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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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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些人“咯咯嘿嘿”地笑起来,笑声和脚下碎石块滚动的声音相仿佛。
  “叫孟良崮!”田原说了一句,又立即回过头去,仍旧和背着照相机的新闻记者夏方并肩走着,低声地谈着歌曲的事情。
  “这个名字好!梦娘崮!张灵甫梦见他的爹娘亡故了!”秦守本按着肚腹大叫着说。
  这一下,笑声更多了,连走在他们后面的别的连队的同志们也哄笑起来。
  田原在哼着歌曲,没有纠正他的误解。罗光一边向前走,一边高声地叫着:“不是梦见爹呀娘的‘梦娘’!是《辕门斩子》里焦赞、孟良的‘孟良’!真是瞎三话四!”最后一句,他是用上海话说的。
  安兆丰一开口就是戏文,他在黑暗里扮作鬼脸,前句用青衣嗓子,后句用老生嗓子,仿照京戏道白的腔调,但又夹杂滑稽的味道说:“指导员在虎头崮演的是《宇宙锋》里的青衣,到孟良崮么,又反串老生,演起《辕门斩子》里怕儿媳妇的杨六郎来了!……”
  笑啊!有的笑得几乎给石块绊倒,有的笑得身子无力,抓住前面同志的背包,有的笑得走不动路,背包撞到后面同志的脸上,有的笑得嘴里的小烟袋掉落到山坡下面,在去拾起它来的时候,还是笑着。秦守本则是拚命地捧着他的隐隐作痛的肚子笑着。
  待大家笑了一阵以后,罗光咳了一声,打起京戏里武生嗓子,响亮地喊叫着:“不是《辕门斩子》,是孟良崮刀斩张灵甫!”
  跟着这句话,路上讨论会开始了:“打死的好?还是活捉的好?”
  “活捉的好!”
  “不!打死的好!留他那条狗命干什么?”
  “活捉的好!捉到以后问问他:”为什么打内战?为什么进攻解放区?‘还要问……“
  “这要问蒋介石!”
  “那就问问张灵甫:你还神气不神气?还威风不威风?”
  “捉了以后放不放回去?”
  “诸葛亮七擒孟获。放他回去!再来,再捉住他!”
  “我不同意!绝对不同意,别的人都好放,张灵甫绝对不能放!他在涟水打死、打伤我们多少人,苏团长就是给他们打死的!杨班长身上的伤疤,也是七十四师的炮弹打的!”
  “对!不放!一千个不放!一万个不放!”
  路上的讨论很热烈,争先恐后地抢着发言,洋溢的情绪象面前的山峰似地越来越高,话语里充满着仇恨和愤怒。坚决主张不放的有张华峰、秦守本等等一些人。
  “赞成捉住张灵甫不放的,举手!”秦守本狂喊了一声。
  除去一个人以外,凡是听到他的声音的,有的举起手来,有的举起枪来,连石东根、罗光、杨军、李全都举起了手,正在交谈着的田原和夏方,嘴里还在说话,也跟着大伙高高地举着手。
  一个没举手的是张德来。
  “你不举手,主张放了他?”周凤山不满意地问道。
  张德来阴沉着脸,气愤愤地吼叫着:“谁说我主张放的?”
  “那你为什么不举手?”
  “我主张打死的!”张德来挥着粗大的拳头,气狠狠地说。
  张德来的愤怒的声音,压盖了所有的声音,一路谈话不停的田原和夏方也不谈了,许多人伸头探颈吃惊地望着他。他的一对大眼,在朦胧的夜色里发着紫光。
  “连个放牛的小孩子都给他们飞机打死,我们不打死他们?我们煎饼小米吃不了?”
