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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9 品花宝鉴 31-45 by (清)陈森-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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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芳道:〃据我看来不错的,你这名字未必有同的。〃高品道:〃也难说,总要看了榜方作准。〃春航默默不语,蕙芳只好说些宽慰的话。少顷,
史南湘、颜仲清闯将进来,南湘道:〃贺喜的来了,快预备喜酒。媚香你也在这里?〃春航道:〃此刻也差不多报完了,将吊之不暇,何贺之有?
〃仲清道:〃才报了一百八十多名了,卓然中在八十一名,你嫌低了,因此有些委屈么?〃高品道:〃恐怕不是,你不见条子上写的是江南监生?〃
南湘、仲清齐道:〃这是笔误,常有的事。〃春航道:〃不必疑心,卓然是已经中定了。〃南湘对高品道:〃你且备起晚饭来,咱们一面吃一面等,
如不来报,三更后同去看榜何如?全中了,你们两人好好的请我们吃十天。〃二人尚未回言,蕙芳道:〃有理,有理!就这么着,我也有些饿了
。〃 
高品、春航知道今日必有人来,已经安排定了,即收拾桌子,摆上饭来。南湘不准先吃饭,要陪着他饮酒。高品口内虽说疑心,心上早已欢喜
,颇觉对酒开怀。春航素来洒脱,此番倒放不开心,蕙芳也与他一般。南湘道:〃放心,湘帆总在五魁之内,如不是第四、第五名,我也不敢论
文了。当年我在湖北侥幸的一年,约了几个朋友,大排着筵宴候报,候到三更不来,也气极了。那些人看不像,也去了。到四更将要睡时,才
报了来,倒是个解元。难道你们下过两三场,还不晓得五魁是后填吗?〃仲清说道:〃上科我就不是上了报录的当?我是副榜第一,他就报我是
第二名南元,倒赏了好些钱,明早他竟不来。 
及看榜时才晓得是副榜,倒叫我太山太水空喜欢了半夜。〃诸人借酒闲谈,到了二更以后,尚不见报来,就是史、颜二人心上,也知春航有些不
稳了。 
将要吃饭,忽听门外一片声嚷将进来,倒把众人吃了一惊。 
听得嚷道:〃田老爷大喜,中的是南元。〃春航一听,喜不可言,把箸子摔过一边,连忙走出位来,蕙芳也乐不可支。诸人是皆欢喜,忙看条子
,是〃中式第二名,田春航,年二十三岁,江南上元县附贡生。〃方才放心。报喜的讨赏钱,蕙芳带了些票子来,递给春航。春航先赏了十吊钱
,道:〃明早同高老爷报喜的一同来领赏就是了。〃众人道:〃明日二位老爷不是十吊二十吊的赏,重重的要赏几百吊钱呢。〃高品道:〃是了,你
明日来。〃春航乐极了,因高品不放心,也有些疑心起来,恐怕报喜来诳他,只管发怔。蕙芳笑道:〃报已报完了二百几十名,人都要疑心,难
道人人全是假的么?〃仲清道:〃不必疑心,此刻已三更天,城门也都开了,叫你管家骑匹快马先看了榜来。我们也不回去,你叫人索性添些酒
来。〃春航、高品道:〃甚好。〃一面打发人去看榜,一面再添酒菜。 
此时各人畅饮,到底喜多愁少了,猜拳行令,闹到五更以后,看榜的始回,说道:〃田老爷是不错,榜上果然第二名。〃 
