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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谋-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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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结论一下令他陷进左右为难的境地。
明知有矿脉不进行开发,远的来说,来自市县各级的压力可想而知,一体两翼的构想也会折去一翼,近的来说,矿厂欠下的巨额赔偿问题成了一纸空文。
如果坚持开采,那么,技术问题不解决就意味着用后代子孙的健康换取今天的金钱,绝对是杀鸡取卵的行为,他等于是做了一件换汤不换药的事情。
短短三四天,他还没来得及想出对策,并向夏明翰汇报的时候,周国富突然到访提出投资毛氏矿厂,让他颇感犹豫。
周国富从孟谨行的迟疑上看出了问题,颇为宽厚地笑道:“如果这事让你为难,我们可以按长丰县制订的要求,坐下来慢慢谈。”
孟谨行知道周国富理解错误,以为他是想坐地起价。
于是,笑笑说:“周叔误会了。我前些天去了趟燕京,了解到一些过去不了解的情况,由此知道钨矿开采背后涉及的环境保护问题非常突出。不瞒您说,毛氏矿厂之所以要转型扩股,也是因为污染导致的逼不得已之举。”
“呵呵,谨行,你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周国富大声笑道,“全国那么多的大山,大小钨不计其数矿,也没听说哪个城市因为钨矿而出现大问题吧?”
孟谨行的瞳孔一下收紧,正sè道:“周叔,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也不是以此跟你抬高投资目标。如果你觉得我的话危言耸听,不妨在我们正式谈之前,您去国内的钨矿产地走一圈,看看是不是如我所说,存在大量森林被滥砍、水土流失、河水污染等等问题。”
周国富没想到他如此严肃地看待这个问题,立即觉得有几分尴尬,干笑道:“国家允许开采,就证明这些都不是大问题。就算有你说的这种情况,那应该也是极个别的存在,不能一概而论对吧?”
孟谨行却道:“据我所知,国家已经就此在酝酿新的矿产开发管理政策,就是针对钨矿开发的乱象而来。所以,这不是问题大不大,而是在区域利益面前,基层有多少人肯把现状反映上去的问题。”
周国富表情有点僵。
他本以为,既然是葛云状跟他主动提到这件事,应该已经和孟谨行达成了一致,他只要来亮个相,把事情定下来,后面就可以让手下人来处理投资事宜了。
没想到,孟谨行突然抛出这个环保问题来,究竟用意何在?
周国富以他自己的思维揣测孟谨行的动机,孟谨行则从自己的书橱里找出两本杂志递给周国富,“周叔,如果你真有意投资毛氏矿厂,建议你先看看这两本学术杂志。”
周国富接过杂志,发现都是国外的学术刊物,立刻笑道:“你欺负我大老粗啊,这些蝌蚪文,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孟谨行指指周国富的助理,“交给你助理解决翻译问题嘛,你是做大生意的,公司里这样的人才肯定不少。”
周国富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将杂志交给助理,看着孟谨行道:“我呢,做生意喜欢爽气,这跟我当兵出身有很大关系。所以,谨行,你给叔一句话,这个矿,你到底是开还是不开?”
周国富这种霸王硬上弓的态度,让孟谨行很是头疼。
“眼下不能决定。”他打起了太极,“我需要向县委县zhèngfu请示,另外,省地勘院的最终报告还没有出来,到底是不是真有矿脉,也没有最后认定。”
周国富轻哼一声道:“谨行,你不实在啊!要不是老葛跟我说,毛氏矿厂要搞扩股开钨矿,我会跑来问你吗?你不会又是想把这个生意给创天留着吧?”
孟谨行没想到周国富竟然会有这样的理解。
他摇摇头道:“周叔,我年轻,经验浅,才导致没有作充分深入全面评估的情况下,把矿脉一事向上作了汇报。所以,这事怪我!但眼下,我真是认为开矿一事需要从长计议,而不是想把肥肉留着给谁吃,还请你能体谅。不管怎么说,咱挣钱不能把后代的健康一起挣了吧?”
