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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不饶恕-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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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说的,让你一次赚个饱。”我给他点了根烟,随口问:“林武没来?”
  “他有自己的事情,”胡四眨巴着小眼,笑得很暧昧,“在外面收保护费呢。”
  “保护费?”我不解,“保护谁?”
  胡四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我的脑袋一下:“哈哈,你是彻底完蛋了,这是新名词。”胡四说,林武拉了一帮兄弟,专门瞅谁家在聚众赌博,然后就带这帮兄弟去人家家里“看场子”。起先是通过熟人,冒充赌博的跟人家一起赌,后来直接亮了身份,告诉人家他们要“抽头”,人家当然不愿意,他们就连唬带诈,甚至把人家的家也砸了。设场子的当然不敢报案,有的就忍了,有的拉人跟他们干了几次,结果都被林武他们给制服了,那些实在不听话的,他们就把公安和联防也搬出来,搅得人家四处躲藏,最后乖乖地让他们抽头。林武他们也很有能力,一般公安抓赌,他们都能提前得到消息,彼此相安无事,最后设赌局的人还非常需要他们呢。林武说了,将来全市的赌棍都是他的“手下”。
  “武大郎卖烧饼,什么人操什么职业啊,”我笑道,“他就适合干这个。”
  “干这个不好吗?比我这个小破饭店可来钱。”胡四摆摆手,“一会儿他就来了,先别管他。”
  我把想砸黄胡子的事情从头到尾对胡四叙说了一遍,末了问:“你有什么想法?”
  胡四摸着下巴沉吟道:“我还真不了解这个人呢,光听说海天路有个叫黄老二的,人挺猛……”
  我有点沉不住气了,这小子总是这样黏黏糊糊的:“别'演花'了,你就说你想不想参与吧。”
  胡四捻了捻手指,冲我翻了个眼皮:“这倒是个好事儿,可你有这个吗?这年头没这个干什么也不行。”
  我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这个道理我明白,钱有,人我也有,可是派出所那边?”
  胡四左右瞅了两眼,我示意金高他们先出去,胡四的眼睛开始充血:“你不是认识严盾吗?”
  是啊,这事儿也许严盾能够帮我一忙,转念一想,我摇了摇手:“我跟他的关系还没达到那种程度,这事儿不忙告诉他。”
  胡四盯着我看了好久,猛地一拍桌子,沉声说:“不需要你了,我有人。”
  我把阎坤给我的信封拍在桌子上,往前一推:“这是一万。”
  胡四拆开信封,刷刷地扳着那些钱:“阎八这是来不及了啊……行,白道儿的你交给我就可以了。”
  我把钱分成两半,一半装起来,一半递给他:“兄弟就等你这句话。”
  胡四拉我进了另一个房间,盯着我看了一阵,慢慢站起来,围着桌子来回踱步:“我知道你的魄力,我也知道你办事儿的分寸,可你想过没有,你总归是将近四年没在社会上混了……这样吧,这几天你哪里也不要去,我派人好好打听打听这个黄胡子的底细,然后让林武把他的兄弟都拉来,咱们再一起合计合计。你这边的兄弟也找几个,最好找几个管用的,嘴巴又结实的,刚才你带来的那三个人,除了金高,我看那两个都不行,眼珠子直打晃,没开始先想'尿'……呵,别撇嘴啊,你四哥的眼力不会比你差到哪儿去的。然后呢?我抓紧时间跟我那些'关系户'联络联络感情,万一这事儿闹大了,咱们也好有个退路。再就是,这事儿不要让太多的人知道,人家黄胡子能熬到这一步,肯定也不是'一个眼的逛鱼',别还没等咱们开始行动,人家先把咱们给干了。”说着话,外面就响起了一阵吵闹声。
  “大金!你怎么来了?”是林武的粗门大嗓。
  “林武?我还以为是哪个膘子呢,哈哈!”金高的声音更高。
  “诈唬什么?进来。”我推开门,冲他们勾了勾手。
  林武推着一位娇小的姑娘进来了:“芳子,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过的蝴蝶,叫远哥。”
  我的眼前一亮,心像过电那样猛抽了一下,不知道因为什么,脸刷地红了。
  那姑娘闪着长长的睫毛,眼睛像两汪幽深的湖水在轻轻荡漾:“远哥好。”
  林武拽了我的袖口一把:“傻了?盯着我妹妹看什么看?”
  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刚才飘在外面的魂儿一下子回到了身上,我尴尬地一笑:“你妹妹?”
  “我妹妹,”林武拍着那姑娘的肩膀说,“你说,你是不是我妹妹?”
  “谁是你妹妹?”那姑娘扭开林武的手,冲胡四撅起了嘴巴,“四哥,他老是占我便宜。”
  “当你哥哥就是占便宜啊?”胡四给她让个座,笑道:“芳子,最近忙什么呢?”
