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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外史-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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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野蛮。再要读两年书,保不定我这个家成了她的,她还要把我轰走哩。’他母亲听了这话,一赌气,不给李萍读书了,把她关在家里,她如何受得了这个罪,不到三个月,就跟着一个法政学生偷跑到九江来了。头里那个学生,还有几个钱,带她住在客栈里,后来钱用完了,那个学生也跑了,只剩得她一个人,住在九江。她想回去吧,哪里有脸见人!不回去吧,一个年轻的妇人到哪里去呢?况且栈房里的伙食钱,又追得厉害,真是有苦无处说。也是命不该绝,这个时候,南昌来了一个旧日的邻居,也住在这客栈里,一见了她,就说她可怜,把她的栈房钱还了,还说:他有个亲戚在汉口,可以到那里去暂住几天,再想法子写信给她舅舅,接她回去。她信以为真,果然和他上汉口,从此就落在火坑里去了。她到了汉口以后的事,我不很知道,仿佛听见说,只做一年生意,就到北京来了。常言道得好:‘物稀为贵’,北京城里的江西姑娘,那总算稀物,况且林燕兮又认识几个字,挂一个学生出身的招牌,生意自然不会很坏。后来又有些无聊的文人,吃了饭没事,替她做了许多诗,送到花报上去登,郎郎姐姐,闹得肉麻不堪。有些好奇的人,听说她会做诗,还有许多去瞻仰丰采的。这样一来,林燕兮的生意,不过如常,身价倒抬高了,开销也闹大了,不上两年的光景,亏空得一塌糊涂。而今要想休手,也不能够,将来年纪一年大一年,那就更不得了哩。”
梨云笑道:“你不说就不说,一说就像开了话匣子似的,也亏你调查得这样清楚。”说到这里,阿毛到房间外头去了c梨云叹了一口气道:“这种人那也是自作孽,像我那才真是命不好。我有什么看不出,当姑娘的不是亏空得不能抽身,就是为了亏空,把身子卖给人家做姨太太,总是亏空二字送终。”杨杏园笑道:“那末,这两样,你愿意哪一样呢?”梨云道:“走到哪里,说到哪里罢了,这是说不定的啊。”杨杏园正要答话,只听见外面如潮涌一般,下了一阵大雨。一阵电光,照得窗子外头通亮,就着电光看那瓦上的雨点,牵绳似的往下落。接上隆隆的一个大霹雳,好像就落在院子外头,震得窗户都摇动不定。梨云“哎哟”一声,抓住杨杏园的衣服,紧紧的靠着,杨杏园也吓了一跳。偏偏这时电灯又灭了,眼前一黑,听见窗外的雨声,哗啦哗啦,一阵一阵的过去。梨云越发害伯,紧紧的贴着杨杏园坐下,哪里敢动。大约有五分钟的工夫,电灯才亮,娘姨不声不响,已走进来多时了。杨杏园觉着不好意思,把梨云一推,笑道:“也没有看见这大的人,还怕打雷,真是你们江苏人说的话,小囡脾气。”梨云羞得桃腮红润,粉颈低垂,便对镜子,用手去理那鬓发。一面笑着说道:“雷又大,雨又大,短命的电灯,偏偏的灭了,黑洞洞的,好像坐海船,遇见大风大浪一样!叫人怎样不怕?我说人要怕雷才好,因为怕它,就不敢做害人的事情。”说到这里,回过头来问阿毛道:“我格句闲话阿对?”姨娘操着苏白答道:“蛮正!”杨杏园只装糊涂,东拉西扯,说了许多话,把这一场事混过去。因说道:“雨小了,我走罢。”娘姨道:“还早啊,忙什么呢?”这分明是一句平常的话,杨杏园听了就好像言中有刺,也不理她,对梨云道:“过天见罢。”说毕,也不停留,就冒雨坐车回来了。进得屋来,灯下摆着四五封信,拆开一看,都不关什么紧要。内中有一封信,是吴碧波从学校里寄来的,上面写道:
