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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机密-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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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危险人物,杀不能杀,放不能放,要如何处置呢……
  司马懿想到这里,多看了一眼赵彦,后者还沉浸在对董妃的追忆之中。通过刚才的对谈,司马懿已经确定,赵彦是个痴情种子,情绪易波动;他绝非是曹氏一党,也非汉室一派,一直是孤军奋战——这一个判断,对接下来的行动至关重要。
  “你必须要回到许都去。”司马懿对赵彦道,语气非常严重。赵彦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司马懿肃然道:“行百里者半九十,你既然已触摸到了真相边缘,又岂能前功尽弃,有负董妃之托?”
  赵彦听到董妃的名字,神情恢复了一点活力,望着月色喃喃道:“你说得对,少君还在天上看着我,我不能就这么放弃……”可他转眼之间情绪又变得低沉,“可如今你我身陷牢狱,怎么出得去?再说,你那大哥恐怕也参与了阴谋,他连兄弟之情都不顾,又怎会放过我?”
  刚才司马懿有意无意地暗示,司马家在这件事上涉入很深,自己也是因为发现真相而被投入牢狱。若非如此,司马懿便无法取信于赵彦。果然赵彦听出了暗示,深信不疑,把司马懿引为同路知己,这才有后面那一番剖白。
  司马懿道:“只要你在此起誓,回到许都一定要查明最后的真相,我便可帮你。”赵彦又惊又疑:“你能怎么帮?”他只道这年轻人是在安慰自己,一个身陷黑牢又断了腿的瘸子,能有多大用?
  司马懿伸出手指,指向牢狱里某一处角落,傲然道:“再怎么说,我也是司马家的二公子,有些底牌,我那大哥也是不清楚的——那里墙角有处破洞,是前年撞破的,后来修补了一下却不牢固,若是用指爪抠破,便能出去。”
  “那你自己为何不用?”
  司马懿拍了拍自己的伤腿,一脸苦涩道:“我和你不同。我腿已残,如何能逃?再说即便逃出去,又能去哪里呢?”赵彦顿觉热血翻涌,起身大声道:“我背你出去,咱们一起去许都!”
  司马懿摇摇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成大事者,岂可拘牵于这些。你只要能返回许都,查得真相,便够了。”
  “这,这怎么行!”
  司马懿厉声道:“如今我已至此,若你连最后的真相都无法查实,怎对得起我?怎对得起董妃?”
  他早看穿了赵彦的软肋是董妃,果然这名字一提出,赵彦立刻沉默下来。赵彦思忖片刻,抬起右手,三指向天,郑重其事道:“我赵彦向天起誓,此回许都,不查证天子真相绝不罢休,如有半点迟疑,甘受雷殛。”他又俯身下去,握住司马懿的手,一字一句道,“我在司空西曹掾里有相熟的朋友,等回到许都,一定设法让他把你征辟入司空府。这样你就安全了。”
  西曹掾代表了曹操选拔人才的意志,陈群如果要征召司马懿,那司马家肯定不敢再对他下手,否则无法向曹司空交代。
  赵彦能想到这一点,说明他对司马懿已是彻底信任,推心置腹。那些看不见的丝线,在悄无声息之间已被司马懿全都挂在了赵彦身上,只消他轻动手指,木偶便会随之起舞,如臂使指一般。
  接下来的问题,便是如何让木偶在不引起曹氏警觉的前提下,一步步走向毁灭。这对于司马懿来说,并不容易,毕竟他对许都内情几乎一无所知。
  “你此去许都,切记谁都是不可信任的,这等秘辛,不可与任何人说。”司马懿谆谆叮嘱道,“你看,一涉及这件事,连我亲生父亲和大哥都不顾骨血之情,遑论许都那些居心叵测之辈。”
  赵彦点头称是,又问道:“那我该如何查实真相?”尽管他现在确认皇帝和杨平相貌相似,但猜想毕竟是猜想,如果没有确凿证据,不算完成董妃的嘱托。
  司马懿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他微微一笑,将赵彦扯近,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赵彦听完以后,面露惊恐:“这,这真的可行么?”司马懿阴恻恻地回答:“此举虽德行有亏,却也是唯一的办法。”赵彦犹豫片刻,看了看司马懿的伤腿,又望了眼那皎洁月色,终于一咬牙,狠狠道:“好吧!就这么办。”
  司马懿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赵彦:“必要时候,你将这东西拿出来,自会有大用场。”赵彦接了揣入怀中,冲他深深一揖,然后转身走到那墙角,开始摸索着那新补的墙洞,试图抠开一条生路。
  望着赵彦费力地扒着墙壁,司马懿如释重负地闭上眼睛,默默在心里念道:“义和啊义和,我能做的就只有把这个隐患送到你手里了。你可要自己把握好,再不要搞什么无谓的怜悯,辜负我一番心意啊。”
