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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坡砚-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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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这一趟,我是非走不可,要不我要如何证实这一连串的传闻全都是假的?相信我,没事的,到一旁等着。”他挥了挥手,随即走到机关房前。
爹既然在冥冥之中安排他到这里,肯定是有他的用意,就如他安排二哥到墨宝阁,亦是同样的用意,当然,这一切也得要是他推断得当,要不然他这一踏进去,惨一点,也许真出不来了。
西门祖惴惴不安地站在一旁,想阻止却又不知道究竟该不该阻止。
“掠影,准备了。”他低声道。
“知道了。”掠影不着痕迹地低叹口气,欲进门前,又道:“三爷,你可要拿捏好时间啊!”
他要是身手不够矫健,可真的会一命呜呼哀哉的。
“放心吧,我何时出过差错?哼,我可是打算完好无缺的迎亲,别触我霉头。”他啐了他一口,推他一把,随即蹬地跃入里头。
剎那间,机关房发出巨响,危机四伏,可在所有机关移动之前,慕容真老早便已将启动机关的木桩按住。
“三爷,眼下要怎么办?”掠影轻喊着。
“还能怎么办?”端了东西就走,要不呢?真要找破除机关的法子,要他找到何年何月啊?
“不好吧,这东西才摸着便会触动机关,咱们走得及吗?”
“走不及,也得要硬闯。”他对外喊着。
掠影不解地睇着他,朝外探了下,回头道:“三爷,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奇招了,要不这当头了,你怎么还蓄意放话,试探祖儿姑娘的反应?”
“我怎么没想到这一招?”他突道。
太可惜了,没瞧见她方才究竟是怎生的反应,现下探去,只见她眉头深锁,像是极为担忧。嘿嘿,就说了,他这个人如此之好,她怎可能半点不心动?
“嗄?你的用意不是她,那是对谁?”
“你说呢?”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那就慢慢猜吧。“先不管那些,我数到三,你抱着玉洞子便往外跑。”
“三爷呢?”
“自然是一起走。”他还要娶妻呢,才不想死在爹亲手设计的机关房里;思不破解除之道,但他就不信不能用脚力来换取机关开闸的速度。
“准备了,一、二……”
“不准动!”
掠影正准备一把抓住玉洞子的瞬间,门外传来喊叫声,他探去,意外竟是祖儿姑娘的贴身丫鬟珠儿喊出声。
“你进来做什么?里头很危险的!”掠影没好气地道。
“她来,自然是为了要救咱们。”慕容真慵懒的开口。
“嗄?”掠影瞪大眼,直瞧着瘦弱的珠儿。
珠儿微恼地蹙紧眉头,紧抿着唇,好半晌,才冷声道:“这座玉洞子,只要一挪开这个架面,屋顶便会整个塌陷的。”
“啥?”这么可怕?掠影满脸哀怨,回头睇着自家三爷。
“我是没猜到会这么严重。”慕容真撇了撇嘴,黑眸直睐着珠儿。“但我猜到肯定会有人进来阻止。”
很好,他总算是赌对了,要不后果可是很难收拾的。
以往听爹说过,机关房的最主要目的是为了防窃,所以有的时候,会宁愿毁了宝物也不愿意宝物被窃,所以,防窃的最后手段便是玉石俱焚。
“三爷为何会猜到我会入内?”珠儿问得心不甘情不愿。
“因为……”
话未尽,便见西门祖已经快步跑进里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气息微乱地道,随即又睇向珠儿。“珠儿,你跑进里头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里头很危险吗?要是扰得他们岔了神,这……”
“祖儿,你怎能这么说?珠儿可是来救咱们的。”慕容真轻拍她的背,替她缓缓气息。
“救?她要怎么救?”
“她来提醒咱们,若是移动了玉洞子,整个屋顶就会塌陷下来。”他指了指上头。
西门祖闻言,呆愣了一会儿,恍然大悟的抬眼,“难道,珠儿就是……”
“没错。”慕容真笑得可得意了。“我弄了点小计谋引蛇出洞,这一回,可真是没误会人了。”
瞧,他即将过门的妻子有多聪明,才点了个头,她随即明白一切。
“珠儿?”她难以置信地瞪着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这么做?”
跟在她身边最久的人,就是她了,最了解西门府状况的人,也是她,可她为什么要装神弄鬼?这么做,对她而言究竟有什么好处?难不成真是如慕容真所说,她是觊觎机关房里的宝物?
“小姐,不是如你所想的那样,你一定要听我解释。”珠儿抿紧唇道。
“好,我也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跟在她身边十几年了,珠儿的性子,她岂会不知道?
