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啼笑因缘-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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耙豢矗庠鹤永锖隰q魆的,正没有点着电灯。于是向下一溜,两手先落地,拉了一个大鼎,一点声音没有,两脚向下一落,人就站了起来。快刀周却依旧在屋檐上蹲着。因为这里正好借着那横枝儿树叶,挡住了窗户里射出来的光。寿峰缘上那大槐树,到了树中间,看出那横干的末端,于是倒挂着身子,两手两脚横缘了出去,缘到尖端,看此处距那玻璃窗还有两三尺,玻璃之内,垂着两幅极薄的红纱,在外面看去,只能看到屋子里一些隐约中的陈设。仿佛有一面大镜子,悬在壁中间,那里将电灯光反射出来。这和沈大娘所说关住凤喜的屋子,有些相象。只是这屋子里是否还有其他的人陪着,却看不出来。于是一面静听屋里的响动,一面看这屋子的电灯线是由哪里去的。
只在这静默的时间,沉寂阴凉的空气里,却夹着一阵很浓厚的鸦片烟气味。用鼻子去嗅那烟味传来的地方,却在楼下。寿峰听沈大娘曾说过,刘将军会抽鸦片烟的,在上房里,这样夜深能抽出这样的烟气味来,这当然不是别人所干的事。便向下看了一看地势,约莫相距两丈高,于是盘到树梢,让横干向下沉着,然后一放手,轻轻的落在地上。顺着墙向右转,是一道附墙的围廊。只刚到这里,便听得身后有脚步声,这可不能大意,连忙向走廊顶上一跳,躺在上面。果然有两个人说着话过来。人由走廊下经过,带着一阵油酱气味,这大概是送晚餐过去了。等人过去,寿峰一昂头,却见楼墙上有一个窗眼透出光来,站在这走廊顶上,正好张望。这眼是古钱式的格子,里头小玻璃掩扇却搁在一边,在外只看到正面半截床,果然是一个人横躺在那里抽烟。刚才送过去的晚餐,却不见放在这屋子里。一会,进来一个三十上下的女人,床上那人,一个翻身向上一爬,右手上拿了烟枪,直插在大腿上,左手撅了胡子尖,笑问道:“她吃了没有?”女人道:“她在吃呢。将军不去吃吗?”那人笑道:“让她吃得饱饱的吧。我去了,她又得碍着面子,不好意思吃。她吃完了,你再来给我一个信,我就去。”女仆答应去了。
寿峰听了纳闷得很,一回身,快刀周正在廊下张望。连忙向下一跳,扯他到了平静处问道:“你怎么也跑了来?”快刀周道:“我刚才爬在那红纱窗外看的,正是关在那屋子里。可是那姑娘自自在在的在那儿吃面,这不怪吗?”寿峰埋怨道:你怎么如此大意!你伏在窗子上看,让屋子里人看见,可不是玩的。”快刀周道:“师傅你怎么啦?窗纱这种东西,就是为了暗处可以看明处,晚上屋子里有电灯,我们在窗子外,正好向里看。”寿峰〃哦〃了一声道:“我倒一时愣住了。我想这边屋子有通气眼的,那边一定也有通气眼的。我们到那边去看看,听那姓刘的说话,还不定什么时候睡觉。咱们可别胡乱动手。”
当下二人伏着走过两重屋脊,再到长槐树的那边院子,沿着靠楼的墙走来。这边墙和楼之间,并无矮墙,只有一条小夹道。这边墙上没有透气眼,却有一扇小窗。寿峰估量了一番,那窗子离屋檐约莫有一人低,他点了头,复爬上大槐树,由槐树渡到屋顶上,然后走到左边侧面,两脚钩了屋檐,一个〃金钩倒挂〃式,人倒垂下来,恰是不高不低,刚刚头伸过窗子,两手反转来,一手扶着一面,推开百叶窗扇,看得屋子里清清楚楚。对着窗户,便是一张红色的沙发软椅子,一个很清秀的女子,两手抱着右膝盖,斜坐在上面,那正是凤喜无疑了。看她的脸色,并不怎样恐惧,头正看了这窗子,眼珠也不转一转,似乎在想什么。先前在楼下看到的那个女仆,拿了一个手巾把,送到她手上,笑道:“你还擦一把,要不要扑一点粉呢?”凤喜接过手巾,在嘴唇上只抹了一抹,懒懒的将手巾向女仆手上一抛,女仆含笑接过去。一会儿,却拿了一个粉膏盒,一个粉缸,一面小镜子,一起送到凤喜面前。凤喜果然接过粉缸,取出粉饼,朝着镜子扑了两扑。女仆笑道:这是外国来的香粉膏,不用一点吗?一掷,摇了一摇头。女仆随手将镜子、粉饼放在窗下桌上。看那桌上时,大大小小摆了十几个锦盒。盒子也有揭开的,也有关上的。看那盒子里时,亮晶晶的,也有珍珠,也有钻石。这些盒子旁,另外还有两本很厚的账簿,一小堆中外钥匙。
