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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日同携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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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闻言猛抬头看他,眶边的泪已不再凝聚,脸上倒出现从未有过的认真,“谁希罕荣华富贵一世了?别人不了解我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冒出如此的话伤人?你该清楚,我宁愿跟一个籍籍无名的人在一起,只要他懂我……”
  耿毅无心再听下去,慢声否认,“就算我真懂你,也于事无补。”他起身提琴就要定。
  她急了,忙上前一步,顾不得女儿的娇矜姿态,直往他胸膛扑去,质问他,“我以为这些年……你跟大寺外的那些男人一样,也想得到我。”
  耿毅咽下心里的苦楚,坦白告诉她,“但是我能力有限,要不起你。打从我住进寺里,就认清了一个事实,自己没有那个身分与地位跟那些达官贵人争夺你。这事你也心知肚明的,否则,不会采取与我保持距离的对策。”
  他们心属对方近两年了,却都小心翼翼地将感情埋在心底,若不是朝廷催婚迫在眉睫,两人恐怕都还不愿松口承认。
  耶律檀心探得了他的真心意,心底也燃起一线希望,竟天真地提议,“我们何不跟义父解释去……”
  耿毅连考虑都不肯,直接重摇了头,“义父对皇上的政治利用价值愈来愈小了,他已无余力保你。你若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皆会造成义父的负担。”
  “那么你爹……”
  “我爹虽然跟皇上下合,却是个讲究名正言顺的人,他不会支持你所提出的『丑闻』的。』
  “所以……我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耿毅以为她指的是“入宫”,谁知她竟打著一死了之的主意。
  “命既然如此难过,活著还有什么意思。”她冷冷地退开他。
  “你别耍性子。”他轻声警告她。
  “我没跟你耍性子。”
  他起身拉住她,开口劝道:“就此认了吧!咱俩近在咫尺地过了两年,不都相安无事地熬过去了?你若入宫后,便能对我眼不见为净,要忘记我岂会是一件难事?”
  她像是承受不起他的拒绝,竟然扑倒在他身上,喑咽泣啼,连声控诉他起来,“你够狠心……我告诉你,会忘的人是你,不会是我……”
  他抬手顺著她檀木般的发丝,虽然忍下了碰触她的冲动,却忍不住嗅闻从她云鬓间散发出来的阵阵幽香。
  现下的他,当真是心迷意乱极了,也渴望照她的意思任性而为,经过挣扎再挣扎后,耿毅总算将那股傻劲压抑在心中,理出一些头绪。
  他执起她的手,强扮笑脸地逗著她问:“要不要跟我赌上这一次?看是谁先忘记谁?”
  “赌?”她愁眉不展地反问他一句,“你的自由,还是我的青春?”
  他无奈地喊了她的名字,“檀心,你这样抵抗,只会让我俩更难受。”
  耶律檀心见他已不可能再为情所动后,无语地从他怀里抽身,掩面疾走离去。
  耿毅见她的踪影彻底消失后,才一个踉舱、跄地跌坐回原地。
  他低下头,抱著琴杆暗地饮泣,直至热泪满颊时,方才了解,自己不是独自一人的。
  他抬头,挥去颊间的泪,见到义父耶律倍就伫立在眼前,默然不语地看著自己哭得一场糊涂。
  他张口便要跟义父解释,耶律倍抬手制止他,“我从山里练完箫,回转到此,无意间听到你和檀心的一番对谈。”
  “义父……”
  “你很懂事,也成功地安抚住檀心,我感到很欣慰。”耶律倍只评了这一句,随即转口,笑著同义子提议道:“孩子,你拉琴,陪我再奏一阙曲吧!”
  “遵命。”
  当晚,耿毅与耶律檀心分别待在自己的寝室里,前者仰望著天上的月沉思,后者则是丢了魂似的面对铜镜,无意识地梳理长发。
  两人的门几乎在同时被不同的人敲了几下。
  戚总管对住在东厢的耿毅唤道:“耿公子,王爷要您走一趟藏书阁,他有一本宝书要给您瞧瞧。”
  “我整装后马上赶到。”
  闺房置在西厢的耶律檀心则是听著门外丫鬟的叮咛,“公主,奚夫人请你到她的房里坐一下,陪她聊聊。”
  “知道了,我头发一梳好,即刻去。”
  片刻后,两人握著烛台,在寺院的回廊台阶前撞上了。
  依著幽光,耿毅仍看出耶律檀心红肿的眼袋,他轻声询问:“这么晚,还没睡?”
  “义母要我去陪她聊聊。”她照实答话,不再像以往刁难他。“你呢?”