听孟谨行话说到这份上,周国富知道今天这事不用再谈了,当即假笑着告辞,还让孟谨行不必为此事介怀。
但是一下楼,他就直接打了葛云状的电话。
孟谨行意识到,这件事必须马上向夏明翰汇报,也必须向葛云状作出说明。
他也在周国富离开的第一时间,挂了胡云舒的电话,但胡云舒很快告诉他,葛云状在通电话,让他晚些再打过来。
他只好先向夏明翰作汇报。
夏明翰在电话那头长时间没有出声,孟谨行这边则懊恼不已,觉得自己太疏忽大意,一心只想着合理解决毛氏矿厂的问题,却忽视了更重要的长远问题。
他想起肖云山当时在凤山说的话“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不要换个壳污染继续发生”,可见,在大问题面前,一个人的经历与经验还是能起到很大作用的,肖云山无论出于怎样的心理说的这句话,都足以证明他比起肖云山还差了许多火候。
夏明翰足足思考了十来分钟,才简短地说:“我知道了,这事先放放吧。”
没有任何态度,夏明翰挂了电话,孟谨行一颗心七上八下,再度打了胡云舒电话,这次,胡云舒把手机交给了葛云状。
孟谨行实话实说,把自己所了解的信息,以及专家的建议,和他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都一一向葛云状做了汇报。
葛云状听完就说:“这事我知道了,老周给我打过电话。你也不必焦虑,等报告出来,由你们县里先拿出个意见来再说。”
两个电话打出去,他只是获得一个亮出自己态度的机会,至于结果,缥缈难测。
他沮丧不已,打电话找蔡匡正一起喝酒。
广汉二楼,烟雾袅袅,孟谨行与蔡匡正面前的桌上,火锅汤底翻滚出一个个红sè的泡泡。
“……这么可怕?”蔡匡正听完孟谨行的话,张着嘴,一块肺片夹在筷上忘了放进去。
孟谨行点着头道:“镉污染就是放在眼前的例子,这种危害xing不在于一天两天,而是一年两年,甚至是十年二十年!居安如果不思危,等到了那天,老百姓会指着脊梁骨骂我。”
“就怕这种事,你一个人顶不住!”蔡匡正道,“翁老板天天大会小会在喊大招商,就差全城总动员了。青坪发现这么个宝藏,他肯放过?他要肯,我蔡字倒着写!”
“我就是为这愁!”孟谨行道,“长丰穷久了,老百姓穷怕了,有机会赚钱,没几个人肯放过这机会。我跟他们说二三十年后可能会因为今天的行为后悔,你看连周国富这样见过世面的人都不以为然,更何况大山里的老百姓?毛氏矿厂要不是因为我们去查封,青坪人虽然觉得那些污水有影响,但谁会知道搞不好还能在许多年后要他们的命?”
他长叹着把一杯酒倒进嘴里,“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啊!”
蔡匡正无言地帮他倒满酒杯,然后举起杯子又与他对饮了一杯。
孟谨行一杯接一杯喝着酒,沉默着再不说一句话,工作以来,他第一次感到思想与现实的激烈对撞,给他带来的像大山一样的压力。
这种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也让他举步维艰,他甚至觉得为什么不能做个短视的人,先把眼前顾好?
晚上九点,他被蔡匡正背回县招,倒在床上。
第174章轩然大波
“简直是猪头!”
翁灿辉将省地勘院的报告重重地掷到夏明翰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到底是不是用脑子想问题的,嗯?如此白纸黑字写在上面,五万吨以上的储量,同时还伴有其他多种有sè金属!夏明翰,这就是钱,你懂不懂?”
省地勘院的报告出来后,孟谨行写了一份长达一万多字的报告,从西方国家禁止在本国开采钨矿,讲到国内一些钨矿开采所引起的环境问题,向县委县zhèngfu阐述现阶段在技术保障跟不上的情况下,不适合跟风上马钨矿项目。
长丰县委常委会议讨论了孟谨行这份万字报告,几乎一边倒地对孟谨行提出了激烈的批评,包括邝阳在内,许多过去一直支持孟谨行的一些常委,都没法儿理解孟谨行这一举动。
只有夏明翰与钟敏秀竭力支持孟谨行的建议。
终,夏明翰强行以自己县委县zhèngfu一把手的身份,压下了毛氏矿厂扩股开采钨矿的动议。
会议一散就有人给翁灿辉打了电话。
同一时间,施莉莉和毛氏矿厂的工人们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一起涌到筹建办,砸了孟谨行的办公室,大骂孟谨行欺骗他们,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实质是想倒卖钨矿。
翁灿辉由此一个电话把夏明翰召到自己办公室,有了开头的一顿臭骂。
夏明翰自从担任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处长后,虽然省委个别领导对他相当有看法,但当了面说话也都是chun风化雨,更不要说下面地市的市(厅)级干部,级别虽不如他,态度却表现出对他手中权力的足够恭敬。
像今天翁灿辉这样当面指着鼻子骂猪头,就算他没当处长前也是绝无仅有,他不自禁生出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愤然。
“我当然知道这就是钱!但是,如果没有可靠的技术与设备做保障,几十年后,我们要为环境付出的代价就不仅仅是钱,还有子孙后代的生命!”
翁灿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仰头哈哈大笑,“我们国家从哪一年发现钨矿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让我想想……啊,20世纪初一名德国人发现的,对吧?30年代,华夏苏维埃银行,靠什么为我们的军队提供了大量的药品、盐巴和武器?靠卖钨砂换来的大洋!从那时候到现在多少年了?我们没有停止过开矿吧?国家在困难时期也是靠钨挽回大量外汇吧?几十年下来,听说过有谁被污染丧命?夏明翰啊,你不能因噎废食!”
