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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狼之歌-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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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圆圆的脸蛋瞬间忧愁地垮下,小嘴儿跟着扁了扁,喃喃地又道:“可是,姐姐正在生我的气……她说她讨厌我……怎么办?我不要姐姐讨厌我。她会来找我吗?”
  想着想着,眼眶忽地一红,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呜呜……我好想阿爹、大哥和姐姐啊!姐姐不要讨厌玄歌,姐姐带玄歌回家好不好?呜呜……”
  苍衣静静听着,没想到看似憨纯活泼的她也有心事。牠以为她该是饱受疼爱的,这可从人族头头对她格外紧张的态度里看出来。这几天,他几乎派出族里所有人手不眠不休地寻找。
  好个可贵的亲子之情哪!就不知道这一份情在人性的试炼下还能保有几分。
  嘴角往上浅浅勾起一抹讽笑,牠垂眼望着方才还嘤嘤哽泣,此刻却已沉沉睡的小娃儿;那无邪的睡颜似大雪后天地间最纯粹的样貌,纯洁、宁静且祥和,但牠知道,这张脸不会一直是现在这个模样。
  只不过,牠不免好奇,多年后的她,会有怎样的一张脸……
  十年后
  “你瞧,她这到底是什么病?怎么一年比一年还要严重?”
  雄浑的嗓音透着焦急,还隐隐藏着些许不耐。
  稷匡眉心紧蹙地望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雪的少女,眼神陷入沉思中。
  说也奇怪,自从十年前村人寻回失踪的玄歌后,她便莫名染上心痛、喘咳不止的怪病。初始几年,发作的频率并不高,可这些年来,却有加剧之势。身为巫医之后的他,翻遍了医典古籍,试过无数方法,却仍无法治愈她。
  他的视线不经意间移至她额心那道朱疤,蓦然发现水滴状的疤痕竟红得似血,还微微发着光……
  “稷匡,爹在问你话呢,你发什么愣呀?”管祁修没耐性地粗声喊道,打断他的思绪。
  一旁的管晴欢敛下眼睫,淡淡地回了句:“大哥,夫君是在思考,你这么大声嚷嚷只会阻凝他的思绪,对玄歌的病可没一点帮助,她这病最怕人吵了。”
  三两句话立即让管祁修遭来父亲一记瞪眼,只得讷讷地缩肩,一边微感气愤地瞪了她一眼。他这大妹子愈来愈伶牙俐齿了,自从嫁人后,胆子也好像大了起来,不怎么将他这个做大哥的放在眼里。
  “阿爹,你们先出去吧。”管晴欢转而劝道。“玄歌这喘咳心痛的毛病由来已久,非三天两头就能根治,再让稷郎多些时间琢磨琢磨吧,光是着急也不是办法。”
  嗓音温婉甜软,态度甚是柔和驯顺,低垂的眸底却泛着一丝凉冷和气恼。为了这丫头的病,稷郎已经两夜不曾合眼,她心疼也气愤。不过,她可学乖了;这些年来,她已懂得如何去应付阿爹和大哥,也懂得保护自己。
  管崇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是。就照你说的吧。”眸光自床上爱女身上收回,转望向女婿,又吩咐道:“稷匡,玄歌就麻烦你了。”
  “岳父大人请放心,小婿定当全力而为。”稷匡躬身回话。
  待管崇渊父子俩离开后,管晴欢神色立即转变,拉着丈夫的手便要回房。
  稷匡顿住身子,一脸不解地看着妻子。“有事吗?”
  “我没事,你有事!”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已经两夜没合眼了,我要你马上回房休息。”
  俊颜微微一笑。“原来是为了这个。你别担心,我还撑得下去。倒是玄歌这毛病拖不得,再这么下去,岳父他老人家可要急坏了。”
  管晴欢不悦地抿唇。“他要急让他急去,你凑什么热闹?!我让他们出去可不是要你自己穷忙。”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稷匡柔声说道。“但是,看着玄歌为病痛所苦,心里终是不忍,你是她姐姐,怕是比我还心疼吧。”
  闻言,秀丽的容颜倏然一冷,唇边似笑非笑地噙着一抹嘲讽。
  “你明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又何必这么说!我才不在乎她的死活呢,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她的回答令他不由得蹙起眉头。
  “晴欢,你何苦如此。”温柔的嗓音里夹杂着一丝叹息。这么多年了,她心里的结仍然打不开,苦了自己,也苦了无辜的玄歌。
  “我没办法。”她冰冷吐语,而后深深吐息,神情转为柔和地睇凝着他。“现在的我,顾不得别人死活,不管是阿爹也好、大哥也好,他们对我而言都没有你来得重要,我只要你活得好好的。”
  “晴欢,你阿爹和大哥确实有错,但玄歌毕竟是无辜的。”他如同往常一样试着为她开解。“一直到现在,她仍视你如母,纵使你对她再怎么无情冷漠,她也从无半句怨言,你何苦——”
  “够了!”她突地尖声一喝,打断他的话。“为什么你总要替她说话?!我才是你的妻子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会答应娶我为妻吗?!除了心疼我、可怜我,你还怕我会暗地里伤害玄歌是吧?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也伤了我的心!”