杏园吾兄:踏青一别,又春事阑珊矣。午课、暇,把唐诗就窗下读之,每至杏花飘雪小桃红等句,辄悠然神往。则蝴蝶一双,翩翩从墙外飞来,掠窗而过,一若以其来自花间,而故骄示吾侪者。适闻道泉寺丁香盛开,今尚未谢,拟明午过兄寓,偕往作半日之游。望备仗头钱小候,勿令蜂蝶笑人也。
碧波顿首
杨杏园把信读完,想道:“倒是住在后城的人,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我离着道泉寺只有一点儿路,反忘怀了,说不得,明天且陪他玩半天。”一宿无话。
次日杨杏园没有出去,就在家里等候吴碧波。到了一点钟,果然来了。杨杏园道:“道泉寺的丁香花,我是两年没有看过了。去年他那里开什么如来千秋会,我也一天换一天没有去,如今想起来,很觉得可惜。”吴碧波道:“这有什么可惜!这会全是那法坡和尚弄钱的把戏,不看也罢。他因为熊凤凰那点关系,慢慢认得许多政界人物,又加之那时候,黎菩萨张疯子,都是好佛的人,他就把几年结交的成绩,借这个机会,笼统的敲他一个大竹杠。真是政客的手段,也没有他这样处心积虑的周密。不说别的,他那寺前寺后的房租,每年就有一千块钱的收入。他收齐了,一个大也不用,马上零零碎碎的借给穷人,取那二分息的利钱,你说可恶不可恶?”杨杏园道:“我不信,出家人,哪里能做这样的事情?况且那法坡,也是有名的大和尚,我就听见说,他诗做得很好,似乎不至于这样不堪?”吴碧波道:“他是一个出家人,我与他无仇无恨,我造他的谣言作什么?我有个亲戚,租过他寺里的房子,所以很知道。这和尚还有一样怪脾气,他拿银元去换铜子,总要走几家钱店,才肯换,生怕吃了亏。铜子用了,他那个包钢子的烂报纸,还理得齐齐的,揣在衣袋里,带回家收起来,集得多了,四五个子一斤,卖给收碎纸的。他决不肯拿整堆的碎纸,去换取灯,说是太吃亏了。我想这个和尚,清不清,浊不浊,也不知道他湖南哪处山川戾气所锺,生出这样一个怪物?”杨杏园笑道:“和尚是这样爱钱,又何必出家?我想你的话,总有点言之过甚。”吴碧波道:“我不和你争论,作兴我们可以遇见他。你一见其人,就可恍然了。”
他们这才停止辩论,往道泉寺而来。刚到门口,早有个四十多岁的和尚迎了出来,笑嘻嘻的对二人打招呼。他们一进二门,仿佛闻着一一阵清香,再一看院子里,翠盖重张,白云碎剪,丁香花已经半谢了。杨杏园道:“呀!我们来的不是时候了。”那和尚听了这话,以为他们要走,连忙招呼着说:“二位请喝一杯茶去,这花虽然谢了,这一股没有散的香气,比花开得正盛的时候,还要好闻呢。”杨杏园还没有答话,有两个人挨着身子出去,有一个小和尚跟着过来,手上拿了几十个铜子,给大和尚看,却把一个手,指着那前面走的两个人。那大和尚问道:“这是多少?”那小和尚道:“三吊钱的铜子。”那大和尚板起脸来,对走的两人后影子骂道:“陡!好不要脸!”那小和尚道:“他喝了茶不算,还吃了我们一碟瓜子,一碟花生仁儿,这个钱只好算茶水钱,我们不是赔本了吗?