  “义父得到一本宝书,催我去藏书阁见识一番。”
  简短的互谈几句后,两人行了礼,交身而错,背对背地往赴将去之所。
  约莫一个时辰的光景,奚夫人在贴身丫鬟的协助下,将睡得香甜的耶律檀心搀扶进“迎宾画堂”里。
  她们将她的外衣卸去,只留一件薄罗衫儿裹著她娇嫩的身躯,然后往铺好的席被里放。才刚打点好,耶律倍和戚总管也横架著醉醺醺的耿毅,跨进“画堂”里来了。
  一对主人两个仆,大家各自张罗,没人张口说上一句话,眼睛倒是你瞧我、我瞅你地见机行事著。
  众人将毫无意识的耿毅往耶律檀心那儿送作堆。
  戚总管见了马上质疑一句,“这骄郎全身衣衫整齐过了头,要说他跟这女娃儿躺上一夜会有事,即使鬼信,我也不信!”
  耶律倍夫妇听了戚总管指出的破绽,觉得其所言不无道理,于是又将耿毅半撑起来,扒去他的外衣,确定他衣衫不整后,才满意地将他挪近耶律檀心。
  四人留下一盏长明烛台,循序踏出画堂。
  “不会真有事吧!”奚夫人心疼地念著。
  耶律倍以平常心看待这回事,挂著一抹会意的笑,“他们若能假戏真作的话,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但你如何应付李嗣源呢?”
  “照实告诉他,我的义女、义子两情相悦,我爱护他俩甚极,自然是肥水不落外人田了。”
  “王爷是在自掘坟墓,汉人的伦理与我们的不同,你这样做会落人口实的。”奚夫人忧心忡忡地看著夫君,“李嗣源已病得不轻,他若有一个万一,接替他位子的人是否愿意以礼待你,可难说了。”
  耶律倍笑了笑,“即便是如此,时机到的时候,夫人肯不肯与我共赴黄泉?”
  “这还需王爷多此一问吗?”奚夫人深情款款地仰视耶律倍。
  耶律倍见夫人满口认真,忙道:“我开玩笑而已,你何需当真。时候不早了,咱们回房吧!至于那一对小冤家究竟有事与否,明晓晨鸡一啼,即见真章。”
  晨星渐稀,骤雨初歇。
  被阵阵浙沥春雨吵醒的耶律檀心依著清蒙的晓光,凝望躺在身侧,与自己共枕一席榻被的人。
  看著那人酣睡熟甜的神情,她的心里有惊、有喜,更有著理不清的疑惑。有那么一刻,她以为他听进自己的话,愿意依她的意思制造丑闻了。
  只不过,这一厢情愿的念头维持不久,她嗅出他唇间浓烈的醉意时,便清楚这一出小把戏实非耿毅所为,更猜疑始作俑者,该是昨夜邀他们去阅卷与谈心的耶律倍夫妇。
  这也让她忆起昨夜,奚夫人挽著她的手,与她提及“好事将近”的事,总在有意无意间要说些春闺之事给她听。
  她本以为奚夫人是在为她“进宫”这一事上铺路,意在传授一些讨好王侯以利争宠的房中媚术,心下排斥不已,怎知,到头来却是为了这一件事在操心。
  耶律檀心望著睡得正熟的人,颊上也染了一些红晕,她忍不住将头往他缓伏慢落的胸膛靠了过去,对主动亲近他这一件事,始终拿不下结论来。
  为了什么?
  还不就是怕去惹他生气。
  她知道自己被耶律倍宠坏了,从来都是她发脾气的份儿,哪管人家吃了她多少亏!如今,她只担心做错这一件事,被这个人怨。
  犹豫不决之中,大半夜的光景竟也溜走了,睡意一下子袭身,再加上身旁的意中人没醒来的迹象,她便打起小睡片刻的主意。
  她叮咛自己,“千万别睡著,醒来同他解释就是了。”想是认命,肯进宫了。
  怎料,事情由不得她控制,原本可以简单说清楚的事,竟被“戚总管”弄到不可收拾。
  耿毅苏醒过来,认出偎在身边熟睡的女子,见她一身薄衫,再察觉到自己光著上身时,醉意猛地一撤,脸也黑去了一半。
  耶律檀心舒缓地坐起身,眼都未及睁开,便开口说话,“啊~~你醒了……”言下之意,居然没有一丝的别扭。
  耿毅自然以为被她耍了一计,“我真是低估你了,完全没料到你会设下这样的圈套。”
  耶律檀心不怪他这么想,急忙解释,“请相信,我其实跟你一样无辜……”
  “现下若有人闯进来,无辜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我。”耿毅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跳了起来,“我的外衣呢?”
  耶律檀心也帮他四处看了一下,“我恐怕是给人拿走了。”
  “少不了受了你的支使!”他一口咬定她有罪,并且将被子往她那里掷了过去,“求求你,把自己包紧一点儿。”
  耶律檀心无语,只能凝噎住泪水,照了他的话将自己包起来,才说:“情况没你想得坏……”
  他心乱得很,根本听不下一句解释,目前的他只在乎一件事,“我弄疼你了吗?”
  她大眼睁著,愣站在那里,仿佛不太懂他的意思。
  他于是再将话重复了一次,“我到底有没有弄疼你?”
  她摇了头说:“没有。”
  “真没有?”
  “真的没有!”
