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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意迟迟-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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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瞧见她醒了,也不避嫌,小心翼翼地为她的伤口上了药,慢吞吞地绑上白布,再拉上她的白衫。
  “寿儿,既然醒了,就吃药,好不好?”他从靠着床头的小茶几上端来药碗。
  她用力眨了眨圆圆的眼眸,目不转睛地注视他美丽的脸庞。
  他仿佛被人看习惯了,只是微笑着,尽量不扯到她伤口地抱起她,让她窝在自己的怀里。
  这样的怀抱很熟悉,很像是刚才她一直睡觉时安心的感觉;又像是鸣祥抱着她时,软软舒服的感觉……
  药碗举到她的唇畔,她不喝。
  他以为她怕苦,低声哄道:“寿儿,喝完这药汁,我拿桂花糖给你吃。”
  “我不吃糖。”她脱口,仍发呆似看着他的脸。
  他的脸白白的,鸣祥的脸有这么白吗?他的眉毛细细弯弯的,眼睛细长水水的,嘴唇一点儿也不厚,好不好看她不知道,可是让她移不开视线。鸣祥……是长这样的吗?
  他的嘴唇缓缓上扬,形成美丽的弧度,温柔似水的黑瞳凝望着她,佩服道:
  “寿儿,你不吃糖也敢喝药吗?”
  “寿儿没喝过药,可是……可是……”他的声音好像鸣祥,气味好像鸣祥,可是,为什么她记不住鸣祥的长相呢?
  她想伸出手敲敲笨笨的头,却发现双手无力地垂下。她的眉头皱得更深,暗暗要运气,发现自己的气提不上来,刺痛的感觉立刻蔓延在左肩——
  “啊……”她脱口叫了一声。
  他见状,赶紧道:
  “你不要乱来,伤这么重,怎么还能运功?”他语气中微微的斥责让她吓了一跳。
  “鸣……鸣祥,你别气,我乖乖不动就是了。”
  他闻言,脸色未变地楞了下。她双目既能视物,为何还会将他错认?难道那个叫明祥的男子与他颇为神似?他心里微一斟酌,又浅笑道:
  “我没生气,我是怕你痛。”边说边哄着她开口喝药。
  “好,我喝。”她怕鸣祥再生气不理她,就算是药苦,她也大口大口地喝完它。
  “乖孩子。”他怜惜地拭去她唇角的药汁。“打一开始,就没听见你喊声疼,你真勇敢。”
  鸣祥夸她勇敢呢!
  她的小脸红通通的,害臊地露齿笑道:“寿儿很勇敢,寿儿也不怕疼。”
  他微笑起身,随口说道:
  “教你功夫之人,必定很严苛。”才会让一个小小的女娃儿不喊疼、也不叫苦。
  先前把脉之间大约猜测她只练了两、三年功,内力不足是应该,她能在那场大屠杀中活下来,凭的不是她健康的身子,而是令人吃惊的意志力。
  一个练武者,就算天资身骨再不佳,只要肯花比别人多数倍以上的时间苦练,功夫绝不会差到哪里去,可以想见十几年后,江湖上又要出一个女侠了——前提是,她不会被复仇给蒙蔽其心。
  “义爹一点也不严。”司徒寿低头看着自己罩着宽大的白衫,记得她昏倒前穿的是蓝色的衣服啊。
  她好奇地东张西望起来,瞧见这是一间小小的竹屋,门与窗都是开的,外面的景色像是野外,她不是回到天水庄吗?那义爹不是找不着她吗?
  “鸣祥,义爹知道咱们在这里吗?”
  他背对着她,整理他的医箱,边思忖他该如何告诉她,她的义爹极有可能在那场屠杀中死了。
  那天他与刚儿闻讯赶到时,全户上下十余口差不多都灭尽了,只剩她与另一个小男孩一息尚存。那小男孩如今不肯面对事实,才会久久不愿醒来;倒是小女孩坚强得紧,一清醒没要大哭大闹的……
  思及此,心中隐约觉得有不对劲之处,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鸣祥?”
  “等你再好点,咱们就去找你义爹。”他柔声答道。
  “鸣祥,义爹也是你的啊。”
  “喔,我忘了。”原来那叫明祥的是她兄长。
  “忘了可不好,义爹会生气的。”
  “怎会呢?能教养出你这么乖的小孩,义爹必是了不起的人物。”
  “我十二岁,不小啦。”鸣祥也不过大她两、三岁,比她高一点点……她皱着眉,看着他滑落手中的瓶罐,惊讶地转过身。她是忘了鸣祥的长相,可是,鸣祥真的真的有这么高吗?
  “你……你十二岁了?”美丽的脸庞下好心虚。
  她用力点头。“义爹说我已经十二了,再大一点,他就不用陪我出门。”
  天啊……他漆黑温柔的眸子不动声色地瞧向她小小的身躯,硬是吞下满腔的惊诧。
  谁会想到这个说话还像小娃儿的姑娘已经差不多快到待嫁年龄了?难道是她太小练武,以致发育缓慢?但,与她交谈片刻,早觉她的心智十分幼椎……他暗叫不妙。莫非是她见了那场大屠杀,影响到她心智,进而退化了?
