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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灭-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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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夫妇之后,来了德·巴尔达先生,他名叫阿德里安,专唱次低音①的歌曲,在音乐方面自以为了不起。他最得意的是练习音阶;一边唱一边自我赞赏,然后谈论音乐,最后只关心音乐。他为着音乐犯了神经病,只有谈到音乐才有劲,晚会上没有人请他唱歌就苦闷。直要穷嘶极喊,唱了一支歌,他方始精神奋发,趾高气扬,提起脚跟接受恭维,同时还装做谦虚;可是照样往各处人堆里转一转,收集赞美的话;等到所有的话都说完了,他又回到音乐上来,解释刚才那支歌多么难唱,或者捧一阵作曲家。①介于男低音和男中音之间的声音,是以前歌唱音乐的分类法。陪德·巴尔达先生同来的是位水墨画大家,亚历山大·德·布勒比昂先生;他的古怪可笑的作品把朋友们的屋子和本省所有的纪念册都玷污了。他们俩各人搀着朋友的太太。据熟悉内部丑事的人说,这个交换很彻底。夏洛特·德·布勒比昂太太简称洛洛特,约瑟芬·德·巴尔达太太简称斐斐纳;两人对于围巾,滚边,搭配不调和的颜色,同样感到兴趣,一心要学巴黎的时髦,不问正事,家里弄得一团糟。他们穿着精打细算做起来的衣衫,象小孩儿玩的娃娃,身上开着颜色刺目的展览会。两个丈夫又自命为艺术家,不修边幅,一派外省人的马虎叫人看了好玩。他们穿着破旧的礼服,活象小戏院的跑龙套扮着上流人物去参加婚礼。在客厅里出现的人中间,有个怪物列做德·塞农什伯爵,在贵族圈子里称为雅克。他是打猎专家,高傲,古板,紫堂堂的脸色,脾气和善象野猪,多疑象威尼斯人,爱吃醋象摩尔人,跟一个同住的朋友相处极好。那位朋友名叫杜·奥图瓦先生,简称弗朗西斯。德·塞农什太太名字叫泽菲丽娜,长得高大漂亮,可是脸上长满红斑,因为肝火很旺,出名的脾气难缠。她仗着腰肢细小,身段苗条,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未免做作,可也看得出她有人疼爱,满足她的情欲,对她百依百顺。弗朗西斯相貌还不错,放弃了瓦朗斯领事的职位和外交界的前程,住到昂古莱姆来陪泽菲丽娜,一名齐齐纳。卸任的领事替她处理家务,管教孩子,教他们外国文,忠心耿耿的经营德·塞农什夫妇的产业。有过一个很长的时期,昂古莱姆的贵族圈子,官方人士和布尔乔亚,看着这三个人的家庭那么和睦,都议论纷纷,不以为然;可是日子久了,那三位一体的奇迹越看越难得,越看越可爱,万一杜·奥图瓦先生再想结婚,反倒要受批评,说他太不道德了。德·塞农什太太还有一个干女儿作伴,叫做德·拉埃小姐;外边看德·塞农什太太对干女儿过分钟爱,觉得事情蹊跷:虽则年代合不上,弗朗索娃·德·拉埃小姐的面貌和弗朗西斯·杜·奥图瓦长得一般无二。雅克出城打猎,个个人向他打听弗朗西斯的近况,他便讲他义务总管的小小的病痛,把朋友的地位放在妻子之上。