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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国-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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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自己阳光下晒成的黑瘦,沈夏的国字脸还是那样聪明而白净。沈夏说:“听说
你在徐州铁路局,没想到真能在这儿碰见你。”卢小龙淡淡地笑了笑,他没有摘下
自己的草帽,同时看见自己浑身上下的泥浆和砖沫。沈夏又解释道:“这个新
车站是请我们北京设计院设计的,所以我们一起过来看看。”
卢小龙又觉出自己的寒伧,沈夏是这么大一个新车站的设计者,而他只是领
着小小的施工队在做一点扫尾工程。沈夏看了看卢小龙身后的围墙工地,说道:
“沈丽也来了,你去看看她吧。”卢小龙稍有点惊疑地看着沈夏,沈夏有些局促地
解释道:“沈丽没有去过泰山,所以她跟着我一起到徐州来了,等这儿视察完了,
我就陪她去泰安爬泰山。她现在就在招待所呢,你去看看她吧。”卢小龙扭头看
了一下工地,说:“我一时离不开。”沈夏看着渐渐走远的视察团,拔出钢笔从
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白纸,匆匆写上一行字,折好塞到卢小龙手中,说:“这是招待
所的地址、房间号码,你现在去不了,下了班去吧。”说着,沈夏匆匆去赶队伍了。
傍晚,卢小龙还是敲响了招待所的房间门。门拉开了,沈丽穿着一身白底红
花连衣裙出现在面前,看见卢小龙,她稍微愣了一下,马上笑着说道:“进来吧,
沈夏说他遇见你了。”
卢小龙站在门口停了一下,还没有在地平线落尽的太阳将光亮从沈丽身后照
过来,她的脖颈和肩膀闪闪发亮,显得干净、芬芳而美丽。自己虽然换了一身干
净衣服,也丢下了草帽,但他知道自己如何黑瘦,特别是两个月前推过一次光头,
正在长起的头发短短的尤其使他像个黑猴,他从沈丽的眼中也读出了这样的反应。
沈丽说:“进来吧。”他才似乎是下了决心,迈进了门口。
房间里两个单人床一左一右贴墙放着,中间是窗,窗前放着一张两屉桌,还
有两把椅子。他在椅子上坐下了,沈丽坐在一张床上,含着一丝微笑凝视着他,
他显得随意地一笑,问:“沈夏呢?”沈丽说:“可能在他的房间呢。”卢小龙
转头看了看两张床,问:“他不在这儿住?”沈丽说:“我又没和他结婚,他怎么
能和我一起住?”卢小龙看了沈丽一眼,沈丽竭力活跃着气氛,说:“现在又不
像文化大革命大串连,男男女女可以挤在一起。”卢小龙垂下眼,想到两人一起去
崇明岛的情景了。沈丽问:“你想什么呢?”卢小龙说:“想起一点小事。”沈丽
看了看窗外,说:“你是不是想起崇明岛了?”卢小龙说:“没什么可想的。”
沈丽垂下目光,若有所思地一笑,说:“你有两年时间没回北京了吧?”卢
小龙点了点头。
沈丽说:“你也不给我来封信。”卢小龙说:“我不想惹人讨厌。”沈丽看了
看他黑瘦的脸和黑瘦的胳膊,问:“你这两年都干什么了?”卢小龙伸出自己
铁一样黑的手臂说道:“那还看不出来?当劳动人民呗。”
沈丽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让它遮严膝盖。卢小龙注意到她的手臂和小腿白
而丰满,人似乎比过去胖了一些,还是那样漂亮,眼角却已经出现了隐隐约约的
鱼尾纹。沈丽大概注意到了卢小龙的目光,双手向后捋了捋头发,说道:“我们都
大了。”卢小龙垂着眼没有说话,从六六年到现在,九年多过去了,他们从2
0岁到了30岁,真让人有些感慨。他问:“我可以抽烟吗?”沈丽说:“可以,
不过我这儿没烟。”卢小龙说:“我随身带着呢。”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抽出一支,掏出火柴点着,将烟盒和火柴盒都放在桌
上。沈丽看了看他的烟盒,笑着说道:“你还是爱抽大前门。”卢小龙吐出烟来,
说道:“一人挣钱一人花,都够了。”他想起几年前在北京沈丽给他买烟的情景。
沈丽问:“你这两年怎么样?给我说说。”卢小龙看着自己吐出的烟圈说道:
“先保住命呗。”沈丽问:“什么意思?”卢小龙简简单单将父亲临死前的情况
讲了一遍,最后说:“说穿了,我现在还算是一个漏网的反革命分子呢。”
沈丽关切地凝视着他,卢小龙说:“不过,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讲,
传开来我就没命了。”沈丽点点头,说:“这我知道,我绝不会和任何人讲。”
卢小龙听出这“任何人”
也包括她的父母和沈夏,便对沈丽说:“为了逃命,我现在连笔迹都改了,
以后哪天你收到我的信,千万不要奇怪一手的仿宋字。”沈丽看着他一言不发,好
一会儿才说:“你把自己所有的文字都销毁了吗?”卢小龙点点头,说:“是。
我所有的日记、笔记,还有我写给家里的信,一个字都没有保留,现在大概只有
你那儿还有一些我过去写的信,它们还都在吗?”