  “鸣祥?”她软软的声音喊道。
  他回过神,知她现在需要安定的支柱,便浅笑道:“你睡了好几天,肯定是饿了,我去弄点稀粥……你不饿吗?”见她摇摇头,向自己伸出一双小手臂来。
  “鸣祥,抱。”
  俊颜微微酡红起来,若是七、八岁的小孩也就罢了,十二岁的少女——见她又起困盹的眼神,他提醒自己仍是救人大夫,这小孩逃过死劫已经算是奇迹,她想要什么,他岂会不给?
  幸好此地虽是他与刚儿暂住之所,但也就他们两个人,刚儿还小,自然不懂得男女间的礼教,这件事就当是他的秘密。想到这里,他露出温温的笑容,走到床前,司徒寿高兴地一把抱住他的纤腰,把小脸埋进他的怀里。
  “鸣祥的味道。”
  “这明祥对你来说,真重要……”他忖思道,那叫明祥的可千万别死在那场屠杀中啊。
  他无奈地脱鞋上床,让她窝在自己怀里睡。
  “鸣祥的味道……只有鸣祥待我好,所以我不会认错。”她模糊地说服自己,好像这就能证明他是凤鸣祥。
  他心里愈来愈觉得奇异,但总是挑不出哪里有异来。他原以为那场屠杀是师兄做的,才想赶去救人,但若是师兄下的手,没有一个人会逃出生天,何况是两个小孩?
  那,会是谁这么残忍,将那家十余口灭尽?疑惑在心口,却隐隐觉得让他心中不安的并非是此事,而是……而是什么呢?
  怀里的小姑娘净往自己怀里钻,他的俊颜又起红晕,赶紧以手掌挟进她胸前与自己之间的细缝,顿觉掌背轻触到她的胸,火烧上脸,他忙不迭地抽开手。
  “真要命。”他喃喃道。他为人一向正直,对这小不点儿既无不轨的想法,也没有心跳的感觉,只是对男女之间该守的礼教他向来分得清楚,但这小孩,他暗叹口气,不得不抱住她。就当作自己抱的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儿吧。
  睡一下就好,为了治她的伤,他不眠不休了好几天,连晚上抱着她也不安心地睡,如今她身子的状况不错,心灵上似乎没有很严重的损伤,若是好好调养,她是能活得下去的;只要她能接受那场屠杀里她失去了一些亲人,她的未来还是可以过得很好的……
  冷风蓦然惊醒了他。
  他张开眼,发现天色已暗,不知是几更天了。心里才惊觉自己睡得沉,紧跟着又诧异她早已醒来,坐在他身边望着外头。
  “寿儿?”
  “义爹来了!”
  “什么?”
  “义爹来了!”她高兴地说道,不顾自己的伤,忙跳下床奔出门外。
  “寿儿,你伤未愈,会疼的!”他叫道,跟着下床慢慢走出屋外。
  左脚才跨出门外,一股足以让人轻颤的直觉使他停下脚步。他暗叫不妙,望着那被茂盛枝叶遮住容貌的男子——果然是师兄。
  “寿儿,义爹找你找得很辛苦。”阴滑的声音像柔软的黑夜,静静地渗进周遭。
  “义爹,是鸣祥救了我呢!”司徒寿咧开小嘴说道。视线落在义爹身后的一个小男孩身上……她的眉头愈皱愈深,回头看了看她的救命恩人,再掉回视线呆呆望着那苍白的小男孩。
  “鸣祥救你?”滑腻轻柔如魅的男声再度响起:“寿儿,你在胡说什么?鸣祥陪义爹出来找你啊。”
  “鸣……鸣祥……”奇怪,怎么有两个鸣祥呢?司徒寿又回头看看那同样苍白却极为美丽的慕容迟。
  慕容迟也注意到那小男孩,心里大惊,脱口问道:“师兄,你让那小孩儿练了什么功?”
  “小师弟,你终于认我这个师兄了吗?我家女儿多亏你救了。”
  女儿?
  “你……你就是她义爹?”冷汗从额间滑落,慕容迟的眼角觑着另一间竹屋。他完全没有料到师兄竟然会找到这隐蔽之地,只愿刚儿睡得熟,不会突然跑出来送命。
  “正是。我推算她近日虽有劫,但必会死里逃生,却没有想过她之所以能死里逃生,是因为你。”
  慕容迟作梦也没有想过她会是自己师兄的义女……灵光乍现,让他惊恐万分地脱口道:“她不是那户人家的女儿,而是你养的杀手?”
  “我养的,是一等一的好女儿,是不是?寿儿?”
  司徒寿用力点头,隐约不喜欢义爹在跟凤鸣祥说话的口气。
  “你养的岂是女儿,是杀手……那一家十多口全是她杀的?”
  他终于找出心头乱绪的根源。难怪她不哭不闹,因为她是凶手!难怪她不喊疼、也不怕苦,因为她是让师兄教出来的徒弟!
  “寿儿,没留一个活口吧?”