看他那副神气,大模大样,好像能花三五块似的,谁知道他喝了吃了,给这几个铜子。’大和尚对小和尚道:“以后遇着这班流氓,还是不招呼他的好。”杨杏园听在肚里,也不理他,指着一棵树对吴碧波道:“这是一棵老树,你知道吗?”吴碧波还未答话,那和尚转过脸来,陪着笑道:“这是明朝种的,叫做揪树,三百年以来,有许多大官,题诗咏它,两位大概也知道的吧?’他带说带笑,就把杨吴二人引进小客堂里去了。这客堂是三开间打开的屋子,壁上也挂些字画之类,倒是一列摆了三副桌椅,很有饭庄的形式。他们进了客堂,小和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摆果碟,泡茶,忙得个小秃脑袋,只是钻进钻出。杨杏园轻轻的对吴碧波道:“看这样子,很有点强迫的性质,我们大概跑不了。”吴碧波笑道:“我是早知道有这一着。”那和尚生怕他们不喝茶,就把椅子移了一移,满面堆下笑来,躬着身子,把手一支,对杨吴二人说道:“请坐请坐!”他们只得坐下。杨杏园就与和尚攀谈起来,因问和尚法号怎样称呼。和尚站在一边,躬着身子答道:“不敢,是慈泉两个字。”杨杏园道:“你们法坡方丈在家吗?”慈泉道:“到钱总理府上去了,大概不久就回来。”杨杏园道:“出了家的人,怎么还是这样忙?”慈泉道:“阿弥陀佛,庙里的收入太少,僧人又多,为着佛菩萨,只好忙一点了。”吴碧波道:“我听见说,你们庙里,很能收点房租,这话真的吗?”慈泉道:“出家人不说谎,有是有一点,不过每月收几十块钱,何济于事?”说着就指桌上的果碟道:“这都是干净的,请用一点。”杨杏园被他逼不过,只得抓了几个瓜子嗑着,便走到院子里去看花。吴碧波也跟了出来。只见丁香花下面,已经落了许多花瓣,枝上的残花,被日光照着,时时一片一片的,从树叶子里,落在地上。这时,后面忽有一个人喊道:“密斯脱吴。”要知此人是谁,下回交代。
第四回 勤苦捉刀人遥期白首 娇羞知己语暗约黄昏
却说吴碧波听有人喊了一声,回头一看,原来是湖南人席后颜,便和他点了一个头。那席后颜对杨杏园打量一番,便问吴碧波道:“这位好像会过。”吴碧波道:“是我同乡杨杏园。”席后颜道:“久仰!久仰!”便在身上拿出一张名片来,递给杨杏园。杨杏园先看他这人约有四十岁的年纪,穿一件竹布长衫,蓝色变白,白色变灰,满身都是墨迹油点,光着一个脑袋,又不戴帽子,好像一个下等听差。再接那名片一看,除了地点姓名电话号码而外,还有许多字句,什么“二十世纪奋斗的青年”,“改造文化的急先锋”,“凉报的社外编辑”,衔名一大堆。名片背后,还有两行字,是“敝著新诗专集,每册定价八角。各大书坊,均有出售。”杏园这才知道是到处投稿的席唇颜,不免敷衍几句。席后颜道:“杨先生看见过我做的那部专集吗?”杨杏园道:“倒是没有看见过。”吴碧波冷冷的说道:“杨君他是向来不看新诗的。”杨杏园觉得话太重了,笑道:“这是没有的话,新诗有很好的,我也爱看,不过我对这样东西是门外汉,看不懂罢了。”席后颜道:“杨君这话才对,新诗哪能说没有一首好的?就以拙著那部专集而论,梁任公先生,也曾亲自指出几首,做得不坏。不过我脱稿太快,许多朋友告诉我,我新诗的思想,都是很高超的,就是磨炼上还要下点功夫。我刚才在这寺里看花,就做了一首,现在已写在日记簿上,可以拿出来请教。”说罢,就在衣袋里掏出一本小日记来,翻了一翻,递给杨杏园,上面是铅笔写的,加上标点符号,写得一塌糊涂。