  第十三章 失重的复仇
  【1】
  刘协缓缓抬起拳头,朝空中一打,然后迅速收回来,双脚一错,转身迈开一个弓步。在他身旁,大病初愈的曹丕、曹植和曹彰三个人也学着天子的模样打拳。曹彰打得最为认真,一招一式都颇有章法,曹植看起来兴趣缺缺,而曹丕时而打得漫不经心,时而打得无比认真——这取决于伏寿是否在旁边看着。
  跟天子学拳,这是出自卞夫人的提议。自从曹丕在籍田被王越割伤以后,身体一直不大好,卞夫人听说天子会一种拳法叫做“五禽戏”,可以强身健体,便央求让曹丕也学一学,曹植和曹彰自然也跟过来了。
  不过让天子教拳这种事实在不成体统,传出去会惹来非议,所以采取了折中的方式:天子每天早上练拳,三个孩子在旁边看着,就不算教了。
  刘协一套拳打下来,浑身热气腾腾。他接过冷寿光递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三个孩子也收住招式,彼此对视一眼,都“嘻嘻”笑了起来。卞夫人吩咐端来三碗莲子汤,给他们喝下。
  “身体可好些了?”刘协负手问道。曹丕恭敬答道:“托陛下洪福,臣已无大恙。”刘协看到他脖子上伤痕犹在,已经结疤,好似一条灰褐色的丝线绕颈而过,心想这孩子真是命大。若是王越的剑力度再多半分,他绝活不下来。
  不过此时曹丕的气色明显很差,脸颊深陷,眼圈泛黑,面部浮着一层不健康的浅黄。他毕竟只是个小孩子,王越那无限接近死亡的锋利,如同一条毒蛇纠盘在他脑海深处,让他至今仍噩梦连连,寝食难安。
  卞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只得请求天子能教些强身健体之术。毕竟曹丕遇刺后第一时间施以援手的,正是天子。这一点香火之情,让卞夫人一直感激无极,有意让几个儿子跟天子多亲近。
  曹丕本人对天子倒没那么强烈的感激,他正是叛逆期,总觉得自己娘的话太过夸张渲染,不可全信。卞夫人越是说天子的好话,他越是觉得不以为然——明明只是向我爹卖好罢了,谈不上救命恩人。
  在这种心理驱动之下,曹丕学拳学得漫不经心。他之所以坚持每天过来,只有一个原因:伏寿。
  天子打拳时,伏寿总是在旁边安静地看着,然后在结束时亲自端来一碗莲子汤。曹丕经常痴迷地望着她曼妙的身躯,有时候还能与她视线交错,让愉悦充盈于胸,稍缓病痛。曹丕甚至觉得,其实自己什么药都不用吃,只要能靠近伏寿,闻闻她身上的馨香,便可以把阴霾驱散一空。
  这时脚步声传来,曹丕的身体一僵,呼吸变得急促。伏寿款款走了过来,不过这次她的手里却托着两碗粥。她将一碗递给刘协,然后转向了曹丕和卞夫人道:“今日煮多了些,陛下说让大公子也吃些,滋补一下身子。”
  曹丕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他脑海里瞬间划过无数种应答,可每一种都不够完美,都可能让伏寿看轻自己。伏寿看到曹丕的脸色,嫣然一笑,把碗递到他面前:“曹大公子,趁热喝吧。”曹丕张口结舌,一动不动。
  “丕儿,皇后陛下跟你说话呢。”卞夫人在一旁提醒道。曹丕这才如梦初醒,先接过碗去,然后想要揖礼致谢,双手这么一错乱,“哗啦”一声竟把粥碗摔到了地上。
  曹植和曹彰都吓了一跳,连忙缩得远远的,知道妈妈又要骂人了。果然卞夫人眉头一立,大声训斥曹丕的失态。伏寿笑着劝解说小孩子打碎个碗没什么关系,不要再给他增加压力了,卞夫人这才住嘴,向伏寿致歉。
  这些声音曹丕根本没听见,他的心思已经完全乱了。此时他的手心里,多了一团纸。这是刚才伏寿递给他莲子粥的时候,垫在粥碗底足凹陷处的。
  曹丕一直等到回到自己的卧室,才舒展拳头,把纸团摊开来。这可是伏寿的手握过的纸团,他甚至闻到几缕馨香味道。
  纸条上只写着几个字:“午后,青梅亭。”
  青梅亭是司空府后院的一处景致,园子不大,遍植梅树,中间有一个小巧凉亭,只容两三人。青梅亭在许都的地位别具一格,它代表着一种认可,一种象征,只有曹公最看重的人,才有资格在此园与其共酌。至今曾入亭与曹公共酌之人,除了荀彧、郭嘉寥寥几个以外,只有那位刘皇叔。
  这一上午曹丕简直度日如年,什么都没心思做,反复在脑海里猜测,伏寿单独约他到底所为何事。日头一过天顶,曹丕便急不可待地跑到青梅亭。
  等了一阵,伏寿终于出现了。曹丕大喜,他先把头髻仔细地扶了扶,然后向前迎了两步,突然间瞳孔陡然一缩。原来伏寿背后,还跟着一个人,正是当今天子刘协。
  怎么是他?曹丕一团热火陡然被凉水泼灭。他哀怨地望了伏寿一眼,悻悻向天子请安。
  “我想和你谈谈。”刘协开门见山地说,然后他挥了挥手,让伏寿站到亭外。这个简单的动作表明,天子十分清楚曹丕对皇后的感情,而且还利用这种感情把他骗到了青梅亭。曹丕不禁有些心虚,又有些恼火。
  “请陛下开示,臣洗耳恭听。”曹丕答道,语气里颇有些气鼓鼓的味道。
  刘协慢慢踱步到亭子里,坐在石墩上,然后让曹丕也坐下。曹丕在对首找了个石墩,只坐半个屁股,身子挺得笔直。刘协用手指点了点空荡荡的石台:“我听说曹司空好以青梅酒在此待客,不知有何典故?”