  稷匡愕然一愣,而后幽幽一叹,没想到她竟能看出他的心思。他知道她依赖他甚深,也知道除了自己,再没有别人能给予她心灵上的平静和快乐,所以他娶了她,希望能渐渐化解她心里的怨,也能护着小玄歌安然成长。
  唉!他的一番用心错了吗?
  “晴欢……”方才启口,她忽地扑进他怀里,紧紧环抱住他。
  “我们别再为了玄歌的事吵架好吗?”她闷声低喊,语音泫然。“这些年来我为她付出的难道还不够吗?我承认我自私,可那是因为我只有你啊!对她,我只能做到这样了,你别逼我!”
  稷匡无言,只能叹息。
  “答应我,心里只想我一个人好吗?”她伏在他怀里继续说道。“我会听你的话,可我不要你为了她弄坏自己的身体,你要为我保重你自己……如果失去你,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傻瓜!你是我的妻子,我心里还能有谁?”他心疼又莞尔地拍抚着她。“你不爱我这么劳累,我听你话回房休息就是;你陪我,别胡思乱想。”
  听他这么说,她高兴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眸底泪光隐隐闪动,唇边却绽着一抹极其娇柔的笑意:“我陪你。”
  话落,挽着他的手,两人相偕回房。
  房内,管玄歌缓缓地睁开眼来,清幽的眸底泛着浓浓的哀伤,苍白美丽的脸庞愀然地望着房顶。
  为什么姐姐那么讨厌她呢?不知道第几次这么问自己,答案却依然无解。蓦地,心口一阵冷寒的绞痛又起,教她不由得紧蹙黛眉。
  同时间,远在银川的另一边,有人同她一样蹙起浓眉,彷佛也感受到了那阵阵的椎痛与哀伤……
  这一天,村子里破天荒来了个访客,而且还是从外边来的。
  管崇渊一得到消息,马上兴匆匆地在自宅里设宴款待。
  其实,说是来了访客实在有些不恰当。听说那人是个大夫,因为上山采药遇上大风雪而迷了路,这才一路走到村子里。
  许久不曾见到外边人的村人们,莫不好奇地缠着这人问东问西,诸如现在外边世道如何?哪一族哪一城又是谁称了王?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地好不热闹。
  这名来自外边的贵客还挺年轻,穿着毛裘雪靴,身后背的竹篓里装满了上等的野山参、数朵灵芝和各类珍贵药草,让村人们啧啧称奇。
  “苍衣公子身形俊伟挺拔,没想到竟是个大夫。”
  席间,管崇渊精明的眼打量了对方一番后,方才笑呵呵地启口谈话。
  男子束发佩玉,深峻的五官如刀凿似,谈不上俊雅,倒有几分野性粗犷,尤其那双眼儿,深邃有神,檀黑中彷佛闪着幽微的绿光。
  “苍某本是北方人,天生如此,当了大夫可也没办法改变这粗犷的外貌。”苍衣垂眼而笑,敛去眸中过分锐利的光芒,三两句话轻松地自我调侃。
  “哈哈哈……苍公子可真幽默!来来来,请用菜,咱们吃完再聊。”
  用膳完毕后,管崇渊即令女儿晴欢奉上香茗。
  “深山僻地,没什么好茶招待,还请苍公子包含。”嘴里践着漂亮文词,老谋深算的眼瞳里却隐隐泛着精光,思索着自己待会儿要问的话。
  身为陪客之一的管祁修却没什么耐心,也没那弯弯拐拐的心思,开口便道:“苍公子从外边来,对外面的形势多少有些了解,说来听听如何。”
  苍衣浓眉微挑,淡淡道:“外头的世界还是那个样,有城有势的人个个争做一方之王,世道乱得一场糊涂,还不如管爷一族在这世外桃源来得逍遥自在。”
  “逍遥倒是挺逍遥,可也无聊得紧。要我看还不如出去争他一争,谁不想成为一方之主?要不是阿爹说时机未到,我早就——”
  “嗯哼……”一声轻咳及时止住他的话,管崇渊厉眼一瞪,斥道:“谁让你在这儿大放厥辞!你嫌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是不?”
  被父亲这么一训,管祁修一脸无趣地摸摸鼻子,没敢再多言。
  “不知苍公子属何族何邑之人?”管崇渊抚须笑问。“能在外头纷乱的世道立足,该是挺有本事。”
  苍衣唇角微勾,淡露一抹轻嘲。先试探而后再铺路,这对父子心里打的是相同的算盘,只是手法粗细不同。眸光淡敛,他笑了笑,回道:
  “苍某自小随师父习医,四处行脚,不属任何族邑。”
  他的话引起稷匡的注意。同为陪客的他,自方才起便心不在焉,脑子里还想着该怎么找出玄歌的病灶。
  本已决定若药石依然无效,他打算试着以巫术咒语相佐治病,唯一担心的是,他的能力与火侯尚不到家。可现在,既然村子里来了个大夫,不妨让他试试,也许他能找出玄歌的病因。
  思及此,他朝苍衣拱手抱拳,行礼道:“苍公子,同为医者,能否恳请赐教?”
