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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金-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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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着伤布的手指蓦然凝住,想到他在自己兄长面前吻她还说她是他的侍妾,她的脸颊霎时浮起红晕。
  “你连当我侍妾的表现都很差,更别幻想当我的正室了,我看你也只能当我的奴婢了。”他故意激她。
  “我才没有幻想当你的正室,我只是想过当你的妾室而已——”
  她猝然煞住急急辩解的势子,又急又窘。
  宫元初得意地一笑。
  “原来你真的想过啊!那又何必假装超然?”
  “我没有假装超然。”她要的是……尊重。
  “那就是不屑当我的侍妾喽?否则,为何你在芮玄面前时是那么柔婉温顺,随时准备投怀送抱,在我面前却欠缺柔顺,只会一再顶嘴挑衅?”
  他神态怡然地瞅着她,但语气却十分尖锐刺人。
  宫元初的指控激起了她的脾气。
  “当初我也以为你是温文儒雅的侯门公子,现在才发现你是个性格差劲的恶主子,对奴婢连一点起码的尊重都不给,要我如何柔婉温顺得起来!”
  她难堪地憋了半晌的火气,在绑伤布时狠狠地用力发泄了出来。
  “啊……”吃痛的闷哼从宫元初嘴里逸出。
  风竺忍不住噗哧一笑,复仇的快感让她一肚子的火气消退不少。
  “你这个臭丫头!”宫元初恼怒地抓住她的臂膀,用力扯到身前。“你非要一次又一次地激怒我不可吗?”
  风竺见他火气高张,气得快要把她的手臂给捏碎,她脸上的笑意更是隐忍不住地绽放开来。
  “主子别恼,是奴婢一时没有拿捏好手劲,原谅奴婢这一回吧,主子别气了,当心气坏了身体。”
  她反过来安抚他,轻笑声遮掩不住。
  “有什么好笑的?惹我发怒就这么好笑吗?”
  宫元初盯着她娇美的笑靥,顽皮的轻笑声甜得揪人心扉,一瞬间,神智被她眩惑了。
  风竺连忙摇头,咬住下唇,忍着抑止不住的笑意。
  “是奴婢不好,不该惹主子发怒,主子要不要喝点甜汤消消气?”
  她发现他一直在向她靠近,眼神也愈来愈邪恶,不知道他在打什么歪主意,吓得她赶紧找藉口想逃离他的箝制。
  “有一种消气的方法,我倒想试看看管不管用?”
  他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眼瞳渐深。
  什么方法?风竺不安地看着宫元初的俊脸愈来愈靠近,近到两人只剩鼻尖对鼻尖的距离,她的气息愈来愈浅急,几乎醉倒在他那双深邃的黑眸里。
  这种困得她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和昨日他吻她时的感觉一模一样,她意识到他是不是又要再次吻她了?
  他暧昧的眼神和阳刚的气息散发出令她晕眩的魔力,就在两人的双唇即将触到的那一刹那,她既期待又紧张地闭上眼睛,不料,等到的不是他炽热的薄唇,而是忍俊不禁的低笑声。
  风竺错愕地睁眼,当她看清宫元初脸上半笑半讽的表情时,才霍然明白自己原来被他耍了!
  “这种消气的方法还真管用。”
  宫元初眯起得意且自傲的俊眸,笑得极是愉悦畅快。
  风竺又羞又恼地跳起身,带着被耍弄的不甘心,气呼呼地往外走。
  “替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泡澡。”宫元初笑着吩咐。
  “沐浴泡澡?”她惊愕地回眸瞪他。
  “我想好好泡个澡放松筋骨。”
  “不行,你的伤口还不能碰水!”她没好气地拒绝。
  “这个问题应该不难解决,你可是四大丫鬟,对你来说并不难吧?”
  看她羞愤的表情,他的心情就意外的好。
  “这件事没有那么急迫!”
  “如果我觉得非常急迫呢?”
  “你难道就不能等你的伤口完全结痂愈合以后再泡澡吗?”她已经气得喉咙快要喷火了。
  “不能。”他的心情已经好到忍不住暗暗窃笑。
  “好,随便你!要泡澡就泡澡,你想把膝盖泡烂谁能管得着!”风竺气得大步走出去。
  宫元初没有被她激怒,反而大笑出声。
  他发现风竺发脾气的模样愈看愈率真,愈看愈可爱。
  对一个奴婢来说,是没有任性骄纵的权利,对主子发脾气、出言顶撞更是自寻死路的禁忌,不过这些奴婢身上不能做也不准出现的行为举止,风竺在面对他时完全没有遵守了。
  风竺打破了主仆之间的规矩,在他面前表现出真真实实的自己,完全不隐藏自己的喜怒哀乐。
  她说,想过成为他的妾室,但她又不用殷勤奉承、卖弄温柔风情那一套对付他,真是奇怪的丫头。
  刚才为了报复她而存心逗弄她时,她粉颊嫣红,没有退缩抗拒,甚至流露出强烈的期待,他不禁又心荡神驰,也确认他应该已经得到最想得到的东西了。
  他放心地牵起嘴角,露出了一抹胜利者的浅笑。
  第5章(1)
  风竺准备好皂荚、浴刷、绢巾,在浴盆的角落斜斜放上一块木板,然后卸下鈎挂在落地罩上的软纱帷,透过隐约可见的纱帷,看到宫元初脱下衣物跨进热气腾腾的浴盆,并把受伤的右腿搁在木板之上。
  水声荡漾,她的心也跟着荡漾。
  “可会觉得不舒服吗?”