寿峰在外看见,心里有一点明白了。接着,只听一阵步履声,坐在沙发上的凤喜,突然将身子掉了转去。原来是刘将军进来了。他笑向凤喜道:“沈小姐!我叫他们告诉你的话,你都听见了吗?”凤喜依然背着身子不理会他。刘将军将手指着桌上的东西道:“只要你乐意,这大概值二十万,都是你的了。你跟着我,虽不能说要什么有什么,可是准能保你这一辈子都享福。我昨天的事,做得是有点对你不平,只要你答应我,我准给你把面子挽回来。”凤喜突然向上一站,板着脸问道:“我的脸都丢尽了,还有什么法子挽回来?你把人家姑娘关在家里,还不是爱怎样办就怎样办吗?”刘将军笑着向她连作两个揖,笑道:“得!都是我的不是。只要你乐意,我们这一场喜事,大大的铺张一下。”凤喜依然坐下,背过脸去。刘将军道:“我以前呢,的确是想把你当一位姨太太,关在家里就得了。这两天,我看你为人很有骨格,也很懂事,足可以当我的太太,我就正式把你续弦吧。我既然正式讨你,就要讲个门当户对,我有个朋友沈旅长,也是本京人,就让他认你做远房的妹妹,然后嫁过来。你看这面子够不够?”凤喜也不答应,也不拒绝,依然背身坐着。刘将军一回头,对女人一努嘴,女仆笑着走了。刘将军掩了房门,将桌上的两本账簿捧在手里,向凤喜面前走过来。凤喜向上一站,喝问道:你干吗?来吗?这两本账簿,还有账簿上摆着的银行折子和图章,是我送你小小的一份人情,请你亲手收下。”凤喜向后退了一退,用手推着道:“我没有这大的福气。”刘将军向下一跪,将账簿高举起来道:“你若今天不接过去,我就跪一宿不起来。”凤喜靠了沙发的围靠,倒愣住了。停了一停,因道:“有话你只管起来说,你一个将军,这成什么样子?”刘将军道:“你不接过去,我是不起来的。”凤喜道:“唉!真是腻死我了!我就接过来。”说着不觉嫣然一笑。正是:无情最是黄金物,变尽天下儿女心。寿峰在外面看见,一松脚向墙下一落,直落到夹道地下。快刀周在矮墙上看到,以为师傅失脚了,吃了一惊。要知寿峰有无危险,下回交代。
第十四回 早课欲疏重来怀旧雨 晚游堪乐小聚比秋星
却说快刀周正在矮墙上给关寿峰巡风,见他突然由屋脊上向下一落,以为他失了脚,跌下来了,连忙跑上前去。只见寿峰好好的迎上前来,在黑暗中将手向外一探,做着要去的样子。于是二人跳过几重墙,直向后园子里来。快刀周道:师傅!怎么回事?刀周道:“怎么样?这事很棘手吗?”寿峰道:“棘手是不棘手,我们若有三十万洋钱,就好办了。出去说吧。”二人依然走到阁楼上,打开窗子,放下绳子,快刀周先握了绳子向下一溜,寿峰却解了绳子,跳将下去。江老海、王二秃子,迎上前来,都忙着问:“顺手吗?”寿峰叹着气,将看到的事,略略说了一遍。因道:“我若是不看在樊先生的面上,我就一刀杀了她。我还去救她吗?”王二秃子道:“古语道得好,'宁度畜生不度人',就是这个说法。咱们在阁楼上放一把火,烧他妈的一场,也出这口恶气。”寿峰笑道:“不要说孩子话,我们去给那大婶儿一个信,叫她预备做外老太太发洋财吧。”快刀周道:不!若要是照这样子看,大概她母亲是来过一趟的。既来了,一定说好了条件,她未必还到师傅家里去了。”寿峰道:“好在我们回去,走她门口过,也不绕道,我们顺便去瞧瞧。”
说着,二人坐车,二人拉车,虽然夜深,岗警却也不去注意,一路走到大喜胡同,停在沈家门首。这里墙很低,寿峰平空一跃就跳进去。到了院子里,先藏在槐树里,见屋子里都是黑漆漆的,似乎都睡着了,便溜下树来,贴近窗户用耳朵一听,却听得里面呼声大作。这是上房,当然是沈大娘在这里睡的了。再向西厢房外听了一听,也有呼声。沈家一共只有三个人,一个在刘家,两个在家里,当然没有人到自己家里去。正在这窃听的时候,忽听到沈大娘在上房里说起话来。寿峰听到,倒吓了一跳,连忙向树上一跳。这院子不大,又是深夜,说话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她道:“将军待我们这样好,我们要不答应,良心上也说不过去呀。”听那声音,正是沈大娘的声音,原来在说梦话呢。寿峰听了,又叹了一口气,就跳出墙来,对大家道:“走走走!再要待一会,我要杀人了。”快刀周等一听,知道是沈家人变了心。若再要纠缠,真许会生出事故来。大家便一阵风似的,跑回关家来。
到了门口,寿峰道:“累了你们一宿,你们回去吧。说不定将来还有事,我再找你们。”王二秃子道:“我明天上午来听信儿,瞧瞧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今天晚上,一定是睡不着。要不,我陪师傅谈这么一宿,也好出胸头这口恶气。”寿峰笑着拍了他的肩膀道:“你倒和我一样。回去吧!别让师妹不乐意了。”王二秃子一拍脖子道:“忙了一天一宿,没闯祸。脑袋!跟秃子回去吧。”大家听着,都乐了,于是一笑而散。
