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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年-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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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由谁来裁决呢?别的星球”;鲁耶,一月二十一日他反对在新桥鸣炮,说:“国王掉脑袋应该和别人一样,不声不响”;谢尼埃,他是安德烈的兄弟;瓦迪埃,他也曾把枪放在讲台上;帕尼,他对莫莫罗说:“我希望马拉和罗伯斯比尔在我家餐桌旁拥抱。”——
①立宪君主派(一七六一——一七九三),曾颇有影响,后死在断头台上。
②荷马的《伊利昂记》中可笑而懦弱的人物。
③古希腊诡辩家,以批评荷马著称。
④吉奥坦(Guilforin)是法国议员(一七三八一——一八一四),一七八九年国民议会通过了他发明的断头机,以他的名字命名为Guillotine,即他的女儿。
“你住在哪里?”“夏朗东①”“那就不奇怪了”;勒让德尔,他是法国革命的屠夫,就像普赖德曾是英国革命的屠夫一样,他对朗朱伊内喊道:“过来,让我宰了你。”朗朱伊内回答:“你先得颁布法令,宣布我是牛”;科洛·戴尔布瓦,他是位阴阳怪气的演员,脸上戴着古代的面具,上面有两张嘴,一张说“是”,一张说“不”,一张同意,一张反对,他在南特痛斥卡里埃,在里昂神化夏利埃,将罗伯斯比尔送上断头台,将马拉送进先贤调;热尼西厄,他要求对凡持有“路易十六被害”纪念章者一律判死刑;莱奥纳尔·布尔东,他是小学教师,曾接待汝拉山的长者②;海员托普桑、律师古比约、商人洛朗·勒库安特、医生迪埃姆、雕塑家塞尔让、画家大卫、亲王约瑟夫早等。此外还有勒库安特被伊拉沃,他要求宣布马拉“患痴呆症”;罗贝尔·兰代,是他创造了这个令人不安的大章鱼:公安委员会是它的头,它的二万一千条肢体覆盖全国,即革命委员会;勒伯夫,关于他吉雷一迪普雷曾在《假革命者的圣诞》中写了这句诗:
勒伯夫③见到勒让德尔便牛吼起来。
还有托马斯·佩思,他是美国人,慈悲为怀;阿纳夏尔西·克洛兹,他是德国人、男爵、百万富翁、无神论者、埃贝尔派的天真汉;勒巴,他是迪普莱的朋友,正直廉洁;罗韦尔,他是罕见的为恶而恶的人,因为为艺术而艺术的确存在,超过人们的想像;夏尔利埃,他要求称呼贵族时用“您”;塔利安,他悲哀而无情,出于爱好而制造了热月九日④;康巴塞雷,他是检察官,后来成为王公;卡里埃,他是检察官,后来成为残暴者;拉普朗什,有一天他喊道:“我要求给警炮以优先权”;蒂里奥,他要求革命法庭的陪审员采用口头表决;瓦兹省的布尔东,他向香邦提出决斗,揭发佩思,又被埃贝尔揭发;法约,他提议向旺代地区“派一支纵火部队”;塔沃,他在四月十三日几乎成为吉伦特派和山岳派之间的调解人;维尔尼埃,他要求吉伦特派和山岳派的首领们去当普通一兵;香贝尔,他在美因茨闭门不出;布尔博特,他在攻占索米尔时坐骑被击毙;甘贝尔托,他指挥瑟堡海防军;雅尔一庞维耶,他指挥拉罗舍尔海防军;——
①帕尼管理夏朗东的神经病院。