一个爱吃醋的人会这样糊涂,真是不可思议,连他最知己的朋友也喜欢逗他表现,告诉不知道内幕的人,引为笑谈。杜·奥图瓦先生是个爱装腔的哥儿,那套保养身体的办法终于变了撒娇跟胡闹。他关心自己的咳嗽,睡眠,消化,饮食。泽菲丽娜把她的总管弄得娇生惯养;给他穿上棉衣,戴上风帽,叫他吃药,做些精致的饭菜,当他侯爵夫人的小哈叭狗看待;要他吃这样,忌那样;还替他绣背心,领带,手帕,经常把弗朗西斯装扮得花花绿绿,好比日本的神像。两人心心相印,从来不曾闹过误会:泽菲丽娜时时刻刻望着弗朗西斯,弗朗西斯也看着泽菲丽娜的眼色行事。他们俩一同皱眉头,一同微笑,似乎最简单不过的动作也要彼此商量。昂古莱姆四周最有钱的地主,大众看了眼红的德·皮芒泰尔侯爵,夫妇俩有四万法郎收入,每年在巴黎过冬;他们从乡下坐着篷车,带着邻居德·拉斯蒂涅男爵和男爵夫人同来,车上还有男爵夫人的姑母和男爵的女儿。两个可爱的姑娘教养极好,虽然家境清寒,朴素的穿扮反而显出天生的美。这批人当然是全场的精华,一进屋子,大家立刻冷冰冰的静下来,尊敬中带着忌妒,尤其因为德·巴日东太太接待他们的礼数与众不同。外省自有少数几户人家,象他们一样不听闲言闲语,不同外界往来,无声无息的过着隐居生活,保持他们的尊严。众人对德·皮芒泰尔先生和德·拉斯蒂涅先生只用爵位相称;他们的妻子女儿跟昂古莱姆上层的小圈子也谈不上亲昵:他们的地位已经接近宫廷贵族,决不有失身分,沾染荒唐的外省习气。省长和将军最后到场。同来的有个乡绅,就是白天拿养蚕的稿子送往大卫那儿的人。大概他是什么镇长之类,靠一些良田美产抬高了身分,态度衣着却显出他完全不懂得应酬交际:他穿着礼服老大不自在,一双手没处安放,一面讲话一面在人家身边打转,对答的时候先站起来,又坐下去,好象准备替你当什么小差使;他忽而过分巴结,忽而心神不定,忽而一本正经;听到一句笑话,来不及的笑出来,人家和他攀谈,他必恭必敬的听着,有时以为受了讽刺,装出一副阴险的神气。那天晚上他想着那部论文,闷得发慌,几次三番提到养蚕;可是德·赛佛拉克先生运气不好,撞着德·巴尔达先生回答他音乐,又撞着德·桑托先生引证西塞罗。晚会过了一半,可怜的镇长好容易遇到一个寡妇杜·勃罗萨尔太太和她的女儿杜·勃罗萨尔小姐,谈得很投机。那母女两个在当夜的宾客里头也是挺有意思的人物。总括一句,她们的穷苦跟家世的高贵不相上下。她们竭力讲究衣着,可是遮盖不了寒酸。杜·勃罗萨尔太太手段笨拙,口口声声夸她身材高大的胖女儿,年纪二十七,说是弹的一手好钢琴。一知道某个单身汉爱好什么,杜·勃罗萨尔太太马上宣布她女儿也爱好什么。为了要嫁掉她亲爱的卡米叶,她在同一个晚上说卡米叶喜欢随着军队调动,过流浪生活,又说她喜欢经营田地,过安静的地主生活。娘儿俩故意装做尊严,半和气,半尖酸。遇到这等人物,谁都乐于同情,表示关切,借此抬高自己;能够安慰安慰可怜虫本是一种乐趣;不过听的人也把空口白舌的人情看透了。德·赛佛拉克先生五十九岁,老婆死了,无儿无女;他讲到蚕房的细节,杜·勃罗萨尔母女俩诚心诚意的听着,赞叹不置。母亲说:“小女向来爱动物。并且那些奇怪的小虫吐的丝,女人都感兴趣,所以请你允许我们到宝庄上去,让卡米叶见识见识丝是怎么收获的。卡米叶聪明极了,不管跟她说什么,她都一听就懂。有一回她把平方反比律也弄清楚了。”在吕西安朗诵完毕以后,杜·勃罗萨尔太太和德·赛佛拉克先生的交谈就是用这句夸耀的话结束的。