沈丽垂下眼帘,说:“还都在,你要我销毁吗?”卢小龙看了看她,问:
“有人看过它吗?”
沈丽摇了摇头,说:“你写给我的,我为什么要给别人看?”卢小龙说:
“那就随你的便吧,你愿意保留就保留,愿意销毁就销毁,只要不叫别人看见就
可以。”沈丽眯起眼说:“那我还是舍不得把它们销毁。”她目光朦胧地露出回
想往事的淡淡微笑。
过了一会儿,沈丽又问:“你现在怎么样?”卢小龙回答:“干活处世,在
基建处混个好人缘,讨处长的欢心。”沈丽又问:“还有呢?”卢小龙说:“下了
班,能洗澡就洗澡,然后去食堂打饭。食堂饭不好,就花钱去买个鱼罐头、肉罐
头,再不行了,就跟周围农村老乡买两斤鸡蛋,回宿舍用煤油炉下挂面。”沈
丽问:“你住什么地方?”卢小龙说:“集体宿舍,三个人一间。”沈丽又问:
“那个鲁敏敏呢?”卢小龙说:“完全傻了,还在农村呢,和一个老乡在一起过。”
“鲁继敏呢?”沈丽又问。卢小龙说:“原来在公社当妇联主任,现在不知道。”
沈丽又问:“田小黎呢?”卢小龙回答:“我都不知道,我这两年和北京没联系。”
沈丽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她问:“你现在还认识什么人吗?”卢小龙反问
道:“你具体问的什么?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沈丽看了看卢小龙,说:
“当然是女的。”卢小龙叹了口气,说:“没什么,夹着尾巴做人,还没顾过来。”
沈丽站起来给卢小龙倒了一杯白水,放到桌上,又坐下说道:“顾得上来的时候,
还是顾一顾吧。”卢小龙把烟摁灭在沈丽刚刚给他拿过来的烟灰缸里,说道:
“放心吧,我现在完全是一个俗人,只要有了机会,打情骂俏的事我都会干。”
沈丽看了他一眼,问:“你要不要擦把脸?”卢小龙摇了摇头,说:“不用。”
沈丽说:“是我自己的毛巾,不是招待所的,我给你搓一把吧。”说着,她站了起
来。卢小龙摆了一下手说:“不用了。”沈丽已经在门后墙角的脸盆中将毛巾搓
了一把,拧干递了过来,说道:“擦一把吧,这是我从北京带来的自己的毛巾。”
卢小龙想了想,接过毛巾抖开,擦着脸和脖子,一边擦一边说:“我现在可没有那
么讲究。”他看了看毛巾被自己擦脏,又翻叠过来擦了一把,递给沈丽说:“你
看,我一擦就脏了,你再用肥皂好好洗洗吧。”沈丽将毛巾挂到脸盆架上,又回到
床边坐下,两人互相看了看,不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沈丽问:“你怎么不
争取上工农兵大学呀?北清大学已经招了好几届工农兵学员了。”卢小龙哼了一
声,说:“上工农兵大学要有基层单位推荐,谁推荐我?”沈丽说:“你现在不
是在这儿干得挺好吗?他们不能推荐你吗?”卢小龙说:“就算基层单位推荐了
我,北京哪个学校敢要我?你想想,像北清大学这样的学校敢要卢小龙吗?”沈
丽说“你不是和江青挺熟的吗?江青不是还给你留过地址和电话吗?你不会把你
的情况向她反映一下?”卢小龙冷冷地说道:“没有她,我爸爸还死不了呢。”
沈丽看了看他,问:“你现在恨江青吗?”卢小龙眯着眼狠狠地将挺长的一截烟
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窗外的天空已经暗了下来,沈丽站起来拉亮了灯。卢小龙问:“沈夏怎么不回
来?”沈丽走到床边坐下,说:“他们视察团一起去吃饭了吧。”卢小龙问:
“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去?”沈丽说:“我不和他们一块行动,我又不是视察团的,
我刚才自己随便吃了点面包和榨菜。”卢小龙问:“你们今天晚上干什么?”沈
丽说:“沈夏要和人一起去徐州市里转一转,他没来过徐州。”卢小龙问:“你来
过吗?”沈丽说:“我也没来过。”卢小龙说:“你为什么不去转?”沈丽想
了一下:“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卢小龙问:“怎么了?是中暑了吗?”沈丽垂下
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轻声说道:“我来例假了。”两个人又相互凝视
着。
沈丽能够这样说话,无疑表明他们曾经有过极为特殊的关系。想到沈丽曾经