②伏尔泰曾避难于汝拉山区的费尔尼。
③字意为牛。
④即罗伯斯比尔被逮捕之日。
勒卡尔庞蒂埃,他指挥康卡尔分队;罗贝尔若,拉斯塔特的敌军正设下陷饼等他;马恩省的普里厄尔,他在营地里喊着骑兵上尉无流苏的旧肩章;萨尔特的勒瓦瑟尔,他只用一句话就使圣阿芒营的指挥官赛朗被人杀死;雷维尔雄、摩尔、森特的贝尔纳、夏尔·里夏、勒尼尼奥,在这群人之上是一位米拉博式的人物,名叫丹东。
在这两个阵营之外名立着一位使他们敬畏的人,就是罗伯斯比尔。(五)
恐怖和畏惧在他们面前弯腰,恐怖可能是高贵的,而畏惧是卑下的。在豪迈气概、英雄主义、牺牲精神、激愤狂热之下,是一大群毫无生气的无名人。坐在会场最低处的叫作平原派,那里的一切都飘浮不定,人们怀疑、犹豫、退却、拖延、窥视,人人自危。山岳派是精英,吉伦特派也是精英,平原派是群众。平原派的集中代表是西埃耶斯。
西埃耶斯是一位高深但变得空洞的人。他停留在第三等级,未能上升到人民。有些人生来只能半途而废。西埃耶斯称罗伯斯比尔是老虎,罗伯斯比尔称他是鼹鼠。这位玄学家达到的不是智慧,而是谨慎。他是革命的朝臣,而不是革命的仆人。他拿起铁锹和人民一同去马尔斯校场劳动,但与亚力山大·德·博尔阿内套在一辆车上。他建议铁腕政策,但不使用。他对吉伦特派说:“让大炮也站在你们一边吧。”有些思想家是斗士,例如韦尔尼奥身边的孔多塞,丹东身边的卡米耶·戴穆兰,也有些思想家考虑的是生存,例如西埃耶斯身边的人。
最慷慨的酿酒槽里也有酒渣。在平原派下面还有沼泽派。可怕的停滞下面是利己主义。胆小鬼在默默的战栗中等待。这是再悲惨不过的了。忍辱含垢,忍气吞声,用奴颜盖住怒容。他们在厚颜无耻地畏惧,什么怯弱行为都做得出来。他们喜欢吉伦特派,却挑选了山岳派;他们决定了结局。他们朝成功者倾斜,将路易十六交给韦尔尼奥,将韦尔尼奥交给丹东,将丹东交给罗伯斯比尔,将罗伯斯比尔交给塔利安。他们将活着的马拉示众,将死去的马拉奉若神明。他们支持一切直到某一天推翻一切。他们最善于将摇摇欲坠的东西最后推倒。在他们看来,你根基深厚,他们才为你服务,你若摇摇欲坠,那就是对他们的背叛。他们是多数,他们是力量,他们是恐惧,由此产生公然的卑鄙行径。
由此产生了五月三十一日、芽月十一日、热月九日①这些由巨人结织,由侏儒解结的悲剧——
①分别指反吉伦特派的“行动日”、丹东被清洗、罗伯斯比尔被逮捕。(六)
与这些充满热情的人在一起的是一些充满幻想的人。这里有各种形式的乌托邦:赞成断头台的好战形式与废除死刑的天真形式,它对帝王是幽灵,对人民是天使。有些头脑在战斗,有些头脑在酝酿。有人想的是战争,有人想的是和平。卡尔诺的大脑就想出了十四支军队,让·德布雷的大脑就想出了大同世界民主联盟。在这些狂热的雄辩之中,在这些响亮的吼声中,有一些含蕴丰富的沉默。拉卡纳尔沉默,但在脑中策划了国民公共教育;朗特纳沉默,但创办了小学;雷韦利耶尔一荣波沉默,但幻想将哲学提到宗教的高度。另一些人思考的则是更小、更实际的细节问题。吉通一莫尔沃研究的是改善医院,梅尔研究的是消除实际上的奴役,让一邦一圣安德烈研究的是取消债狱及民事拘禁,罗姆研究的是整理档案,科朗一菲斯蒂埃研究的是成立解剖室和自然历史博物馆,吉奥蒙研究的是内河航运和埃斯考河水坝。艺术有它狂热的信徒甚至艺术迷。一月二十一日,当国王在革命广场被斩首时,瓦兹省的代表贝扎尔去圣拉扎尔街一家陋室里观看在那里被发现的鲁本斯的画。艺术家、演说家、预言家、像丹东那样的巨人,像克洛兹那样童心未泯的人、斗土和哲学家,大家都奔向同一目标:进步。什么也无法使他们困惑。国民公会之所以伟大就在于从人们所称不可能性中寻找现实性的部分。在它的一端是紧盯着权利的罗伯斯比尔,在另一端是紧盯着义务的孔多塞。