几个熟客随随便便溜进场子,还有两三个大家子弟,怯生生的,一声不出,衣服穿得象供圣体的宝匣,因为被请来参加隆重的文学晚会,觉得很得意,胆子最大的一个还同德·拉埃小姐谈了不少话。所有的女太太一本正经团团坐着,男人站在后面。这批古怪的人物,离奇的服装,涂脂抹粉的脸孔,在吕西安心目中变得十分可怕。他发现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不由得心惊肉跳。这个第一次考验实在不容易支持,不管他怎么勇敢,也不管情人怎样壮他的胆,为着他卖弄行礼的风度,拿出全身本领来应酬昂古莱姆领地的名流。吕西安本来就局促不安,此刻更有一桩意料之中的难堪事儿,使一个不懂交际手腕的年轻人大为惊慌。他的眼睛耳朵那时特别灵敏,听见路易丝,德·巴日东先生,主教,和几个存心讨好女主人的来宾,叫他德·吕邦泼雷先生,而他见了害怕的大多数人都称他沙尔东先生。他被许多好奇的眼睛打量之下,心虚胆怯,看见人家嘴唇一动就知道是提他的本姓;他猜到大家事先就在批评他,用的又是外省人那种坦率的,近于无礼的话。这一类连续不断而意想不到的暗箭使吕西安越发心绪不宁。他只盼望时间快到,一开始朗诵,身心就有着落,不至于受罪了。无奈雅克还在跟德·皮芒泰尔太太讲他最近一次的行猎;阿德里安和洛尔·德·拉斯蒂涅小姐谈着乐坛上的新星罗西尼;阿斯托夫背熟了报上描写新式犁的一篇文字,正在告诉男爵。吕西安这可怜的诗人,不知道除了德·巴日东太太,这些人的头脑没有一个能理解诗。所有的客人都缺少刺激,弄错了晚会的性质才赶来的。有些字儿好比江湖艺人的喇叭,铙钹,大鼓,专会吸引群众。美啊,光荣啊,诗歌啊,这一类的字近乎咒语,便是最庸俗的人也会受到迷惑。客人到齐了,德·巴日东先生受着妻子嘱咐,仿佛教堂的门丁拿棍子撞击地下的石板一样,不知通知了多少回才叫打扰的人静下来。吕西安坐在一张圆桌前面,靠近德·巴日东太太,心里非常震动。他声音慌慌张张的宣告,为了免得大家失望,他预备念一些新近发现的杰作,是个无名的大诗人写的。虽则安德烈·谢尼耶的诗集在一八一九年上就印出了,昂古莱姆还没有一个人听见过作者的名字。个个人以为那声明是德·巴日东太太出的计策,既顾着吕西安的面子,也让听众的情绪松动一些。吕西安先念了《年轻的病人》,听见一阵轻轻的赞美声;又念了《盲人》,那些俗物就觉得作品太长了。吕西安一边朗诵一边感到剧烈的痛苦。那种痛苦,只有杰出的艺术家,或者凭着热情和高度的悟性和艺术家并肩的人,才能完全体会。你要不真诚严肃,全神贯注,休想用声音来表达诗,也休想领会诗。朗诵的人和听众必须密切结合,否则感情不可能象电流一般沟通。双方的心灵不打成一片,诗人就等于一个天使在地狱的诟谇声中唱天国的颂歌。而凡是聪明人,在他的器官特别发展的领域之内,都具有蜗牛般眼观四方的目力,狗一般的嗅觉,田鼠般的耳朵,能看到,感到,听到周围的一切。有人赏识还是无人了解,音乐家和诗人立刻能感觉到,同植物在适宜的气候中复苏,在不适宜的气候中枯萎一样快。当时那般男人只是为奉陪太太而来,来了又忙于谈彼此的私事,唧唧哝哝的声音,由于特殊的音响作用,传到吕西安耳边格外响亮;他还看见有些人张着大嘴打呵欠,对他恶狠狠的露着牙齿。等到他象洪水中的鸽子①,想找一个愉快的地方让眼睛停留一下,又发现一些不耐烦的眼神,表示他们只想利用当天的集会和朋友们商量实际问题。