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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行记-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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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一阵欢呼,只见邮差用手一挥,还没有听到回答,人和马已在我们激动的面容前一闪而过,犹如一股风暴的残尾,转瞬即逝!

这一切出现得多么突然,又多么象一个幻影,当这幻影闪现而又逝去之后,如果邮袋上没有留下还在颤抖着消散的白色尘埃,我们大概会怀疑是否看到了真正的人和马。

马车隆隆地驶过了司各特悬崖关口,在这附近的某个地方,我们在路上第一次碰到了货真价实的碱水。我们真诚地欢呼,真是绝妙奇景,这也是我们要在信中对家里那些无见识的人大吹特吹的一件事。碱水使道路象肥皂一样滑腻腻的,许多地方的地面上好象刷了一层石灰。我觉得,这不可思议的碱水象我们曾经遇到过的奇迹一样使我们激动不已。我知道,我们又得意又自负,对生活更加满意,因为,在我们见识过的事物的名单上又加进了一件,而这些奇迹是许多人还未见识过的。同时,我们也象那些无谓地攀登布朗克山和马特洪山的险峰的傻瓜们一样,除了一场值得深思的非凡经历而外,并没有从中得到什么乐趣。但是间或这些傻瓜中会有一个突然失足跌倒,从山崖的斜坡上冲下山来,身后带着滚滚雪烟。他从一台滑向下一台,从一梯滑到下一梯,所到之处,铲得泥雪飞扬,接着又象蜻蜒点水似的一闪而过,不时地撞在冰团上,撕破了衣衫;他沿途抓拉可以救命的东西——抱住树木,树根等,遇到什么抓什么。他接连撞动石块,又带动了大块的砾石,然后冲过大片的冰雪和森林,一路上不停地采集,不断地给他积聚起来的无所不包的伟绩增光添彩,在接近三千英尺高的悬崖时,他最后自豪地挥动帽子,在狂暴凶猛的雪崩中冲向极乐世界!

这确实很不错,但我们不要激动得太不能自己,冷静地自问一下,当第二天这个人冷静下来,望见盖在头顶上那六七千英尺厚的冰雪,他又该作何感想呢?

我们翻过沙丘,那附近就是一八五六年印第安人杀人劫邮事件发生的地方。据说,押车和车夫遇难,乘客仅一人幸免,但这传说一定不确实,我在太平洋沿岸曾先后同一百三十三或三十四人打过交道,他们都在那次屠杀中受过伤,侥悻逃脱性命。这是确凿无疑的,因为这是我亲耳听他们说的。其中一人告诉我,在屠杀后约七年间,在他身上不断取出箭头。另一位告诉我,他被射中,浑身是箭,在印第安人去后,他爬起来一看,禁不住伤心落泪,因为他的衣服全给糟蹋了。

不过,最可信的说法是,只有一个人,一个叫巴比特的人从那次惨案中活了下来,他受了致命伤。用手和一条腿(因为折断了一条腿)爬向几英里外的驿站,历时两昼夜,夜晚爬行,白天躲藏起来,四十多个钟头,他忍受住了难以想象的饥渴和创痛。印第安人把驿车抢得精光。其中还有不少珍宝

第09章

在印第安人中间——不公平的上风——枕戈待旦——半夜的谋杀——猖狂的土匪——一个危险而有用的公民

我们在夜里过了拉腊米关,第七天早晨,进入黑山,拉腊米峰已近在咫尺(明显可见),它赫然耸立,荒凉而孤独,呈现出浓深、幽黯、饱满的靛蓝色。这位古老的巨人在它那突出的云雾眉毛后面可怕地板着脸。实际上,它离我们还有三、四十英里,但好象就在右边的一道山脊旁边。我们在“马掌驿站”吃了早饭,这里离圣约瑟夫有六百六十六英里。现在,我们已经来到凶残的印第安人中间,下午,越过了拉帕勒尔驿站,我们时时感到毛骨悚然,我们知道,马车驶过的许多树丛后面都埋伏着一两个印第安人。前天夜里,埋伏的野蛮人一颗子弹打穿了一个快递邮差的外衣,但他照样继续前进,因为快递邮差不得停下为理会这样的事情,除非他被杀死,只要一息尚存,就得贴在马上,即使印第安人已经等了他一周,并焦躁到了极点。在我们到达拉帕勒尔驿站大约两小时前,站长向一个印第安人开了四枪。但他忿忿地说那个印第安人“跳来跳去,把一切都堵塞住了,而且弹药也该死。”听他说话的口气,显然是:印第安人的“跳来跳去”是不公平地占了便宜。我们乘坐的马车前部有个圆圆的洞,这是上一次经过这一地区留下的伤疤。子弹擦伤了车夫,但他并不大在乎。他说,使人“冒火”的地方在大陆驿道的南线,在阿帕拉契山中,那时驿车公司还没把线路移到北边。他说,阿帕拉契那个地方常使他不舒服,在荒野中几乎饿死,因为他浑身给子弹穿得“到处漏水”,连酒也装不住。他的话没有多少人会相信。

