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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外桃花三两枝-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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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三刻意忽略她瞪得如同芝麻汤团的双眼,迎面扣来一顶竹笠,冷冷淡淡道:“恭送小堂主。”



聂小香一抖肩膀,暗觉聂三演戏十分在行,也便笑嘻嘻装模作样拱手抱拳道:“不送不送,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扬长下了东山,往城中行去,兴奋之际蝶踪四方步一连踏错好几步方位,醉汉一般歪歪扭扭掠出好几丈远,忽地左腿右腿扭成麻花,扑通一声把自己绊倒在道上。



道旁大树下歪着个抱着酒葫芦的老乞丐,见状哈哈大笑,一面抖着露了乌黑脚趾的破鞋一面笑嘻嘻唱道:“东山峻,西山高,小小女娃下山道,左脚瘸右脚孬,一跤跌成芝麻糕!”



零星飘了一会雨,地上微湿,聂小香五体投地扑倒地面,雪白雪白一件飘逸潇洒的袍子沾了斑斑点点的黑泥,正像是硕大一块芝麻糕。



小香好脾气,今天心里又高兴,也不同他计较,顺手取下竹笠给那满脸花白胡茬、面色蜡黄的老乞丐戴上道:“要下雨啦,老丈找个地方躲躲雨罢。”



掉头一路狂奔回了分堂中,沐浴驱寒、恭听沈清风唠叨,转眼把这老乞丐忘得一干二净。



第二天清早往后园练功场练武,将二十一式穿云剑演练一遍,正要丢了青钢剑换了竹棒来练棒法,场边大树下忽然凭空躺了个人。大雨后树下泥泞一片,那人浑身湿淋淋的,抱着酒葫芦哼哼唧唧翻过身来朝聂小香咧嘴一笑,眉毛胡子都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就如同在莫愁湖里泡了一晚上。



正是昨天近晚时在东山下嘲笑小香是芝麻糕的老乞丐。



沈清风照例来后园“恭请”堂主用餐,眼神瞟也没瞟树下的老叫花子,三两句说完掉头要走,忽听那老乞丐怒哼一声,竟像孩子一样哇啦哇啦边哭边嚎。小香嘻嘻笑着反手射出竹棒,嗡一声贴着老乞丐的脸皮插入沙地里,一头入地三寸,棒尾却犹在震动。



那老乞丐像是被吓着了,顿时住了口,浑浊的眼泪汪汪望着沈清风。聂小香笑得十分诡异:“沈师兄,带老丈下去洗个澡换身衣裳。”



沈清风老大不乐意了,但见小香眉开眼笑欢天喜地,像是抽风犯病一样反常,顿时心里警觉,连连说是,伸出两只手指嫌恶地捏住老乞丐衣襟拖他回前堂洗涮。



澡也洗了,衣裳也换了,老头儿抱着酒葫芦蹲在饭堂里大吃大喝,秋风扫落叶一般连吞八笼生煎包三碗白米粥,吃完打个惊天响亮的饱嗝就往墙角一躺,睡得天昏地暗。



一连三天都如此,把个精打细算锱铢必较的沈清风心疼得不轻,十分想趁这老头儿昏睡,一扁担敲昏,浑身老骨老肉拆拆当作猪肉卖掉。小香一面喝粥一面注意沈清风面上神情风云变幻,暼他一眼慢条斯理道:“这老头儿还没我重哩,卖不了几个钱。”



沈清风啊一声低头不作声了。



她又叼着筷子吊儿郎当地晃着腿脚笑嘻嘻道:“沈师兄你也未必近得了他的身。”



老乞丐躺在墙角,忽地睁眼笑道:“小丫头好眼力。”忽地翻身坐起,浑浊双目中精光湛湛,神光内敛,分明是个内力精湛的好手。



聂小香哼一声:“老头儿你也好本事。”



东山下初见,老乞丐不露分毫破绽,练功场边忽然出现,聂小香没有听见一星半点的声响,心中不免警觉,以竹棒试探,毫厘之差便会擦破他面皮,老乞丐神不知鬼不觉避开,足见轻功之妙身手之好。



沈清风不是蠢货,瞪着老乞丐看了又看,瞧了又瞧,忽地英俊面皮一抖,扭曲万状道:“萧长老?”



