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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猫碰上死耗子-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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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生命,但可没兴趣替另一个人决定生死。
“我是真的想死,没错。”他淡淡笑、淡淡说。
看着他如此淡然的态度,笃定且毫无迟疑,竞和她有几分相似,也让她对他寻死的原因感到一丝丝好奇……
“你为什么会想死?”被女人抛弃了吗?
他想了想,给了答案。“我自卑。”
她打量他,用一种轻蔑冷凝的目光。眼前这名浑身水湿的男人虽狼狈,但说长相有长相、说体格有体格,全身上下哪里找得到符合“自卑”两个宇的地方?若说他自负她还信,因为他有足够的本钱,自卑?哈,除非他有隐疾!
“我对我的『模样』自卑……”这回,他淡淡一叹。
如果不是因为他现在的表情太恳切、太真诚,她会很小人地以为他是极度骄傲及自恋与生俱来的好模样,却又故意要说反话。
“如果对你这种『模样』还觉得自卑,那你还是死了好。”哼,人太贪心就该得到报应,像他已经集所有好处于一身还不满足,怎么不回头看看那些比他差上一大截的人?如果他自卑,在他之下的人不是全都该挖坑去埋了?!
“那你又是为什么想自杀?”他不让她占便宜,她问他答,他问她也该公平以对。
她先是觑着他,看见他熟悉的笑法——从头到尾都没改变过的浅淡笑容。比起他,她的自杀理由也没多高竿,要她坦白说出,还真有些难以启齿。
“关你什么事?”她酷酷地别开头。
“是与我无关,好像我也不必多此一问,因为我死了之后也不可能会记得,要是这样还麻烦你多费一次唇舌,我会觉得不好意思……”他好抱歉地搔搔头,笑容十分稚气。“不过在死之前还有人陪在我身边听我说话,这种感觉真好。”
他这是什么满足的口气呀!“谁在陪着你了?!”她也不认为他们两人说了什么话够让他感动成这副德行。
“你。”他答得理所当然。
她翻翻白眼,这个男人是刚刚跳海去撞到石块纔变成秀逗吗?
“我只是路人甲,别算我一份。”她没那么高尚的情操和他“生死与共”、“希望相随”,要跳海赶快去跳,她大小姐今天没有自杀的兴致了,不奉陪。
她拖着脚步爬回石堤,将凉鞋套回脚上,而他也尾随她上来石堤。
“你要走了?”口吻听得出来很失望。
“我忘了去翻黄历,今天可能不适合自杀。”她抓起衣角拧转,挤出好几滴水,长发随意一拢,束起利落马尾,露出那张缺了发丝半遮半掩而更形清瘦的脸蛋。
“今天不适合吗?”那他也……
“你很适合自杀,不要怀疑,请。”她阻止了他想追随她的念头。“我不适合是因为有你在的地方,我一定死不了,而你不一样,你跳下去,我绝对不会救你的,走吧。”她会恭送他离开人世。
他看着她,双眼里有被人恶意抛弃的无辜。
“我很冷血,我知道,所以用这种眼神看我也没有用,我不会阻止你想死的决心,希望你下辈子换一副比较不会让你感到自卑的皮囊。”她无动于衷,挥挥手,算是道别。
“谢谢你的祝福。”他很诚心地向她深深鞠躬。“这也是我最大的心愿,能从你口中听到我期盼的话,真的真的让我很感动,小姐,能遇上你,我此生无憾了,无论我最后会变成孤魂野鬼还是天使,我都会保佑你幸福快乐。”
好看的细眸笑得微弯,长睫上沾湿的晶莹水珠是海水凝结,像颗感动的眼泪似的,闪闪动人。他笑着挺直了身,俯觑着她——
“人生没有什么事情是想不透的,你还那么年轻,还有大段的路要走,不该轻易浪费生命,好好活下去吧。”他冷下防伸出手,将悬在她颚缘摇摇欲坠的海水抹去,动作轻柔,她没闪没躲,一时之间像是被他的话给怔愣住了。
“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这些训人的话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一个站在堤上准备自杀的人来说,太讽刺了点吧!