她贴心又勤快,即使府里没有半个下人可以差遣,她也一人当十数个人用,从未听过她有任何的埋怨,正因为如此,她从未怀疑到她身上,她完全不能理解她这么做的用意。
“在我说之前,可否请问三爷究竟是怎么发觉是我的?”她睇向慕容真,一脸懊恼。
“其实,我也是方才才想通的,要不我真以为凶手就是段其秀。”瞧她满脸不解,他笑道:“珠儿,你方才端茶给我时,我才想起你走起路来没有脚步声,教我想到,头一回在客房,你进房时也没踏出半点脚步声,若不是练家子,是不可能有这般境界的,更遑论你不过是个寻常丫鬟罢了。”
“就因为如此?”
“不只,最重要的是,我在你的身上闻到了硝烟味。”话落,她蓦地瞪大眼,他又继续道:“昨儿个那抹白影离开之际,便是趁着烟雾弥漫之时。欲制烟雾火药,势必用到硝烟的。还有,我瞧见你端茶时的手势不对,像是上头有伤。”
“原来如此。”说到底,还是她自个儿露了馅。
“正因为如此,才教我联想到,在我中毒那一日,和出现幻觉的那一晚,我都喝过了你亲自备上的茶水。”他莞尔笑着。“不过,就不明白为何后头你都未再下毒了。”
正因为只有那两回出过状况,又碰巧他只在那两回尝过段其秀的糕饼,才会教他打一开始便把心思算计到段其秀身上。
“不再对你下毒,是因为小姐心疼你。”珠儿顿了顿,又道:“我对你下毒,是希冀你别再深入破解机关房,只是想吓吓你罢了,并没有毒害你的用意。至于你出现幻觉那日,我并没有对你下毒,毕竟那时我还不清楚你的到来究竟对西门府是福是祸,我岂可能随便下毒?”
“欸?那我看见的幻觉……”难道真不是幻觉?他说着,瞧屋里三人皆睇着自己,随即又扬笑。“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该怎么同你家小姐解释。”
“我……”珠儿抿了抿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在旁的慕容真见状,搔了搔头,提了话引。“若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当年的护院之女吧?”
“你怎会知道?”珠儿愕然。
“猜的。”见西门祖瞪大眼,他不禁有些小得意起来。“你懂武,又懂毒,又会制火药,岂可能是等闲之辈?再加上你竟然知道移动玉洞子,整座屋顶便会塌陷,这件事知道的会有几个人?除了设计之人和西门老爷,恐怕就只剩当年的护院了,而你从护院口中得知这件事,我不会太意外。”
“慕容三爷可真是料事如神。”她苦笑道。
“不敢、不敢。”和爹相比,他还算是小巫罢了。
珠儿睇着西门祖热切的目光,停顿了会,才缓声开口,“机关房的秘密,确实是从我爹口中得知的。当年,我爹身为西门府的护院,却因一时的贪念而铸成大错,消息传回城外的家时,我娘羞得无脸见人,选择悬梁自尽,而我则在那时混进了混乱的西门府,知晓了事情的经过之后,我便决定要保护小姐,还要守护机关房里的宝物,以赎我爹的罪。”
“可既是如此,为什么你要装神弄鬼?”西门祖握紧了粉拳,强遏住心头的五味杂陈。
“是小姐不知道。打机关房闹出两条人命之后,府里便有不少下人想趁着小姐和少爷年幼,打起宝物的主意,这些人若不想个方法治,岂不是要惹得府中大乱了?可那时我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能用闹鬼之说来吓唬人了,然而,这几年进府的下人一样坏德行,想贪图宝物,教我或是教小姐赶出府之后,便在外四处造谣,让传闻更加沸扬。我不是有意的,而是无法可施。”
“我可以明白你的想法,可为何你连我大哥都吓?”这未免做得太过了?
当年的事,她并非全然不知,珠儿的做法确实可以遏阻一干性格卑劣的下人在西门府里掌权要势,甚至是欺凌她和大哥,但她就因为如此而过了十几年清冷的日子?
“因为少爷企图取出里头的宝物,我怕他会丧命,所以……”
“原来如此。”也对,依大哥那般的性情,入机关房取宝物,确实像极了他会做的事。
“我珠儿对天发誓,对小姐绝无贰心,我的所作所为绝对是为了西门府,为了小姐。只是我没想到闹鬼之说竟会谣传至今,害得小姐如过街老鼠般,受尽他人的冷眼冷语,甚至是唾骂鄙视,我无意让事情演变成这样的。”珠儿说着,不禁悲从中来,泪水像是断线的珍珠串炼,不断地掉落。
“我知道。”西门祖将她轻拉到身旁,将她搂进怀里。“我的好珠儿,这十几年来若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日子该要怎么过下去。我怎么会怪你呢?我吃了苦,你又何尝快活过了?”