孔多塞是个富于遐想、思路清晰的人,而罗伯斯比尔是个实际行动的人。在衰老的社会的最后危机中,行动有时意味着消灭。革命有两面山坡,一面是上坡,一面是下坡,每面山坡上都依次排列着所有的季节,从冰雪到鲜花。山坡上的每一段都产生与其气候相适应的人,从生活在阳光下的人到生活在霹雳下的人。(七)
人们相互指着左边走道的隐蔽处,罗伯斯比尔曾在那里对克拉维埃尔的朋友加拉说了这句可怕的话:“克拉维埃尔在哪里呼吸就在哪里搞阴谋。”还是在这个适于私下密谈和低声埋怨的角落里,法布尔·戴格朗蒂和罗姆争吵,责备罗姆把日历上的诚月篡改成热月。人们相互指着那七位上加龙省代表并排坐着的角落,他们首先被点名对路易十六作出裁决,便依次回答,马伊:“死刑”,戴尔马:“死刑”,普罗让:“死刑”,卡莱:“死刑”,埃拉尔:“死刑”,于连:“死刑”,德萨比:“死刑”。这是充斥全部历史的永恒回响,自从人类有了法庭,它总是使法庭墙壁发出坟墓的回响。人们在嘈乱的众多面孔中,指出那些闹哄哄地赞成悲惨下场的人,其中有:帕加内尔,他说:“死刑。国王只有死才有点用处。”米约,他说:“如果不存在死刑,那么今天也应该发明死刑。”老拉弗龙·迪特鲁伊耶,他说:“赶快处死。”古比约,他说:“立刻送上断头台,拖延更加重死罪。”西埃耶斯简单明了地说:“死刑。”蒂里奥拒绝了比佐的提议:“什么!基层议会!什么,四万四千个法庭!无休止的审判,路易十六的脑袋都变白了才会掉下来!”奥居斯坦一邦·罗伯斯比尔,他在兄弟后面叫道:“有扼杀人民、宽恕暴君的仁慈吗?死刑!缓刑就是用暴君们的裁决来替代人民的裁决。”富斯杜瓦尔这位贝尔纳丹·德·圣彼埃尔的接班人说:“我憎恶人类流血,但是国王的血不是人血。死刑。”让-邦-安德烈说:“暴君不死,人民就没有自由。”拉维孔特里发表名言:“只要暴君在呼吸,自由就会窒息。死刑。”夏托纳夫一朗东喊道:“将未代路易处死!”居亚尔亚表达了愿望;“处决翻倒的障碍!”翻倒的障碍就是王位。泰利埃说:“我们应该用路易十六这颗炮弹向敌人射击。”还有那些宽容者们:让蒂说:“我赞成徒刑,制造一个查理一世就是制造一个克伦威尔。”邦卡尔说:“流放。我想看见天下第一王被迫去劳动谋生。”阿尔布伊说:“放逐,让这个活着的鬼魂去别的王国流浪。”藏吉阿科米说:“关起来。留着这个卡佩吓唬别人。”夏依翁说:“让他活着,我不愿意他死后被罗马奉为圣人。”当这些判决从严厉的口中说出,…一散落在历史中时,观众席上有些盛装打扮、袒胸露肩的女人看着手中的名单数票数,并且在每个投票者名字下面刺几针。
悲剧所过之处,留下的是憎恶与悲悯。
