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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多少年 下 by 大风刮过-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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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上头太较真。当真要造反的就不会这样写了。〃
大娄尚书道:〃娘娘凤察细微宽厚仁慈,但娘娘可知道,写此对的人是哪个?〃
太后道:〃难道此人还有些来历?〃
大娄尚书道:〃此人叫程适,太后约莫听说过。当年在民间救出睿王且同住了一年的两个孩童,其中一个就是他。他与当年的另一人顾况去年明经科同中了末榜,曾在秘书监做过楷书。后来约莫因睿王举荐,皇上将顾况赐封为蓼山知县,赐程适为吕先军中掌书。〃
太后的一双蛾眉微蹙了蹙:〃你这副对子,竟是从蓼山县得的?〃
大娄尚书躬身,〃正是。此对是蓼山县衙的师爷献来,臣已派人取程适在楷书阁的笔迹核对过,确实无误。吕先将程适派至县衙做知会文书。〃太后沉吟,娄予省上前一步,低声道:〃而且据臣所知,吕先去蓼山县时,睿王殿下亦化名随在军中。蓼山县衙内新近住着位窦公子,据说与睿王殿下形容仿佛。〃
太后默声不语,片刻道:〃你已在查着了?〃
娄予省再躬身:〃是,臣已派人去军中拿程适回刑部。〃
太后道:〃也罢,你就先查着罢。此事哀家去和皇上说。〃
大娄尚书奉命告退,继续彻查。
一日后,查到了程适和顾况的两位师父刘铁嘴和宋诸葛,得知两人一个说书,一个算命。
再一日后,娄予省禀报太后,近日京城小儿游戏时常唱一首歌谣,〃新年初,月弯弯,弯弯待十五,十五话团圆。灯笼满城挂,烟火天明前。〃
又一日,娄予省再禀报太后,程适与顾况与程太师和吕太傅分别同乡且同村。
等到了正月初十,太后方才觉得该让皇上知道。再传娄予省进宫,将对联与案宗同时呈到恒爰面前。恒爰听着娄予省与太后陈述,一面将对联案宗一一打开,御书房外天已尽黑,雪落如絮。程适正在尚川城内的火炉边喝小酒,顾况在县衙内看卷宗,司徒暮归陪着恒商在蓼山县的客栈里小酌。
司徒暮归道,韩湘子诗赠韩昌黎,言他雪拥蓝关马不前。行不得退不得,踯躅难进,当是最无奈时。
恒商便握着酒杯道,其行一路,漫漫迢迢,一夜风雪阻却蓝关,半生皆过,望雪但醉又如何。
仰头又灌了数杯,再看窗外。司徒暮归瞧着他,良心微现,有些自责。司徒大人平生有个小毛病儿,自己也管不大住。看见某人有个小疮疤,总忍不住伸手去揭一揭。恒商那日求他陪自己出了县衙,不想见顾况,又不舍不得离开蓼山县,只在客栈里住着,饮些伤情小酒,再遥望蓼山县衙,聊以渡日。他喝酒司徒暮归必要做陪,陪酒的时候总忍不住放些应景的话出来,引得恒商触情一醉。于是乎揭一揭醉一醉,醉一醉再揭一揭,数天就这么过了。
赵禁卫长带着密禁卫们潜伏在客栈中,将这几日的情形一一详记:睿王殿下和司徒大人同进同出,饮酒谈诗,司徒大人每每服侍殿下安歇。
娄予省将这几日查探一一详述完毕,恒爰合上案宗,大娄尚书叩头道:〃此事干系社稷,皇上明鉴。〃太后道:〃皇儿,此事当谨慎处置。〃
