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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家女人·卷三之骆家舫游-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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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是彩娱院!”
临老九反反复复就是那么几个字,说得骆舫游都不耐烦了。他径自坐在桌前,借着临老九的碗筷吃了几口菜,又喝了口酒。
“这酒到底不如我自酿的——青梅!”他一声招呼,守在门外的青梅随即上前。
在经过临守身面前的时候,两个终年随侍主子身旁的下人略点了点头,好似久别重逢的老友不期然间又见了。
可不是又见了嘛!
上回见面是飞雪连天的隆冬时节,在银装素裹的滨城,这一隔已是两季七八个月了。
“大爷,煮什么酒?”
“到了菊城,又处在这金秋时节,自然要煮菊酒。”
接过青梅递上的那些煮酒的器具,取了刚进门时从路边采的几抹冷菊,骆舫游先将菊花搁在水里煮得烂熟,熄了火,再将一壶清酒置于沸水之中。很快,他的菊酒便成了。
将桌上诸多的酒杯摆成一条线,骆舫游手中的酒壶顺着线一气倒过来。壶空了,酒杯却已满满当当。
他笑呵呵地招呼着在场的诸多歌妓舞姬:“来尝尝我煮的酒,不是我自夸。虽说这彩娱院是个卖酒卖笑的地方,笑——我是比不上你们笑得好看,酒——我酿的可比这里的酒强得多。改明儿,若我在你们对面开家酒楼,说不定这卖酒的生意全都被我抢了去,你们就只能卖笑喽!”
漂亮的女人们陆续端起酒杯喝了个底朝天,个个赞不绝口。桌上只余下两杯,骆舫游递了一杯给那个自始至终处于呆滞状态的临老九,“尝上一尝吧!”
他接过酒,囫囵入腹。喝得太快,尚未来得及细品便没了,然口舌残留的菊香酒醇仍挥之不去,沁人心脾——跟从前一样好滋味,跟他从前煮过的每种酒一样勾起临老九肚子里的酒虫。
虽说不想见到骆舫游这个人,但他倒是颇想念他煮的酒,别人永远煮不出的绝佳滋味。
跟他这个人一样,让人总是摸不透。
但这依然不能取代临老九不想见到骆舫游这个人的恶劣心情。
“你怎么又跟了来?”
“还要吗?”骆舫游也不答他,径自煮了壶酒,细心地倒了一杯放在他手边。
接了酒,临老九可不会就此作罢,“上回不是跟你说了嘛!不要再跟着来了,咱们船归船,水归水,你跑你的营生,我做我的码头,各不相干。”
骆舫游也不答话,只是不断地往他空了的杯中斟着酒,笑嘻嘻地瞅着他,满脸客套,“再来一杯吧!”
临老九说得嘴有点渴了,一连饮了数杯,方才接着说下去:“你这样追着我有什么意思,我不会遵照我老爹老娘的意思,更不会随你回老家,咱俩这样干耗着,纯粹是浪费时日。你我年纪都大了,禁不起这样的蹉跎——你说,是这个理吧?”
“是是是。”丝毫不与他争辩,骆舫游一路应着,再无他话,只是手不停地斟着酒,很快壶里的酒便去了大半。
说得正起劲的临老九没留意手中的杯不曾空过,只顾一路说来一路喝,“这几年你生意做得不错,我码头管得也挺好。我们俩这样各干各的,活得都挺滋润。你为何就是不肯放下你的坚持呢?我说你……”
他迎头质问他,撞上的却是一张堆砌着笑容的脸庞,“同是用鲜花煮的酒,这菊酒比之上回的百花酒如何?”
“比之百花酒滋味更显清淡,品起来倒有几分儒雅之气。”他怎么同他谈起酒来了?临老九一锁眉头继续绕回正题上去,“我到底要怎么跟你说,你才肯放下你的宏愿,不再追着我满天下地跑?你说说!你倒是说说!只要你开出条件,我临一水定会义无返顾地去做。你说啊——”
骆舫游晃荡晃荡手中的酒壶,转过脸来对他说:“还剩最后一杯酒,不喝了吗?”
他握着杯的手不自觉地伸上前去,不喝?干吗不喝?每回见着他就这么点得益,不喝太对不起自己了。
他是酒照喝,话照说。
“这样吧!你我见也见过了,你若问我那个问题,答案还是同从前一样,我断不会改变我的初衷。明日若你不离开菊城,不要紧,我走好了,咱们后会无期、他日不见,总之是老死不相往来,今生不再相见,进了地府即便奈何桥上碰见了都别跟我打招呼。反正我是铁了心跟你无所纠缠,你可听明……”
他话未说完,却一头栽在了桌面上,惊得一班歌妓舞姬乱作一团,临守身却见怪不怪地双臂抱怀杵在一旁俯视着可怜巴巴的自家主子——又中招了吧!