是她以智护主啊!若不是她,说不准她和大哥老早就死在一干心性被贪欲蒙蔽的下人手中了。
冲着这一点,她何罪之有?
况且,她亦是知道如何破解机关房,若她要监守自盗,早就到手了,何必陪在她身旁十几年?
“小姐,你不怪我?”
西门祖摇了摇头,拿起手绢替她拭泪。“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你还是我的好珠儿。”
在旁的慕容真摸了摸鼻子,轻咳几声,“呃,如今谜团解开了,可否请珠儿告诉我,这玉洞子究竟要怎么取出?”
珠儿回神,睇着他,噙着浓浓鼻音道:“我只知道一个法子。”
“哦?请说。”
珠儿抹去泪痕,笑睇着西门祖一眼,随即便走到花架旁的床榻坐下。
“咦?”慕容真不解她的举动。
“我听我爹说过,这床榻底下便是控制机关的所有木桩,只要有人坐在上头,便能够取走里头所有的宝物。”
“原来是这样,只是,你待会要怎么走?”慕容真睇向她。
“走不了了,只要我一动,整间机关房便会在瞬间塌陷的。”她笑道。“小姐,别管我了,这是我唯一能够替我爹赎罪的法子,有三爷顾及小姐的安危,我就放心了。”
“不准,我不准你这么做。”西门祖走向前去,一把拉起她。“我才不管这里头有什么宝物,这些玩意儿价值连城又怎样?能陪我玩、陪我吃、逗我笑吗?我宁可要个温温热热的人,我也不要这些冰冷的魔物!”
“可小姐不是说,这玉洞子是三爷他爹亲的宝物。”珠儿急道。
“这……”她蓦地停下脚步,抬眼睇着依旧站在玉洞子前的慕容真。
他不怎么为意地耸了耸肩。“取不取走,对我而言,一点也不重要,更不会影响咱们的婚事;再者,我可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更适合放这玩意儿了。”
“可以吗?”
“可以,但是就算如此,你可不能耍赖说不出阁哦。”丑话说在先,省得她说忘了。“一来玉洞子为聘,而且东西就在你府上的机关房,就当是你收下了;二来我帮你澄清了闹鬼传闻,我可是要择日准备婚事了。”
西门祖闻言,才蓦地想起这件事,霎时羞红了脸,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她忘了。发生一箩筐的事,教她把打赌的事给忘了,但说是打赌,也是他自个儿决定的,压根没问她同不同意。
“过来,瞧瞧这玉洞子。”他突地对她招招手。“你瞧,这里头的人跟我有几分相似呢,更可代表这玉洞子确实是我爹的没错。”
事实上,这里头的男子根本就是爹吧,而他和爹有几分相似。哼,正好可以以此为证哩。
“这玉洞子里的人可真是像极了你。”她惊诧道,莫怪她老觉得他有些眼熟。
她仔细地端详着,发觉这两矿合一的玉洞子,确实是相当特殊,而这下头的材质,不就是砚?而上头的玉如意,则像是搁在砚台旁的墨呢。
啊啊,这岂不是意味着……
“所以说,由此可证,这宝物确实是我爹的,而我爹的宝物不可能遭窃,唯一能够解释的说法,那就是我爹故意让你爹偷的,所以这一段姻缘,等于也是我爹看中的,只是等着你爹来偷罢了。遗憾的是,我爹八成没想到后头的事竟会变成如此吧。”这么一来,全部都证实了他的猜测。
“不,也许你爹早就摸透了我爹的性子,知道他这个人心性卑劣了点,如今落得这种下场,也许只能说是他的……”尽管知道是报应,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毕竟是她爹啊!
“难道……”
“砚墨本一家啊,可当年我爹却放弃了砚石,不愿与二叔合作,而后又心生妒意,偷走了这玉洞子。可我爹只懂得欣赏这上头的雕工,却全然没瞧见这尊玉洞子本是砚墨合一,意指着要他赶紧和二叔言归于好啊。”她苦笑不已。
“这是砚?”他瞪大眼。
“可不是?虽说手不能触,但我可以确定这确实是砚台。”
慕容真闻言,随即抓着掠影往床榻丢去。“掠影,你坐好,要是胆敢乱动,我就把你一辈子关在这里。”
掠影哭丧着脸,却只能正襟危坐着。
慕容真立即将玉洞子端出,轻轻地交到西门祖手上。
她左观右探,再睇向座底,突讶道:“如意墨、东坡砚。你不是要找东坡砚吗?”
“怎么?难道说……”
“这座玉洞子就是东坡砚,而搁在上头的就是如意墨。”她端高底座,教他瞧清楚上头提的六个字。
慕容真瞧得傻眼,一会儿摇头惊叹,一会抱头苦笑,随即又将西门祖一把抱起,大喊着,“你果真是我爹亲自为我挑选的媳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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