哐当哐当,噼里啪啦,饭堂里饭碗筷子掉了一地。







北长老萧归鸿,南长老楚落雁,几十年来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顺眼,楚落雁的大弟子沈清风继承楚落雁衣钵,继续看萧归鸿不顺眼。



聂小香和他不是一拨的,对萧归鸿十分有兴趣。



“老头儿,我给你的竹笠哪里去了?”萧归鸿有竹笠挡雨,还能淋得像落汤鸡落汤鸭,小香心里很好奇。



萧归鸿抱着酒葫芦,笑得很腼腆很不像传说中的丐帮二把手:“向酒坊换了酒。”



聂家大手笔,竹笠是紫竹篾片编就,系带两尺用缎子裁成。



小香稍一盘算,神情震惊:“换了几两酒?”



萧归鸿接着腼腆道:“一斤。”



小香劈手夺过酒葫芦一摇,只剩一口酒,哗啦啦在葫芦底响。原来丐帮北长老是个酒鬼。



老眼昏花的酒鬼却忽地正色道:“小娃娃,你中毒不浅。”



小香镇定异常,笑道:“老头儿说疯话。”



萧归鸿嘿嘿一笑,鸡爪枯枝般的手扣住聂小香右腕,翻转过来,指尖顺手三阴经从下而上一抹,小香忽地嗷一声叫唤,但觉左手臂一阵发麻,皮肤经脉的颜色却是如常,毫无异象。



“毒素自手太阴、手少阴、手阙阴往上,不出七天直入奇经八脉,你就死得快了。”萧归鸿松手道。



聂小香心里咯噔一声,知道他所说不假,一连三天练剑时,每每运气便觉右臂刺痛发麻,原以为是星罗流转反噬之力,也就没有在意。但见萧归鸿眯着眼嘿嘿直笑,神色得意胸有成竹,仿佛就等着她扑上去求他老人家搭救,聂小香倔脾气,最不喜欢向人低头,偏就不做声,沉默片刻忽地嘻嘻笑道:“老头儿好不害臊,大把年纪还来骗我这小娃娃。”



又假装大度道:“哎呀,不好意思白吃白喝便直说嘛,偏要装神弄鬼扮土郎中。”



萧归鸿顿时吹胡子瞪眼,酒葫芦往桌上一放:“我萧老鬼要是骗你,咒我下辈子没得酒喝!”当下便撸起袖管道:“来来来,我给你拔毒。”



沈清风愣在当场,心道:这么蠢的脑袋瓜子,怎么就能与我师父楚落雁并称南北长老?不免百思不得其解。



聂小香也没料到萧归鸿上钩这般容易,眼珠子也险些落了一地,却听老酒鬼冷哼一声道:“这是白鹤山秋老鬼的七心香,你这小娃娃怎会得罪白鹤山?”



一面念叨一面瞪了沈清风一眼:“楚落鸟的徒孙就是蠢笨,还不去准备刀片伤药!”



沈清风也不爽,挥袖出门去取来一柄两指宽篾刀,一瓶止血散候着。



白鹤山尊主秋望水的七心香种随阴便阴,随阳便阳,附在小香经脉中,便沿着手三阴蔓延,萧归鸿以风雷指一连封住小香手足十二经脉,自手阙阴经往下逼毒,风雷指力刚正纯厚,恰与手三阴相合,一炷香功夫,毒血退至手太阴,萧归鸿手起刀落划开小香腕间皮肤,逼出毒血。



裹好腕上伤口,小香龇牙咧嘴嗷嗷叫道:“小爷和白鹤山无冤无仇……”忽地脑中灵光一闪,记起那天塔尖绣球上的绣花针,又嗷地一声将白鹤山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问候了七八遍。



