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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泥湖年谱-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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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皇亲国戚,都对我客客气气,她凭什么那样?我不去,不去。让老太婆整整她。”
许素珍说:“哎呀,我说郗婆婆,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严奶奶从不跟你见外,
现在病了的人是她,不是她媳妇。你就忍心让她闹病,把命闹掉?”
郗婆婆一想,便说:“你说得也是,我得去劝劝严太婆。她媳妇巴不得她死,
我得要她千万莫死了。”
郗婆婆一出现在严老太面前,严老太便死死抓住她的手,凄惶地说:“你来了
你来了,带我找我闺女去。我要死了,逼走我闺女就是要逼我死。我不去乱葬岗呀,
那里野狗正饿哩。它们把闺女她爹吃光了,连骨头都啃啦。我不去那里,叫我三姑
带我走呀。三姑哪里去了?千万别去乱葬岗呀。我不敢死我不敢死,严家人要杀我
的,我没去收尸。野狗好多呀,吃了三姑她爸,他死得惨呀。三姑呀,你在哪里呀?
你不在妈就要没命了……”严老太滔滔不绝,口齿出奇的清晰,听得雯颖和许素珍
皆觉毛骨悚然。
郗婆婆说:“好啦,没有野狗,三姑也好好的。我带你去找她不就是了?你不
是说要跟我约着一起死的,你怎么现在一个人要去找死呢?”
严老太仿佛清醒了一点,忙不迭说:“我没有我没有,我要你陪我。我不死,
你带我去找三姑。”
蒋文清说:“那怎么行?你在生病,怎么能出门?叫他们把三姑叫回来就是了。”
严老太又喊叫起来:“我不去乱葬岗呀!有人拉我去乱葬岗,三姑你救救我!”
雯颖说:“郗婆婆,你晓得三姑在哪里?”
郗婆婆说:“怎么不晓得?在我家福气那里。”
许素珍说:“我看这样吧,弄辆板车,让严奶奶躺在板车上,把她先送到三姑
那里。如果还不好,再往医院送。”
郗婆婆说:“你们陪一个人,跟我一起去,万一严太婆有什么事,也是个证明。”
许素珍忙说:“我跟你一起去好了。”
雯颖忙说:“你家儿子放学回来,我让他们上我这儿来吃饭就是了。”
许素珍说:“那几个小崽子,饿他们一顿也没多大事。”
雯颖说:“你放心,我晓得做的。”
郗婆婆从蒲家桑园借得一辆板车,在车上铺上席子和被子,然后几个人连拖带
抱把严老太弄到车上。板车出乌泥湖宿舍往西北方向而去,沿着部队营地外的泥路,
横穿二七路,再翻越铁路,走向后湖。
福气的家在湖边。湖水开阔碧绿,给人洁净无尘之感。岸边随意散落着几处茅
屋,槐环柳绕,别开静境。近湖的垂柳,枝条一直坠到水面。许素珍看后便连连咂
嘴,说这湖边风景活脱地跟她老家一样。来这里看过,都让她忍不住想回老家了。
郗婆婆说:“乡下就是日子过得苦一点,其它什么都比城里好。”
许素珍说:“是呀是呀,我来城里住了几年还住不惯,心里还是觉得乡下好,
空气几多新鲜,湖里鲜鱼现抓现烧,园里的青菜现摘现炒,好吃得不想放碗筷。”
板车上的严老太听她们两人如此聊着,脸上竟浮出一点笑意。
许素珍说:“福气这个人怎么样呀?”
郗婆婆说:“福气是个勤快伢。原先订了门亲事,前年那姑娘一家都得肿病死
了,就把福气耽搁了。要不,福气哪里会快三十了还打光棍。福气要人有人,要貌
有貌,要才有才,还怕找不到老婆?我也搞不懂,福气怎么会看上三姑。三姑倒也
是个好人,可她比福气还大几岁呀。再说,三姑她爹……”
郗婆婆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严老太却已听见,哭了起来,说:“她爹其实也
没做什么坏事呀。家里的长工是爷爷在世时用的。她爹是个没用的人,什么本事也
没有,是个废物,只会抽几口大烟,骂骂人。家里都是我当家,租子都是我去收,
闺女儿子上学都是我做的主,要毙应该是毙我的。”
郗婆婆忙说:“呸呸呸,不说这个了,说多了人晦气。前面就是福气家了。”
福气同他母亲以及一个哑巴弟弟住在一起。福气的爹在铁路刚修起时,一天卖
菜回来过铁路,火车一叫,心里一紧张,不敢抬腿,结果叫火车撞死了。福气那时
刚刚考进中学,还没来得及上一天课,便办了退学。老师都说真真可惜了一个读书
料子。福气回来便挑起养家糊口的担子,生活一直过得很苦,房屋也是半截土坯半
截柴板。
郗婆婆一行到福气家时,严三姑正在帮福气修屋顶。严老太在板车上一眼便看
见弯腰在屋顶上的三姑,不禁高叫道:“三姑——”
屋顶上的严三姑大为惊讶,忙从上面下来。严三姑说:“妈,你怎么到这里来
了?”