  结果,他却摆了一副“天灭我也”的模样来,抱头跪在地上了。
  耶律檀心不忍见他自责,上前跟他实说了,“你醉得不省人事,根本连一根寒毛都没动。”
  耿毅闻言将头抬了起来,不见有喜色,却更加懊丧,还说了自相矛盾的话出来,“如此说来,丑闻没酿成,你仍是要给别人糟蹋了……”
  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跃而起,转眼就往耶律檀心这头儿扑了过来,异想天开的说:“一不作、二不休,乾脆现在就让你进不了宫。”说完就扯掉耶律檀心裹身的被子。
  他痴痴地望著被压在身下的她,被她美丽的脸庞迷惑住,四肢宛如被树藤缠住,一动也不能动,良久后,才如梦初醒似地撤开身子,打算滚到一边去。
  不料,他慢了一步,画堂两扇门在此时被人拉开了。
  一个破锣似的粗嗓大剌剌地响起——
  “哎啊!皇天我个奶奶!这事怎生了偿!这个骄郎啊!把咱们一个好好的契丹公主睡坏了,他日也甭想上攀汉人公主了……”
  戚总管这样不清不楚地嚷著,把寺里的警卫全都引来了,其中还有几位上山来赏牡丹的世族贵客。
  大伙你挤我推地,就是想把门缝里的事情看个一清二楚,谁知戚总管不懂人情世故,既然已将观众引来了,竟然狠心将门一掩,把“丑事”都关在画堂里。
  不仅如此,他还雪上加霜,摆了一脸尴尬懊丧的模样,对众人道说:“没事、没事,请各位大爷们先回房歇著吧!”典型的此地无银嘛!
  “……”
  “有看到吗?”
  “没啊!你呢?”
  “只睨到两个影……”
  十来个人交头接耳,捕风捉影一番后,都把戚总管方才嚷的“此地无银”记在心底。
  交换了意见,得出的结论便是——
  宝宁寺,近水楼台处,此院的画堂里,独处了两个影,一个原本能攀上汉家公主的耿骄郎,竟去拈坏了一朵大小皇爷皆欲采的“艳蕊檀心”。
  这结论随著众人离开了宝宁寺,还不到日落西沉时分,整个洛阳城里的父老们都知道这一回事。
  皇上为了这一件事气坏了!连著一个月不肯让赞华先生入宫觐见。
  耶律倍除了继续求见以外,能做的也只能等皇上气消后,再作补救。
  其补救的方式便是,他不能再投闲置散地过著契丹王的日子,而是必须担当起军职,做一个架空的怀化军节度使,正式对李嗣源的后唐王朝效忠尽力。
  这样的安排并不表示朝廷倚重他,而是刻意要把他的身分再次降等。
  耶律檀心的公主头衔自然也被摘了去,身败名裂的后果是,良家子弟皆不再上宝宁寺送诗给她了。
  如今,耶律檀心唯一能嫁的人,就幽州节度使之子,耿毅一人。
  由于他们之间的事冒犯了皇上,罪过虽然由耶律倍全部顶下来,两人的婚配仍是喜中带忧,无法大肆张扬的。
  于是,一切事情都在悄悄的进行当中,深怕招摇过度,再次引起有心人的侧目。
  某日,人迹顿减的宝宁寺忽然来了两位贵客。
  一位是花见羞夫人身边最有分量的宫女柳氏,另一位则是丑闻主角的叔父耿豪。
  他们的出现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好事将近了!”
  怎知,事实却与大家所想的相去甚远。
  “我为什么不能娶檀心?”耿毅不解地问著叔父耿豪,继而转身面对眼前这位未曾谋面过的柳氏,“敢问娘娘,你又凭什么阻止我娶她?”
  柳姨愁苦地看著眼前的男儿,不动气地说:“我与你叔父有一个故事要告诉你,你听了自然明白。”
  耿豪问了侄儿一声。“还记得当年我们一路下洛阳时,我跟你提过的那些前朝旧事吗?特别是有关朱温逼十七岁的末帝李祝退位的事。”
  耿毅点了头。“大家都说他被朱温父子的爪牙害死了。”
  柳姨更正他,“末帝没有死,反而遗有一女。”接著就将末帝从宫中逃到山里,如何遇上樵父之女,进而共育二子一女,最后却抱著三岁大的女儿,沦落在洛阳街头行乞,然后遇上柳璨与他的两个女儿的故事娓娓道出。
  耿毅听了柳姨的话以后,不禁打量起她来,他像想起什么似的,紧接著问:“娘娘也姓柳,与我娘有何关系吗?”
  “你娘是姐,我是妹。”
  耿毅一听,才了解眼前的妇人,竟是当年正要嫁给豪叔,却不幸被李存勖劫进后宫的姨母。
  他还来不及将故事消化进去,柳姨又将故事继续说下去了。“……末帝当年为了不牵连我们柳家,曾打算带著三岁大的女儿继续逃亡,可是一场大病后,却选择走入空门的路。末帝留下书信及一只『戒印』为信物,要你外祖帮他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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