炒饭!”
  蛋炒饭!听到这三个字,晓白肚子里的叫声更喧嚣了,几乎已经闻到了那股焦焦的炒蛋香。晓彤走到炉子旁边一看,不禁耸耸肩膀,对晓白无奈的摊了一下手。炉子,冷冰冰的,煤球早已熄灭了,妈妈竟忘记了接一个新煤球。无可奈何,她说:“用开水泡泡吧!放点酱油味精,怎样?”
  “可以!”
  晓彤调了一碗什么酱油味精饭,又洒上点鲶油,晓白再倒了点胡椒进去,一尝之下,居然美味无比!大大的咂了咂舌,他说:“姐,你也来一点,好吃得很!”晓彤本不想吃,但看到晓白吃得那股津津有味的样子,禁不住也有些馋了起来。本来吗,晚饭等于没有吃,回家又哭一场、闹一场,现在两点多钟了,说什么也该饿了。在小板凳上坐了下来,用饭碗分了晓白半碗饭,姐弟二人居然吃得狼吞虎咽。当梦竹回了家,悄悄的打开房门,无声无息的穿过几间空荡荡的房子,而停在厨房门口的时候,她所见到的就是那样的一幅饕餮图。晓白和晓彤,一个坐在厨房的台阶上,一个坐在小板凳上,每人捧着碗酱油拌饭,津津有味的吃着。两颗黑发的头颅向前凑在一起,两张年轻的脸庞映在苍白的灯光下。梦竹站在那儿,被眼前这幅画面所眩惑了,她的一双儿女!从没有一个时候,她觉得比这一刻更受感动。她的两个孩子!两个出色的孩子!谁家的儿女能比他们更亲爱,更和谐,更合作?可是……如果这家庭有任何的变化,一切还能圆满维持吗?她眨动着眼睑,突然间泪雾迷蒙了。
  “哦,妈妈!”是晓彤先发现了厨房门口的母亲,叫着说:“你到哪里去了?”
  晓白也拋下了他的空碗,回过头来说:“爸爸呢?”
  爸爸呢?梦竹也有同一个问题。明远怎么还没有回来?他到哪儿去了?会不会又像上次一样去灌上一肚子酒?她看了看晓白和晓彤,带着掩饰不住的疲乏,说:“我不知道爸爸到哪里去了。你们怎么样?还饿不饿?”
  “已经饱惨了。”晓白说。
  饱“惨”了?饱也会“惨”?孩子们的口头语!她怜爱的望着晓白,一个好孩子,她常常对他不够关怀。
  “去睡吧,晓白。”她说:“明天还要上课呢!”
  “O。K!”晓白答应着,钻进了屋里,真的该睡了,眼睛已经在捉对儿打架了。往木板床上四仰八叉的一躺,鞋子还来不及脱,睡意已染上了眼睑,闭上眼睛,打个哈欠。霜霜的胳膊真可爱,嘴唇真丰满……魏如峰,他敢欺骗晓彤,不揍瘪他才怪……再打个哈欠,翻一个身,他睡着了。
  晓彤把饭碗洗了,抬起头来,母亲还站在房门口望着她,眼睛是深思而迷乱的。妈妈怎么了?她洗了手,走上榻榻米,问:“妈妈,你在想什么?”
  “晓彤,到我屋里来,我有话和你说!”
  又来了!又是老问题!晓彤知道。用牙齿轻咬着嘴唇,她一语不发的跟着梦竹走进了屋里。梦竹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握着晓彤的手臂,让她坐在自己的对面,对她仔细的打量着。多美丽!多可爱!多纯洁和无邪的孩子!那对眼睛,简直就是何慕天的!她奇怪魏如峰会发现不到这个特点。好久一段时间后,她才慢悠悠的问:“晓彤,你真离不开如峰吗?”
  “妈妈!”晓彤低低的,祈求的喊。
  “唉!”梦竹叹了口气:“那么,晓彤,妈妈答应你了,你可以和他来往。”“噢!妈妈!”晓彤倏的抬起头来,惊喜交集,而又大出意外。“妈妈!真的?”她不信任的转动着眼珠,怀疑的望着梦竹。
  “是的,真的。”梦竹轻声说。“以前我有许多误会,现在都想通了,那是一个好青年,有志气,也重感情。你可以跟他处得很好。我不反对你们了,晓彤,你可以不再烦恼了,是不是?”
  “噢,妈妈!噢!妈妈!噢,妈妈!”晓彤喊着,一下子用手勾住了梦竹的脖子,而把满是泪痕的脸贴上了梦竹的脸,在梦竹的耳边乱七八糟的喊着:“妈妈,你真好!妈妈,你真好!你真好!”
  “好了,”梦竹说:“现在,去好好的睡一觉吧!明天起来,精精神神的去上课,你还要考大学呢!现在,去吧!”
  晓彤放开了梦竹,对母亲又依依的望了一眼。然后,她把嘴唇凑向母亲的面颊,轻轻的吻了一下,低低的说:“妈妈,你也不再烦恼了,好吗?”
  梦竹怔了怔,接着就凄然微笑了。
  “是的,我也不该烦恼了,多年没有打开的结已经打开了,再烦什么呢?只怕新的结要一重重的打上来,那么,就一辈子也解不清楚了。好了,晓彤,你去睡吧!我要再好好的想一想。”
  “妈妈,”晓彤担心的望着母亲:“不要又想不通了!”
