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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不饶恕-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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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那时候判刑也很快,几乎不怎么审问就下达了《起诉书》,人还在发着懵,就开庭了,开庭回来的人不管判了多少,只要还活着就很兴奋,好像一头拉了八年磨的驴一下子卸了缰绳,欢呼几声,再跟大家拥抱上一阵,便雀跃着去了集中号。以前的恩恩怨怨,似乎伴随着这一阵兴奋,烟消云散了。每当这个时候,我都要伤感上那么几分钟,心里空落落的,就像被人抽走了一管子血。
  在号子里又呆了几天,检察院的人就来看守所了。在这之前,严盾来提审过我几次,最后那次他似乎很无奈,反复说“现在是非常时期,有些事情你应该谅解”,最后跟我谈起了人生,印象最深的是这句话:“人生的道路各不相同,选错了路就应该马上改正。”那时候我小,还以为他说这话的意思是自诩他走的路漂亮呢,现在我很后悔,早知道这样,我应该把这句话刺在我的胸口上。
  在值班室里,我满腹委屈,正准备跟检察院来的人诉苦,人家就让我靠墙站好了:“被告人杨远,请听本院宣读对你的起诉书:被告人杨远,男,1966年7月27日生,汉族,初中文化程度,捕前住……被告杨远在1983年7月21日晚,伙同被告李俊海,窜至本市顺天路13号石桥饭店内饮酒,因一客人不慎将尿撒到被告李俊海的鞋面上,二人发生口角。被告杨远闻声赶到,对客人大打出手……被告李俊海掐住客人的脖子,被告杨远掏出匕首威胁客人交出钱财,二人共劫得人民币八十九元两角……该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三十四条第一款之规定……”我听得晕头转向,小腹阵阵抽搐,如果不是因为年轻,估计当时我就拉裤裆里了。回到号子,我蒙头大睡,感觉自己疲惫得要死了。整个号子鸦雀无声,大家都不想惹我。
  开庭的时候,我见到了李俊海。他瘦得像个猴子,被法警捏着脖子进来的时候,他瞪着呆滞的眼睛扫了我一眼,我发现他的目光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内疚。我想大声质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为什么?!可是,当我看到他的那一瞬,心突然就软了,就像一块烧红了的铁一下子戳到冰凉的水里那样,冷却了,没有了灼人的气息。
  我直直地看着他,心里很难受,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当时的心情,我觉得他像是一把用木头做的刀子,一点一点地在割我,疼、麻木且忧伤着……审判长不停地问:“你到底拿没拿刀子威胁客人?”我不是不想回答,我真的说不出来话了,就这样仰着头,眼如死鱼,心如死灰。我麻木了,麻木得如同一根竖在寒风里的木头。迷糊中,我清楚地听到这么一句:“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十四条第二款之规定,判决如下,被告人杨远因犯抢劫罪,判处有期徒刑六年,与前罪没有执行完毕的刑罚一年零一个月,数罪并罚,决定合并执行有期徒刑七年……”
  闭庭的时候,我站在威严的国徽下面,泪雨滂沱,当时我哭得伤心极了,哭得腰里直抽搐。
  李俊海站在我的旁边,他好像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兄弟,知足吧,这就不错了,我还八年呢。”
  我转身往门口走去,那里有一片灿烂的阳光,阳光下一朵小花正在绽放,光彩夺目。
  1984年7月27日,我满十八岁了,这一天是我判决后在集中号呆的第三天。吃中午饭的时候,段所来了,他拨开窥视孔冲我勾了勾指头,我连忙靠了过去,段所说:“你爸爸给你捎了点东西。”说着就把门下方的大窗口拉开,递进一个纸包来。我的心一抽,接过纸包问:“我爹走了?”段所点点头:“走了,现在你的身份不一样,不能接见。”
  我说声“谢谢政府”,把纸包打开了,那里面包着一双鞋,是用黑颜色的布做成的,底是很厚的那种白布纳的,针脚密得像用缝纫机拶的,我知道这是我爹的手艺。我小时候的鞋都是我爹亲手做的,穿在脚上很舒服。