这一句话把高品唬呆了,急问道:〃我怎样?〃那人道:〃八十一名是叫高品三,年四十岁,江南淮安府山阳县监生。〃 
高品气得发昏,说声:〃呸!〃那人便拿出《题名录》来,众人细细看了,果无高品在内。蕙芳笑道:〃中的人我也不认得,我就晓得这两个,一
个是叶茂林的女婿叫作窑子归,这三十四名归自荣就是。一个是潘三的女婿叫作杠花,他老子叫花三胡子,在杠房抬杠出身,如今大发财,开
了几处杠房,这六十三名花中桂就是。〃高品再把第一张《题名录》看了一遍,略生喜色,不觉叹口气道:〃也罢,名利二字是有一定的。现在
你们不比外人,我对你们直讲罢,一千六百两银子卖掉了一个举人,这个杠花就是我中的,是张仲雨的过手,明日就要讨帐去了。〃春航、南湘
、仲清、蕙芳都埋怨他几句。高品道:〃我岂不知此事原作不得,我也有个想头在内,或者今科不当中,或者我竟能名利双收,也未可知。况且
我要回南一走,家内有几件大事急于要办,妙手空空的,亦殊难堪。如今倒罢了,虽不能巴结与湘帆作个同年,但不叫抬杠的做年伯,称表子
为年嫂,也是不幸中之幸也。我看湘帆不但得此年伯、年嫂,还得了一个好年丈呢。〃春航笑道:〃凭你怎样刻薄罢了。但是那一科没有些混帐
人在内,焉知你下科又不与这些人作同年?倒是年丈之称,又是谁呢?〃蕙芳听了好笑。仲清道:〃你方才没有听见,抬杠的儿子花中桂是潘银
匠的女婿吗?叙起年谊来,不是你的年丈?〃春航笑道:〃我也不与他会同年,我仍认卓然是同年便了。〃高品笑道:〃这么说,我明日就叫潘三
为丈人如何?〃说得众人大笑。 
少顷,天色大明,红日已上,春航要出去见房师,并谒座师,各人也都散了。已后会同年、请吃酒,一连忙了半个月。 
春航出于第四房孙亮功门下,相见之后,亮功久已闻名,就是刘尚书、王阁学,虽未见过春航,于他儿子们书房内,见他些笔墨东西,也久已
倾倒,惟恐不得其人为憾。今中了南元,十分欢喜。从此春航与文泽、王恂又成了世谊,更加亲爱。惟有孙氏昆仲颇难浃洽,然亦不得不往来
,惟淡交而已。高品代枪之银已收清,共得了一千六百金。张仲雨过手,在花处讲定二千四百金,从中扣出去八百金,又索花姓谢仪二百金,
也得了千金,自己享用。便从藩经历上加捐了正指挥,即在坊里当起差来。高品已于十月初二日回苏州去了。春航在庙里寂寞,文泽邀至家中
,王恂又欲相留,春航两处时相寄榻。又兼蕙芳照旧相陪,便安心乐意,与文泽、仲清等交相琢磨,闲时作些诗赋,习学殿试工夫。南湘也写
了几天殿试卷子,已后又不写了,且按下不题。 
如今要讲起一件闲事来。那八月十四日晚,乌大傻教刑部里传了去,问了一堂私造假契、抵押钱财事。因归自荣急欲借钱,商于大傻,要借彼
房契抵押,许其分用。大傻早将房契押出,只得另造伪契与归自荣,押了六百吊钱,大傻分用了二百吊。谁知这个财东与前次那个财东相好,
一日叙谈帐目等项,讲起乌大傻的房子来,那个财东问起住址、方向,知道就是押于他那一所,便对那人道:〃这张契纸是假的。前年大傻已将
房子抵押于我,押了八百吊,有兴盛香蜡铺作保。现今利钱欠了四个月,我正要找他说话,怎么又押与你了?〃那人便着起急来,即找了中保来
寻大傻理论。谁知大傻子终日昏昏沉沉的在戏园闲闯,家中用一个笨汉,也甚不明白。那人找了十余天,并未见着一面,大傻回来又不知道。
那人情急,告了一状,送到刑部里。乌大傻子是个天文生,其祖也作过官,其叔祖并且上个显宦,如今式微了,只剩下数顷荒田,几间破屋。