恒爰将卷宗笼在手中,道:〃朕都已经明白了。〃望着娄予省,一字字道:〃卿说了这一堆,又拿了这些东西,无非是想告诉朕,睿王要谋反,抢朕的龙椅。吕先是合谋,太师和太傅都是幕后主使。睿王是太师太傅十几年前就留下的一个棋子,布局数年,这次去蓼山乃是去勾结江湖帮派和草寇。程适的这个对儿是造反的暗语。造反的时间就在正月十五半夜。朕说得对不对?〃
大娄尚书再叩头:〃皇上英明睿智。〃
恒爰道,〃只是那首小儿唱的歌谣,朕没瞧出什么啊。〃
大娄尚书道:〃皇上,那支分明就是逆谋歌谣。据查将那程适和顾况养大的两人,一个在京城说书,一个在京城算命。歌谣之源可想而知。弯弯待十五,是说等到十五那天。灯笼满城挂,元宵的灯笼就是逆贼的暗号。烟火天明前,时辰就在天明之前。而且。。。。。。〃
恒爰含笑点头:〃而且睿王昔年在皇子中行十五。解得好,朕竟一向疏忽了,卿是如此一个妙人。依卿的意思,此事当如何处置?〃
娄予省道:〃虽证据尚不确凿,但事关社稷,依臣愚见,可让吕先带军先在京城二十里外驻留,只让吕先单骑入宫,再派人代掌其军。元宵那日且看城中动静。臣听说太傅府上有人从江南送了几盏花灯,太师与睿王殿下府中俱有此灯。〃
恒爰道:〃睿王府和太师府太傅府门前一挂起那灯笼便抓?〃
娄予省不言。
恒爰含笑再点头:〃计献得妙。那灯笼,吕先也呈给了朕两盏,朕正准备元宵晚上在乾清宫里挂一挂。娄尚书是不是连朕一起抓了?〃
娄予省顿时大惊叩头不迭:〃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恒爰将案宗往桌上一丢,冷笑道:〃不敢?!娄尚书的胆子不小,怎么还道不敢。区区一个对联,攀衍附会,将太师太傅大将军连朕的亲弟弟一遭都扣成了逆贼!你既当此是大事,查了这些时日,怎得到今天才来禀报朕!刑部的无头案堆塌了房梁,你倒在此事上下工夫!〃
娄予省脸色蜡白,只管磕头。太后开口道:〃皇上这是在训斥娄尚书还是训斥哀家?此事是哀家让娄尚书去查的,也是哀家吩咐过几日再告诉皇上。皇上若要撒气,只管拿哀家撒,别怪错了主儿。〃
恒爰这些日子心中火气正炽,娄予省恰在此时撞在箭靶前,太后一句话却将恒爰一堵,只得按奈火气道:〃母后怎的这样说?只是太师太傅吕先,皆为重臣,一干证据,尽是攀附。睿王是朕唯一的手足,单凭此就定罪谋逆,委实可笑。〃
太后道:〃哀家知道皇上宽厚仁慈,哀家也望此事乃是附会,但如今娄尚书这些证据,皇上说当不得真,又能说它是假么?所谓宁信其有不信其无,防患未然,何妨一查。清者自清,若真不幸中了那万分之一二的可能,便关系社稷安危。这样罢,皇上只将此事情算在哀家身上,若娄尚书查错了,哀家愿代他受罚,太师太傅睿王处,一一请罪。〃
恒爰被噎得血气翻涌,一时又无可奈何,只得苦笑。太后得偿所愿,回寝宫安歇。
娄尚书领旨继续彻查,有太后做保,越发要将证物收集齐备,人证物证两确凿。一面等王经训的消息,一面下密令将刘铁嘴和宋诸葛缉拿归案。
但娄知县此案抓人颇为不顺,明明行事严密,偏偏刘铁嘴和宋诸葛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竟然跑得无影无踪。查来查去,最后得知乐风观外摆面摊的桂花嫂与宋诸葛关系不寻常,于是将桂花嫂抓进刑部大牢,开堂审问,桂花嫂只说不知道,动刑,依然不知道,再动刑,还是不知道。审了三四日,年过半百的老妇人哪能禁得住这样折腾,挣扎着最后两口薄气骂道:〃你们这些狗官,除了剥皮就只会冤枉好人,朝廷若垮了,也是被你们弄垮的!皇帝瞎了才让你这种人做官!老天有眼,早晚给你报应,天雷轰死你,天火烧死你,阎王的油锅滚你,你家代代生女做娼生儿子没把!〃