  梦竹笑了。
  “傻孩子!”她怜爱的说:“去睡吧!记得关窗子,天凉了。”
  晓彤走进了屋里。梦竹眼望着那两扇纸门阖拢,就浑身倦怠的躺在床上。真的,该好好的想一想了,明远为什么还不回来?和何慕天的一番长谈仍然在耳边激荡,过去的片片段段,分手后彼此的生活,晓彤和如峰的问题……何慕天!她曾耗费了二分之一的生命来恨他,多无稽!当一段误会解开后,会发现往日的鲁莽和幼稚!假若那天不盲目的信从了那个女人的话,今日又是何种局面?她瞠视着天花板,疲乏压着她,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脑中的思想却如野马般奔驰着。
  三点了,三点十分,三点二十……黎明就将来到,明远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还不回来?但愿他不会出事!我要把一切和他谈谈!阖上眼睛,她不能再继续思想,她必须休息一下。倦意向她包围、弥漫……
  当她醒来的时候,早已红日当窗,整个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几点了?她翻身起床,身上盖着的棉被滑了下去,是谁为她盖的棉被?明远呢?还没回来吗?她坐正身子,摇摇头,想把那份昏昏噩噩混混沌沌的睡意摇走。桌上的闹钟指着九点!糟了!竟忘了给孩子们做早餐!扬着声音,她喊了声:“晓彤!”
  没有回答。她再喊:“晓白!”
  仍然没有回答,他们已经起来了?上学去了?站起身来,桌子上压着张小纸条,晓彤娟秀的字迹,清清爽爽的写着:“好妈妈:早餐在纱罩子底下,稀饭是我烧的,底下烧焦了──煤球火灭了,所以我起了炭火。爸爸还没有回家。我和晓白上学去了。祝妈妈好睡!晓彤于清晨”梦竹放下了纸条,软绵绵的在书桌前坐下。晓彤!那善解人意的孩子!她衡量不出自己能对她有多喜爱!多险!她差一点剥夺了这孩子的终身幸福和快乐!用手揉揉额角,脑子里仍然昏昏然,猛然间,她跳了起来,明远呢?他从没有通宵不回家过!
  像是回答她心中的疑问,门口一阵汽车喇叭响,接着,有人在重重的打着门。明远出事了!她的心脏向地底沉下去。迅速的跑下榻榻米,奔向大门口,她心惊肉跳的打开大门。门外,王孝城正吃力的把烂醉如泥的杨明远从一辆出租车里拖出来。梦竹放下了心,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哦!他在你那儿!”她说,开大了房门,让王孝城把杨明远弄上榻榻米。
  经过了一番吃力的连拖带拉,王孝城和梦竹总算把明远放上了床。明远酒气醺人,鼾声大作,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呓语和莫名其妙的咒骂。梦竹拉了一床棉被给他盖上,奇怪的望着王孝城说:“他怎么会喝成这样子?”
  王孝城摊了摊手。
  “他半夜一点钟跑到我那儿,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了,在我家发了半天酒疯,说了许许多多醉话,又哭又唱,闹了好久,快天亮的时候又大吐一场,才睡着了。我怕你不放心,所以还是把他送回来。”
  梦竹点点头,请王孝城坐下,想倒茶,看看温水瓶里已经滴水俱无,只得作罢。王孝城凝视着梦竹说:“你别忙着招呼我,梦竹,我们还是谈谈的好。”
  梦竹在书桌前的椅子里坐了下来,一时间,觉得万绪千头,问题重重,所有的事情都纠缠混乱成了一团。不禁用手抹了抹脸,叹了口气说:“唉,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他以前滴酒不沾,现在动不动就喝成这副样子……唉,有问题,从不肯好好解决,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好!”她用手抵住额角,痛苦的摇着头。
  “梦竹,”王孝城沉吟的说:“你已经知道何慕天和魏如峰的关系了,是吗?”
  梦竹把手从额上放下来,坦白的望着王孝城,毫不掩饰的说:“昨天晚上,我已见过了何慕天。”
  “是吗?”王孝城微微的吃了一惊,他困惑的看着梦竹,后者的神情那么奇怪,没有激动,没有怨恨,没有愤懑。所有的,是一份淡淡的无奈,和深深的哀愁。这份无奈和哀愁染在她的眉梢眼角上,竟使她焕发出一种奇异的美丽。王孝城有些迷惘了。“你们谈过了?”他问。
  “谈了很久──很久。”梦竹轻轻的说:“关于如峰和晓彤,也获得了一个初步的结论──反正,他们现在也不可能结婚,晓彤还要考大学,我想,先让他们继续交往下去,至于晓彤的身世──”她看了床上的明远一眼,用更低的声音说:“我们都认为保密比揭穿好得多。只怕明远──”她咽住了,呆呆的望着床上的明远。
  “梦竹,”王孝城恳切的说:“我想,你和何慕天一定谈得很多很多,关于你们以往那一段,我也在前几天和何慕天的一次长谈里,才完全了解真相。造化弄人,有的时候,许多事都无法自己安排,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梦竹,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假若你不嫌我问得太坦白,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今后,你打算怎么办?”“今后?”梦竹愣愣的问。
  “是的,今后。你看,以前你和何慕天那一段误会──我想,应该叫误会吧──到现在,总算解除了。你和明远,据我看来,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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