幸亏契是白契,并非私造印信。大傻的堂母舅,现任刑部司官,也有些照应。大傻想供出归自荣来,无奈契是他的,又系他出名,倒与归自荣
毫无干涉,竟上了一个大当,革去天文生,限期赔偿。这也是他的晦气。 
却说拿乌大傻那一天,有个皂隶叫作陆升,与归自荣住处相近认得,那日见他报了举人,忽然想起八月十四日,明明看见归自荣在乌大傻子寓
里吃酒。因想十四日秀才们正在场里,怎么他不进去,又会中呢?想来想去,再不明白。一日遇见一个贴写,叫作葛逢时,排行第六,是个绍
兴朋友,极会生事的。 
那天是十月初三日,陆皂隶走到衙门前一个小茶馆内,见葛贴写在里面吃茶,一边放着黄布小包。身穿贵州绸绵袍,套着元青大褂,低着头在
那里吃火烧。皂隶走近来弯弯腰,叫声:〃葛先生,独自一人闲坐吗?〃葛逢时见了,也照应了。陆皂隶就对面坐下,走堂即添了一碗茶。葛逢
时道:〃你今日清闲,想不是值堂日子么?〃陆皂隶道:〃这几天不该班。葛先生,你是忙得很,近来想也发财。你是走得起的人,即日就要补经
承了,将来可肯照应我们?〃葛逢时叹口气道:〃老陆,你是衙门中老手了,难道你不知道我们的苦?若要想得经承,至快还得七八年,你想难
不难?不比别的衙门还有些活动,这道衙门作了经承便又怎样?〃陆皂隶道:〃作了经承到底好,你看黄经承与张经承怎样局面,簇斩新,风吹
不动,火烧不着的一所好房子,好热车,干草黄银鬃大骡子,你瞧气色怎样光鲜,衣服怎样体面,也就罢了,将来还有个小功名。人生在世,
衣食无忧,就也难得。〃葛逢时点点头,已将几个火烧吃完,然后问道:〃你可要吃点心?〃陆皂隶道:〃我已吃了油炸糕、甜浆粥了。我有一件
事不明白,今日难得遇见你,正好讨个教。〃 
葛贴写道:〃有甚么事难明白?〃陆皂隶道:〃我们街坊有个姓归的,是个南边人,招赘在乌大傻子家里,常见他出进的。 
我家与乌家隔不到一箭远,在一条胡同里,这且慢说。我问你年年下场的日子可是一定的日期,或是可以先后移改的?〃葛贴写道:〃乡试么,
通天下是八月初八日头场,初十日出来。 
十一日再进去,十三日出来。十四日再进去,十六日完常这是各省一样的。会试是三月初八日起,也是一样。〃陆皂隶道:〃你说二场是八月十
四日进去,是什么时候点名,什么时候封门呢?〃葛贴写道:〃点名总在一早,到了午未时也就要封门了。〃陆皂隶道:〃到十四日二更天,还有
不进场的人吗?〃 
葛贴写道:〃怎么能够到二更天?今年点名极快,二三场午正时候已经封门了。十四日二更天还在场外,那是头二场犯了贴例贴出的了,所以不
用进去。你当他还未进场呢。〃陆皂隶点点头道:〃原来有这些原故。什么叫作犯了贴例贴出来的?〃 
葛贴写道:〃这些事你要问他作甚么?贴例的或是烧了卷子,或是墨水污了,或是不完卷子交了白卷。这些有毛病的卷子,就不发誊录所,就贴
了出来,不要他再进去了。〃陆皂隶道:〃据你说,贴出来的可会一样中么?〃葛贴写道:〃你好明白!既贴了出来,没有完场,怎么会中?就是
大主考的儿子,也不能中的。〃陆皂隶道:〃我原听得人说,不完场是不能中的。我方才讲的那街坊姓归,名字叫自荣,现在高高中了三十四名
。我于八月十四日二更天去传乌大傻子,明明看见归自荣在那里。他并且上前来问甚么事,讲了多少话,急得什么似的。 
那时我去不理会。后来见他报了举人,我又不曾认错人,细细想来,他没有进场,怎么也会中呢?请教你评出个理来。〃葛贴写道:〃这却奇了
,或者你认错了人,或是记错了日子,不要是十三晚上。〃陆皂隶道:〃这人虽烧了灰,也认得出来,断不会错的。至于日子,有票字为凭,而