  司徒寿看了眼慕容迟,想起她昏迷时的对话,慢慢地摇头。“都死了,可是杀寿儿的人,寿儿杀不了。”
  “那是当然。他是意料外的人物,义爹已经亲手让他变成很弱很弱的弱者了。寿儿,你说,弱者若遇上了强者,会有怎样的下场?”
  “只有死。”
  “那,现在寿儿比他强了,等回庄里,他就交给你了。”
  “好。”她用力点点头,觉得有人瞧她的视线充满恐惧。她抬起脸看见凤鸣祥一脸苍白微惧地望着她;她心口痛痛的,又回头看了眼慕容迟。
  “去啊,寿儿,鸣祥就在那里等着你呢。”
  鸣祥……她再看了慕容迟一眼,心里打了个结,一时之间分不出谁才是凤鸣祥。
  “寿儿。”义爹轻滑平静的声音震醒她,她举步往凤鸣祥那里跑去。
  “鸣祥。”她害羞地笑了笑,搔搔头,乖巧地向凤鸣祥伸出小手。
  “鸣祥,先带寿儿去马车那等着。”
  等了半天,见凤鸣祥没要牵她,她困惑地抬起眼瞧见凤鸣祥脸露微惧。
  “鸣……鸣祥不怕。”她结结巴巴道,心里有些急。为什么鸣祥用这种眼神瞧她?在这之前,鸣祥对她很好,还喂她吃药、抱她睡觉……她的脑袋乱成一团,总觉得记忆有些错乱,好像还有一个鸣祥……
  她直觉想要转身往后头看去,凤鸣祥忽地抓住她的手臂,低喊:
  “别回头!走。”
  司徒寿虽讶于她的话,但一见凤鸣祥肯牵她,她高兴得露齿而笑,脑海中两个鸣祥的身影合而为一,抱她的、喂她药的鸣祥都成了眼前这一个。只有一个鸣祥。
  慕容迟静静地注视她小小的背影跟凤鸣祥消失在视线里,低声说道:
  “原来如此。”他正奇怪凤鸣祥与他年龄相差甚大,外形也截然不同,怎会错认?原来寿儿已非正常人了。
  “若是寿儿回头,现下你的命就不保了,小师弟。”男人的语气似乎很惋惜。
  “师兄,她只是个孩子。”
  “孩子又如何?我的女儿里,我最满意的就是她了,教了她几年,她就能为我做事杀人。小师弟,你该庆幸她不会回头找你,她一找你,便表示心中又有了弱点,一头没有感情的野兽怎能再有弱点?”
  “野兽?”
  “你还没发觉吗?”男人笑了,笑得轻柔:“你以为她只是疯了这么简单?她会将你与鸣祥错认,并非她双目不能视人、双耳不能听,而是她的耳目皆已无法分辨人的长相与声音,她凭的是感觉、是气味。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能将她调教得这么好,要她为我杀人,她不会说不,在她心里只有强者生存、弱者该死的想法。我得说,她如我所愿,成长得很好,再这样下去,她会连什么叫感情都不知道,在她心里只有我,只有强与弱。”
  慕容迟闻言,心中已是极痛又骇然。“寿儿是个人,并非是你的杀人工具啊!”
  男人慢慢走出茂盛枝叶之后,露出一张略嫌阴柔的俊美脸庞。他的双眸漆黑又具淡淡的魔性,薄薄的唇如血,缓缓扬起笑弧。
  “你想帮她?身为一名医者,你该明白,肉体的伤可治;心头的病,就算花上一辈子也不见得能治好。她被我玩成这样,你花双倍的时间也是白费工夫了。”他的脸色略有得意,仿佛很高兴世间有慕容迟无法医治之人。
  “你要杀了我?”
  “杀你?同门之内只剩你我,我怎忍心杀你?有人一直以为既出同门,你必能杀我,可惜啊可惜,你离死不远了。”见慕容迟的脸色虽白,却无惊吓之貌。心里早知这小师弟功夫虽不佳,但对自己的生死却看得极淡。
  但,将生死看得极淡又如何?他知道他这个慈悲心肠的小师弟就算到死,心里永远也会有一个遗憾,无法将司徒寿救出他的魔掌之间。
  这个事实让他心情愉快,多说了几句话,“师门之能,我尽学。我推算出近年我们必有缘再见,而现在,我俩见了,仅此一次,到死也再无缘相见。我身边既有野兽相护,死的会是谁,我也不用多说。”他的狂妄无人能比,或者该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遭反噬。
  慕容迟知他神算如天,不为自己的命难过,反问:
  “师兄,你既收她为义女,何不真心相待?”把她弄成心智不正常的小孩又有什么好处?
  “我是真心相待啊。正因真心相待,所以,我让她成为我;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她这一生都会像我一般,就算我寿终正寝,这世间还是有我存在,”男人半眯眼,笑望慕容迟。“你救了我可爱的女儿,我理当感激你。这几年来,我一直在等待见你的时机,现在你能了解当一个好人会有什么样的好下场了吗?你人好,救了她,等于注定那些将来死于寿儿手下的人之运。好人啊,这就是好人啊!满足了你的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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