  “父亲讨伐袁术之时,曾中途断水。父亲对部下说前方有青梅林,部下们口中生津,士气复振,乃致克敌制胜。父亲为了纪念这段往事,遂在家中建起这么一座亭子。”
  “虽说君子重诚,可有时候欺骗他人,不是害他们,而是帮他们。曹司空权变机略,可见一斑,果然是成大事之人。”刘协感叹道。
  曹丕不明白他突然说这些是什么意图,谨慎地保持着沉默。刘协看看他,忽然转变了话题:“你是否觉得,每日清晨的‘五禽戏’对你毫无帮助?”
  “不错,纯属浪费时间,”曹丕横下一条心,直言不讳,“我看陛下您练那拳法,也不是那么认真。”
  刘协眉头微挑,这孩子果然与众不同,眼光毒辣得很。“五禽戏”只是为了掩饰他武功而杜撰的借口,如今打的拳路,是刘协硬拼凑出来的。
  “你说得不错。这‘五禽戏’强身健体可也,可是想驱除心中梦魇,还差了点儿劲。”
  听到天子这么说,曹丕眼神闪过一道锐芒。自从被王越挟持,他一直恶魇频频。曹丕不承认自己被吓坏了,可是每天晚上,王越那把带着死亡气息的利剑总会如期而至,剖开曹丕的咽喉或者肚子,甚至挑出眼球,让他尖叫着醒过来,浑身汗如水洗。
  现在天子把这件事挑出来说,到底想干什么?嘲笑?还是别有所图?
  刘协看着一脸警惕的曹丕,颇有些感慨。他以前在温县山中打猎时,有时候会碰到与母狼走失的受伤幼狼,幼狼一见人靠近,也是这种眼神。
  刘协以手抚膝盖,望了一眼司空府前院:“卞夫人爱子心切,教你卧床静养、抱枕服药,孰不知如此根本是南辕北辙,大错特错!”曹丕闻言,似乎有所触动,刘协拿手指着眼前的少年,一字一句道:“心病自然要心药来医。你的梦魇根源在哪里?是对死亡的恐惧!你若是身处静室,一味避趋,只会令畏惧逐日滋生,最终尾大不掉,一世为其所困。越是怕什么,越是要直面以对。等到你见惯生死离乱,心性磨砺如顽石,心中那一点点畏惧,自然烟消云散。所以你的痊愈之道,不在静养,而在历练。战场一日,胜过在家中十年。”
  刘协这一席话,说得曹丕为之动容。他一直对母亲的无微不至感到不耐烦,尤其是遇刺之后,卞夫人更是连门都不让他出。这种管束令他精神很痛苦,反而加剧了梦魇的折磨,他都快疯了。
  “可陛下,我该如何做呢?”这一次曹丕是心悦诚服地请教。他实在不想继续再过这种日子。只要能够去掉这个心病,哪怕派他去西域都行。
  刘协一直在等待这句话,他沉默地敲着手指,未作回答,等到曹丕第二遍问起,才徐徐道:“再过几日,朕就要随郭祭酒北上官渡。你要不要陪朕一起去?”
  曹丕惊讶地抬起头来。郭祭酒要北上,这他早就知道,可是皇帝居然也要去?官渡可不是什么安全地方,那是父亲预设的与袁绍决战的战场。
  刘协把中指搁在唇边,微微一笑:“嘘,这是个秘密。我此去官渡,将化名刘平,无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然后似是不经意地补充道,“听说那个王越,也会出现在官渡。你的梦魇从他开始,也要从他终结才是。”
  这次曹丕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心中颇为兴奋。他毕竟是曹操的儿子,身体流淌的是继承自父亲的冒险血液。可他忽然想到什么,垂头沮丧道:“可是,母亲不会让我走的。自从宛城之后,她就坚决不肯让我们兄弟再靠近战场一步。”
  “母鸡护雏,天道常情,然则雄鹰志在四方,终究要从母亲的羽翼下飞出来。”刘协忽然放慢了语速,语气变得意味深长,“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望梅而止渴,所以有些谎言,并不违君子之道。”曹丕听到这里,眼神猝亮,苍白的面孔多了几丝红润。
  “记住,这是咱们之间的小秘密。”刘协眨了眨眼睛,抬起袖子,他与操丕的小指头悄无声息地触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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