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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你撑起一片天-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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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啊……我只能庆幸自己和你非亲非故,不用无时无刻担心你有天会横死街头!”对上梁善善的无辜表情,严开忍不住叹了口气。
  “举个例子吧,如果有天,你在街上不小心摔了车,只要你没有头破血流昏迷不醒什么的,你必须要做的不是等待另一个梁善善来安慰你,而是尽快把妨碍交通的机车移开,然后自己盘算一下该先去车行或医院。”
  严开发动了引擎,静静等着站在车窗外的梁善善;她似乎受到撼动,但又看来若无其事。
  给她最后机会,也像是给自己,“还是要去?”
  这是一个拉锯战或赌局,筹码是梁善善和严开各自安顿的人生信念,赔率或许是其中一人百分百的价值颠覆。
  虽然梁善善看来纯真烂漫但事实上并不白痴愚蠢,她明白人情冷暖只是不愿屈服于世态炎凉。顺着两人之间的沉默也静静看着严开好一会儿,她有些答非所问的:“嗯,我想再试试。”
  “随你!”严开拉上车窗,不想再让两人视线相对。
  他知道自己仓皇了,亟欲逃离梁善善那般温柔的坚定。仿佛一张网或者一根线,将他包围、牵引,总之都是勾引他逐步放弃现在这样,连自己都早已咀嚼不出味道的生活基调。
  但,即便这样模式只是一连串妥协、背离、忍受、习惯、麻木的过程与结果,现在的他,就连放弃的勇气都付之阙如。
  所以,每每在梁善善的身上看见十年前的严开,现在的严开就愈觉难受,是忌妒或等着看戏的冷然?是怜惜或忍着照看的按捺?
  严开看着后视镜中逐渐模糊远去的单薄影子,竟也惘然了。
  又一个晚归夜,梁善善揉着自己已有些发僵的背脊,脚步蹒跚地将自己从机车上拖下来,再脚步蹒跚地踱向家门。
  行经中庭,她下意识望向严开家的方向。
  好像自从那天,当她终于从廖家回来时偶然发现严开正站在自家落地窗前沉思开始,这样假装仰头的窥探就不知不觉成为她每日回家时的例行工作。
  依然是,漆黑黝黯的一间屋子,在周遭人家敞亮着灯光与电视声的相照下,密不透光的有些突兀做作。
  就如同这些时日的偶然相遇,严开总是避重就轻的默然以对。仿佛没有先前那些机缘巧合。仿佛两人只是不相熟的点头邻居罢了!
  她笑了,摇了摇手,朝着那窗帘后不知有没有人的屋子,大力挥手……
  黑暗间,严开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虽然他确信自己隐身的很好,应该没有被发现形迹的可能。
  有人默默给自己等门的感觉真的很好。
  按着向上的电梯键,梁善善允许寂寞的自己没来由幻想一下,就当是——
  无伤大雅的小小放肆吧!
  严开站在空旷的下降电梯中,以往他只要早晨这时候出门,身边一定还有个精神奕奕神清气爽的梁善善,但如今……两天了!
  已经整整四十八小时,梁善善没有出现在她应该出现的任何地方。
  他把弄着攒在口袋内的零钱,听着刚从五楼进来一对母女的对话:
  “妈妈,善善姐姐今天是不是又不来陪我们玩了?”
  “我不知道欸……你们也不要老缠着人家,梁姐姐很忙的。”
  “可是她明明答应教我和妹妹做芭比娃娃的衣服嘛,骗人!”
  “那种东西干嘛要自己做,只要你听话,下次我就带你去玩具店买。”
  “不一样啦,善善姐姐说要自己做才……”
  “好好好,别吵别吵!你先乖乖上学,其他回来再说。”
  “妈妈再见!”
  严开无意识看着娃娃车上正对着母亲挥手道别的小女孩,然后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调向梁善善的窗口。
  布帘匀匀垂落,看不出来主人的离开,或者存在?
  存在?
  等等,脑海中突然闪过的念头,让严开忍不住在停靠的车列中寻绎……
  “善善,你在家对吧?开门啊!”猛按了几次电铃没有回音,严开转而疯狂地敲着梁善善的家门,暴烈的动作满是焦急,满是无法遏抑的忧心忡忡。
  因为他看见一辆熟悉、但明显残破的机车,还有散落在她们信箱外因为过满而掉落的纸札;因为他恍然想起,两天前那个寒流过境的雨夜,因为张着伞而看不明确的娇小身影,似乎有些迟缓,有些……踬顿?
  碰碰碰!
  “善善,我是严开,你还好吧?开门啊!”
  她一直隐约听到不同的声音;可是,她并没有动作。
  起先是因为动也动不了的生理原因,但当渐渐习惯了这种昏然、麻痹、沉重的唯一知觉,她也就变得舒坦,继续晕眩在这种深沉的无感中。
  失去理识的梁善善并不想醒来;不想和四肢百骸的瘫软互相拮抗,更不想思索检视那潜藏在精神深处的孤寂与失落。
  为了什么孤寂?