严老太生气道:“我怎么能不来?你找婆家住下了,让我去住乱葬岗呀?那里
的野狗吃了你爹,你还想让它们吃了你娘?”
严三姑红了脸,说:“妈,嫂子她……她……欺负人。我是实在没地方住,福
气说就在这里跟他妈做几天伴。我想等大哥回来再回家。”
严老太说:“哦,你不陪你妈,去陪他妈?你不在,那个乱葬岗我能住吗?野
狗吃掉我你开心呀?”
严三姑便不再做声。许素珍笑道:“找到姑娘就好。严奶奶,就别说那些话啦。
三姑,照戏文上讲,你这是私奔哩。看不出你丫头有这个胆子。我年轻时也想跟一
个相好私奔,到头来硬是没敢,三姑你比我行。”严三姑一张脸便红得像上了颜色。
福气和他母亲见来了这么多人,先是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现在听到许素珍的
说笑,松下一口气,忙不迭地招待来人。
许素珍说:“看看看,这湖水几多美,哪里是什么乱葬岗?简直跟画里一样。”
严奶奶环顾四周,嘿然笑道:“哎,是真的啊。我们那边乡下可没有这么大的
湖,这里是好看。”
郗婆婆说:“这是我妹子家,要是好看,就在这里住几天。反正你儿子出差没
回来,等他回来再回家也行呀。”
严三姑说:“是呀,妈妈,这里空气好,很自在。我们在这里住几天好不好?”
严老太说:“我是什么人?怎么能住在这里?我也私奔?”
许素珍便笑:“新社会,不讲那些规矩,哪里能住就住在哪里。福气早晚不也
是你女婿?”
严老太说:“我可没答应。三姑她哥也没答应啊。”
严老太说着脸色又变,郗婆婆忙说:“不谈女婿这事,算是在我妹妹家玩两天
行不行?这里总比你媳妇那张脸好看吧?”
严老太望望郗婆婆,又望望福气和他妈,仿佛是在想媳妇的脸色。片刻方说:
“我好累。我要睡觉。我不要睡乱葬岗。”
大家便都说对对对,先睡下休息休息。
严老太就这样留在了后湖。郗婆婆和许素珍推着空板车返回时,一路长叹,郗
婆婆不停嘴地骂蒋文清。许素珍说也不能光骂她,她也不容易。六个孩子一个婆婆,
外加一个小姑子,一大家人,也要操持。郗婆婆认为做媳妇的就是上要服侍老的,
下要照顾小的,中间还要护着弟妹,这是天生该做的。许素珍说说是这么说,可媳
妇也是人,要把这么多事情都做得那么好,也难。
郗婆婆说:“不管难与不难,她骂自家姑子像条癞皮狗赖在她家,说她自己找
下了男人,是不是还想在她家多赖点嫁妆。当嫂子的说这种话,怎么叫人受得了?
孩子都替她带大了,婆婆也没让她伺候,还说这种话,是个人吗?”
许素珍想这蒋文清的确太过分了,便说:“如果这样讲,真就不是个人了。”
严唯正出差回来,发现母亲和妹妹都没住在家里,当即同蒋文清争执起来。争
到后来,蒋文清哭得披头散发,杯子也砸了,碗也摔了,几个小孩都吓得脸色发白。
乌泥湖好几栋楼的人家又在夜里听到一场恶吵。
次日严唯正匆匆去了后湖,但是他并没有接回他的母亲和妹妹。据说严老太住
在那里,气色一下子好了许多,连医生也没看,病便稳定下来了。严老太和三姑都
不愿意回去,说是这里的湖水气息养人。严唯正见妹妹的肤色果然红润,母亲也脸
带笑容,也就没有强求。再说接了她们回去,家里不能和睦相处,日子又怎么过下
去呢?严唯正原本不同意妹妹同福气的这门亲事,他觉得让妹妹嫁给一个农民太委
屈她了。然而事已如此,他想挡也挡不住了,妹妹竟自己给自己做主嫁了人。独自
返回的严唯正事前事后地想想,觉得心里多出许多哀伤。
一个月以后,就听郗婆婆说严三姑已经怀孕,严家便悄声不响地把婚事办了。
蒋文清对雯颖她们说,现在的姑娘,真不得了。婚没结,敢怀孩子,真是伤风败俗
呀。要在我们老家,非把她下猪笼丢水塘不可,我们严家的面子叫她给丢得差不多
了。好在眼下是自然灾害年头,谁也顾不了谁,算她走运了。姑嫂一场,总还是要
送点礼。我们送了三姑一对枕巾,还有一对热水瓶,热水瓶是特地请人从上海带回
来的。政府号召勤俭节约,送多了还怕人家讲闲话。
雯颖、许素珍以及董玉洁张雅娟几个人,背后议论时,都替蒋文清难为情。
七
乙字楼上的张雅娟在年关逼近时,生下一个儿子。儿子的初啼之声清脆响亮,
体重有七斤半。沈慎之喜笑颜开,张雅娟却抱着小婴儿满面是泪。三十那天,沈慎
之雇了辆三轮车把她从医院接回家来,雯颖闻讯忙买了鸡蛋红糖跑去看她。孩子很
白很胖,小鼻子大眼睛,轮廓颇似当年的丁丁,雯颖看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张