看国民公会——不论它处于哪一阶段——就是重温对卡佩王朝末代国王的审判、一月二十一日的事件似乎渗入了国民公会的一切行动。令人畏惧的大会充满了一种致命的气息,它吹过燃烧了十八个世纪的、古老君主制的蜡烛,将它吹灭。在一位国王身上对所有的国王进行裁决,这就是对过去展开大清算。不论人们参加哪一次国民公会会议,会场上总有路易十六上断头台的影子。观众们相互告知凯尔塞辞职了,罗朗辞职了,两塞弗尔省的代表迪夏泰尔让人将他连同病床一同抬到会场,并在奄奄一息中投票反对死刑,引起了马拉的嘲笑。人们用眼睛寻找那位代表——他如今已被历史遗忘——他在三十七小时的会议后,厌烦之极,在座位上昏昏睡去,执达员唤醒他投票,他半眯着眼睛说:“死刑!”然后就又睡着了。
当路易十六被判死刑时,罗伯斯比尔的生命只剩下一年半,丹东只剩下一年零三个月,韦尔尼奥只剩下九个月,马拉只剩下五个月零三星期。勒佩勒蒂埃·圣法尔若只剩下一天。人类的气息是多么短暂而可怕!(八)
人民从一扇开着的窗户来观看国民公会,那扇窗户就是公众席,而当窗户不够用时,人民便打开大门,于是平民涌进了会场。群众涌人国民公会,这是历史上最惊人的景象之一。一般说来,这种闯入都是善意的。平头百姓与当政官员融洽一致。然而人民的这种友善十分可怕,因为他们曾在三小时内就夺取了荣军院的大炮和四万支长枪。会议时时被打断,或是代表团、请愿书,或是致敬、献礼。妇女们扛来了圣安托万区的荣誉梭枪,英国人为赤脚士兵送来了两万双鞋。《箴言报》写道:“奥比尼昂的本堂神甫兼德罗姆营的指挥官阿尔努公民,要求上前线并保留其本堂神甫职位。”巴黎各区的代表用担架拾来托盘、圣盘、圣餐杯、圣体显供台、一堆堆金银和红宝石,这是一大群衣衫褴楼的人献给祖国的,他们要求的回报只是在国民公会上跳卡马尼奥舞。什纳尔、纳尔博和瓦利耶尔到场唱歌,歌颂山岳派;布朗峰区带来了勒佩勒蒂埃的胸像;一位妇女将红色无檐帽戴在议长头上,议长亲吻她;“粘球场区的女公民们”向“立法者们”掷去鲜花;“祖国的学生们”跟在乐队后面前来感谢国民公会“开创了本世纪的繁荣”;法兰西卫队区的妇女们献上了玫瑰花;香谢丽舍大街区的妇女们献上一个橡树王冠启普勒区的妇女们来到会场,宣誓“只和真正的共和派团结一致”;莫里哀区送来一枚富兰克林纪念章,国民公会决定将它挂在自由神像的王冠上;被称为“共和国之子”的孤儿院的孩子们穿着制服列队走过;九二年区的年轻姑娘们穿着白色长抱来到会场,第二天,《箴言报》就这样写道:“议长从一位年轻美女的天真无邪的手中接过一束鲜花。”演说者向群众致敬,有时还奉承群众,说:“你是不会错的,你是无可挑剔的,你是崇高的。”人民有孩子气的一面,喜欢甜食糖果。有时,叛乱穿越会场,来时气势汹汹,去时心平气和,就像罗讷河流经莱芒湖一样,进湖时污浊不堪,出湖时清澈碧蓝。
有时情况不太平静,于是昂里奥让人将大炮抬到杜伊勒里宫门前。(九)
国民公会释放出革命,同时也产生文明。它是大火炉,也是大熔炉;恐怖在锅中翻滚,进步也在锅中沸腾。从这堆杂乱的阴影中,从这些狂舞的乱云中,透射出宛若永恒法则的强烈光束。这些光束一直留在地平线上,在人民的天空中永远清晰可见,它们就是:公正、宽容、善良、理智、真理、仁爱。国民公会宣布这个伟大真理:“一位公民的自由在另一位公民的自由的开始处结束。”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归纳了人与人关系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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