每回九爷初见骆家大爷都是这番下场,贪杯误事、贪杯误事——九爷怎么就学不乖呢?
怪只怪骆家大爷的煮酒功夫甚是了得,烦透了这个人的九爷对他煮的酒却毫无抵抗力,结果每次都是以被放倒的局面收场。
几锭金子驱散了满屋子的女人,骆舫游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扶临老九上床歇息。眼见着他眉眼下的深黑浓紫,猜想他定是好几日不曾安睡过了。
他以为躲到这彩娱院,他便不会找来了?
他也太小看他的脸皮了。
望着床上醉得不省人事的临一水,骆舫游自言自语道:“你说船归船、水归水,可——船跟水怎么可能分得开?”
第二章 宁死不从(1)
“骗局!骗局!这就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
睡到日上三竿,临老九醒来后赫然发现自己竟躺回了临家位于菊城别院的厢房里。欲裂的头痛提醒着他,昨夜他又喝醉了,准确说是被骆舫游煮的酒给放倒了。
卑鄙!这个卑鄙的家伙又使这招。
他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谁要自己嘴馋那口酒呢!每回初见面都逃不过被骆舫游撂倒的悲惨结局——可惜现在他半点空闲没有,所有的工夫都得用来做一件事。
“守身,收拾收拾,咱们准备启程。”
哪里还用得着他吩咐,临守身早已将行李架上了马车。多年来的规矩,他早就摸透了九爷的规律,见着骆家大爷的第二日必是要加紧逃亡的步伐。
“九爷,咱是这就走,还是过了晌午吃了饭再出发?九爷……”
临老九示意他噤声,他蹙眉竖着耳朵不知在做什么,“你听见没有?”
“什么?”每回见到骆家大爷之后的好一段时日,他家九爷总是神经兮兮的,“有什么声音吗?我没听见啊!”
“脚步声!有脚步声朝这边走过来了,你听。”
临老九拽着他细听,可临守身听了半晌也没听出任何声响来,“九爷,您太过紧张了。”
临老九抵死不承认,“是有脚步声,是骆舫游的脚步声,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临守身望着门口进人的方向等了好久,也不见骆家大爷的身影,他确定九爷是紧张过了头,产生错觉了。
“九爷,您宿醉刚醒,我倒杯茶给您醒醒酒吧!”头痛也有可能产生错觉。
他这样说,临老九顿时急了,“你不相信我的耳朵?我肯定骆舫游那家伙进了大门,很快就会进来了。”
可哪里有人呢?临守身倒了茶水递给自家爷,“九爷,喝口热茶兴许舒服点。”
“他真的来……”
话未落音,门外清晰的脚步声已宣告临老九的耳朵没听错,骆舫游来了。
“怎么样?头还痛不?我这儿有块醒酒石,你含上片刻宿醉便消,头痛很快就能得以缓解。”他自怀中掏出块醒酒石递向他,常煮酒自然常品酒,品酒不会醉,可偶尔心情欠佳却少不了这块醒酒石。
临老九赌气不接,他宁可头痛而亡,也不要跟他再扯上半点关系,“我以为昨夜已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你今天又来找我做什么?”
“你知道的,你不应了我的要求,我是不可能放弃的。”他们都纠缠了这么些年了,他还不懂他的坚持有多深吗?
“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临老九拍着大腿呐喊。他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肯放过我,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我对你就只有那么一个要求,你应了便成,再无其他。”骆舫游一副好说话的模样,看在临老九的眼中气就不打一处来。
就这一个要求,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
绝不能答应!
知道他不会轻易应了,骆舫游也不着急,回头吩咐身后的青梅、竹哥:“挑几间上好的房把咱们的行李安放妥当,在船上住久了,我也该在这地面上脚踏实地地踩个几天,吸是几口地气才好。”
临老九一听,头一个不答应:“你要住这儿?”
他不同意没关系,有人同意就成了,骆舫游摆出临老九不得不点头的人物来,“你若忘了临老爹的话,我倒是不介意提醒你一下。”
临家一切皆供骆家舫游随意差使——老爹这该死的一句话可坑苦了他这个儿子了,害他想赶人都赶不了。
“你住着,你好生住着。”临老九提着衣袍往外去,“我走,我去客栈成了吧!”
“主人去了,我一个客人怎么好赖在主人家里?”骆舫游自然而然跟了他去。
想甩掉他,谈何容易?
临老九赌气一屁股坐回床上,被子一掀,他闷声喊道:“我要睡觉。”你还不走?
骆舫游不介意地走出去,顺道替他关上房门,还好心地提醒他:“好好睡上一觉吧!你也累了好几日了,如今我来了,你也不用再泡在彩娱院里日日不睡地挺着了,怪累人的。”
他这是故意拿话气他吗?