  芳子抓起放在桌子上的烟盒,一下一下地往外掂香烟:“还那样,站街玩儿。”
  金高用胳膊肘拐拐我,伸出舌头冲芳子舔了舔:“哥们儿,美女啊。”
  林武听见了,一把推了金高一个趔趄:“来不及了这是?没看是谁的马子?我林武的韭菜你也敢割?”
  金高顺手抄起一条板凳,作势要打他:“我先把你砸成太监,再研究下一步的事儿……”
  “你们俩认识?”胡四拉住金高,问林武。
  “算是认识吧,在看守所集中号里呆过几天,”林武接过板凳,放在地上坐下了,“能吃着呢这家伙。”
  “谁能吃得过你?”金高憨笑两声,“除了我的馒头没被你抢过,谁没受过你的压迫?”
  芳子瞪着清澈的大眼睛,看看林武再看看金高,吐一下舌头:“俩狗熊哟这是。”
  我不敢看芳子了,心跳得厉害,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胡四似乎觉察到了我的不自在,打个哈哈说:“蝴蝶这是感冒了,脸黄眼红身子哆嗦……”
  我连忙拦住话头:“四哥,你们谈着,我回家吃药去,还真有点儿感冒了。”
  林武横着身子挡在门口,不满地说:“怎么,对我有意见啊?我刚来你就想走?”
  我偷眼瞟瞟芳子,芳子正用眼角瞄着我,我的心又抽了一下,感觉自己快要晕倒了。不行,我不能再呆在这里了,让大家都看出来,我的脸面往哪儿搁?我冲胡四嚷了一声“那件事儿你跟林武说,我改天再来”,扒拉开林武,逃也似抢出门去。走在路上,金高语气暧昧地问我,哥们儿,看得出来你很紧张嘛……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没有接茬儿,整个人像是飘在半空,忽悠忽悠地往前飞。莫非这就是在牢里的时候那帮老家伙们经常念叨的“一见钟情”、“春心荡漾”什么的?我很纳闷,这种感觉很奇妙,心痒痒的,脸发麻,手心出汗,身体轻得像鸡毛……她跟林武是什么关系呢?她说话的语气和她从烟盒里往外掂烟的动作,跟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是那样的不协调,这是为什么?难道她跟我们一样,也是在社会上混的人?这一次,我是彻底的“晕罐儿”了,三年多的劳改生活,让我对女人这个概念模糊得如同云雾,心底慢慢升起一股淡淡的悲哀。
  我稳定了一下情绪,让花子和大昌先回家,跟金高一起找了一家小饭店,喝着酒又商量了一阵,然后直接去了海天市场。这里人山人海,我站在人群里像是一滴水突然溶进了大海,有点儿不知所措的感觉……什么时候这里变得如此繁华?海货市在市场的最南端,三条百米长的水泥台上摆满了各色海鲜,人们在这里大呼小叫,绿色的棚子笼罩下,嗡嗡嘤嘤犹如海啸。我们俩像两条泥鳅,在人缝里钻来钻去,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花子说的黄胡子的那个铁皮房。我站在铁皮房的对面,冷眼往里看去,房门虚掩着,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缭绕的烟雾里坐着不少人,他们好象是在打扑克,不时有尖声喊叫传出来。我问旁边一个卖虾的:“大哥,黄老二今天来没来?”
  那个人似乎很紧张:“兄弟,你可别这样叫他,他听了会不高兴的,叫二爷。”
  我没回头,装做漫不经心:“就是,呵呵,二爷没来吗?”
  那个人扳着我的肩膀,把手伸到我的眼前,手臂弯了一个弯儿:“那不,在那儿喝茶呢。”
  我顺着他的手臂往前看去,一把通红通红的遮阳伞下坐着两个光膀子的人,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正是黄胡子。几年没见,这家伙又壮实了不少,一棱一棱的肌肉在阳光下闪着黝黑的光,胸前的那个虎头刺青深藏在他浓密的胸毛里,偶尔吹过的风将他的胸毛掀起来,那只老虎似乎发毛了,一扑一扑的像是要跳出来吃人的样子。我拉金高退回人群,找了个黄胡子看不到的地方继续打量他。他好像吃多了,不时打一个饱嗝。他打一次嗝,旁边的那个人就给他递一次茶水,他懒洋洋地啜口水,接着打。不远处的一个马扎上坐着一个穿红色花衬衣的光头,手持一个酒瓶子,边喝酒边四下打量,目光冷峻,看来这个人就是胡东了。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看做派,这是一个色厉内荏的主儿,我断定这种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不抗砸。
  “大金,看到了吧?”我小声对金高说,“那个留着大胡子的就是黄胡子。”
  “认出来了,”金高的眼睛越来越红,“穿红衣服的应该是胡东吧?”