除了洛尔·德·拉斯蒂涅,两三个年轻人和主教以外,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闷得发慌。真正懂诗的人会把作者诗句中只透露一星半点的东西拿到自己心中去发展。而这般冷冰冰的听众非但对诗人的情绪毫无感受,连他的声调口吻都没听进去。吕西安灰心到极点,一身冷汗把衬衫湿透了。他转身望望路易丝,看见她眼神热烈,才鼓足勇气把诗念完;可是诗人的心已经大受伤害。①《旧约·创世记》载,洪水泛滥了一百九十天,挪亚从方舟上放出一只乌鸦,一只鸽子,试探地上的水退了没有。“你觉得有趣吗,斐斐纳?”干瘪的丽丽问她邻座的朋友,也许丽丽是存心来看什么惊人的表演的。“还是别问我的好,亲爱的;一听见读文章,我眼皮马上阖拢来了。”弗朗西斯道:“但愿娜依斯不要常常叫我们夜晚听诗。吃过晚饭听朗诵,我要集中精神,妨碍消化。”泽菲丽娜悄悄的说道:“可怜的猫咪,去喝一杯糖水吧。”亚历山大道:“念得真好;不过我更喜欢惠斯特。”因为惠斯特在英文中另外有个意思,①大家认为这话妙不可言。几个爱打牌的女客接着说,念诗的人也该歇歇了。一两对客人趁此溜进小客厅。吕西安不好推却路易丝,主教,以及可爱的洛尔·德·拉斯蒂涅的央求,又念了几首讽刺诗;诗中的反革命热情引起了注意,好几个人被激昂的声调鼓动了,虽然不了解意义,也拍起手来。那种人只会受穷嘶极喊的影响,好比老粗的舌头只觉得烈酒才有刺激。吃冰淇淋的时候,泽菲丽娜打发弗朗西斯去瞧了瞧诗集,告诉她邻座的阿美莉,说吕西安念的诗原来是印好的。①惠斯特是一种纸牌戏的名字,在英国的方言中也是一个惊叹词,意思叫人静默。阿美莉听着很得意,回答说:“那有什么奇怪?德·吕邦泼雷先生在印刷所做工,他印书就好比漂亮女人自己做衣衫。”她说的时候望着洛洛特。女人们便争相传说:“他的诗是自己印的。”雅克问道:“那么干吗他要称为德·吕邦泼雷先生呢?世家子弟做了手艺就应当改名换姓。”齐齐纳道:“他不是改了姓吗?不过原来是平民的姓,现在改了母亲的贵族的姓。”阿斯托夫道:“既然他的诗已经印出来,我们自己会念的。”这种胡说八道把事情越弄越糊涂,临了杜·夏特莱只得耐着性子向那些无知的客人解释,刚才的开场白并非巧妙的托辞,那些美妙的诗是一个保王党写的,作者的弟弟玛丽-约瑟夫·谢尼耶倒是个革命党。听着这伟大的诗歌感动的只有主教,德·拉斯蒂涅太太和她的两个女儿;除此以外,昂古莱姆的上层社会都觉得上了当,大不高兴。客厅里隐隐然有一片抱怨的声音,可是吕西安没有听见。内心的音律使他陶醉了,他极力想表达那音律,眼前的俗物变得和他漠不相关,各人的面貌对他好象隔着一重云雾。他念了那首关于自杀的沉痛的诗,苍茫忧郁的情调纯粹是古风。接着又念了一首,其中有两句:君诗隽永如甘泉,长日低吟苦不足。最后朗诵的是一首隽永的牧歌,叫做《奈埃尔》。德·巴日东太太心情欢畅,独自坐在客厅中央出神,一只手下垂,一只手扶着头,不知不觉把头发卷儿抻直了,眼睛神思恍惚。她生平第一次进入她的理想世界。阿美莉自告奋勇,过来代众人请愿的时候,我们不难想象,德·巴日东太太受到打扰多么不愉快。阿美莉说:“娜依斯,我们存心来听沙尔东先生的诗,刚才念的是印出来的作品,虽然很好,那些太太们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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