  又为了什么失落?
  这不是现在这个已经脆弱到不堪一击的梁善善所能负荷的课题;所以……
  “让我睡啦……呜……我好累,真的,好累……好……累……”
  “撑着点!”横抱起一身滚烫、不知昏迷多久的梁善善,严开转向持着备份钥匙的房东太太说:“麻烦你找一下她的证件,我先送她去医院急诊,回头再跟你联络。”
  除了声音,梁善善也一直看到好多不同的影像。
  记忆底处、遗忘了、许久都想不起来的……
  恍恍惚惚模模糊糊零零碎碎是是非非;她以为不曾放弃的过去,呵,原来还有这么多记忆的缺口。如今,仿若溃堤而来。
  缭绕着她有些冰冷,有些失温,有些无法招架,她伸手欲抓,随即颓然放下。即便是神智昏迷的梁善善,她也清楚意识到,什么都没有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
  然而,是一种坚强恒定的温度,还有随着那温暖而来,清晰而稳定的律动包围了她……
  怦、怦、怦、怦、怦、怦。
  虽然陌生不解,但她放心了——
  不自觉微笑着,继续沉眠。
  严开看着病床上的梁善善,她依然睡着,不过脸上已恢复些许血色,不似四天前惨白骇人。因为车祸的伤口发炎和着凉酿成急性肺炎?他摇头苦笑,也只有梁善善有这样本事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糟糕。
  手持温湿棉棒沾润她唇,严开想起那天被他搂在怀里送医的梁善善,就是这样微启小口喃喃喊累。
  她会累吗?严开诧异着自己的诧异。
  除了那日偶然撞见她疲惫睡倒在机车上,其他时候的梁善善几乎都是精神饱满元气十足,娇小的身体里似乎永远藏着无穷能量。她当初曾指着自己的心口温柔地笑着说:“我的星星在这里!”
  而今,她累了,是心累了吗?
  心累了?星星还慑慑发光吗?
  因为有房东太太和学校里同事轮流排班照顾住院的她,严开自从梁善善清醒并逐渐复元后就比较少去医院。
  一方面是女性同胞蜚短流长的八卦潜力让他愈来愈无力抗辩,另一方面,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除了男女避嫌的理由外,心底的某个部分正因为梁善善的存在而逐渐解体、销融……
  自己的人生是一场糊里糊涂的荒唐烂帐:年轻时拼了命挤破头抢的是个不曾真正执业的医学院学位,阴错阳差走上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流行音乐路子,如今回到毕业后就不曾踏进的医院大门,做的却是与老本行不完全相干的看护工作!
  他甚至来不及拮抗梁善善进入他的生命,来不及质问自己的意欲——
  何来淌这趟的浑水?并且似乎无法自拔?
  奇妙而无奈的他的人生,总是在事情发生后才突然犹疑欲寻因果。
  这是一处荒凉萧瑟,显然已经许久未有人烟的私家墓园,干枯的秋芒蔓延了整个山头,一路迤逦,连墓园里也不例外。
  东北季风不留情地扬卷天地,吹得严开几乎闭起了双眼,却仍专注视线看着身旁的梁善善。
  今天是她刚出院的日子,让她甘冒再受风寒执意来此的理由,严开不免有些好奇,但他不想追问,他只担心大病方廖的梁善善是否还撑得住!
  “善善……”怕她冷着了,他解下大衣,轻轻覆上她消瘦不少的肩头。
  虽然连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这些日子以来的严开的确正在转变,至于变得熟悉或变得陌生?这样的问题他只想等到确定梁善善没事时再来细细思索。
  “在这里,我不叫梁善善,我叫姜瑾人。”
  梁善善回头,脸上带着一抹不由得令人心疼的虚弱微笑,她看着他,或者穿过他?
  遥远落在许久许久前的时空疆界。
  在那里,她得鼓起全部勇气才能让视线对焦。
  风,无情扬起
  寄愿冷月残星?
  如果真要说那天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大概就是晚餐桌上赫然出现的荤食料理吧,因为打从两年前女主人徐芝兰发愿茹素起,姜家厨房已许久不沾荤腥。
  所以,当热呼呼、香喷喷、芳味四溢、货真价实的汉堡肉排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刚满五岁的姜瑾人却只睁着圆圆的大眼,不解问着母亲:“妈妈,你不是说要吃菜菜,菩萨才会保佑爸爸赶快回家吗?”
