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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外桃花三两枝-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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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一袭素净白衣,如瀑长发仅以一枚银环束起在脑后,再无多余赘饰,难得的是清雅脱俗,秀美无双。桃花镇上所有小香见过的美貌闺女加起来也比不得她的姿容。
小香呆呆地看着那白衣女子,手中竹棒落了地也不知,忽听见桃树下轻笑一声,那女子从漫天飞舞的花雨中走出,弯腰捡起她脚边的碧绿竹棒放回她手中,轻轻柔柔地问:“小姑娘,这里可是聂沉璧的住处?”
音如三月莺啼,与春风一道抚过小香的耳,她只觉心头酥酥软软,呆了呆摇头道:“什么聂沉璧,我不认得。”
那女子也不着急,一双好看的柳眉微微扬起,轻声笑道:“小姑娘莫要骗我,我找了他这么多年,终于在这偏僻小镇找到他,除非他死了,不然我是不会走的。”
小香微微一怔,忽然心里头大觉惋惜,原来这大美人只是长得美,脑子却是有些问题。她摇了摇头笑道:“大美人,你要找的什么陈年墙壁隔年烂瓦的小爷真不认得,咱们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说罢招呼了小花狗开溜,刚走了几步,只觉身后劲风扑来,眨眼那女子便到了身后,一双青葱玉手伸来扣住她的手腕,轻轻叹气道:“小姑娘莫走,我还有话要问你。”
小香最怕被人缠上,下意识地用了一招金蝉脱壳,手臂泥鳅一般滑出,笑嘻嘻道:“大美人只管往镇上找人问,小爷当真不知。”为免再被追上,她身子一转,用上蝶穿花的功夫,顿时翩然跃出两三丈远,正暗自得意甩开了白衣女子,忽地眼前一花,她却已到了面前。
“哇!有鬼!”小香大叫一声,竹棒轻轻一点地,飞身逃入竹林里,她打的好算盘,桃花溪边的竹林生得茂密,几乎遮天蔽日,林中小径盘曲蜿蜒,却只有一条是往桃花镇上去的,她闭了眼也能跑回镇上,但这大美人就不一定了,进了林子她便好见机逃跑。
白衣女子果真跟进了林中,小香仗着身轻纤瘦,又有轻功在身,左闪右避在竹林内绕圈,忽听见身后没了动静,正以为甩掉了她,停下嘿嘿笑道:“想追上小爷,门也没有!”
头顶传来一声叹息:“你这蝶穿花练得并不十分娴熟,脚下虚浮无力、气提三分不足转圜。”话音未落,白影从竹枝上飘然落下,柔软长袖中锋芒一闪,一柄两尺来长的短剑架到小香颈间:“小姑娘,别逼我动手。”
小香被说破轻功来历,心中惊道:这凶巴巴的大美人倒是有些见识,莫非她真认得师父?她暗暗叫声糟糕,眼珠子转了转,故意不屑地翻了翻眼皮哼道:“什么蝶穿花,明明是狗撵鸡。”
白衣女子柳眉微蹙,剑刃挪开寸许:“你的这轻功步法分明就是祁连山聂家的蝶穿花。”
小香皱了皱鼻尖:“谁说的,这分明是丐帮的狗撵鸡!我师父不会骗我的!”
“你师父是何人?生的什么模样,多大年纪?”白衣女子眼中忽地有些期待地急急问道。
小香心道,我要是告诉她师父生得年轻俊俏,指不定又多一个赖着不走要嫁给师父做老婆的,这凶巴巴的婆娘要是做了我师娘,我可要吃尽苦头了。她垂眼看着地下,脖颈不动,伸脚把落在地上的竹棒一脚勾起捞在手里,叹了口气哭丧着脸道:“我师父头顶生个瘤子,足底一个大疮,比你大美人矮上几寸,龅牙豁嘴,人称春二虫的就是他。”
白衣女子颇为嫌恶地皱了皱眉头,轻声娇叱道:“你这丫头满嘴胡言,只怕又是骗我。”
小香见她不信,拽着破烂乞丐衣的衣角在她眼前抖了抖,委屈道:“我骗你作什么,我要是有爹有娘,还要跟着我那癞头师父偷鸡摸狗讨饭过日子么?”