萧归鸿喝干酒葫芦里最后一口烈酒,又对抱着手腕满地蹦跶的聂小香狐疑道:“你这娃娃究竟是什么身份?白鹤山要害你也罢,为何你百会穴也会被封住?”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稍微早了点,明天争取九点半,后天九点,大后天八点,咳咳,进步也是一步步来的嘛



顺便,亲爱的要求八点半还是八点的美少女,那个啥,我隔天晚上九点更,明早你不就看到了嘛



以及,其实表白这事吧,还是暧昧点遮遮掩掩点美啊,轻纱笼罩的感情比较美妙咩(群众抄起铲子狂殴),哦我已经看到有人删收藏鸟,是不喜欢俺写的武侠故事咩?(群众:你你你也知道你写武侠咩?)其实我自己本身比较喜欢武侠,快意恩仇潇洒浪荡,多洒脱,是吧是吧?叉腰奸笑~



对了,本文绝对HE,文风绝对轻松,所以就算出现内牛的情节,那也是为了调节气氛,俺就不明白了,俺的文哪里有虐……俺多么拉哄多么潇洒多么的温油似水……



顶锅盖逃,明天争取九点半更,握拳!



夜游



萧归鸿狐疑道:“你这娃娃究竟是什么身份?白鹤山要害你也罢,为何你百会穴也会被封住?”



百会百会,百脉交会之处称作百会。



聂小香暗暗运气,但觉奇经八脉通畅无阻,百会也是毫无阻滞,便嘲笑道:“老头又说疯话!”



萧归鸿翻个白眼,哼道:“你懂什么,人分雌雄,百会也有阴阳,真气贯通是阳门大开……”忽地住口,嘿嘿笑道:“你不懂,我偏不告诉你。”



聂小香也哼一声道:“小爷也不稀罕知道。”当下一拍两散,出门你往东去我往西走。



萧归鸿在丐帮身份极尊地位极高,帮主骆长风在他跟前也要客气三分,沈清风心中佩服小香胆识,脱口道:“堂主好一颗狗……熊胆!”



顿时稳稳收到两颗芝麻汤团,亏得他脸厚少耻,神色如常赞道:“堂主气势如虹,萧长老拍马不及。”



烂巢出黑鸟,聂小香在七星堂一年,堂中弟子近墨者黑,里里外外乌漆如墨,个个油嘴滑舌,沈清风当属个中翘楚。







午后,柳出云从安宁县赶回,呈上特意快马加鞭自七星堂取来的信笺,又递过一个青花布包袱,沈清风好奇地伸手来接,聂小香横他一眼,抓过来往身后一丢。



信笺是半月前苏星海的飞鸽传书,提一笔十月廿五的丐帮大会,信末特意交代聂小香千万要及时赶到。



小香抖抖信笺,嘻嘻笑道:“为了肥美虾蟹,一定及时到。”



萧归鸿在梁上倚着打盹,耳中听到虾蟹二字,顿时眼睛一亮,抱着酒葫芦跳下笑呵呵道:“远行多寂寥,让老头儿陪着小丫头说说笑话解解闷?”



聂小香一面晃着腿一面故作正经道:“萧长老德高望重,属下不敢冒犯。”



沈清风跟着煽风点火:“堂主应当吩咐江宁府弟子为萧长老备马保驾,护送至太湖湖滨。”



萧归鸿怒目瞪向沈清风,心道:拔根鸡毛当令箭,反了你这兔崽子!不由越发看这小子不顺眼。



晚上,聂小香提一坛陈年老封缸到萧归鸿窗下,一揭酒封,酒香四溢,勾起老酒鬼满肚子酒虫。



隔了窗,小香嘻嘻笑道:“老头儿,出来喝酒啦。”



萧归鸿花白胡子一抖,歪在梁上赌气道:“老头儿睡了!”



