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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时行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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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厨房里见真章,今天一定赢你!”
  “二郎,你在赌博?”阮卧秋忽然开口。
  凤二郎脸色一变,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刚正不阿的少爷。他连忙摇手,后想起是白摇,便赶紧道:
  “没,没赌博,在府里谁敢赌,我第一个不饶他!少爷,你要不要吃点饭?”
  “不必。”仿佛察觉杜三衡在等二郎一块离去,阮卧秋精准地望住她的方向,冷声道:“杜画师先请,我有话交代二郎。”
  “少爷,你要跟我说什么?”可别追问跟杜画师的赌约啊,他最说不得谎了。
  “她走了?”
  “是,杜画师饿坏了,再不走,她会死在半路上的!”凤二郎打趣,见阮卧秋脸色铁青,连忙改口:“我是指,杜画师的食量大,不是有意咒人死的!”一点玩笑话都开不得,唉。
  “哼,今天她穿什么衣服?”
  “什么?”
  “她身上是什么颜色?”她若是男子,他脑中自动勾勒出油头滑脑的小白脸。但她是女人,依她这种令人讨厌的性子,他竟想像不出她的模样来。
  凤二郎的反应不慢,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道:
  “杜画师今儿个穿著白色的上衫,衫上绣著淡纹,不过这是我早上瞧见她的样子。方才她要作画时,便把两袖卷了起来,露出可怕的肤色来;还有,她前襟沾著蓝色……啊,就跟少爷你身上的蓝是一模一样的颜色。若要我说,她头发扎得很随意,发尾乱七八糟的颜色;身上穿的也很朴素,八成是刚来永昌城内,没什么盘缠,在那家老旧的司徒裁缝铺买的。”
  脑中还是一片空白,只能隐约勾勒出一个白色的身影来。
  迟疑了会儿,他问:
  “她的长相呢?”
  “长相?”糟,他可不太会形容女子呢。
  “你连形容一个人的长相都不会?”
  那语气有点不耐了,凤二郎暗暗发抖,双手合十对著远处咕哝:杜画师,别怪我实话实说了。
  脸色一正,对著阮卧秋道:
  “少爷,杜画师很丑,真的很丑。我实在不想冒犯她,但是,如果可能的话,我宁愿天天对著凤春,也不要看到杜画师。”这是他最真心的实话。
  阮卧秋眉头微皱,道:
  “就算丑,也不至于像是毁了容吧?”
  “少爷,‘毁容’这二个字你用得好,二郎正愁找不著贴切的形容。她的脸的确像是毁了容,就算要叫她一声丑八怪,我绝对相信不会有人跳出来反对的。”
  阮卧秋听他说得真切,刹那之间,一张模糊中带著丑陋的五官逐渐具体化,塌鼻粗眉铜铃眼厚嘴、坑坑巴巴的肌肤……对了,她还贪嘴,身子准是有点肥胖,穿著不相称的白色衣裙,说起话来老带著七分轻浮,十足的小人嘴脸。
  原来……
  这,就是画师杜三衡吗?
  第二章
  自万晋年间起,四海升平,国无战事,当今皇帝爷儿重文不重武,往往一座城镇里,文人雅士难以计数。尤其南方繁华的永昌城,一向是跟著京师的流行在跑,文人饮酒作诗狎妓放浪,武人为溯口而转业。在如此太平盛世里,画师的身价也水涨船高,连带著画材也成为贩售的热选之一。
  不过,绘画之中,最难选购的就是油画颜料。早年,油画颜料由宫中偷转出宫私下贩售,后来重文风气过甚,画师氾滥,民问商船来往番国运送货物时,多少带点颜料输入民间,只是因为民间画师懂油画的有限,故运回的数量也不多。
  这一日,她掀开画布,加厚的高丽纸上有著上色的年轻肖像。她咬著画笔,观望了半天,提笔挥毫,一一记下所需颜料。
  “杜画师!”门外,是凤二郎的大嗓门。
  “来了来了!”
  画未完成,不能让人窥见,否则那瞎子知道了她的底细,怕不把她骂到头昏眼花才怪,于是连忙拉下画布,才去开门。
  “二郎,怎么?刚赌完午饭,又要赌吗?”她笑问,很乐意随时再赌。
  “啐!是前头厅里有人想见杜画师,少爷叫我过来请人。”
  “有人要见我?谁?”
  “唔……”不知道是不是他不习惯说谎的缘故,眼神飘啊飘的,飘到她身后那块画布,咕哝道:“少爷也在场的。”他的暗示很够了。
  她扬眉,笑道:“阮爷也在?这倒难得了。有哪个人既认识杜某,也能教阮爷出秋楼一步的?”
  “唔……杜画师,你也别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就是去前厅让人看看,看完了,你爱干什么便干什么。”
  她闻言,失笑:“二郎,你当我是卖身艺妓吗?”
  “不不不,只是有人想验明正身……”凤二郎往后跳一步,连忙捂嘴。“我什么都没有说,我什么都没有说,你可别出卖我啊!”