他不以为意,继续慢慢的诉说:“我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和我比较之下,全世界的人都很幸福,都有资格活下去。”
“你不要随便决定别人幸不幸福,也不要以为全天下只有你最倒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你没机会见到而已。”头一次遇到比她还悲观的男人,她觉得自己好像硬是被他给比了下去。
他只是笑了笑,没再反驳她,走向堤岸。
将最后一抹笑容送向她,他倾身仰躺向一大片的深蓝海域。
原本还被高大身影占据的视线猛然恢复成海天一色的宽敞,堤岸上,又回到独存一人的景色。
第二章
她的惊呼声梗在喉头,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二度跳下海里,等她回过神,她只知道自己的右手伸在半空中,像是出自于反射要抓住跳海的身影,但空荡荡的指间什么也没有抓牢。
头一次,她觉得一条生命的消逝竟是那么简单;也是头一次,她对死亡有了恐惧,那样的恐惧,是在于有人从眼前消失,那远比自己身历其境更为骇人。
接下来,她连续两天都作恶梦,反复梦见那个男人挂着笑容问她,为什么不伸手拉住他,瞬间,那含笑的声音又转为破碎,问她为什么下跟他作伴……
湿漉漉的他还是笑着,举向她的手掌滴淌着冰冷海水,甚至连海浪拍打声也清晰在耳,让她从梦中惊醒后,一身的冷汗分不清到底是她毛孔里分泌的害怕,还是他的魂魄真的来过,残留一床水湿。
搞什么鬼呀?!又不是她逼他跳海寻死,也不是她推他下海的,成为冤鬼来找她素命太没道理也太没道德了吧?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去死的,怨天尤人算什么?
还说什么无论最后变成孤魂野鬼还是天使都会保佑她幸福快乐的屁话,他的保佑就是这样夜夜入梦来吓死她吗?
“沈宁熙!橱窗玻璃擦好了没?!”
夜里的惊吓太多了,所以这声雷吼没让她骇着几分,她只是慢慢抬头,望着面包店老板擦腰杀来,脑中的思绪缓缓回归现实。
“擦好了。”那是她每日必做的工作,她不会忘的。
“睁眼说瞎话,你是没看见那片玻璃上头有个脏脏的掌印吗?”面包店老板的长相圆润和蔼,不过却只是假相,人前人后,他是标准的双面人。
沈宁熙只是习惯性地抬眼看他,当下又换来一吼。
“看什么看?!还不赶快去擦!”
那个油腻腻的掌印上指纹清楚可见,绝对正巧和面包店老板吻合,上头飘送着大蒜抹料的味道,更别提之前还有沾了草莓酱、牛油、巧克力的……沈宁熙不是笨蛋,清楚老板是故意找碴,她连耸肩都懒,拿起抹布重新将玻璃擦拭一遍,没有一字一句的反驳。
她工作勤劳,但人缘不好,因为给人的感觉太阴沈——据一名常客的说法,她总是不爱笑,身后像是有着一团黑洞在旋转着,吞噬掉她周遭一公尺内的光芒,让人不由得大退三尺,即使她身上穿着纯白的衣物,还是能让人觉得她一身黑,这纔是她最高竿之处。
面包店老板也曾想以这个原因将她解雇,但是面包店的工作相当辛苦,每天赶在天亮之前,一大盘一大盘的面包就得先出炉,以供应学生及上班族的早餐,若非吃得苦中苦的人,通常做没多久便自动辞职,而沈宁熙不曾抱怨过一回,只是任劳任怨地工作着,她是个在工作上挑不出缺点的员工,独独那身气质教人不敢恭维——
她长相不差,只是太阴沈。
她声音甜美,只是太阴沈。
她认真负责,只是太阴沈。
“真阴沈的人。”面包店老板一如往常的用这句话收尾,随即转身到厨房去忙了。
沈宁熙隔着玻璃橱窗瞧向下了整夜大雨的街道,天尚未亮,加上雨势倾盆,路上看来阴冷而静寂,即使抹布在玻璃上擦擦拭拭,外头的蒙黑却怎么也擦拭不去。
这画面和她昨天的梦境真像,暗夜水声,接着就是那个男人湿透的五官凑近她眼前,扬着笑对她挥手再挥手——
沈宁熙蓦然抽了口冷气。
她揉揉双眼,再睁开,然后狠狠地打了个哆嗦——在看清楚大雨滂沱间出现的那道身影之际。
那、那个跳海自杀的男人!
同样的一身湿、一身白,任由豆大的雨水拍打全身,水渍爬满颊面,让她看不清他此刻脸上是否带着死亡的怨怼,或是每晚梦中那种傻乎乎的笑容。
他脚踝以下的部分都被柏油路上喷溅而起的雨水给遮蔽,乍看之下像是抹飘忽的无足游魂,下下不,不是像而已,他跳海死掉,的的确确变成了游魂呀!
既然是丧身海底,就应该安安分分在海底当水鬼,他怎么游荡到大马路上当孤魂了?难下成在梦里骚扰她还下够,现在特地爬上来捉她下海作伴?!
沈宁熙被自己的念头给骇住了,没心思去想他此时的模样看来有多苍凉、多惹人同情,她低下头,手里的抹布在自己五官前那一块玻璃上来回擦拭,想借着这个动作来遮掩自己的存在。天呀,千千万万别让他看到她、找到她、发现到她,虽然她有求死的欲望,但被冤鬼纠缠索命惊吓而死的方式,她完全不列入考虑!
