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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春闺-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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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动静,她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带着笑的人进了门来。年长的是乔妈妈,她亲手给那个穿着水墨画一般的长裙的年轻女子揭了水精帘子。

比起入画,墨痕的相貌并不那么出色,可是胜在气质绝佳。虽然入画气质也不错,但绝不至于像墨痕这样,出了门去,说是哪家的正经奶奶人家也信。

乔妈妈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穿着一身常见的栗色夹袄,头上戴着金簪子。虽然完全被墨痕的气度压了下去,可是她笑起来的模样也并不过分谄媚。

“元娘,奴婢来给元娘请安。”

墨痕和乔妈妈都大大方方地给这小女孩磕了头。

谢葭让知画舀了银錁子赏她们,又从妆奁里挑了两副镯子。给墨痕的是一副精致的羊脂玉镯子,给乔妈妈的是一副碧青的蓝田玉镯子。然后叫她们起来。

墨痕和乔妈妈谢过了,彼此对望了一眼,都有些惊讶。特别是墨痕,往日飞扬跋扈的庶长女谢雪在她面前,也是要收敛几分的。倒不曾想这一直不太起眼的嫡女会有这样的气度。她笑了起来,心里有些明白了。

侯爷只怕还是要她来辅佐元娘念书的吧。

谢葭也笑,落落大方,说了几句委屈她们之类的客气话,就说是要休息了,让刚忙完上来的轻罗先送她们去休息。

待她们走后,知画服侍谢葭休息,还是有些兴奋,道:“墨痕姐姐果然如她们说的一样好看!”

谢葭好笑道:“难道你以前没见过她?”

知画满眼的崇拜,道:“墨痕姐姐是怡性斋的管事妈妈,哪是奴婢想见就见的。只远远地瞧过一眼。像她这样的姐姐,跟着侯爷身边服侍,嫁得好,书又读得多,人家都说……”

她想也没想就道:“大娘也不能同她比!”

轻罗正掀了帘子进来,听到这一句话就色变。

谢葭反而笑了,道:“大娘……不是擅长刺绣么,有什么可比的。”

知画自知说错了话,也不大敢应声了。

轻罗连忙俯身给谢葭脱鞋,缓和着气氛,道:“我们府里的才女虽然多,可是出色的绣娘也很多呢。”

她笑道:“今天让奴婢值夜,睡元娘床尾吧。”

谢葭也高兴起来,道:“一整日倒好像没怎么见着你,你来,也同我说说话。”

知画就撅了嘴,道:“本该是我值夜的。”

谢葭和轻罗都笑了起来。

轻罗道:“今日就当我跟你换。明儿起让你连睡两日!”

知画这才高兴了,就告退先下去了。

轻罗笑着服侍谢葭躺下了。

谢葭躺在床上,听她说起今晚的筵席:“……有头脸的妈妈,来了几个?杜妈妈来了吗?”

“杜妈妈推说身子不舒服,怕扫了兴,没有来。其他人,倒是大多都来了。奴婢瞧着,墨痕姐姐到底是外院分进来的,和内院的人关系倒不是很好。但是乔妈妈长期在内院,现在升了元娘身边的二等管事妈妈,很和几个人咬了耳朵。”

她把那几个人的名字说给谢葭听。谢葭自然不知道那些是谁。轻罗便解释说都是府里的二等管事妈妈。

主事的妈妈们倒是都舀着架子,没有多说。

谢葭轻声道:“那你留意过没有,那些主事妈妈都在干什么?”

轻罗道:“奴婢留意了一下,其他妈妈都是看着赵妈妈行事的。赵妈妈只开始的时候和墨痕姐姐说过几句话,也没有咬耳朵,谁都听见的,说的是恭喜讨彩的话。后来……她就自顾自地吃喝上了,偶尔和旁边的小丫头搭腔。”

“旁的妈妈看赵妈妈不出声,便也都不出声。”

谢葭笑了起来:“姨娘的本事不小呢。”

一目了然,她果然已经不动声色地成为了这郡公爵府的女主人。

虽然近日来相安无事,但谢葭无法忘记刚来的时候,日日躺在床上灌药的情景。满鼻子都是药味,喝水也很容易呛着,晚上根本别想安生,即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每到凌晨必定也会咳醒。

好了伤疤,疼忘不了。

如果不想再过那样的甚至更坏的日子,那么警惕心绝对不能失去。她刘冬儿,难道就不是失了警惕,才大意地让谢葭步步为营,最终下了地?

第二天一早,墨痕来请安。

谢葭正晨读。墨痕看得一笑,一日之计在于晨,难为元娘小小年纪,就这样勤勉。

“元娘。”她俯身行了礼。

谢葭道:“墨痕姐姐。”

墨痕倒是一怔,随即笑道:“奴婢是个下人,元娘怎么好叫奴婢姐姐?快别折煞了奴婢。”

谢葭笑道:“墨痕姐姐当我年纪小,便什么也不知道么?我早就知道了,墨痕姐姐早就是自由身,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的正妻。留在文远侯府,当然不是奴婢。”

墨痕开始有些惊讶了,但是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只笑道:“既不是奴婢,那元娘说是什么?”