  在废品站当临时工的时候,一位老师傅嫌我的鞋底不抗“造”,用一块轮胎皮子给我做了个鞋底,我爹很恼火,立逼着我用剪子将它抠了去。我爹说,他一个收破烂的懂个屁?这种底子穿上,结实倒是结实了,那还叫手工鞋?老祖宗的这点玩意儿就这么让这帮不学无术的家伙给糟蹋了。我感到好笑,这都哪跟哪呀,可又不敢不听他的,回废品站以后,老师傅还好一阵纳闷,这孩子真不会过日子,好端端的一双鞋,没穿几天就透底子了。
  我爹可不管那一套,他很喜欢给我和弟弟做鞋。这种鞋,我一个月就能穿破一双。去机械厂上班以后,我爹就不给我做这种鞋穿了,他说,儿子,咱也是在城里上班的人了,咱得穿皮鞋了。再也没给我做。看着这双鞋,眼前就浮现出我爹睁着那只视力模糊的眼,坐在灯下给我纳鞋底的情景。他的影子孤单地映在墙上,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针扎破了他的指头,他把嘴巴嘬起来,那根指头在嘴巴里一扭一扭……我的鼻子蓦地一酸,差点儿流了眼泪,赶紧冲大家笑笑,我说:“老少爷们儿,今天我过生日,我爹给我做了双鞋,这种鞋最适合在劳改队里穿,倍儿有派……”我说不下去了,心里难受的要死。
  一个叫“强奸”的老头,接过鞋赞道:“好手艺,比我老娘做的还好呢。”
  一提娘,大家都眼泪汪汪的,饭也吃不下去了。
  鞋里还有一张纸,“强奸”抖着那张纸说:“蝴蝶,这里还有一幅画儿呢。”
  我接过来一看,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我用那张画挡着脸,往伤心里使劲地哭,哭得十分难听。
  那是我弟弟给我画的画儿,那上面画着一个威风凛凛的解放军战士,他的腰板笔直,他的表情很严肃,他的衣服是用蜡笔和蓝色钢笔水涂的,眼睛像关公,脸像张飞,胸口敞开着,胸前是一只像老鹰一样的蝴蝶……他站在蓝天下,显得英姿勃勃。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五彩斑斓的梦,我梦见我和我爹牵着我弟弟的手,走在天上。黄颜色的和红颜色的还有白颜色的云彩,一缕一缕地从我们身边飘过,伸出手来就可以抓一把放在手心里;远处飞翔着一行一行的大雁,它们默默地飞,没有一丝声响;红彤彤的太阳像锅盖那么大,它就那么静悄悄地悬挂在我们爷儿仨的头顶上,一点儿也不刺眼,一点儿也不烫人,照得身上暖洋洋的。我爹说,嗨,多么美的景色呀,大远,你快看,多么美的景色呀。我弟弟依旧结巴着,他说,嘿,嘿嘿,嘿……我笑醒了,我以为自己会大叫起来:弟兄们,快来看,多么美的景色呀。可是我发现,我的脸上满是泪水。
  “杨远,出号!”十天以后的一个早晨,段所站在门口喊我。
  “是!”我一个猛子蹦了起来,我知道,我即将被发往劳改队服刑了。
  我们一行六个人像一串用铁丝穿起来的蚂蚱,哆里哆嗦地上了停在门口的一辆警车。
  坐在车里,听着城市里喧闹嘈杂的声音,我很茫然,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将是什么。
  第九章 入监
  接收新犯人的入监队在一个大院的西北角上,是一座孤零零的橘黄色楼房。我们一行人跟在入监队马队长的身后,战战兢兢地进了楼底的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站着一个相貌凶恶的黑大个儿,马队长冲黑大个打了一个响指:“董启祥,看好了,这都是你的人了。”那个叫董启祥的黑大个咧了咧香肠般厚实的嘴唇,上来一个一个把我们按在靠墙的位置蹲好,然后问:“你们是'二看'来的?”大家点点头没敢说话,不知道他是“卖什么果木”的。马队长坐到办公桌后面点着我们说:“来吧,一个一个地说。”董启祥掏出烟给马队长点上:“马队,你忙你的去吧,这儿有我呢。”马队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唉,忙晕了啊……那好,我还得去'一看'接人呢,登记完了就带他们去监舍。”
  接下来我明白了,这个叫董启祥的黑大个也是个犯人,是入监队的“大值星”(犯人头)。
  登记很简单,无非就是问了问姓名、案由、刑期等等,很快。
  跟着董启祥上楼的时候,一个拎着水桶下楼的人一把拉住了我:“蝴蝶?”
  这个人个头很高,长得也很壮实,我站住了,面熟,但不认识,我尴尬地笑了笑:“是我,你是?”
  那个人好像很吃惊,把眼睛瞪得像铃铛:“真的是你?你不是在看守所干劳动号的吗?”
  董启祥也站住了:“谁叫蝴蝶?”
  我回答:“祥哥,我。”
  那个人抢话说:“大祥,这就是河东的蝴蝶呀,把小广'干挺'了的那位。”
  董启祥乜了我一眼:“听说过,猛人啊。小杰,你忙你的去,呆会儿到我屋里来一下。”
  小杰一把拉过我的手:“你应该认识我的呀!小杰,南山的,你忘了?咱俩不是还一起砸过吴胖子的吗?”
  我记不起来了,我的脑子好像被洗过一样,以往的生活大段大段地从我的记忆里剥落了,我含混地点了点头。
  小杰以为我想起来了,显得很兴奋,大声嚷嚷道:“回去等我,一会儿我上来给兄弟接风!”