  果然是验明正身……她就说,她刚来永昌城,什么人也不认识,哪来的故友登门拜访。
  “杜画师,我二郎可是支持你的!”凤二郎用力拍拍胸脯,力挺道。“其实,你别气我家少爷。他本来也没怀疑你的……”
  “欸,阮爷会怀疑,我一点也不意外。”她笑叹,神色自若地跟著他往前厅走去。“我明白他眼瞎,不易信赖人,再加上我是个女人,女人成画师,依阮爷的性子自然不能认同。”心里暗暗扮了个鬼脸,即使心虚,也不能流露在脸上。
  “不不不,杜画师,你别误会我家少爷。他曾是官呢,判过多少案件,怎会瞧轻女子?只是,今天有客来访……”凤二郎豁出去了,反正他天生嘴大,多说两句死不了人的。“我就说个明白吧。这府邸在永昌城内,已有百年历史,早年曾有风水师说这足块福地,三代之内为商为官是少不了的,果然,少爷的爹主商,到了少爷这一代可就厉害了,都察巡抚呢!”凤二郎想来就骄傲。
  “现在不是啦。”她随口道。
  他看她一眼,张口想要辩驳几句,却发现无话可说,只能很沮丧地答:
  “是啊,打我十岁那年看见少爷满眼是血的回官邸之后,就再也不是官了。”
  随即一振,又道:“反正啊,今儿个是老爷在世时的老朋友,最近他迁居来永昌城,说是要来拜访故友之子,可一进门,三两句话就绕在杜画师你身上打转呢。”
  “我?”那可不妙了。
  “是啊。我猜,是想请你过府去作画吧。”他有点紧张,低语:“我知道少爷脾气很坏,跟你完全不对盘,可你下能在这节骨眼跑,我跟你的赌注,还没个结果呢!”
  杜三衡哼笑一声,不作表态。
  在前往大厅的路上,到处可见府内半废的屋宇或无人管理的花景,即使是长年待惯这样的环境,凤二郎也不得不暗叹自家府邸的衰败,他偷觑杜三衡一眼,很怕她嫌阮府太破旧是因贫穷所致,赶紧道:
  “杜画师,你别误会。这全是凤春下的决定啦!”
  她扬眉看向他。
  “她是为少爷好,怕新仆陌生,少爷眼瞎,不易适应,所以到现在奴仆只剩下十五人,原想等名医治好少爷的双眼,再重振家园,哪知──”说著说著,又用力叹了口气。他也不过十八少年郎,要烦恼的事真多哪。
  “凤娘对阮爷,真是好。”她随口笑道:“简直事必躬亲呢。”
  他的神色古怪,低语:“是啊,他俩亲密得很,迟早少爷会收她为妾的吧,即使不是现在,最晚也是在这两年内,阮家子孙是一定要延续下去的,而凤春的年纪也不小了。”
  “那真是恭喜凤娘了。”她笑。
  凤二郎闻言,忽然恶狠狠瞪向她,生气道:“有什么好恭喜的?”
  杜三衡看他年轻的脸庞充满复杂的情感,暗骂自己的马屁拍错边了,只得亡羊补牢,改口笑道:
  “那就当杜某说错话好了。”
  凤二郎再瞪她一眼,不避嫌地拉著她的手臂,道:
  “杜画师,拜托你走快点,你走得慢,回头少爷又恼了。”
  “哎啊,慢点慢点,我走路向来就是这样嘛……”把气出在她身上,她可是会记仇的。
  “你根本是故意要气少爷的吧,我早注意到了每回上午你画完后,少爷老是臭著一张脸,像是谁家死了人一样,连我惹火少爷的功力都没你高……”
  “谁要气我?”低沉带著薄怒的声音响起,让凤二郎吓得跳起来,连带地撞上被他拉著的杜三衡。
  杜三衡吃痛地叫了声,抬头一看,原来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正气厅的厅门外头。
  “外头是怎么了?杜画师在叫什么?”阮卧秋起身骂道,凤春立刻上前搀扶。
  “没事没事,少爷,杜画师……她一时没走好,撞上门啦!”凤二郎对她双手合十,然后毫不犹豫把她推进厅间中门。他书读得不多,但至少知道什么叫“死道友,不死贫道”。
  “撞到门?杜画师眼能视物,也会撞到门?”
  杜三衡当作没有听见他的讽语,慢吞吞地走进正气厅,一看见厅内高悬著“浩然正气”四个大字的匾额,浑身就不由得虚软无力。
  自到阮府作画后,每经此厅,就忍不住绕道而行。算她没用吧,每回见著这种理所当然的“正气”,就头晕脑胀,巴不得逃之夭夭。
  她瞧阮卧秋竖耳聆听,像是随时要揪她小辫子似的,不禁轻笑:
  “阮爷,难得在作画外的时间遇见您。您看起来──”很随便瞄他一身的儒袍,灿笑道:“真是一脸容光焕发,英气逼人,杜某差点以为您吃了什么仙丹妙药呢。”听见他冷哼,她心里扮了个鬼脸,当作不知道他的嫌恶。
  没看见没听见,这可是她一向明哲保身之道。
  “她……就是杜三衡?”老迈声音忽然响起,充满不可思议。
  杜三衡循声看去,暗自讶异厅内还有一名年约五十开外的老头儿。
  “田世伯,她正是杜三衡。”阮卧秋冷声道。
  “不可能!杜三衡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就算她女扮男装,年岁也不足啊!”