在这块可怕的印第安土地上的第一个夜晚,我们关紧车窗,枕戈待旦,有时躺在武器上睡一会儿,但大部分时间仅是躺在上面。我们说话不多,只是保持沉默,一个劲儿地倾听。这是个漆黑的夜晚,有时还下着雨。我们行进在树丛、岩石、山丘和峡谷中间——那样闭塞,从车窗的缝隙向外望,什么也看不见。顶上的车夫和押车同样安静,很久才开一次口,窃窃低语,如同处在看不见的危险之中。我们听见拍打着车顶篷的雨点声,轧过泥泞砂砾路的车轮声,还有风的低沉的吼声。我们始终都摆脱不掉那种荒唐的感觉——夜晚坐在窗帘紧闭的马车里旅行,尽管马车在颠簸,马蹄在奔腾,车轮在滚动,却龟缩在一个角落里,保持着绝对的沉默。我们聚精会神,屏住呼吸,长久地倾听着;每当有人松懈一下,长长地舒口气,正要说点什么,另一个同伴就会突然发出“嘘”声,立刻那个冒险家又一本正经地倾听了。使人难熬的时间就这样一分钟又一分钟地慢慢逝去,后来,我们紧张的躯体支持不住了,意识迷糊了,便颓然睡去。如果可以用睡觉来称呼这种状态的话,那我们是枕在一触即发的枪机上睡眠。这是由颠三倒四、光怪陆离、荒诞可怖的梦的片断凑成一团的睡眠,是骚乱中的睡眠。一会儿,睡梦和夜的沉寂突然被响亮的喊声打断,被拉长的粗野揪心的尖叫声划破!接着,在离马车不到十步远的地方传来喊声: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这是车夫的叫声。)

“宰了他!象条狗一样宰了他!”

“有人要杀我!谁给我一杆枪?”

“注意!截住他!截住他!”

(两声枪响,一阵混乱的喊叫声和许多脚步的践踏声,好象一群人正在围攻一个目标;几下沉闷有力的声音,象是棍棒打在什么上面,一个声音在恳求:“别打,先生们!请别打——我不行了!”接着地更微弱的呻吟,又是一击,马车冲进黑暗,将那令人恐怖的谜留在后面。)

多么吓人呀!这一切充其量发生在八秒钟以内,甚至只有五秒钟。我们只来得及扑向窗子,张皇失措,哆哆喷嚏地去揭开窗帘,鞭子在头上叭叭作响,车子已经咕辘辘,轰隆隆地冲下“山坡”

那天夜里剩余的时间,我们都在捉摸那个谜。它出现得那么突然,消失得那么迅速,后来如何?我们仍然得不到谜底。多次追问,押车的回答透过车轮的轧轧声传来,好象是说;“早上给你们讲!”

于是,我们点上烟斗,掀开窗帘的一角作为烟囱。大家在黑暗中躺着,讲自己原来的感受,认为有多少印第安人向我们扑来,随后是什么声音以及声音发生的顺序等等。我们也作了假设,但没有一个假设能解释车夫在那里喊叫的原因,也无法解释为什么那些印第安凶手英语讲得那样好,如果他们当真是印第安人的话。

我们就这样一边抽烟,一边闲谈着,轻松自在地消磨掉后半夜的时间,眼前的现实占据了我们的心,原来对前途凶险的焦虑却奇迹般地荡然无存了。

关于那夜晚发生的事,我们没有得到多少令人满意的解释。早上,我们收集到了一些零星的消息,只是说骚乱发生在一个驿站上,当时驿车正在站上换车夫,下去的那个车夫一直和出没于那个地区的土匪发生口角,(“因为那里的每个人都受到悬赏通辑,他们不敢在居民区露面,”押车解释说。)他既然和这些家伙不和,就应该“手枪张着机头放在座位旁边,赶到驿站时自己先动手,因为任何软弱都会送掉自己的命。”

这就是我们听到的全部消息,似乎押车或者车夫对这件事都不大感兴趣。一个爱口出狂言,惹事生非的家伙,头脑又如此简单,竟毫无防务地闯到对方面前,让人家象对待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样,顺顺当当就给宰了,对于这种人他们是没有多少恭维话可说的。他们同样看不起这人的低劣的判断力,竟然去招惹那些完全象野兽一般的土匪。押车补充说:

“我告诉你们,这八成儿是斯莱德亲手干的!”