谢葭仔细想了想,好像颇苦恼,然后欣然拍手笑道:“是门客!”

门客即是幕僚了,自古哪里有女子做门客的!

但谢嵩没有这种男女观念,待他们夫妻皆如客卿!

看着年幼的谢葭,浓眉大眼,像侯爷。琼鼻小嘴,却像了先夫人。墨痕就感觉自己心里软了软。

“元娘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叫旁人听了去只会以为我们府里坏了规矩。”虽然是斥责的话,但是语气却很温柔。

谢葭笑了笑。这种有傲骨的人,必须要以诚待之。

墨痕又道:“元娘有晨读的习惯?”

谢葭道:“父亲说过,一日之计在于晨。”

墨痕道:“读弟子规?”

谢葭翻了翻手里的书,道:“读起来朗朗上口。”

墨痕笑着点了头。

然后墨痕就和她面对面地坐了,给她讲了弟子规里的故事。谢葭全当故事听了,并没有什么负担。

乔妈妈和轻罗一前一后送了早饭上来。

“元娘。”

乔妈妈笑得很谦卑,但是说出来的话就很随意,显得很亲昵:“墨痕姑娘,先停一停。常要念书费脑子,早上一定得吃好。废寝忘食也要等到元娘的身子骨好透了再说。”

虽然在教养妈妈之中她的学问是头一份,但是有墨痕在这里,那么她的主要作用当然不是来督导元娘念书的。墨痕到底年轻,也没有生过孩子。

墨痕这才放下书,笑道:“是我疏忽了。”

然后乔妈妈和轻罗一起来给谢葭请安。

谢葭吃了早饭,眼看时辰还早,便和屋子里的人说着话。

她道:“听说乔妈妈除了学问好,针线也是府里头一份。”

墨痕关切地道:“元娘想学?”

谢葭想了想,道:“我怕我学不过来。”

NO。013态度

她又笑道:“我去年病了一年,整日闷怕了。现在瞧着什么也新鲜。”

轻罗也笑道:“乔妈妈的针线自然是头一份。连大娘都跟她过艺呢。”

谢葭淡淡一笑,但是心里已经生了些许警惕。谁知道她们师徒情分到了什么程度呢。

她道:“那正好。过几日是三娘的生辰,我正寻思着送什么过去。乔妈妈不如就做件小衣裳,也当让我做个人情罢。”

这种小要求,乔妈妈当然不会推脱。刚进元娘房里,既然有特殊的手艺得到重视,自然是好事。

谢葭便同往日一般去了雎阳馆。

放学的时候,她正和虞燕宜说话,回头看到来接她的轿子,竟然有刘姨娘的心腹赵妈妈跟着,她不由得一怔。

赵妈妈忙行了礼,笑道:“元娘安好。我们姨娘今日见了一位故友,夫家是宫里的御医,她本身也懂些医理。姨娘惦记着元娘的身子还没好透,所以特地让奴婢来接元娘,先跟元娘打个招呼,待会儿回了蒹葭楼,便让刘夫人来给元娘瞧瞧身子。”

特地派了身边得力的大妈妈来这里,还要一路送回去,只为打个招呼,这礼数真的是非常周全了。

虞燕宜听了,就问谢葭:“你的身子不好?”

谢葭回过神,道:“大冷天的落了水,留了点小毛病。”

秦子骞道:“大冷天的你还跑到水池边去玩水!”

谢葭抿了抿唇。

虞燕宜就笑道:“下雪路滑,葭娘要多小心才是。”

谢葭笑着点了头。

秦子骞见自己惹了谢葭不快,心里就有些着恼。

谢葭和众人告别,又看了知画一眼,那小姑娘对她做了个鬼脸。她就一笑,在赵妈妈的服侍下上了轿子。

宫里的御医都是有品级的,陈夫人自然也是正经的官家太太,虽然和文远侯府的身份到底有些差距,但倒也不至于自惭形秽,礀态很是落落大方。

谢葭打定主意,她说的任何话自己都要保留三分。

陈夫人给她把了脉,又大致检查了一下,倒是没有夸大其词。

“……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平时吃食上注意一些,冷天不能冻了。再佐以食补,慢慢调理就好了。”

竟然是一副很敬业的医生模样。

她又检查了一下谢葭的四肢,然后才去擦了手,笑道:“元娘保重身子。”

墨痕做主让人封了个红包给她。

她走的时候,墨痕去送的。下了楼梯,她对墨痕道:“妾身看元娘的肺病倒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是她的手足当时都跌伤了的。听我家大人说起,膝盖冻伤有些严重。到了阴冷天的天儿要紧着一些。”

墨痕笑道:“陈夫人费心了。”

陈夫人感慨道:“费心的是你家的刘姨娘。不过也难怪,她侍奉公爵夫人那么多年,夫人只留下这么一个血脉,又身子不好,她花心思也是应该的。”

墨痕道:“奴婢便送到这里了,夫人仔细脚下。”

陈夫人淡淡谢过,便走了。

这话要是让轻罗听了,少不得要一句一句说给谢葭听。若是乔妈妈听了,大约也会提上一两句,让孩子知道做长辈的关心她,总还是能讨她欢心的。

可惜听的人是墨痕。墨痕认为刘氏关心嫡女是理所当然的,回去之后也没有提起,只让乔妈妈先把三娘的生辰礼放一放,先赶着给谢葭做两件舒适的护膝。

陈夫人又去和刘氏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谢雪就侍奉在生母身边,面带笑意,道:“原来她还有腿疾。”

刘氏斜睨了她一眼,嗔道:“日后你要同她好好相处。她再精明,也是个孩子,你是个做姐姐的,若是对她好,她必然就同你亲近。”

谢雪笑道:“儿待会儿回去就给她做两件护膝送去。”

她想了想,又道:“那,会不会让父亲知道?”