  张德来激动的怒火燃烧的语言,感染着所有的人。谁也不再说话。人们听到的声音,只是越来越快的脚步声和越来越响的脚下碎石块彼此碰击、磨擦的“喀喳喀喳”声。
  离开部队半年多的杨军,在刚刚回来的这个夜晚,见到熟识的和不熟识的同志们一路上这么快乐和这等激愤,听到这些诙谐的和豪放的语言,他的心里生起了十分惊奇的感觉,获得了深刻入骨的印象。半年来后方医院的生活,使他养成了善于感触和言语稀少、喜欢沉思的习惯。他觉得张华峰不同了,比过去坚强、老练得多。秦守本有了更多更明显的变化,他活跃得很,看来班长当的挺能胜任,战士们服他,也爱他,他和同志们的感情是很融洽的。许多新战士,杨军连他们的脸还没有认清,姓名一个也不知道,他们那股欢快的情绪,强烈的战斗要求,对敌人的仇恨,都使他觉得部队的生气勃勃,有一种英雄豪迈的气概。他觉得自己落后了,生疏了,他开始感到不安、惶恐,以至悔恨自己负了伤,和部队脱离的时间过久。连队的人数多了,山上山下一长串子,象一个小营似的,比涟水战役的时候,似乎要多上一倍。他一走到队伍里来就留心地数点过,机枪是九挺:比过去多了三挺。他的眼睛早就留神在武器上,全连队的枪,一律一式,鲜明透亮。班长、排长身上全是汤姆式枪,指导员、连长的驳壳枪,显然是调换过了,罗光在木排上察看自己的枪是不是浸了水的时候,杨军就留心地看到,那是二十发连放的快慢机,乌亮得象一块簇新的深蓝色的缎子。连长的,那就不用说了。通讯员李全身上背的,不是从前那支满是烂斑的小马枪了,而是一支新的卡宾枪。就是炊事班吧,过去只有一个担子、两个破箩筐,一出发,一个破箩筐里是一只“空空”响的油桶,一个破箩筐里是刀呀、勺子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现在,有了两只大行军锅,住到哪里,用不着象从前那样,往往要找上三、四个人家,在这家烧饭,在那家烧菜,又在另一家烧汤、烧水了。虽然是在夜晚的星光下面,他仍然可以明显地看得出来,队伍比过去整齐雄壮得多。半年以前,同志们的背包是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有的横背,有的竖背,还有的挂在肩膀上。现在是一色的灰毯子,打的样式一样,大小相仿:长方形,背包带子扎成“井”字形,全是竖背,全是紧紧地贴在脊背上。服装不是灰布的了,一律是草绿色的,和春天田野的色彩一样娇嫩美观。说到今晚的行军吧!走的这么快,简直是脚板不沾地似的。杨军本是个最能走长路,惯于山地急行军的人,想不到,在他背后的小鬼李全,半小时以前,却竟然对他说道:“杨班长!走不动,背包给我!”
  杨军从入伍的那一天起,就从来没有在行军的时候,让他的背包和一切负荷离开过自己的身子,他自然不会让李全跟他负担什么。可是李全的这句话,却比一个背包要沉重得多地压到了他的身上。他感到不但是李全一个人,而是全连的人,都比过去也比他杨军更加壮实了。
  他爱他所在的这个连队,现在是更心爱了。
  杨军的兴奋的脸上,同时挂着忧虑。这个一向是自信心极其坚强的英雄战士,在行军途中的这个时刻,竟然对自己发生了怀疑:“我还能不能再当好一个班长呢?我能在新的战斗里跟得上别的同志吗?”
  走了好几个钟头的路,他没有说什么话,除去连长和指导员问到后方的情形,问到营长黄弼的情形,他回答了几句以外。
  他默默地走着,默默地思虑着。
  “连长!我们队伍跟从前不一样了!”在途中休息的时候,他挨在石东根的身边,轻声地说。
  “对!新兵多,老兵少,模范不多‘麻烦’①不少!”石东根滚瓜似地顺口地说。
  ①“麻烦”是“模范”的谐音名词,是戏语。
  “比从前强了!”
  “还没有下过炉!是钢是铁,是泥是土,要看这一仗打得怎么样。”
  “行军很快,情绪真高!”
  “休整了两个多月,吃得又肥又胖,情绪当然高!”
  听了石东根这几句顺口说笑的话,杨军笑着说:“连长!你也变了!”
  “我变成了什么?”石东根问道。
  “变成了乌龟!”罗光在一旁冷着脸说。
  石东根猛地扑向罗光,罗光身子一闪,滑走了。
  杨军接下去说:“连长你比从前爱说笑话了!”
  “小杨,听说你老婆生得很漂亮!名字叫什么?叫甜米粥?”
  杨军说他爱说笑话,他就把笑话说到杨军的身上来。
  “叫钱阿菊!”秦守本在很远的地方递过话来,大声地笑着。
  “不开玩笑吧!连长!”杨军抓住石东根的膀子,窘迫地说。
  “杨嫂子舍得放你上前方来吗?”李全呲着白牙讪笑着说。
  杨军一把勒住李全的手腕,李全皱着眉毛歪着嘴巴,不要命地狂叫着:“哎哟——!吃不消!吃不消!”
  杨军松了手,笑着说:“小鬼,也比从前调皮了!”
  指导员罗光把杨军拉到身边,紧握着杨军的手,低声地亲切地说:“杨军!你怎么有点不大快活?你家里的事情,我听说了。不要难过!要快活起来!我们在莱芜战役里打了大胜仗,军首长命名我们四班、六班为‘英雄班’,这一回,再把七十四师揪倒,立个大功,嘿!那就功上加功,封上加封!同志哥呀!说不定还弄到个‘英雄排’、‘英雄连’的称号哩!”
  “我那支枪呢?杨军问道。
  “还想拿步枪?”石东根递过话来。
  “嗯!号码是八七三七七三。”杨军字字清楚地说。
  “好记性!在六班副班长王茂生手里,他是神枪手!你用不着拿步枪了!”石东根说。
  “连长!指导员!我落后了!”
  “不说这种话!小杨!”石东根抓住杨军的手,在杨军的手心拍了一掌,继续地说:“你是我们连里的老骨干!回来带着大家干!打张灵甫!