席后颜道:“我字太草了,怕杨君看不出,等我念给你听罢。”便拿着日记,操湖南腔念道:“我在哪里?我在道泉寺里。我为什么来的?我为良伴来的。我的良伴是谁?院子里的丁香,殿上的佛爷,斋堂里的老和尚,他们都是我敬爱的。佛爷不言,丁香不语,斋堂里的斋饭钟响了,我的心弦也动了。”吴碧波笑道:“好诗好诗!不过也有点小疵。阁下的良伴,是斋堂里的老和尚,那还有可说,何以斋堂里的饭钟响了,就心弦动起来呢?”席后颜正色而言道:“密斯脱吴,你枉说是个大学生,这一点意思都不懂,我这诗完全是写实的作品啊!我老实告诉你,我虽住在会馆里,却等于出家,我的吃饭问题,是随遇而安的。我和这里的法坡方丈,本是同乡,我来了,他总留我吃饭,因此上饭钟一响,我知道他又要叫我吃饭了,我的心弦,怎样不动呢?古人有饭后钟之说,他如今打的钟,并不移到饭后去打,正是不拒绝我来的意思,这斋堂里的和尚,还不能说是良伴吗?”杨杏园忍住笑道:“我起先也有点疑惑,经先生这样一注解,真是教人顿开茅塞。这诗不但写实,而且含有高深的哲学在里头,席先生要是这样做去,前途真未可限量呢。”席后颜听了这一番话,乐得眉开眼笑,拍着手道:“杨先生的话,和蔡子民胡适之两先生的话如出一辙,真是英雄所见,彼此相同。蔡先生他本愿收我做一个校外的学生咱从看了我那本专集之后,他就拉着我的手说:‘我们以后算是朋友,切不要提起师生的字样,’弄得我现在遇见他,叫他先生不好,不叫他先生也不好。”杨杏园道:“我想蔡先生爱才如命,他读了阁下的诗,无可奖誉,只好把师生之份牺牲了,来和你作个朋友。我看阁下,倒不必客气。”席后颜道:“着着!蔡先生此番心事,也只有杨君能体贴出来。”杨杏园心里想道:“再说下去,恐怕没有了时。”便对他说道:“请屋里坐坐如何?”他答道:“一见如故,我正要和杨君谈谈。”一言未了,他一脚早跨进客堂,气得个吴碧波只对杨杏园皱眉。
说时迟,那时快,席后颜早坐在桌子边,抓了一大把花生仁芝麻糖,在那里大嚼。杨杏园究未便置之不理,只得陪他坐着,东拉西扯,说上几句。吴碧波在院子里看花,也懒得进来。只见那位慈泉和尚,站在一边发愁,看见席后颜一面说,一面吃,桌上六个碟子,眼见得都要干净,心里十分难受。席后颜理也不理,面对着杨杏园说话,手却不停的伸到桌上去抓点心吃。他伸手摸着碟子底光滑滑的,知道面前几碟已经完结了,便把手伸长一点,伸到那边去抓。他抓着两根烟卷,当是寸金糖,眼睛望着杨杏园说话,装着没事似的,依旧往口里一扔,牙齿赶紧一咬,就预备大嚼。这一来,可难为了他的舌头,又麻又辣,干燥无味,往外一吐,才知道是两枝烟卷,只臊得两脸通红。杨杏园死命的忍住笑,回过头去和慈泉和尚说话。席后颜哈哈大笑道:“我们真是有点谈诗入魔了!说得高兴,抓着烟卷当点心吃,这和古人走入醋瓮,同是一样的艺林佳话呢。杨君可不要在报上登起一段来吗?”杨杏园道:“那倒可不必。”席后颜道:“你贵报的经济我听说很充足,外来的稿子,报酬如何?”杨杏园道:“那却微薄得很。”席后颜道:“我有一篇亲族妇人再嫁记,却是一篇写实的作品,在凉报上登过,现在我不愿送给他,想改送贵报登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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