见白衣女子不做声,小香心一横,哇一声大声假哭起来,边哭边唱:“桃花镇上乞儿忙,小香从小没爹娘,讨饭遇见大美人,竟要送我见阎王!”一面哭一面用力瞪向架在颈间的那一抹寒光,刚唱罢,白衣女子啼笑皆非地慢慢收回袖中剑,摇了摇头美目含嗔道:“沉璧素来最爱干净,看你这邋遢模样,想来也不会是他徒弟。”
小香得了自由,跳起来抹抹眼泪大声道:“什么陈年墙壁旧年破瓦的,想要小爷做他徒弟,还得先给小爷磕几个响头哩!”说罢,悄悄吐了吐舌头心中道:师父啊师父,今天小香得罪了。
白衣女子见她举止粗鲁言行无礼,又摇了摇头,正要走时,目光淡淡扫过小香脚下,忽的笑了笑客气地问道:“多有得罪,请问往邻镇如何走?”
“竹林这条小径直走,出了林子拐过小溪,走半个时辰就到啦。”小香暗暗念了句阿弥陀佛,笑嘻嘻地指了指不远处一条东西向的碎石小道,这林中的小路多是聂三为她所铺,只因为小香不大爱走大路,偏好从林中捷径往各处去玩耍,聂三索性搬了碎石来铺就几条石径,方便小香四处溜达。
白衣女子谢过小香,当真顺着那条道往西去,窈窕身影隐入幢幢碧叶间,小香捂着嘴嘿嘿笑着溜出竹林,回竹屋内盛了些饭菜,挎着竹篮高高兴兴地往镇东义庄给聂三送饭去。
义庄在桃花镇东面郊野,孤零零几间大屋立在柳林边,寻常日子一天也见不到一个人经过,给这义庄增添几许阴森可怕。平时白天是聂三看守,夜里换做镇上的孤寡老头陈叔,县里每月拨下二两银子,陈叔聂三各得一两,吃穿倒也勉强够了。
前一天夜里出了事,不知哪里来的人将义庄内每一口棺材都推开了,棺内尸首大多被刀剑利刃划上了几刀,有几具死在县里大牢内的重犯的尸体还被抛在了义庄门口空地上,陈叔半夜解了手回来,以为集体诈尸,吓得魂飞魄散,连夜往安宁县里报了县太爷,早上匆匆忙忙又赶去桃花溪边找了聂三来,聂三跟着县里的捕快仵作在义庄里头巡查,惊魂甫定的陈叔就坐在外头的石轱辘上直喘气。
小香垮了篮子绕过矮墙过来,笑嘻嘻道:“陈爷爷这是追兔子去了?怎么喘得这么厉害!”
陈叔叹口气正要说话,聂三送了几位捕快走远,走回来简略道:“入户偷盗。”陈叔似是料到这结果,狠狠啐一口道:“入户偷盗,嗤,什么毛贼会往义庄里头来偷东西,衙门里头不想多事罢了。”
“江湖上的事,县里不愿插手,也是寻常。”聂三简单说完,往附近小溪洗净手,回来取出篮中已凉透的饭菜,慢条斯理地吃起来。小香就坐在他脚旁的大石上支颔看着,偶尔嘿嘿笑几声,她很喜欢看师父吃饭(哦哦这就是传说中惨无人道的围观啊^0^),因为无论在何时何地,聂三握箸持匙的模样总是优雅斯文,家中也好,野外也罢,盘中所盛是珍馐还是陋食在他而言似乎并无区别。
吃完已是时候不早,聂三收拾好碗筷放入竹篮内,叮嘱陈叔夜里若是听见人声定要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只管在外屋睡觉便是,陈叔面色有些惨然地点头,不放心地追出来大声道:“聂老弟明早可要早些来!”