  她闻言,眼珠子从那老头儿转向阮卧秋,见他脸色沉著,侧耳细听,分明在观察她的反应。
  她心里略感好笑,神色却没动静,只向那老头儿拱手作揖,照常展露笑颜:
  “老爷子见过杜三衡么?”她对这老人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老夫没见过杜画师,不过听人道他相貌斯文,年过三十,高瘦之身。”那富泰贵气的老头迟疑地看向她。“姑娘,你当真是杜三衡?还是同名同姓?”
  “杜某真是杜三衡啊,三衡是我爹为我亲取,我可不敢乱改。老爷子,您见多识广,理应知道谣言能传得有多离谱。”她很无辜地摊手笑道。
  老爷子捋须打量她一会儿,不答反道:“卧秋贤侄,你真是厉害,传闻宫中寻民间三王多时,二王已入宫成为宫廷画师,如今只剩杜三衡……”
  “宫中要你?”阮卧秋讶道,眯起没有焦距的眸转向她。“为何你不入宫?”
  “为何杜某要入宫呢?”她笑道。
  “宫中既有圣旨,你怎能不从?”他语气有点恼怒了。
  她失笑:“阮爷,您又不是不知道伴君如伴虎,若是哪天一不小心惹到皇帝老爷,杜某的头可不能掉了再接回去啊。”
  “杜画师有长才,却不懂得贡献朝廷。若人人都像你一般,迟早出事!”他咬牙道,心中对她愈来愈恼。
  “阮爷,您看得太严重啦,杜某只是小小一名画师,进了宫也不过是个宫廷画师,能有什么贡献?不就画画图而已,莫说朝史上不会留名,你想想宫中画师全是男子,要一块作画,闹出什么乱子,我多可怜啊。”
  哼,她把宫中朝官都当是淫贼吗?顾及身边有世伯在场,不想损及她的颜面,只得隐忍不发。他伸出手,凤春立刻扶住他,将他带回椅前坐下。
  杜三衡目不转睛地看著他俩的举动,连句话都不用说就能配合得这么好,难怪二郎坚信阮卧秋的爱妾非凤春莫属。
  她将视线收回,转到那老爷子的脸上,却发现那老爷子正暗自不动声色地打量著那眼瞎的阮卧秋。
  突然间,那老爷子像察觉她正在看自己,将视线对上她的,呵呵笑了两声:
  “杜画师,你年纪轻轻就已被世人封为画王之一,想来前途不可限量。老夫今天特地带了一样东西来,想请杜画师验明是否是真品?”
  杜三衡闻言,这才注意到厅内有八面屏风……哎啊,那不是──
  老爷子差人搬过来,随即命人退下,防人似的再看凤春一眼。凤春附在阮卧秋耳畔低语几句,后者点头,道:
  “既然田世伯要验画,你先下去,晚点再过来。”
  等凤春离去后,杜三衡面带微笑上前,见那老爷子得意扬扬掀了画布──
  “这是老夫两年前高价购得的仕女图屏风。杜画师,你看,这可是真品吗?”
  她微微倾身,盯著油画中细致的建筑物。数名女子神色自然在大门前闲聊,犹若真人,其色彩鲜明,阴阳对比极具立体,画面的深浅也依著西洋的透视画法而十分真实。
  即使闭著眼,她也能勾勒出每一细微处的画法。睹画思人,真的好怀念哪……
  “杜画师?”
  她依依不舍地拉回视线,瞧见田老爷正兴致勃勃地注视她,而他身后坐在椅上的阮卧秋则仔细聆听厅内的一切变化。
  她的视线往上移,看著上方那“浩然正气”的匾额半天,然后面不改色笑道:
  “这确实是杜某的画,老爷子可没收藏错了。”
  “杜画师,这是你十八岁时的画?”阮卧秋出声,显然之前田老爷告诉他画的内容以及收购的时间。
  她掀唇,漾笑更深。“是啊,阮爷,杜某很有可能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呢。”哎啊哎啊,她没看错,他的颜面开始泛起青了,好容易就被激怒啊。这么讨厌她吗?
  “杜画师,锋芒毕露只会招来灾祸。”
  “杜某只知有几分实力就一定要说几分话,要不,谁来请我作画呢?”她转向老爷子,笑道:“杜三衡之名绝非这两年流传,杜某三岁开始学画至今,鲜少主动为人画肖像,自然容易让人造谣,说我是个三十开外的男子……”她从腰间取出一枚印章。“老爷子,你可仔细比对这印章有无问题?”
  那田老爷求之不得,立刻小心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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