刘氏道:“不会,陈夫人虽然与沈蔷交好,但陈御医和你父亲却没有什么交情。我嘱咐过陈夫人,把话都与我说了我好安排,莫要对元娘或是丫头婆子点破。元娘刚下了地,心里正高兴,又正跟着你父亲读书。到底还是孩子,若是因此而心下不虞,耽误了功课就不好了。不如我来多花点心思,暗暗给她调理。”

谢雪恍然大悟:“还是姨娘高明!”

刘氏伸手端了茶杯来,望着那杯中碧玉般的液体,一笑,道:“等到伤势越来越严重,她就是个大姑娘了。”

此时的谢葭却是莫名其妙。

她刚做完功课,乔妈妈就舀了两个花样给她选,说要给她做护膝。

事情墨痕自然对她说了,她有点想不通刘氏这么做的用意。虽然听墨痕说那陈夫人是沈蔷的旧友。看着两幅花样,一幅是兰花,显得很素净,一幅是小小的鲤鱼戏水图,就比较复杂。谢葭寻思着不过就是个护膝,现在要赶时间做三娘的礼物,所以就选了那个兰花图案。

大燕的休沐比较多,学生们也是上五天学就休息一天。谢嵩挂的是个闲职,但到底也还是要进宫的。谢嵩手下也有好几个才名不错的先生代课。

其中宋铭书宋先生,也就是墨痕的夫君,竟然琴艺一绝,连谢嵩也曾经说过自愧不如一类的话。

逢至春分,自然也是要休沐的了。墨痕身份不一眼,请辞回去过节了。

蒹葭楼里就有轻罗和知画带着小丫头们一起在楼下竖鸡蛋。乔妈妈在楼上伺候着,手里做着针线。谢葭自顾自地。

乔妈妈不由得又看了她一眼,继而在心里叹气。虽说勤勉是好事,可到底是姑娘家,半点女红都不动,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楼下本来不时传来欢笑声,突然戛然而止。

谢葭抬起头。

就听见有人倚着木梯上了楼,轻罗揭了水精帘子,面上虽然带着笑意,但并无喜意,只轻声细气地道:“元娘,二姨娘来给您请安,说是多谢您送三娘的那件五蝠小衣。”

谢葭道:“人呢?”

轻罗看了乔妈妈一眼,道:“奴婢对她说元娘在读书,先上去通传一声。隐约看到院子外面,大娘也来了,不知道是不是也来给元娘请安的。”

谢雪当然是来套近乎的。只不过碰到了华姬,虽然是妾,但她自己也是妾生女,人家都在等着了,她也只好跟着干等。等来等去等出一肚子火气,但是想想刘姨娘的话,又按捺了下去。

听华姬说,她在上面读书……

哼,卖弄才情来求宠,果然和华姬这种所谓的青楼名妓是一路人。

过了一会儿,轻罗亲自下楼来请。

华姬笑了笑,退到后面。谢雪不客气地先行上了楼。

乔妈妈连忙站起来给两人请安。

谢葭仔细看了一眼,谢雪和乔妈妈只见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互动,连眼神都没有多交换一个。

华姬请了安,道:“听说元娘在读书,妾身贸贸然地来打扰,倒是妾身唐突了。”

谢葭倒是笑了,道:“姨娘快别这么说,我一日到晚无事可做,都是在。难道姨娘都不用来窜门了不成?对了,三娘怎么没和你一块来?”

论身份,华姬是平妾,谢葭是可以直呼其名的。可是她偏偏称其“姨娘”,有尊敬的意思。毕竟是谢嵩面前最得宠的姬妾,搞好关系总没错。她让轻罗端了凳子来请两人坐。

华姬出身青楼,反倒不像一般女子那么拘谨,多年的侯门生活也淡去了她眉间的媚态,使她看起来多了一分稳重。她虽然对谢葭没什么恶意,但是毕竟身份有别,她始终留着几分小心。听着谢葭问起女儿,她面露笑意,道:“三娘年纪还小,跟着教养妈妈习字。”

说着,又解释一般道:“毕竟是侯爷的女儿,虽然不及元娘天赋过人,但也要识文断字才好,日后出嫁了也不至于丢了公爵府的脸面。”

谢葭发现她好像比上次年宴上见到的时候胖了点。日子有这么滋润?

她想起自己好像也是个六七岁的孩子,便认真地道:“书中自有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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