她不怕鬼,只怕纠缠着她的鬼。
擦擦擦,她什么都看不见,认真工作,看不见雨中散步的孤魂野鬼。
擦擦擦,他什么都看不见,快快混蛋,看不见面包店里的小小员工。
粉红色抹布像雨刷一样来来回回,沈宁熙闭着双眼,嘴里下断喃念着同样两句话。
叩叩。
抹布努力擦拭的玻璃另一端传来轻叩声,让沈宁熙停下动作,双眼很慢很慢地睁开,很慢很慢地挪开抹布……
“嗨。”来人愉快地表示,即使声音并未传达到面包店内,沈宁熙仍可以从他的唇形和神情感觉到那声“嗨”宇的喜悦及轻快。
此刻,那张夜夜在梦里出现的脸孔正贴在玻璃上,露齿朝她猛挥手……
找到了。
脑中突然浮现这三个字,同时间想起好久好久以前听过的某个鬼故事,那个索命的女鬼在宿舍里一间间寻找着负心人——
叩叩叩叩——不是这间。
叩叩叩叩——不是这间。
叩叩叩叩——找到了……
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双臂,沈宁熙现在完全能体会故事中的负心人听到那句话时的冷颤和惊恐,那个“叩叩”声,是由于女鬼跳楼自杀时头先着地,所以当她来寻人时,也是用头在地板上叩叩叩地前行……
她记得……他跳海时好像也是头先下去吧……
他又曲指在玻璃上敲了好几声,不满她只是瞠目结舌地瞪向他而毫无其它反应。好歹他看见她时是那么开心,于情于理,她都下该这样响应他吧?
恐怖的叩叩声敲回了她的理智。搞什么呀,她又不是鬼故事里的负心人,为什么得活该倒霉受惊吓?!
“走开、走开!不是我害死你的,是你自己要跳下去的!”她双手食指交迭比出一个简陋的十字架,妄想驱散玻璃橱窗外的“恶鬼”。
他偏着头,不是很明白屋里的她在说些什么,想从唇形来猜,他又没学过读唇,当然不知道她究竟吼了些什么,但有反应总比没反应好,他咧着笑,也跟着她比手画脚了起来。
“好高兴再见到你。”他做出心花怒放的手势。
见他双手挥舞如浪,沈宁熙隔空喊话:“我知道你跳海时风浪很大,那关我什么事?!”
“你在这里工作?”嗯,好浓好香的面包味飘了出来,引人垂涎。
瞧见他的手指指向她的位置,沈宁熙继续误解。“什么?!你以为我亲眼看见你跳海,就得承担你的怨气吗?搞清楚,你是自己要往下跳的,现在纠缠着我不觉得自己太无耻吗?!”
“我听不到你说话。”他碰碰自己的双耳,外头雨声好大。
“你以为你捂住耳朵下听我解释,就可以继续死缠着我吗?!”厚,可恶可恶!
“不然我过去你那边,或是你过来我这边再聊?”他的手指在两人之间来回比画。
沈宁熙的怒气全数咽回肚里,她忘了自己在叫嚣的对象是一只怨鬼,随时随地来无影去无踪,要是一个不开心撕了她都行……
“你又不是我害死的,找我作伴也说不过去吧?我和你又没什么话好聊的,之前那一次见面也是你说的多,我回的少,像我这样的伙伴很闷又孤僻,你还是去找别的合适人选吧……”她这回放软了声调,不再那么冲。
刚刚瞧见他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看起来很像是——我好冷好孤单,你过来我这边陪我。
开玩笑!她就算真的要死,也要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死,没兴趣和另一个人同走黄泉路,况且她与他非亲非故,连彼此姓啥名啥也不知道,没那种交情好到手牵手一块死吧!
窗外的男人呵出一口气,在玻璃上形成薄薄的白雾,雨湿的指在上头画了个笑脸,试图唤回她的注意——
等等!呵气?!
沈宁熙伸手去碰触雾蒙蒙的玻璃,感觉到那部分的温热,在雾气快速消失之后,他的笑脸取代了玻璃橱窗上短暂存在的图画。
死人怎么会呵气?还有方纔他手指触碰到玻璃时留下了湿濡的痕迹……
“你没死?”
这是沈宁熙跑出面包店后所问的第一句话。
“我没死成。被浪给卷回岸上了。”他发梢上的雨珠滚到唇畔,消失在那微扬的弧线间,有几颗则落到了她的手上。
她反射性地将指腹上的湿漉凑到鼻前去嗅,想证明到底是咸味的海水或者只是一般无味的雨水。
“真的不是海水……”她喃喃道。
他还在解释着自己为什么活生生出现在她面前的原因:“我后来又试了好几回都死不了,所以我就放弃用跳海这种方式了。”害他喝海水暍到不舒服了好几天,打出来的嗝都是咸的。
“那我这几天作的恶梦又算什么?!”沈宁熙自我厌恶地抡紧拳,想起这些天睁眼闭眼全是他跳下石堤的画面——他迎风而下的模样是很赏心悦目没错,可是知道摔下海之后的结果是成为浮肿的尸体,再美再帅的想象也“啵”的一声幻灭,剩下的就只有他冤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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