  一行人心怀忐忑地进了一间屋子,这间屋子像一间普通的教室,不同的是,教室后面有一排大铺,铺上整齐地码放着一些豆腐块一样的被子。董启祥让我们列成一排在黑板前站好,拍了两下巴掌说:“同犯们,我们中队又来新人了,大家鼓掌!”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来的时候,我在心里直想笑,这也欢迎啊?还新人呢,整得跟参军似的。
  “哥们儿,听说过我吗?”吃饭的时候,董启祥大大咧咧地问我。
  “祥哥,”我不想骗他,我真的没听说过,“祥哥,请原谅……”
  “哈哈,这兄弟实在,”董启祥似乎感觉很没趣,用筷子在眼前晃悠了两下,“看来我不如你。”
  正沉默着,门“咣当”一声打开了,一个袖子上戴蓝箍的中年人闯了进来:“快!小杰在水房跟人打起来了。”
  董启祥一把拉起了我:“别吃饭了,跟我走。”
  全屋的人都站起来了,有几个人似乎很兴奋:“祥哥,这还了得?需不需要人手?”
  董启祥猛地将饭碗砸向那个喊得最响的人:“都给我坐好了!”
  水房在操场的南面,我们俩跑了几步就到了。门口已经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圈子里不时传来阵阵叫骂声。董启祥做了一个深呼吸,大步冲了进去。我跟在后面想了想,我不能就这么冲进去,万一打起来怎么办?我出手还是不出手呢?出手?搞不好要犯法,不出手?那么我跟着来干什么?那时候,容不得我多想,一边犹豫着还是扒拉开人群闯了进去。
  小杰的衣服破了,结实的胸脯在阳光下闪着黑黝黝的光,他用脚踩着一个黑瘦的人,一手别着一个胖子,一手指着对面一个手持铁棍的人:“耗子,别乱来!”那个叫耗子的人划着步,像一位进入状态了的斗牛士,嗷嗷叫着将手里的棍子舞得水泄不通,可就是不敢上前。小杰手上别着的那个跟他同样结实的人,好像不能动弹了,反着身子喊得撕心裂肺:“大哥,快撒手!我的胳膊断了!”董启祥上去给了那个人一个“掏腹”,那个人立马佝偻下了,软得像滩鼻涕。董启祥抬起头,冲“斗牛士”诈唬了一声:“耗子,把凶器放下。”耗子一愣:“祥哥,我没行凶……”
  “快放下棍子!”董启祥转身冲看热闹的人群叫道:“大伙儿都看见了吧?他想重新犯罪!”
  “祥哥,别跟他废话,把他拿下!”看热闹的一齐起哄,耗子傻了,把棍子一扔想跑。
  “别走,跟我去队部!”我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耗子就倒在了地上,腾起的尘土淹没了他。
  一阵哀鸣过后,我看见董启祥站在袅袅上升的尘土里,面带微笑,像刚打完了蒋门神的武松。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这些声音里透着一股意犹未尽的欢娱,和激战过后的无聊。
  小杰嘿嘿笑着招呼我:“蝴蝶,过来搭把手,押着我脚下的这个小子,咱们报告政府去。”
  人群嗷地一声散开了,董启祥对喊我们来的那个中年人说:“老油子,你别走,跟我一起去作个证。”
  老油子把胸脯挺得像个吃饱了的猴子,从我的手上抢走瘦子,趾高气扬地在前面开道。
  马队长正在给几个新犯人训话,见我们进来,简单问了一下情况,对老油子说:“欺压新收犯这是不允许的,把耗子送到医务室去,完事儿以后让他去严管队。董启祥我可告诉你,以后不许出手那么重,你以为这是在外面啊。”
  小杰插话说:“马队,这事儿是我引起来的,不关董启祥的事儿。”
  马队长瞪了小杰一眼:“这就对了,你去小号呆两天。”
  “啊?凭什么?”小杰的脸有些发黄,嘴巴张得像是能塞进一个煤球去。
  “别叨叨,闹事儿的都得受惩罚,这叫整顿狱内秩序,收拾收拾走吧。”
  “我走了,队上的水谁拉?”小杰冤枉得想哭。
  “杨远,你过来,”马队长指着我对小杰说,“他拉,人家杨远干这活儿比你资格老。”
  小杰无奈地扫了我一眼:“兄弟你行啊,直接抢了我的饭碗。”
  董启祥乜着小杰沙沙地笑:“好啊,割肉割了骨头这叫……马队,就这样?”
  马队长一个一个地往外推我们:“都走都走,看见你们我就来气,回去老实呆着,不老实马上让你们下队。”
  回监舍的路上,董启祥忿忿地说:“下队还好了呢,谁愿意呆在入监队?捂得长毛了都。”
  我问董启祥:“下队有什么好处?”
  董启祥说:“纪律松,混好了减刑快……唉,我是不行了,马队看好我了,留在入监队了。”
  “下队快吗?”给小杰收拾铺盖的时候,我小声问小杰。
  “快,在这里'培训'十几天吧。蝴蝶,等我,咱们应该是一批的。”
  “没问题,”我把铺盖递给他,用力点了一下头,“下队以后见。”
  看着小杰被两个值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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