小香挽着篮子在前头走着,嘻嘻笑道:“这陈爷爷胆儿真小。”
聂三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走着,似是有心事,小香放慢脚步等他跟上,嬉皮笑脸道:“莫非师父也怕了?”聂三没作声,走了几步,伸手接过小香臂弯里的竹篮,难得地淡淡笑道:“今天怎么想起来要来给师父送饭?”小香平日里最是懒散,又爱四处乱跑,今天这么乖巧倒是头一次。
师父一笑,小花跌倒。小香小声嘀咕了一句,重又笑着拍马屁:“师父笑起来真好看,比年初那赵员外家的新郎倌儿子还要俊俏体面!”
聂三怎会看不出她在打马虎眼,清冷的双目淡淡扫过小香笑嘻嘻的脸,顿时明白几分:“今天又闯祸了?”
小香吓一跳,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很听话,什么也没做!”不过是赶走了个不知道是师父对头还是师父老相好的凶婆娘罢了,话说回来,要是那婆娘不拿剑架在她脖子上,说不定她还真考虑考虑让师父和她见一面……
“嗯?”聂三淡淡哼了一声,小香忽地跳起来问道:“师父姓聂,行三,所以叫聂三,师父的真名叫什么呀?”
作者有话要说:师父的名字,我个人很喜欢,沉璧,静影沉璧,形容水中月华好似一块沉在水下的美玉,沉璧,就是静静躺在水下的美玉,略有韬光养晦之意,好吧好吧,我承认这是我第一次觉得我取名有了点水准,望天,稍微有点文化人的感觉(殴),如果大家不喜欢,请不要大意地赐予俺一个拉风倜傥潇洒又牛逼的好名字吧!!哦呵呵~~~
沉璧
聂三站定,寒玉般的眼中一瞬光华清冷:“沉璧,聂沉璧。”
以往缠着聂三问也不见得他吭一声,今天得来却如此简单,小香不由得一愣,随即笑嘻嘻地拍手叫好:“师父人长得俊俏,名字也好听得紧,小香喜欢,小花也喜欢!”
聂三不再多言,温热的手握住小香的,淡淡道:“走罢,回家。”
今天的气氛有些反常,小香心里有鬼,吃晚饭时几乎要将脸埋进粥碗里头去,两碗粥喝尽,聂三收拾了碗筷吩咐道:“往后院去等我。”
小香抹了抹嘴跳下长凳,聂三又道:“带上竹棒。”她一惊:“师父……我……”聂三洗净碗筷放回碗橱,见她还杵在桌旁,眉头皱起:“怎么?”
烛火无力摇晃一阵,小香垂下肩,愁眉苦脸道:“是,师父。”
后院地方不大,青石墙角种了几畦菜,东北角一棵枣树,已有两人高,小香抱着竹棒蹲在树下,小花安静偎着她,一人一狗都不吭声,黑暗里,就像一大一小两块石头卧在地下。
每月初一十五的夜里,聂三就在后院教小香习武,再下一个初一十五夜,聂三亲自下场和小香喂招,这原本也没什么,但今天并非初一,也非十五,忽然要和师父过招,小香心里并无一点底。
上月初一,聂三教了些拳脚功夫,小香胡乱学了,十五教了一套从聂家剑法中化出的棒法,小香仍旧是胡乱学了,当天当夜倒是认真演练,隔天一觉醒来,她就再没好好练过,每天到了夜里,趁聂三在房中看书,她只是挥着竹棒咋咋呼呼号叫一阵,要么就是追着小花胡天胡地嬉闹,玩到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才大摇大摆回屋去洗漱躺倒梦周公。
聂三并非浑然不知,他只是不想太逼着她。
竹屋后门开处,桐油灯一亮,聂三将灯盏挂在窗下,光虽微弱,隐隐照亮小院一角足矣。他就立在窗下,招呼小香过来,小香伸脚踢了踢小花,低声嘀咕道:“糟了糟了,要是师父问起我棒法学得如何,要同我过过招,我就死得快了。”一面唉声叹气,一面磨磨蹭蹭就是不肯过去。
“小香。”聂三又唤了一声。她只好塌着肩慢吞吞走过去,就着窗下桐油灯的火光瞧见聂三手里随意折下的一根两尺来长的柴枝,知道逃不掉,索性赖皮地抱住聂三胳膊嬉皮笑脸道:“这还不到十五哩,师父,过几天再考我罢。”
@奇@聂三抽回手,右手中柴枝闪电般斜刺向小香肩头,正是一招揭云式,小香下意识一沉肩膀,反身向后纵出几步,跺脚道:“师父你竟然偷袭我!”