  你是英雄!不要泄气!“
  “对!杨军!拿出劲头来!”罗光又拍拍他的肩膀说。
  队伍又前进了。炮声清晰地从东南方向迎面传来,象是强烈的兴奋剂,使大家的脚步更加矫健、更加轻松了。
  杨军的呼吸和大家的呼吸连接起来。跟着大家哼着文化教员刚刚编好的歌曲:端起愤怒的刺刀,刀刀血染红!
  射出仇恨的子弹,打进敌胸中!
  人民战士个个是英雄,飞跨沂蒙山万重。
  打上孟良崮,活捉张灵甫,消灭七十四师立奇功!
  红旗插上最高峰!
  田原哼一句,大家跟着哼一句。战士们在今天晚上显出了异样的音乐才能,不久以后,大家便能够齐声地哼唱起来。低唱的歌声竟是那么雄壮、有力!那么悲愤、激昂!这支歌显示着英雄的气概,充满着无限的胜利信心,发自战士们长久以来的心愿,也体现了战士们迫切的战斗要求。
  歌声,深深地激动着杨军,他感到自己是身在前方,身在战场上了。他觉得替苏国英团长,替许多同志,替他的惨遭杀害的父亲和不知是死是活的母亲,杀敌报仇的日子是真的到来了。
  他暗暗地揉揉泪湿的眼睛,突然地冲前两步,对石东根和罗光急迫地说:“快点分配我的工作吧!”
  连长、指导员正要说话,一阵越来越近的滚鼓似的炮声,奔袭过来,紧接着,是急水奔泻一般的枪声,在不远的山谷里爆响起来。
  “跑步!一个跟一个!”
  队伍,象上阵冲锋似地加速飞奔,向着前面,向着敌人!
  五八
  经过六个半小时的长途山地急行军,刘胜、陈坚率领的两个营,在十点半钟到达了垛庄。庄上驻的敌军七十四师一个辎重连,在十五分钟的时间内,被赶到前头的军的侦察营歼灭了。在副军长梁波的直接指挥下,部队在占领这个要点,补上了我军合围的缺口以后,刘胜、陈坚团的队伍又一口气前进五公里,击溃了敌人的两个连,抢占了二四○高地。恰巧部队刚刚占领了二四○高地,脚步还没有站稳,就碰上敌人试探性的突围部队闯了过来。“什么人?”我军战士一声吆喝,随即展开了猛烈的火力射击,出于敌人的意外,他们“此路不通”了,他们试探性的突围部队,遭到迎头痛击,跌跌爬爬地逃了回去。
  如果这支从鲁南敌后插翅飞来的队伍,不是十点多钟占领垛庄,并且接着攻占二四○高地,而是在十二点钟或者更迟一些完成这个战斗任务,这个敌人——七十四师,就完全可能逃出人民解放军的包围,那么,我军就丧失了这一次聚歼敌人的战机。
  现在的形势是这样:蒋介石的整编七十四师,从敌人第一线主力八个师的整体上,被人民解放军锋利的刀子剜割出来,装进了袋子,原来可以透气冒头的袋口,给紧紧地封扎住了。
  就是说,敌人从此失去了他们唯一的突围逃生的道路。
  后续部队在夜半以后到拂晓之前洪水一样地涌到垛庄地区,和楔入在敌人夹缝里的南北桃墟一线的友邻部队,结成了坚强的滴水不漏的包围线。
  围歼七十四师的激烈的战斗,就在眼前。
  这个敌人,不同于莱芜战役里的新编三十六师、四十六军和七十三军,那些是蒋介石的一等二等的精锐部队,这是七十四师,这是蒋介石的特等精锐部队,这是“天之骄子”,最大的一张王牌,是五大主力的头一个,据说,这个七十四师从来没有打过败仗。师长张灵甫,也不同于李仙洲他们,他是蒋介石的心腹、嫡系,是蒋介石手下最出色的一个“常胜将军”。
  深夜的枪声没有能够侵入张灵甫的梦境,他睡得很酣沉。沂蒙山的初夏之夜,吹拂着沁凉的山风,他的身上盖着美国出产的青灰色的羊毛毯子,两只手交叉着,按着平静的胸口,打着均匀的重重的鼾声。
  参谋长董耀宗是个细心谨慎的人,接到垛庄和二四○高地失守的告急电话以后,曾经感到一点惊慌,但他没有去惊动他的主管长官。在轻轻摇晃着的烛光下面,他看到师长张灵甫的脸色是安详的,仍旧呈现着这些日子以来的那种自得自豪的神态。
  “不要大惊小怪的!明天再说吧!”
  他用抑制着的最低的声音,回了五十一旅旅长的电话。
  他在张灵甫的屋里缓缓地徘徊几步,就回到自己的住处入睡了。
  清晨,天气晴朗,恬静无云的高空,飞机成群结队地展翅飞来,在张灵甫听来,飞机的“嗡嗡哒哒”声,比爵士音乐还更优美,一听到它,他的脚步就要起舞。他起得身来,走出屋子,深深地吸进了两口沂蒙山的朝气,便信步地向山头上走去。他的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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