是多么矜持和骄傲的女性,现在仍这样随和地和他坐着说话,给他拧自己的毛巾,
确实是件很不平常的事情。正是从这一刻起,他觉出屋里的气氛发生了变化,两
年来的隔膜与生疏似乎消融了许多,他的隐隐有些敌意的矜持也在渐渐消融。对
方是一个自己曾十分熟悉的女子,他甚至能够用比较坦然的目光打量对方的身体。
透过这条裙子,他凭着记忆想象出了整个身体的形状与质地,这不能不给他带来
一种男人的刺激。沈丽刚才说起来例假的那种声音,让他感到她是一个曾经被自
己照顾过的女孩。不过,这一切都还不能使他从自尊的矜持中完全摆脱出来,
他还是比较生硬地坐在沈丽对面。他虽然知道从相貌上看沈丽显得比自己年轻,然
而,他却拿不出一个大男人的样子来对待沈丽,他没有力量表示对沈丽的关心和
爱抚。
又过了一会儿,楼道里响起了脚步声,卢小龙以为是沈夏回来了,便做好了
撤退的准备。脚步声从门前走过了,不是沈夏,然而,他还是准备走了。沈丽没有
硬留他,站起来送他,一直走到招待所一楼的大门。卢小龙让她留步,她却又将
卢小龙送出了院子。已经到了马路上了,卢小龙说:“你回去吧。”沈丽却说:
“我想走两步。”卢小龙看着她,她也看着卢小龙,两个人就在街上缓缓地走了
一段。稀薄的路灯照着单调的马路,有些无关紧要的人在身边走过,他们却如走
在无人的路上。终于,卢小龙站住了,说道:“我还是送你回招待所吧。”沈丽
说:“那样送来送去,就没完了。”卢小龙说:“把你送回去,我才放心。”
沈丽在朦胧的路灯中看了他一眼,没有争辩,顺从地转回身来,两个人又款
款地往回走。
眼看招待所院门口就在前面不远了,两个人走得尤其慢了。明明他们的事情
可以由他们随心所欲而定,然而他们却都知道,再走回到招待所门口,就是他们
必然要分手的时刻,无论他们怎样想再多说一会儿话,都没有理由了。这段路再有
弹性,也很难拉得更长了,他们终于走完了。沈丽站在院门口,卢小龙站在她面
前。沈丽说:“你什么时候回北京,一定要来找我。”卢小龙点点头,说:“好。”
沈丽凄凉地一笑,目光有些恍惚,她说:“你会来找我吗?”卢小龙说:“不知道。”
沈丽扬起了脸,泪水从眼睛里流了下来。卢小龙说:“咱们会有机会见面的,今天
不就见了吗?”沈丽听任眼泪在脸上流淌着,摇了摇头,说:“你走吧,我不送
你了。”卢小龙站在那里说:“你上楼去吧,我在这儿看着你上去。”沈丽闭着
眼摇了摇头,说:“你快走。”卢小龙固执地站在那里,看着沈丽,说:“我要看
着你上楼。”
眼泪更加连贯地从沈丽的眼里溢出,她闭紧眼睛晃了一下头,抖落眼泪,扭
转身快步走上楼门前的台阶。卢小龙失声喊道:“沈丽!”沈丽头也不回地进了楼
门,跑上了楼梯。
093
第九十三章
1976年1月8日,周恩来逝世。1月11日上午,北清大学依然按原计
划召开了“反击右倾翻案风”「1」的万人大会。大会一散,马胜利臂上戴着大会
纠察的红袖章,抡着胳膊在校园里大步走着。在1月的寒冬里,北清大学似乎重
新焕发出了革命的青春,满校园都是“反击右倾翻案风”的大字报大标语,批判
的矛头直指那个“至今不肯改悔的走资派”邓小平。政治上的风云突变给北清大学
带来了战斗气氛,也给马胜利带来了生气。
散会的人群吵吵嚷嚷,议论的都是与大会无关的话题,马胜利像狼犬一样在
人群中穿行着,捕捉到又一个阶级斗争新动向。他绝不左顾右盼,却对周围高高
低低的议论都十分注意,寒冷的西北风在校园里游游荡荡,没有贴严的大字报纸哗
哗作响,人们都在议论一件与大字报无关的事情。他来到校党委办公室,汪伦依
然一身军装,十分魁梧地坐在宽大的办公室沙发上,他现在以北清大学校党委
书记的身份领导着这个全国文化大革命运动一轮又一轮新高潮的策源地。汪伦身
边来往和簇拥着各种各样的人,听他一一分派着工作。
马胜利一推门,汪伦就注意到了他,然而,汪伦却继续忙着和左右的人说话,
指点着向他请示的文件。人们像走马灯一样轮番凑到他跟前,俯下身汇报着情况,
他肥大舒展地伸长两条腿,做出一条条三言两语的指示。有人俯身站在他身边请
示的回合多了一些,他便向空中一摆手,说:“原则我已经讲了,具体细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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