@书@“江湖险恶,偷袭乃是常事。”聂三眼波凌厉,不容她喘息,第二招拂柳分花迎面挟着劲风而来,迫得小香步步后退,手中竹棒毫无章法地只顾得上去挡聂三如疾风骤雨般刺来的柴枝。三十招下来,聂三只用了三分力道,小香却觉得紧握着竹棒的手不住在颤抖,虎口发麻手腕酸痛,心里却被激起了倔劲,咬紧牙关怎样也不松手。
“好,就到这里。”聂三忽地停手,将柴枝随手一抛:“下面比拳脚,前三十招我让你,你只管全力出手,能打到我身上就算你赢。”
小香一愣,心中暗暗喜道:师父你恁地小看我聂小香!当下把竹棒往大青石墙角一靠,揉捏揉捏手腕,嘿嘿笑着扑向聂三,她用上了十分力气,拳拳生风掌掌劈面,正是聂三上月初教她的聂家拳法。
聂三双手负在身后,只左右闪避退让,果真让她三十招,小香越打越气馁,只觉浑身力气几乎要用尽时,聂三在昏暗中数了三十,平静无波道:“三十招已到,你做好准备接掌。”
小香大惊,哎呀一声往后跳一步慌忙就逃,心里暗暗叫苦。论轻功,她的蝶穿花也还欠了火候,论拳脚功夫,她连聂三的衣角都沾不上,眼下唯有全力逃跑为上。在练武这方面,聂三从不心慈手软,说打就打,说要罚必定会罚,小香不敢奢望他是说笑,拼了命掉头就绕着院子满院逃窜。
但往左,聂三的掌风随之跟到左,向右,聂三的身影如影随至,小香急得哇哇直叫,情急之下施展轻功抱头逃窜;聂三紧跟而上,掌风每每到她身前三寸就收回,来来去去又三十招,风止人定,挥袖道:“到此为止。”
小香抱着大枣树气喘如牛,干笑着讨饶道:“师父,小香以后不敢偷懒了!”
同样一套聂家拳法,聂三使来行云流水,化拳为掌,威力与小香的花拳绣腿又不可同日而语。
聂三嗯一声点了点头,到墙根下取了竹棒来抛给她:“今天我再教你一套穿云剑法。”小香险些跳起来:“还学?”聂三捡起柴枝下了场中,并不回答她的话,只淡淡瞥了她一眼道:“若是今后师父不在你身边,多些本事防身也好。”
小香顿时大惊失色:“师父不要小香了?”说罢,顾不得满脸满额都是热汗,一把抱住聂三,眼圈倏地就红了。
聂三忽地严厉地低喝道:“小香,听话!”
窗下摇曳的灯火映在他冷淡的眼中,如同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一眼望不透那轻纱后掩着什么样的情绪。
小香从未见聂三神色这般严厉过,只以为是因自己懒惰懈怠,惹得聂三生气了,心里一慌,连忙放开聂三道:“好好,小香听话,师父不要走,小香学什么都好。”
聂三神色稍缓,将柴枝握在手中,以其代剑,将穿云剑法二十一招一一演给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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