  她轻声问,试图保持思绪的冷静。
  “不会,这个方法极好,早该这么做了。”宫元初舒服地叹息。
  “还是当心别让伤口碰水了。”她提醒着。
  “奶娘都没有你罗嗦,也没有你那么操心我。”
  宫元初低沉的笑声从水雾里传来,感觉有些慵懒、有些湿濡,让她的内心掀起小小的波澜。
  “我才不是操心你呢,我只是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你的膝盖真泡烂了,最倒霉的人还不是我?”
  袅袅升腾的水雾在纱帐后浸润着他的身影,撩拨着她起伏不定的心潮。
  “要不要一起泡澡?两个人一起洗你也省事多了。”他愉快地笑问。
  “不用,我自己洗就行了!”她蓦然羞红了脸。
  宫元初沉声低笑。
  真过分,说话愈来愈大胆了!风竺在心里嘀咕着。
  等宫元初沐浴的这段时间内,她无事可做,便绕着“喜澜堂”漫步闲走。
  在西窗下设有一张紫檀雕螭纹漆面桌案,她绕到书案前坐下,随手拿起桌案上的砚墨笔,一件件地观赏把玩。
  “你是几岁进兰王府的?”
  宫元初躺在热水中,淡淡问道。
  “十岁。”
  案上有柄湘妃竹扇,她轻轻打开来扇了几下。
  “十岁以前在哪里?”他想像着她十岁时的模样。
  “跟着我娘在城里一个香料铺里帮佣。”
  风竺一边回答,一边把桌案上的笔筒、笔架、砚、墨、印盒、貂毫笔、紫毫笔等等,一件一件地整齐摆好。
  “你娘呢?”他又问。
  “她把我卖了以后就改嫁了。”
  但似乎嫁得并不好,一样的穷困潦倒,不过倒是很有骨气,从来没有到王府内缠着她要钱。
  “所以,你爹已经不在人世了对吗?”
  如此坎坷的童年,她能够被卖进兰王府,实在算是幸运的了。
  “听我娘说,我爹到南方贩马,途中遇到山贼,死在外地了。”
  她的语调轻浅,没有太多情绪。
  连母亲的脸孔都快不记得了,对父亲更加没有记忆。
  “其实懂得挑选好马,可以从中获取不少利润。”
  他十九岁时从事的交易活动就是买马卖马,为他累积了人生第一笔财富。
  “是吗?这我可不懂了。”
  风竺支着下巴环视四周,看见北墙上挂着一个锦套,里面套着的东西形似一把古琴,便好奇地走过去取下来看。
  “我倒是很想听听兰王府的老夫人到底教会你懂些什么东西?”
  宫元初只听过她的吟唱,她随意轻哼,就让他被她绝美的音色迷倒了。
  “老夫人能工习诗词,妙解音律,更善于琴棋歌咏,不过诗、词、歌、赋、书、画这些东西,我们姐妹四人碍于各人天赋,没有人能尽得老夫人真传。老夫人实在是当代不可多得的才女,可惜今生遇不到才子可以匹配得上她。”
  风竺叹息似地说道,一边解开锦套,果见一把为杉木造成,木质松黄,以白玉制琴轸、雁足,刻工十分精美的伏羲式古琴。
  “兰王爷不算才子吗?”宫元初轻笑。
  “当然不算。”风竺抱着古琴细细欣赏着。“兰王爷若是个才子,对老夫人必定会爱之、惜之、珍之、重之,绝不会厌弃她,反倒去宠爱一个以色事人的侧室。在老夫人经历连连失子的悲痛,伤心过度而隐居在阁楼时,兰王爷不但对老夫人不闻不问,更把侧室宠上了天。”
  每回听到秦姑姑以充满愤恨的声音诉说着老夫人凄凉悲惨的过往时,她就对王爷的薄情颇有怨怼。
  宫元初低声沉吟着。
  “或许老夫人过于孤芳自赏,兰王爷不是才子也就欣赏不来了。”
  “有道是才子难寻,知音难觅呀!”