  “没错,应该是他。”
  “我操,整个一个孩子嘛。”
  “我想好了,”我蔑视地笑了笑,“咱们就从胡东开始。”
  “从他开始?哈,我明白了,这叫出师有名。”
  胡东好像把那瓶酒喝完了,一下一下地往上抛着空瓶子,黄胡子用手指指他,他坐稳了。“这小子还挺会拿架子呢,”金高冲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妈的,我真想这时候就上去把他剁了。”
  “你跟他有仇吗?”我拉着他钻出人缝,“不是为了以后过得舒坦点儿,谁理他。”
  “蝴蝶,看样子这小子有点儿势力,来的那天咱们得带上家伙。”
  “再说吧。”我困了,想回家睡觉。
  顺路给我爹买了几瓶好酒,又给我弟弟买了不少连环画,我告别了金高。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照得头皮阵阵发痒,像是有许多毛毛虫在乱爬。
  躺在我爹收拾得很干净的床上,芳子的大眼睛一直在我的眼前晃动,挥之不去。
  我弟弟流着亮闪闪的口水在翻连环画,哗啦,哗啦。
  几天以后。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没有风,淡淡的雾气飘浮在黄色的阳光里,一点一点地融化着。海天市场南大门,我和金高站在一个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面色冷峻。戴着一付宽边墨镜的林武走了过来:“我的人全来了。”
  “四哥呢?”我尽量保持着平静。
  “也来了,跟孙和平和梁超他们一起来的,从北门。”
  “孙和平?梁超?干什么的?”我有点儿恼火,怎么又找不相干的人来呢?
  “你别管了,跟咱们是一路人,无非是职业不同罢了。”
  “明白。”我心里有数了,这就是所谓的“白道”兄弟。
  “刚才我在那边看了,黄胡子和胡东在鱼市上晃荡,其他人全在铁皮房里坐着。”
  “先把铁皮房控制起来,马上。”
  “已经进去了,我在外面看了三分钟,一点儿声音没有,估计很顺利。”
  “外面呢?”我的手心开始出汗,舌头不由自主地舔起了牙齿。
  “全安排好了,就等你了。”
  我把脚腕子挨个在地下扭了扭,开始往里走:“按咱们以前商量的办,在我还能控制局面的时候,任何人不许乱动。大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别掏枪……就是掏枪了也不要打他的要害,咱们吃不起官司了,明白了吗?”
  晨风拂在我的脸上,让我的脑子异常清醒。“蝴蝶,今后咱们的日子过得好与坏,全在你这一仗上了,第一次亮相如果'尿'了,再想爬起来基本不太可能。”……耳边突然响起胡四那天对我说过的话,浑身发热,胸口胀得几乎让我喘不动气了。走到黄胡子的铁皮房旁边,我侧耳听了听,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我猜想,黄胡子的人也许正被林武的弟兄用枪指着脑袋蹲在地下不敢喘气呢。我发现,前几天见过面的几个朋友,三三两两的在周围溜达,我冲林武会心地笑了。金高在一旁不停地念叨,黄胡子呢?黄胡子呢?林武靠过来,把嘴巴往不远处的一个鱼摊上一呶:“黄胡子。”我看见黄胡子正跟一个卖鱼的在高谈阔论,不时仰起脸哈哈大笑,胡东抱着胳膊站在一边。我屏了一下呼吸,迎着他阔步走去。
  “二哥,还认识我吗?”我站在黄胡子的对面,淡然一笑。
  “咦?面熟……”黄胡子摸了两把头皮,“你是蝴蝶吧?”
  “呵呵,是啊,我是杨远,”我伸出手来跟他握了一下,“二哥很忙吗?”
  “不忙不忙,”黄胡子拉着我往外走,“好久没见着你了,哥哥请你吃顿饭,什么时候出来的?”
  走到鱼市尽头的一块空地,我站住了:“饭就不吃了,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黄胡子一愣,他似乎觉察到我的来头不善,摸出烟点上了:“有事儿吗?”
  我也点上一根烟,口气冷漠:“有点事儿。”
  我发觉他很紧张,但还是把那个烟圈吐得很漂亮:“有事儿尽管说,二哥能帮上忙的没问题。”
  我用眼睛的余光看到,胡东正侧着身子一步一步地往这边靠,林武和金高紧贴着他。
  黄胡子好像也看见了这一幕,拔腿往铁皮房里走:“兄弟,进来说话。”
  “不必了,”我拉住了他,“一点小事儿,不用那么隆重。”
  “到底什么事儿?”黄胡子站住了,说话的口气明显的底气不足。
  “我听说,你一个叫胡东的兄弟想干挺了我?”我乜了被金高和林武夹在中间的胡东一眼。
  “不会吧?”黄胡子的脸上显出一丝轻松,“原来是为这个……那我可得劝劝他,不尊重大哥嘛。”
  “不劳你的大驾了,今天我就当你的面扇他两巴掌,算是我替你教育教育他。”
  黄胡子直直地看着我,目光有一丝散乱,他似乎是在掂量我的力量,嘴巴上的烟头被他咬得一颤一颤,烟灰掉了一胸脯。我伸出手来,给他拿下烟头丢在地上,烟头在地上幽幽地冒着青烟。他一愣神,冲我傻笑一声,伸出脚,用擦得瓦亮的皮鞋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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