且明日就是中秋节,一发不会记错。你想是什么缘故?〃葛贴写道:〃这真奇了。〃 
细细想了一回,问道:〃你可知道他的底子怎样?〃陆皂隶道:〃这却不知道,他外面是极好看的,说是乌家的女婿。至于他是那一省人,我也不
知道:〃葛贴写道:〃你细细访一访,如果真没有进场,这就了不得,必定有个顶名代替的了。你若访实了,歇天我同你去找他,看怎样。我们
见景生情,大家可以发些财。〃陆皂隶道:〃我也是这么想。〃二人商酌定了,葛贴写还了茶钱,各自去了。 
歇了几日,陆皂隶访得明明白白。是归自荣撵出一个奶妈子,因偷了一张钱票,两样银首饰,被主人搜着了,撵了出来。 
归自荣那日因城外人眼多,故躲在城里头看戏,请的客都是心腹至交,所以不瞒他们。内中有个马回子,替他经手,请了一个浙江人,丁忧的
廪生,许了他一千两银子,先付润笔一百两。 
归自荣没有钱,只付了四十金,至今分文未付。那经手的马回子,又从中赚了十两,那廪生仅得他三十两银子,倒替他中了一个举人。如今天
天向马回子吵闹,把马回子的大门也打破了。 
归自荣躲在家里再不出来,并且闹得外头有些风声了。陆皂隶从奶妈子口中访得清清楚楚,便告诉了。葛贴写便叫陆皂隶去向归自荣借一千银
子,被归自荣啐了一脸吐沫,便一五一十嚷将出来。归自荣无法,掩不住口,也只得和他闹了一常陆皂隶讹诈不动,逢人便说要告他。葛贴写
与他作了一张呈子,就递在部里。马回子知道了,通知了那个廪生,两人星夜逃往他方去了。部中审了两次,归自荣不能狡赖,只得据实供明
,革去举人,监押起来,俟拿到代枪之人,再行定案。 
此案一出,闹动了多少不第生监,鸣鼓而攻,并把归自荣在城外那些事情,一总通出,部中看成了一个大笑话。有个老司官游戏三昧的,作了
一个勘语,是一篇四六文,满城传遍。 
从此归自荣成了一个衣冠禽兽了。一日,文泽的家人从外面抄了一张来送与文泽看,恰好南湘、仲清都在那里。大家看时,只见写道:勘得归
自荣,家本书香,父曾攀桂;心耽铜臭,Xing爱游花。浪迹都门,骗人弱息;缩头陋巷,拥彼淫娼。恣挑达于风月场中,攫钱财于鸳鸯被底。臀
有肤而尽堪凿空,面无皮而岂解包羞。贪酒食之欢娱,畅烟花之撩乱。交游假托,后庭里玉树常埋;廉耻全无,前溪边秋砧又捣。既在泥涂以
含垢,岂堪月窟以探香。借曰兔本前生,竟忘鳖为同气;一味狐能工媚,亦由虫自可怜。乌大傻破屋无存,尚须还债;马二回大门亦坏,遑问
谢仪。效张冠而李戴,回天力于人工。夫枪替虽已鳞潜,而索贿尚多雀噪。皂隶岂知颠倒,乱吵街坊;诸生尽讦阴私,纷呈词牍。是宜先除巾
服,消断袖之余妍;重挞鞭挝,起引锥之隐痛。照例充军烟瘴,俟全案之齐拘;大书以示衣冠,泄众人之公忿。此谳!众人看了,笑个不已。
仲清道:〃这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若没有那皂隶一闹,又有谁人知道?此等污秽东西算个孝廉,真辱抹杀多少人。〃春航道:〃如今世上竟不
成事了。你看此中漏网者固多,冤枉者亦复不少。前日瑶卿说,我们同年与他最好,教他画画的那个南京人金粟,本是个名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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