这句话使我的好奇心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现在,我不再想那些印第安人,也失去了对那个被杀害的车夫的兴趣。斯莱德!这个名字多有魔力。现在,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我随时都准备丢掉手中的一切事情去倾听斯莱德和他那令人恐怖的新业绩。就在到达大陆城之前,我们就听人谈起大陆上的斯莱德和他的“处”(因为他是个处长),从离开大陆城那时起,我们注意到,车夫和押车只谈三件事:加利福尼亚种马,内华达银矿和亡命徒斯莱德。更多的还是谈斯莱德。我们慢慢地了解到,斯莱德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的内心、双手和灵魂上都沾满了冒犯过他的人的鲜血。他是个对任何伤害他,冒犯他,侮辱他或怠慢他的行为进行疯狂报复的人。如果可能,就现时现报,如若没有机会,则留待若干年以后再清算。他是个被仇恨日夜折磨着,非报复不能平静的人。他不是一般的报复,而是要制仇敌于死地,不会有轻松的。他只要占了仇敌的上风,使对方惊慌失措,便会非常得意,喜形于色。总之,他是大陆上的一个高贵而精明的仆人,一个土匪中的土匪,又是土匪的克星,就这样,斯莱德是山区蛮荒地带最嗜血、最危险、最有价值的公民

第10章

斯莱德的历史——提议来一场拳斗——碰到了尤尔斯——土匪的乐园——斯莱德作为主管——作为刽子手——该死的酒店老板——成了俘虏——妻子的勇气——捉到了宿敌——奢侈的享受——和斯莱德亲切交谈——过分谦虚——幸运地逃脱

千真万确,从我们到达尤尔斯堡之前那一天开始,车夫和押车的谈话内容有三分之二是关于这个斯莱德。为了使东部的读者对落矶山最走运的亡命徒有个清楚的概念,我把流传在大陆上的有关他的琐言碎语压缩成在截了当的叙述,以如下的面貌奉献给读者。

斯莱德生于伊利诺斯,出身良家。约二十六岁时,因为口角,他杀了个人,便亡命他乡。在密苏里的圣约瑟夫,他加入了加利福尼亚帮移民队,并谋得了队长之职。有一天,在平原上,他和一个车夫发生激烈的争吵,两方都拔出手枪,但那车夫是个动作更麻利、枪艺更高超的家伙,先拉起了板机。于是斯莱德说把生命浪费在这点区区小事上太可怜,提议把手枪丢在地上,用拳头一决胜负。那车夫毫无疑心便同意了,把枪丢掉。这时,斯莱德哈哈大笑,说他头脑太简单,一枪结果了对方的性命!

他成了亡命之徒,在荒野里过了一段时间,一面和印第安人搏斗,一面和前来追捕他的伊利诺斯警察周旋。据说,在一次和印第安人的战斗中经验论一称“经验主义”。①泛指同“唯理论”相对,把,他亲手杀了三个野蛮人,然后割下耳朵,附上他的问候送给了部落酋长。

不久,斯莱德就以无畏和果敢出了名。这些品质足以使他取代被撤职的尤尔斯先生,把尤尔斯堡大陆驿站处长这一要职弄到了手。在前一段时间,成群的土匪经常偷盗公司的马匹,拦截驿车,如果有人壮着胆子对这些无法无天的行为说上几句忿恨的话,土匪们只会对他嗤之以鼻。斯莱德却直接对他们表示不满。土匪们不久发现,新处长对会出气的生物是什么也不怕的。他干净利落地打发了所有的挑畔者。结果是,驿车畅通无阻,公司财产安然无恙,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无论谁遭了殃,斯莱德的马车却随时畅通!的确,为了换来这崭新的面貌,斯莱德不得不杀掉几个人:有的说三个,有的说四个,还有人说六个,不过,这样的人死一个少一个。他遇到的第一个困难就是对付前处长尤尔斯,此人也以粗鲁,不要命而享有盛名。尤尔斯仇恨斯莱德,因为他挤掉了他的位置,但更主要的原因是他随时准备同人打架。不久,斯莱德竟雇用了一个尤尔斯解雇的人。后来,斯莱德提到了一套马,反诬是尤尔斯把它们赶走并藏在哪个地方据为己有。双方宣战了,有一两天,这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在街上走来走去,搜寻对方。尤尔斯带着一支双筒猎枪,斯莱德佩着他那把打天下的左轮。最后,当斯莱德跨进一家商店时,尤尔斯从门后把那支枪里的内容一齐倾倒在斯莱德身上。斯莱德真勇敢,作为回敬,让尤尔斯重重地挨了几枪。两个人都倒了下去,被分别抬回各自的住所。两个都发誓,下一次要瞄得更准些,把事情办得更彻底些。两个人都在床上呆了很久时间,但尤尔斯先下地,他收拾起财物,用两匹骡子驮着逃到了落矶山区安全地养精蓄锐,等着算帐那一天。过了好几个月,他音讯杳无,便慢慢以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失了,但斯莱德除外。斯莱德是个不会忘掉他的人,恰恰相反,大家普遍的说法是,斯莱德悬赏捉拿他的对手,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

不久,因为斯莱德管理有方,在驿车线上最恶劣的地段恢复了安宁和秩序。大陆驿车公司将斯莱德调到落矶山区的落矶岭处,看他是否能在那里创造同样的奇迹。那里是土匪和亡命徒的乐园,根本没有法律的影子,暴力就是统治,力量被公认为唯一的权力。最一般的误会也会动用左轮或刀子来及时处理,凶杀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频繁得惊人,也无人想去过问。大家认为,人们杀人自有其理由,他人干涉则是无礼。凶杀后,按落矶山的规矩,得找个证人,其职责是帮助那个先生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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