大娄尚书脸色青绿:〃兀那妇人,满口秽语,大逆不道!〃一拍惊堂木,〃上刑!〃
桂花嫂一句话也喊不出了,残着半口没咽完的气被拖到城门口绑在柱子上示众,干瘪老太太变成干尸,寒风一吹,动来动去,玩耍看热闹或路过的孩童颇有几个被吓出了失惊症,尿了好几年床。从此后大人吓唬孩子多了花样〃闹,再闹,干尸老太婆半夜来抓你!〃
刘铁嘴和宋诸葛此时已到了京城数里外的小山村里,刘铁嘴还在打趣宋诸葛,老树碰见的老桃花还是朵救命的花。若不是寡妇的面摊有个老主顾在刑部当差,两条老命就只要喀嚓了。宋诸葛摇头晃脑道,那个当然,她说卖完再一天的面,算算也该赶过来了,到时候老夫天天吃面,偶尔也分你一碗儿。
王经训没拿到程适,猜测程适回蓼山投奔同党,于是快马加鞭,赶向蓼山县。
恒爰身边尚有密禁卫可以差遣,命其携带密旨连夜赶往蓼山县,再飞书传旨赵谨吕先,务必护送睿王殿下回京,刑部人等不得随近。
蓼山寨的探子也赶在去蓼山县衙报信的路上。
段雁行玉凤凰替程适安排流亡江湖路,程适道:〃多谢,但兄弟非再回趟蓼山县不可,我和顾况从小就是一条绳上栓的两只蚂蚱,我出事一定牵连他。烦劳段兄快去京城救我的两位师父。〃
正月十三,蓼山县的小县衙很热闹。
顾知县开堂审理上任来第一桩大案。县城大户卢员外家儿子女婿过年吃酒不和,陡生间隙,吵嚷数日,闹至要分家。卢员外劝解不成,急且气,气且堵,终将一块痰堵在喉咙,一口老气没上来,呜呼了。卢员外共有一妻一妾一女一婿一子,一窝蜂闹到县衙来,抢着击鼓喊冤枉。妾和子扯住婿,说他图谋卢家家财害死丈人。卢夫人与女婿揪住卢家儿子,要告他忤逆不孝气死亲父。在大堂上打成一团,又吵嚷着要分家产。都请青天大老爷明断。
青天顾大老爷被吵得头晕眼花,两位卢夫人吊起嗓子,哭得跌宕起伏,顾况双耳嗡嗡做响,一拍惊堂木,〃肃静!〃两位卢夫人且住了一住,将嗓子压了一压,继续抽噎,〃顾大人,您~~要为民妇做主,老爷他走得冤~~〃
顾况瞧着堂下,十分没有主意,耳中正轰鸣时,侧旁忽然有人道:〃出了要紧事,快随我的后堂。〃
顾况被这句话吓了一跳,侧抬头一望,眼前的人竟是恒商,情不自禁傻了。恒商神色急促道:〃快退堂!〃顾况懵懵回身坐正,道:〃卢府一案干系重大疑点甚多,待详查两日后开堂再审。〃再一拍惊堂木,〃退堂!〃
卢家人头还未磕下去,知县大人便被人扯住袖子,迅速向后堂去。
顾况又见到恒商,心中五味陈杂,尚未来得及想恒商神色焦急所为何事,为何能径直闯到堂上来,人已出了角门,一干衙役都对着院中的一人跪在地上,顾况大惑望去,那人正向这边望来,却是司徒大人,甚是反常地神色凝重。恒商道:〃什么也莫问,到书房再说。〃径直向后院去,司徒暮归向地上的衙役们道了声〃都起来罢〃,随着恒商向后院。
顾况一肚子疑水翻江倒海,匆匆进了内院。一路上未看见丫鬟小厮,到书房门前,顾况在先,伸手去推房门,刚推开一条缝,门内伸出一只手来,扣住顾况手腕,将他一把扯进门去。恒商大惊,一掌挥出,闪身进门,门后一人正笑嘻嘻对着顾况咧嘴:〃小幺,是我。〃
司徒暮归也进书房来,反手将门扣上,恒商道:〃程适,出了如此大的事情,你还敢回蓼山县。〃
程适露着牙齿道:〃没办法,我若跑了顾况一定遭殃,怎么着也不能留他一个,大家要跑路一起跑。〃扒住顾况肩头,〃谁让咱俩从小到大,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恒商冷然不做声,顾况终于得以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恒商望了一眼程适,程适低下罪魁祸首的头,〃说起来。。。。。。〃司徒大人轻声道:〃此事紧迫,还是简略一说罢。〃看了看程适又看顾况:〃程掌书写的那幅对联‘天地云开共祥瑞,江山日晓待盛妍',被人以有逆谋之意告到刑部。刑部派人来拿程兄,恐怕顾知县也脱不了干系。〃