雅娟也说:“我总觉得这孩子是丁丁转世。长得像丁丁是不是?体重也跟丁了当初
一样。还有那个哭的声音,我家老沈也奇怪,说一听他哭,就觉得跟当年丁丁哭得
一模一样。你看,是不是老天爷可怜我,又把我家丁丁送还回来了?”说着张雅娟
哭了起来。
雯颖忙安慰她,说:“月子里千万别哭,小心把奶水哭没了。像丁丁是好事,
要笑才对。笑得越多,奶水越好。孩子听多了笑,以后也会是个快乐的人。”
张雅娟一听,忙抹着泪,迫不及待地发出笑声。雯颖见状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孩子起名叫忆丁。
那天夜里,丁子恒和雯颖都听到忆丁的哭声。夜很静,那响亮的哭声很轻易地
穿过静夜,从乙字楼蔓延到丁字楼来。丁子恒和雯颖还没睡觉,他们原本正说话,
听见哭声,便不约而同地静下来,一起聆听着那悦耳的声音。
听了一会儿,雯颖说:“婴儿的啼哭真好听,简直是世界上最动人的声音。”
丁子恒便笑,说:“沈工和张雅娟不知道是不是也这么想。说不定他们正在为
制止这个最动人的声音而忙得不亦乐乎。”
雯颖一想,可不是!也不禁笑了起来。
新年的钟声就要响了。丁子恒想,一个新的年头又将到来,不知明年的日子同
今年相比,是否会有所改变。一个新的生命又开始生长,不知前面有什么样的风风
雨雨正等待着他。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既知,又仿佛都是未知。谁也无法把握即
将到来的日子,不知道它究竟会以怎样的姿态出现。
忆丁的啼哭终于停止。新年的钟声蓦然响起。1963年不动声色地卷带着寒风,
走进了这个寂静的冬夜。
1963年(一)
1963年(一)
怅望临阶坐,
沉吟绕树行。
孤琴在幽匣,
时迸断弦声。
——唐·元稹《夜闲悼亡》
一
仿佛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春节前夕,丙字楼下突然响起鞭炮。鞭炮声音
清脆响亮,蓦地给乌泥湖带来一股喜庆之气。小孩子们都不约而同地围了上去,隔
壁丁字楼上的李三婆却被突如其来的鞭炮声吓得脸色发白,跌坐在板凳上站不起来。
嘴里连连说:“又要打仗了?大兵又来打仗了?”
她的女儿李乐云哭笑不得,赶紧安慰道:“哪里还有仗打呢?是有人家办喜事,
放炮仗哩。”
李三婆方抚着胸,说:“哎哟,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办喜事的是丙字楼下左舍李昆吾家,李昆吾的大女儿李书爱出嫁。李昆吾家两
个房间的门楣都贴着大大的喜字,鞭炮便在喜字的前面闪着火花。新郎是规划处的
技术员陈远南。
乌泥湖好多的妇女和儿童都围着看热闹。李昆吾挂一脸笑容给围观的人们发糖。
三毛和嘟嘟也在围观者中把手伸得老长。李昆吾同丁子恒一道去三斗坪踏勘过,彼
此熟悉,知道三毛和嘟嘟是他的小儿小女,便在他们手心里多放了几粒,高兴得三
毛和嘟嘟小眼都笑得剩了一条缝,甜言蜜语地说:“谢谢李伯伯。”
李昆吾是宜宾人,原先一直在上游局的猫儿峡地质勘测总队,调来总院后,便
在勘测处跑外业。李昆吾大学期间,曾由父母包办,在乡下娶过一门亲,生下女儿
李书爱。这乡下女子自不是大学生李昆吾的心中所爱。后来李昆吾参加了抗美援朝,
在朝鲜时,因腿负伤认识了来自涪陵的护士陈霞之。两人一来一往地说着川东方言,
说着说着便有了感情。陈霞之显然比乡下老婆年轻漂亮,很让有婚姻但却从未恋爱
过的李昆吾动心。回国后李昆吾和陈霞之一起转业到水利战线,两人就堂而皇之地
住在了一起。一年后,他们生下一个儿子。这时,有人揭发李昆吾有两个老婆。上
级机关闻讯欲对李昆吾进行严肃处理,李昆吾吓得屁滚尿流,连夜赶回老家,使出
各种伎俩办妥了离婚手续。正是这次回家,李昆吾发现自己读中学的女儿竟出落得
聪明漂亮,而且才华横溢,潜藏心中的父爱突然涌了上来。
但女儿李书爱却并不领情。李书爱严厉地责问李昆吾为什么不要妈妈,李昆吾
无言以对。临走前,李昆吾还是同女儿好好地谈了一次话,说明他的心情。谈话内
容是:一,他的婚姻是父母包办的,是一个封建婚姻。他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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