  风竺轻轻拨弄琴弦,清澈和润的琴声令她一阵怦然心动。
  听见她拨弄琴弦的声音,宫元初微微泛起笑容。
  “传说四大丫鬟琴棋书画样样精,既然你找到了琴,就弹奏一曲来听听吧。”他很好奇风竺的琴技是否如传言中那般精湛。
  “既是主子的吩咐,我就献丑了。”
  风竺抱着琴,盘腿坐在楠木包镶床上,纤指轻拨琴弦,盈盈而歌——
  “秋压更长,看见姮娥瘦如束。
  正古花摇落,寒蛩满地,参梅吹老,玉龙横竹。
  霜被芙蓉宿,红绵透,尚欺暗烛。
  年年记,一种凄凉,绣幌金圆挂香玉。
  顽老情怀,都无欢事,良宵爱幽独。
  叹画图难仿,橘村砧思,笠蓑有约,蓴洲渔屋。
  心景凭谁语,商弦重,袖寒转轴。
  疏篱下,试觅重阳,醉擘青露菊。“
  一曲终了,她幽幽收弦,抬眸眺望窗外,美目含水,似全心全意沉浸在迷离的梦境中浮沉游荡,没有发现宫元初已经离开浴盆,穿上了月白色的寝衣,静静走到她身旁深深凝视着她,掩不住眼中的惊异和赞赏。
  宫元初没想到她的琴艺竟那么好,加上她清越的歌喉、浓郁的韵味,彷佛从天上传来的美妙音律,柔美得像轻云、雾霭,又像雪白的飞花漫天飞舞,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沉醉。
  “美极了。”他由衷赞叹。
  风竺怔然回神,含笑望住他。
  “这词牌名叫《一寸金》,是南宋词人吴文英所作。”她笑吟吟地说道。
  “虽然他的词藻过于雕琢堆砌,没想到却很适合吟唱。”宫元初柔声低语。
  “是啊,文词浓丽了些,但是因为十分讲究格律音韵,所以唱起来极好听,老夫人最爱听我唱这曲《一寸金》了。”
  她温柔地轻抚着琴身,小心翼翼地将琴收回锦套内。
  宫元初深深看她一眼,浅笑道:“这古琴有个名字,叫『太古遗音』,你若喜欢,就送给你吧。”
  风竺惊愕地抬眸。
  “当真要送给我?”她的神情不可置信又有些无措。
  宫元初凝眸望着她,瞳眸犹如黑水晶般晶透、清澈。
  “这古琴终于找到属于它的主人,在你的手中,它才能够发出如此美妙的乐音,否则,也就只有被我冷落在墙上当摆饰的命运而已,这是你与它的缘分,是你帮它找回了它的灵魂。”
  风竺怔忡地看着他,他谈的是古琴和她,但她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和她。
  当初,凌芮玄将她送给了宫元初,岂不是与这名叫“太古遗音”的古琴有着近乎相同的命运吗?
  在凌芮玄身边时,她尽职尽责,竭力尽忠,自觉自愿地遵守着兰王府里的所有规矩,为的就是顺利当上凌芮玄的妾室。
  她就像个美丽的摆设,主子想把她摆放在哪里就可以摆放在哪里,她不能有自己的感受,也不会有人在乎她的感受。
  但是,到了宫元初身边之后,她好像看见被囚在镜中的自己,慢慢地、一下一下地撞碎了镜面走出来。
  一瞬间,蒙在她心头的雾霭散开了,她真真实实地触摸到了自己,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
  宫元初来到一处幽深曲折的小巷弄中的小酒楼里,这座小酒楼的位置极妙,离京城最热闹的大街只有几步之遥,却因为坐落在静僻的小巷里而刚好隔绝了喧嚣,但是从二楼窗口望出去,又能将繁华的大街收入眼底。
  这间小酒楼是他用来谈生意的地方,与他有生意往来的合伙人会在固定的时间来到这里和他谈买卖交易。
  宫元初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在他对面坐着两个男人,两侧坐着他的仆从赖瑞和曹裕。
  此时桌上杯盘狼藉,一坛酒已喝去了大半。
  “宫少爷,幸好咱们这批人参、鹿茸躲过了一场暴雨,那些比咱们晚一天出发的货船几乎都被暴雨打沉了,真是好险呐!”
  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说得口沫横飞,表情甚为夸张。
  “这批人参、鹿茸能换多少丝绸?”宫元初的神情倒是十分平静。
  “托那场暴雨的福,因为接连沉了好几艘货船,所以咱们这批人参、鹿茸更是物以稀为贵,价格喊涨了三倍,能换得的丝绸少说也有五百斤了。”那名矮胖的中年男人愈说愈兴奋。
  “很好。”宫元初端起酒杯啜饮一口,没有太大的反应。“上一批两百斤的茶叶呢?总共卖了多少银子?”
  另一个瘦黑的男子急忙回话。“少爷,卖了大约有一千两银子,已经听少爷的吩咐,全都用在买西京的宅院上了。”
  “西京的宅院现在盖得如何了?投进去的银子够吗?”
  宫元初侧首看着赖瑞和曹裕,淡淡问道。
  “回少爷的话,西京宅院的地价和建屋的料钱工钱总共用了将近五千两银子,少爷不是希望再修个大花园,还要把泉水引进园子里,做一座流杯亭吗?这些估计还得再多花个一千两银子才够。”赖瑞算得清清楚楚。
  “这批丝绸卖掉,可以赚进一千两吧?”宫元初转头望向矮胖的中年男子。
  “少爷,恐怕不止喔!这批选的都是上等丝绸,多卖个一千两银子大概都没有问题。”那人得意地笑答。
  “好极了。”宫元初露出轻松的笑容。“你们差事办得很好,卖得的银子你们可以抽一成的赏银,这是当初白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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