临老九喷着一鼻子气,闷在被子里的眼却气得阖不上了。
这该死的骆舫游!该死的——
月黑风高逃亡夜。
临守身望着像壁虎一般趴在墙上努力向上爬的自家九爷,实在很不明白,“咱们一定得这样吗?”
有大门不走,非得爬墙,这让外人见到叫怎么回事啊?
临老九也不想这样,他这是被逼上房爬墙啊!“上回咱们不就是这样甩开骆舫游逃走的吗?”这回如法炮制,应该也错不了吧!
瞧他们家爷这点出息,临守身站在墙根底下为九爷放风,忍不住抛出埋藏许久的疑问:“九爷,骆家大爷到底要你答应他什么条件?为什么您宁可四下逃命这么些年,也不肯答应他呢?”在他看来,与其逃得这么辛苦还不如应了算了。反正钱财权势,临家皆有。
“你懂什么?”近了,近了,眼见着就快翻上墙头了,他的心越发跳得快,“那件事是我宁可去死都不能答应他的。”
“是吗?死都不答应?我的提议真那么差劲?”
墙的那头忽然冒出一颗脑袋来,歪着的脑袋上那抹得意的笑正居高临下地对着墙这头的临老九,显然人家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到他那朵讨厌的笑,临老九眼前一个踉跄差点没一头栽下去,幸好骆舫游眼明手快扶住他。临老九没半点谢意,劈头盖脸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深更半夜,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你这是明知故问。”
临老九赫然一声大叫,骆舫游赶紧抹了抹脸上的口水,不但不计较,还好心安慰他:“别激动!别激动!”他一激动就容易喷口水,如此月黑之夜,趴在墙头上又叫又跳实在危险,“咱们不妨换个地方聊聊吧!”
“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个时候他本该逃出菊城的,怎么会正好被骆舫游堵在墙头上,是谁?是谁出卖了他?临老九斜眼睨着临守身,那小子赶紧摇手表忠心。
“甭看了,你也甭冤枉好人。”骆舫游丝毫不介意为他解惑,“同一个办法已经让你跑掉了一次,我就绝不会让你再跑掉第二次。”
他又不是笨蛋,放跑他一次,已经够骆舫游好好吸取教训的了。
临老九不服输地趴在墙头乱吠:“这回我又没让你为我去煮酒,你怎知道今夜我要走?”
“你还记得你上回使用的龌龊之计?”提及上回临老九的金蝉脱壳之计,骆舫游眼神中闪着寒光阵阵,看上去危险极了。
几个月之前的那次见面,临老九一反常态地没有逃他躲他,二人安安稳稳地相处了好一段时日。就在骆舫游以为大功即将告成的时候,临老九忽然提出想喝他煮的百花酒。
那是一种非常难煮的酒,平素骆舫游是很难得煮的。可既然他想喝,骆舫游自然心甘情愿为他煮。费了一天一日的心血终于煮成了百花酒,那个品酒的人却趁着夜色翻墙跑了,骆舫游足足捶胸顿足气恨了三五七日,那壶百花酒也让他宿醉良久。
这一回,他显然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枕着手臂,骆舫游望着临老九的眼,他的鼻息窜过他的脸,他们是如此靠近,“现在,我们可以走下墙头回房坐着聊了吧!”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我愿意夜半三更趴在墙头睡觉,你管我?”逃跑不成,起码得给自己争回点面子来——他不介意跟他赌气到底。
他都不介意了,骆舫游还怕什么?身子忽向前一倾,他的唇擦过他的……
临老九像被开水烫到一般身子迅速向后仰去,以逃开他的唇。这一倾身顿失平衡,正好掉下墙头——他遂了骆舫游的愿,却可怜了他的尊臀。
就在临老九抱着屁股搂着腰喊痛的时刻,骆舫游凉凉的声音从墙外传了过来——
“你就是听我的话下来也不用这么着急啊!摔着了不是!”
我呸——
擦脸、漱口、漱口、擦脸……
反反复复折腾了十来遍,临老九仍觉得嘴巴上黏着什么东西擦不掉似的。他一把拽过临守身,凶神恶煞地吼道:“你看看!你快看看,我嘴上是不是有什么?”
“有两根香肠挂在上面呢!”
被他这么又擦又洗,九爷的唇已肿得与香肠无异了,“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我被某个大男人给吻了,我一定不会这么折腾自己。”
临守身在九爷奇异的目光下亮出一把匕首在那里比划来比划去,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一定直接把嘴唇切了了事。”
“你想让我索性自尽吗?”临老九提眉看着他,他这是什么馊主意?“而且,谁说骆舫游是男人?”
“不是?”骆家大爷不是男人?“那骆家大爷是什么人?”
“他根本不是什么骆家大爷。”临老九满脸愤愤不平地吐露惊天大秘密——“她是骆家大小姐。”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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