恒商冷冷向程适道:〃房梁上的两位和你是一道来的罢。〃
程适抬头看了看顶梁,心道睿王的眼倒尖:〃是,两位江湖上的兄弟。都是好身手。〃
恒商道:〃那便好,不拘哪帮哪派,先在江湖上找个安身之处,逼开一时风头。千万。。。。。。〃话说到一半,踌躇了一下,却咽了,转眼去看顾况。
顾况陡然听到这件惊天事,正在木然中。恒商望着他,想携他手,终还是缩了回去,取出一张纸放进顾况手中,〃刑部的人可能一时三刻便到,你同程适快走。〃
程适拧着眉毛斜眼看去,觉得有些不对劲。顾况将手抬起来瞧了瞧,那纸原来是张银票,便折了一折,道:〃你让我和程适走,要替程适顶缸么?〃
恒商神色微动,顾况苦笑:〃殿下把我顾况当傻子么,告程小六谋反,他一条光棍无权无势,拿什么造反。一定告他背后有人主使。〃程适晃头道:〃不错不错,小幺,果然你我心有灵犀所见略同,都一眼就瞧出来了。我本以为告我背后的主谋是吕小面瓜。刚才见殿下对顾小幺那场相送戏才晓得,原来攀上了殿下。哈,我这个靠山不小!〃向房梁上抱一抱拳头:〃两位老兄对不住,请你们先回寨中去罢。〃围着顾况踱了个圈儿,〃顾知县,我人在这里,你喊人来绑罢。〃
顾况瞅着他沉默片刻,转身向房门去,恒商的神色已是变了又变,道:〃这是做什么!〃
程适叉起膀子,〃殿下,我程适虽不算个好人,好歹是个爷们,一人做事一人当。若殿下小吕因为我一副对子给牵连了,千古罪人的名声我可担不起。〃
顾况木着脸道:〃自作自受,如今也只好绑了你,道是殿下拿的,一应麻烦都没了。〃抬手去开门,一直做壁上观的司徒大人忽然伸出一臂,将顾况拦住。
司徒暮归笑道:〃二位的作为在下佩服得紧,但此事若能这么容易了解,办事的也不叫朝廷了。这桩事到如今说不上谁因谁果,其实并不是对联的错。对联不过是个引子。即使没有对联,天长日久,也会另生出个把柄来。此事既然起了,自有一番动荡,程掌书能不能拿到,却是小事情了。〃
程适与顾况皆对朝廷政斗一窍不通,听司徒暮归的话都云雾重重。恒商再向顾况道:〃慕远说得已很明白了,趁刑部的人未到,你与程适快走!〃
顾况心中火燎油烹,若走了,不仁不义。不走,可能反做累赘。程适道:〃怎么能走!司徒大人说得再有道理也不能走!〃耸一耸肩头,〃我总是主因罢,连累旁人上刑堂我跑路自在这事我做不出。〃
恒商再叹气,司徒暮归轻叹道,〃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只听一阵嘈杂由远及近,脚步纷乱,兵器哗然。有人大声道:〃本官乃刑部主事官王经训,奉命缉拿逆谋疑犯。本官已布下天罗地网,逆贼速从房中出来投案!〃显然衙役小厮已将一干人都进了书房一事告之了王主事官。
王经训快马加鞭赶到蓼山县,立刻英明神武地冲进县衙,随手抓起一个门房询问,得知方才有人举着皇上赐的令牌进了县衙,此时正和顾知县在书房。王经训来时,大娄尚书已有暗示睿王殿下与此事有干系,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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