秀姑心里有事,也是不曾睡着。听得门外有人说话,知道是寿峰回家来了,就开了门,秀姑道:“沈家大婶儿可没来。你们怎样办的?”寿峰一言不发,直奔屋里。秀姑看那样子,知道就是失败了,因道:“一个将军家里,四周都是警卫的人,本来也就不易下手。”寿峰道:“什么不易下手!只要她们愿意出来,十个姑娘也救出来了。”秀姑道:“怎么样?难道她娘儿俩还变了心吗?”寿峰道:“怎么不是!”于是把今晚上的事,说了一遍。叹口气道:“从今以后,我才知道人心换人心这句话是假的,不过是金子换人心罢了。”秀姑道:“有这样的事吗?——那沈家姑娘,挺聪明的一个样子,倒看不出是这样下场!她们倒罢了,可是樊先生回来,有多么难过,把他的心都会灰透了。”寿峰冷笑道:“灰透了也是活该!这年头儿干吗做好人呢?”秀姑笑道:“你老人家AE?得这样,这又算什么?快天亮了,睡觉吧。”寿峰道:“我也是活该!谁叫我多管闲事哩。”秀姑也好笑起来,就不理他了。寿峰找出他的旱烟袋,安上一小碗子关东叶子,端了一把藤椅,拦门坐着,望了院子外的天色抽烟。寿峰的老习惯,不是烦心极了,不会抽烟的。现在将烟抽得如此有味,那正是想事情想得极厉害了。秀姑因为夜深了,怕惊动了院邻,也不曾作声。却也是破怪,这事并不与自己什么相干,若是睡到床上,就会替他们当事人设想:从此以后,凤喜还有脸和樊家树见面吗?家树回来了,还会对她那样迷恋吗?就情理而论,他们是无法重圆的了。无法重圆,各人又应该怎么样?自己只管一层一层推了下去,一直到天色大亮。这也用不着睡觉了,便起床洗扫屋子。
在往日,做完了事,便应该听到隔壁庙里的木鱼念经声,自己也就捧了一本经书来作早课。今天却是事也不曾做完,隔壁的水鱼声已经起来了。也不知道是老和尚今天早课提了前,也不知道是自己做事没有精神,把时间耽误了。现在炉子不曾笼着火,水也不曾烧。父亲醒过来,洗的喝的会都没有,今天的早课,只好算了吧。于是定了定神,将茶水烧好,然后才把寿峰叫醒。
寿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笑道:“我老了!怎么小小的受这么一点子累,就会睡得这样死!”秀姑道:“我想了一晚晌,我以为这件事不能含糊过去。我们得写一封快信给樊先生去吧。”寿峰笑道:“你还说我喜欢管闲事呢,我都没有想一宿,你怎么会想一宿呢?想了一宿,就是这么一句话吗?你这孩子太没有出息了。”秀姑脸一红,便笑道:“我干吗想一宿?我也犯不上呀。”寿峰道:“是你自己说的,又不是我说的。我知道犯得上犯不上呢?”秀姑本觉得要写一封信告诉家树才对的,而且也要到沈家去看看沈大娘这时究竟取的什么态度。可是经了父亲这一度谈话,就不大好意思过问了。
又过了两天,江老海却跑来对关寿峰道:“师傅!这事透着破怪,沈家搬走了。我今天走那胡同里过身,见那大门闭上,外面贴了召租帖子了。我做生意的时候,和买糖人儿的小孩子一问,据说头一天一早就搬了。”寿峰道:“这是理之当然,也没有什么可怪的。她们不搬走,还等着姓樊的来找她吗?”江老海道:“她们这样忘恩负义,师傅得写一封信告诉那樊先生。”寿峰道:“我早写了一封信去了。”秀姑在屋子里听到,就连忙出来问道:“你写了信吗?我怎么没有看见你写哩?”寿峰道:“我这一肚子文字,要写出这一场事来,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而且也怕写的不好,人家看不清楚,我是请隔壁老和尚写的。他写是写了,却笑着对我说:'好管闲事的人,往往就会把闲事管得成了自己的正事。结果,比原来当事人也许更麻烦。'他话是说得有理,但是我怎么能够不问哩!老和尚把那信写得很婉转,而且还劝了人家一顿。可是这样失意的事,年轻轻的人遇到,哪是几句话就可以解劝得了的!也许他也不用回信,过两天就来了。”江老海道:他来了,我很愿和他见见。还短得了到我这里来吗!”秀姑道:“这里寄信到杭州,要几天到哩?”寿峰笑道:“我没在邮政局里干过事,这个可不知道。”秀姑撅了嘴道:“你这老人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起话来,老是给我钉子碰。”寿峰笑道:“我是实话呀!可是照火车走起来说,有四个日子,到了杭州了。”
当下秀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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