小香心里笑得肠子打结,故意叹气道:“不喝就算啦,小爷找沈师兄喝去。”



踢趿踢趿,脚步声走远。



萧归鸿急得抓耳挠腮,后悔得直揪胡子头发,忽地窗户推开,露出一张嬉皮笑脸的俏脸,聂小香左手提酒坛,右手握酒碗,凌空坐上窗台悠闲地晃着左腿,月光下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里尽是狡黠调皮。



“老头儿,接着。”小香倒一碗酒,手腕斜向上一送,酒坛子平平稳稳落入梁上萧归鸿手里,半滴酒也没溅出。



萧归鸿暗叫声好,抱起酒坛痛饮三口,不由心花怒放,赞道:“好酒!”见聂小香似笑非笑,不由老脸发烫,笑骂道:“鬼丫头刁钻古怪,看谁以后能收服你!”



小香只是笑,他又抓抓乱发道:“算喽算喽,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老头我就告诉你好啦。”



正中小香下怀,她也不露出惊喜之色,从兜里摸一把花生,一面剥壳一面咔嚓咔嚓吃着,随意哼道:“我可没逼你。”



萧归鸿嘿嘿笑一声,喝一口酒慢慢道:“人分雌雄,百会也有阴阳,阳门开,真气贯通奇经八脉,导引百脉内息,阴门开,精气神智顺畅,收纳古今往昔光影。”



聂小香天资聪颖,到这里已经明白几分,低了头望向手中海碗,酒液澄如琥珀,映一弯新月,朦朦胧胧,又清清楚楚;手一动,揉碎月华,wωw奇Qìsuu書còm网琥珀盛起一碗粼粼波光。



#奇#今夜月华如水,清冷如霜,十几年前的秋夜,月亮是不是也像这样明亮?



#书#静默中,萧归鸿一语点破:“有人封了你百会阴门。”



老酒鬼有些得意,喝一口酒说一句:“老头子我帮你解封,你带我一道去吃平江龙凤蟹,如何?”



小香歪着头,微微一笑:“不需要。”



萧归鸿险些像蚱蜢一样从梁上跳起来,眼睛瞪得像凸肚蛤蟆:“不要也得要!”心里不由暗骂楚落雁毁人不倦,将南丐帮弟子一个个教成这副小气模样,着实可恨。



聂小香捧了海碗喝一口酒,往嘴里丢一把花生米,斜眼笑觑他道:“小爷现在有吃有喝,穿好睡好,不想知道从前的事。”



说罢溜下窗台一气喝完碗中老酒,抱着海碗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笑嘻嘻道:“再过两天是初十,老头儿和我一道上路罢。”



萧归鸿花白胡子一抖,乐得蹿下房梁几步到了窗前,却颇腼腆地问:“当真?”



聂小香眨了眨清亮的眼,笑吟吟道:“当真。”







十月初八清早,莫愁湖浮起一具女尸,聂家商号来人辨认,正是聂家侍女。



聂小香正赖在烟雨楼里好吃懒做,斜倚着栏杆朝外一望,眼底带笑神色不变,沈清风却忽地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沈师兄脸色不大好,昨夜可是往宝笙楼快活去了?”小香嗑着瓜子直笑。



沈清风额上青筋一跳,硬邦邦道:“堂中事务繁杂,属下并无空闲时间打发。”说罢,手指用力,手下算盘拨得更响,仿佛算盘珠子就是聂小香,横竖横竖上下上下,狠狠折磨敲打。



聂小香接着毕剥毕剥嗑瓜子,瘦小身子蜷在栏杆旁仿佛一只小虎,虽然年幼,利爪却已隐隐藏在指掌间。



柳出云忽地急匆匆上楼来,低声说了几句,小香挑眉:“果然是她。”



死者是聂家商号开张吉日缝制绣球的侍女,聂小香还记得她柔弱温婉的模样,一双美丽的杏眼里含着泪,泪光就像这深秋清早跳跃在湖面上的点点金光,十分美丽,也十分不可捉摸。



沈清风明知故问:“堂主可要下去一看?”



聂小香心里烦躁,却笑嘻嘻道:“有好戏看自然是要去的。”顺手将瓜子壳随意往湖面上一抛,轻巧地跳下围栏下楼去凑热闹。



带人来领尸的却是聂三,官差巨细靡遗地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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