  “这位是……”苍衣眉眼微抬,笑望着主人家。
  “哎,稷匡是老夫的女婿,也是村里唯一的巫医。”管崇渊赶紧为他介绍,心里也明白女婿的用意为何。这年轻人既然是个大夫,也许他有办法治好玄歌的怪病。
  “赐教不敢当,稷兄若不嫌弃,就当彼此切磋切磋。”
  管崇渊与稷匡对看一眼,继之摇头叹息:
  “苍公子,不瞒你说,老夫尚有一女。多年来饱受怪病折磨,试过无数药草,却始终无效,可真是愁煞老夫了!今日有幸得遇苍公子你,不知是否能请你替小女诊断诊断,老夫感激不尽。”
  “哦,原来如此。”苍衣微微点头,唇边带笑。“苍某蒙管爷盛情款待,理当拳拳以报,既已酒足饭饱,还请管爷带路,苍某也想瞧瞧是怎生的怪病。”
  “那真是太好了!”管崇渊忙站起身来拱手揖礼,而后扬手一摆。“苍公子,这边请。”
  一行人随后走向后院厢房。这座竹屋简单地分为前后两进,后院较为清幽静谧,适合安心养病,是稷匡夫妇俩及管玄歌居住之地。
  来到最里边的房门前,管晴欢轻敲数下,柔声道:“玄歌,阿爹请了外边的大夫给你看病来了。”
  须臾,里头传来气弱柔细的女声:“姐姐请进。”
  临踏入房门前,苍衣忽地止住步伐,回头笑望着管崇渊道:“管老爷,苍某问诊不喜人多,请你和大公子在外等候。”
  管崇渊虽然急切,可他都这么要求了,只得应允。
  房里,管玄歌靠坐在床榻上,肤白若雪,长发素净地垂覆肩头,仅用两柄小梳别在耳后,露出白玉似的耳贝。小巧的唇瓣几乎淡无血色,美丽的脸庞只有那一双眼颜色最分明,漆黑如墨,似星子般幽邃莹亮。
  除却苍白纤弱的容颜,她看起来忧愁而沉静,毫无生气。
  走近床边,苍衣眼色一黯。眼前这小姑娘就是十年前那个天真活泼、叽哩呱啦说个没完的小女孩吗?咯咯娇笑的脆音还响在耳际,现在的她却是如此安静。
  他当然知道她为病痛所苦,那是那年坠落冰冷银川的后遗症;但她眉宇间淡淡的哀伤与忧愁却不是因病痛而生,那是由心而发的……亲眼所见之后,他更能肯定。
  “姐姐、姐夫。”管玄歌微笑地轻唤,清滢的眼瞳徐徐移至陌生男子身上。“这位就是阿爹从外边请来的大夫吧?”
  淡淡的笑像一朵幽谷百合绽放唇边,缥缥缈缈的,让人看了心疼。
  稷匡最见不得她这么笑,眼里不自觉流露出心疼,忙走近床畔,轻拉起她微微冰凉的小手,柔声道:“玄歌,苍公子是个游历四方的医者,他定能找出你的病因,让你像从前一样活蹦乱跳。”
  忙着安慰鼓励病人的他,没留意到一旁妻子乍然沉冷的表情,苍衣却注意到了;她眼里的愠恼与冷漠隐隐可见,虽已留心掩饰,却仍难逃他眼下。那怨妒的眸光彷佛积累多时,是因为床边那个男人吗?
  “苍公子。”管玄歌朝他微微颔首,一声轻唤将他稍离的神思拉回。
  苍衣抬眼迎上她的视线,她看着他的眼神极其专注,目不转睛的,那神情好似回到从前那个眨巴着眼好奇望着他的小女孩模样,他的唇角不自觉微微拉开笑弧。“玄歌姑娘,在下苍衣,能否请姑娘伸手让苍某把个脉?”
  管玄歌依言伸出手,黑白分明的眼仍直瞅着他,一旁的稷匡忙让出位置来。
  苍衣淡垂眼睫,黝黑的长指搭着纤细皓白的手腕,沉吟片刻,方才离手。
  “苍公子,如何?玄歌到底是得了什么病?”稷匡心急地问。
  “咱们到外头再说吧。”苍衣弯唇笑了笑,率先走出房。来到房外院子,管崇渊父子俩立即迎上前来。
  “如何?诊断出是什么病来了吗?这病可有得医?”管崇渊一连迭声地问。
  苍衣沉吟了会,方道:“管老爷,玄歌姑娘的病乃由寒气所致;这股寒气冻伤了她的心脉,造成她心痛、喘咳不止的现象,久之便成痼疾。”
  “所谓寒气是指?”稷匡不解。
  苍衣微微蹙眉。“玄歌姑娘可曾落水?依我推敲,她应是受寒川冰河之冻。此乃北地,冬春之交河面冰薄,一不小心极易失足落水,玄歌姑娘非练功之人,无功体护身,冰寒之气一侵人体内便已冻伤心肺,除此之外,应无其它可能。”
  管崇渊听他这么一说,脸色倏然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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