  “嘘,笨蛋!上次不是说好不在妈妈面前提爸爸吗?”长三岁的姜达人拉扯着妹妹的长辫子。
  “好痛!人家希望爸爸赶快回来呀,所以才问嘛!”姜瑾人委屈的说。
  徐芝兰望着年幼的一双儿女,美目却是哀伤凄怆的,两个孩子都长得像天使般干净漂亮,尤其是小女儿瑾人,天生的粉颊秀鼻,长长睫毛勾着黑白分明的明眸,小小的樱唇微翘成一个自然的弧度,张口便是天真烂漫的童言童语,哭笑之间都惹人爱怜,连那狠心的久久回来一次的丈夫都总是不由得在姜瑾人面前敛起脾气,徐芝兰也只有在看着丈夫与女儿相处的时候,才能偷偷燃起一线希望。
  而今,一切都枉然了……
  她勉强一笑:“没关系,赶快吃饭,吃完就去睡觉,明天妈妈带你们去看爸爸,我们三个,一起去。”
  “真的吗?好棒喔!”姜瑾人犹带泪水的嫩颊上绽着天真纯明的灿笑。
  “可是,爸爸不是在美国吗?陈维钧说,美国是很远很远的地方耶!要坐好久好久的飞机才能到的了。妈妈,你今天有帮我跟老师请假吗?我是班长,要以身作则,不能‘无故缺席’喔!”姜达人卖弄着刚学会的新名词,得意的望向妹妹。
  徐芝兰默默地摆好碗筷,强忍着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宽慰儿子也是宽慰自己:“没关系,我们不用坐飞机,不用请假,一下就可以结束,很快的。”
  “喔,”小孩似懂非懂,张着大眼乖巧的应着,看在徐芝兰眼里,却不由得心下恻恻。
  孩子们的外婆曾说兄妹俩都像她,“心大好,容易被骗。”如今她既已走投无路,如何独独放下一双儿女面对世间无情,倒不如,一同作伴,远离这红尘中无尽无穷的苦痛折难。
  “乖,你们自己吃饭,妈妈要换件衣服出门办事,你们吃完饭自己洗澡睡觉,哥哥妹妹互相照顾,不可以吵架!”
  “妈妈不吃饭,会长不大喔!”姜瑾人学着平日母亲的语气。
  “笨蛋,妈妈已经长大了。”姜达人纠正妹妹的语病。
  “你又骂人家笨蛋!”姜瑾人嘟起小嘴。
  “本来就是嘛!”姜达人摆出做哥哥的架式:“你应该说‘妈妈不饿吗?’或者说‘妈妈一起吃饭嘛!’,对不对?妈妈……咦?”
  “妈妈回房间了!”姜瑾人窃笑着。
  “都是你!笨蛋!”
  “为什么又骂我笨蛋?”
  “本来就是,笨蛋笨蛋笨蛋!”
  “可是……”
  听得兄妹俩不带火气天真无邪的争执,卧房里的徐芝兰终于哭成了泪人儿。
  若不是,若不是一股不甘硬气,母子三人是不用走上这条绝路的。
  当年轰轰烈烈的一场非君不许的爱恋犹在眼前重现,而现下的寂寥和孤落便仿若某种嘲讽或诅咒;她不曾间断试图挽回,甚至求助神明,然而,变了的心,就如走味的咖啡,无论加添多少糖奶,都掩不住甜蜜之下的浓浓苦涩。
  她望着多年来一直摆在床头的结婚照,愕然发现丈夫面目竟是如此冷淡陌生,回顾前尘,尽是种种不堪理清的模棱两可,当年一贫如洗的姜志明对于富家千金徐芝兰的热烈追求,到底是真情不顾俗世价值藩篱,或真如众亲友所指陈的别有所图,也许,自始至终,看不清楚事情真相的,就只有自己而已。
  可叹,执着了一生,到头来,还是得承认自己错看了?
  就这样算了吗?轻易随它如风逝去,佯装满不在乎或者大方得体?
  不!“姜志明,我要让你悔恨一辈子!”
  抹去多余的难舍与不忍,徐芝兰的绝世容颜掺上一抹寒霜;空气里,流散着肃杀决绝,再也义无反顾。
  吵了一会儿,姜达人禁不住肚里馋虫作饿,主动宣告停战,却仍是一派老气横秋,神气骄傲地:“我不想解释了,你自己想吧!我要吃饭了。”
  “明明是你不对啦!”
  姜瑾人不认输,但还是乖乖拾起碗筷。
  兄妹俩性格迥异,姜达人总是先把喜欢吃的东西吃光,而姜瑾人习惯将爱吃的东西留到最后再吃;所以,姜达人三两下便把自己盘里的汉堡肉排解决完毕,意犹未尽看着妹妹那份,后者正用刀叉将汉堡肉排分作两个半块。
  “小瑾,你是不是吃不下,哥哥帮你吃!”
  “啊!我、我不是!”姜瑾人慌张的,以为哥哥发现了她的秘密。
  “那你为什么要把肉排分成两块呢?”
  “对、对啦……我现在吃不下,想留着明天吃。”姜瑾人紧张的说着,希望哥哥不要起疑。
  “可是肉排放到明天就不好吃了,这样好不好,你今天先分我一半,明天我再叫妈妈煮给你吃,新鲜的比较好吃喔!”看到妹妹犹有犹豫的脸色,姜达人继续诱之以利、动之以情:“那我用老师上次给我的彩色铅笔和你交换好不好?你不是一直很想要吗?好啦!好啦!哥哥今天在学校好辛苦,一直被老师叫来叫去的做事,所以哥哥现在好饿好饿喔!你分我那一半啦!”
  “好、好吧!”姜瑾人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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