“不错,我们的确靠钨矿挽回过大量的财富,也使国家经济度过了一次次危机。但是,随着开采量越来越大,漫山遍野的废洞中大量的矿渣未被处理,生产出来的废水直排进入江河,化学品直接腐化草皮等等,这些问题你就能视而不见?”夏明翰并不相让,“问题是一步一步累积的,过去是因为技术问题、开采量小等等原因,这些问题没有暴露出来,但这些年,南方省屡屡暴发的矿污染,难道也不足以令我们重视吗?”
翁灿辉一下皱起眉。
南方省是钨矿大省,采钨已经有近百年历史,如果真如夏明翰所说采钨会造成诸多问题,那么南方省在近百年后暴发问题也不稀奇。
但是,南方省采钨已有那么长的历史,青坪这个矿是新矿,即使有问题,那也是在几十年甚至百年以后,那个时候,他和夏明翰之流早已经作古,哪还顾得了这些?
倒是眼下,长丰经济一直落后,间接拖垮了申城的经济总量,如果能把这个项目搞起来,不但长丰可以一举摘掉贫困的帽子,就是申城,也可以跟着来一次经济飞跃!
他沉下气,开始对夏明翰采取怀柔政策,“明翰啊,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你到长丰,我也是举双手赞成,希望你能给长丰带来一些新气象的同时,你本人在仕途上也能更上一层楼!”
他从桌子后面走出来,到夏明翰面前站定,“你今年38吧?小我一岁,说起来,该叫我一声大哥的!你想想,做大哥的会害自己兄弟吗?青坪的这个钨矿如果开出来,长丰经济不仅仅是翻身,而是翻番,你个人也可以由此成为经济强县的带头人!有了这样的荣誉,不出三年,你的事业就能向前迈上更高的台阶。”
说到这儿,他颇有深意地看夏明翰一眼,“你这次下来锻炼,背后的原因,自己心里应该也是有数的。千万不要再一时意气,错过这么好的发展机会啊!”
夏明翰心里一阵冷笑。
孟谨行与他谈起麻岭隧道突水事件处理过程中,翁灿辉的种种表现时,他还不是很确信翁灿辉会说出那样的话,但今天他是真信了,信得很彻底!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拉了拉自己的茄克衫衣摆,不卑不亢地冲着夏明翰道:“我恳请市zhèngfu能对此事进行全面评估,邀请国内外专家进行充分论证后,再做出慎重的决定!在此之前,我作为长丰县委书记、代县长,绝不会同意这个项目盲目上马,还请市长能够理解。如果市zhèngfu一定要推行这个项目,那就请你先拆了我的职!”
他说完头也不回,大步离开了翁灿辉的办公室。
翁灿辉在他身后火冒三丈地举起茶杯,狠狠地砸在地上。
夏明翰直接去市委找了葛云状。
到目前为止,他并不知道葛云状对这件事的态度。
虽然在他来市zhèngfu之前,孟谨行打电话告诉他,毛氏矿厂工闹筹建办一事已得到暂时控制,但他还是感到一丝后怕,在这样一个上下都不理解他们的环境中,该如何把这件事情坚持到底?
胡云舒进葛云状办公室通报后,把夏明翰领进书记办公室。
葛云状见到他就从办公桌后走出来,直接到沙发边坐下,并朝夏明翰点头,让他过来谈。
“详细细节就不要说了,你们吵得那么大声,整个机关都该风闻了。”葛云状指指茶几上的烟,“你就说说,准备先怎么解决毛氏矿厂的赔偿问题吧!”
夏明翰一愣,没想到葛云状要抛开钨矿的事,他只好实说:“我来以前,谨行在电话里汇报,正在做工人们的思想工作,具体解决方案还来不及讨论。”
葛云状沉着脸道:“孟谨行这小子就好干些不靠谱的事!”
夏明翰心里咯噔一下,不由打量葛云状。
葛云状道:“他年轻,考虑事情不全面,你可是有着丰富工作经验的干部了,难道也不明白其中的厉害?”
夏明翰说不出话来。
自从那晚与孟谨行长聊后,他内心被点起了一把火,不知觉地跟着孟谨行的思维方式考虑问题,此刻被葛云状一点,他赫然。
葛云状叹口气道:“你去长丰,我是很放心的!我知道你为人正直,但又有工作方法,可以很好控制长丰的局面。孟谨行是匹良驹,但良驹在其成就为良驹之前,多数都是烈马,一个控制不好,马毁人亡!”
他看看夏明翰道:“钨矿的事,先搁置,时间可以为我们淡化一些矛盾,也可以让我们理清思路。毛氏矿厂赔偿的问题不能再拖,该打官司就打官司,哪怕由zhèngfu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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