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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弄潮郎-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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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风恒但笑不语,没表示。
潮生瞧他态度暧昧,心里猜想这陆风恒八九不离十与陆培元有点瓜葛。
过了良久,陆风恒转个话题,悠然吟诵: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潮生笑睇着揶揄:
“好大的志向,咱们状元郎的宏愿叫人不敢小觑。”
“此乃刘邦所作的大风歌,当然这种改朝换代之事,在下是不敢的,只是古今多少人俱前仆后继的思慕登上大宝,这原因,终于让人明白了!”陆风恒眼光苍茫,有着淡淡倦意。
潮生知道他还有后续,遂不开口,等看陆风恒接着卖啥膏药。
“程爵爷可曾亲游过恒山?”
潮生不知道他为何将话岔到这儿,微微一笑。
“未曾,但对北岳恒山闻名遐迩的悬空寺神往之至。”这话倒也不假。
“恒山在北宋年间,曾由杨老令公扼守三关,镇兵于恒山,此处原本便是兵家必争的要塞。初临恒山,乍见悬空古寺,只觉鬼斧神工,惊诧先人的毅力;而后于悬空寺飞澜上观望那沿山所筑的五百里山道,回头再瞧悬空寺,便觉渺不足道!”
潮生不曾亲临恒山风光,奇道:
“还望有美兄解疑。”
陆风恒微微一笑,缓缓道来:
“史书所载,魏道武帝天兴元年克燕,将兵自中山归平城,发卒数万人凿恒岭,通直道五百余里,磁窑口便是此五百里通道的北端,而所谓的直道五百里,大多是早已存在的栈道。魏道武帝发卒数万,只是将其中阻道的山道凿开而已,纵是如此,其工程之浩大,也足以让人桥舌!”陆风恒说到这,长叹一声。
潮生听及此,有点明白他的重点在于“权势”二字。
同身为宦海中的一员,潮生对他所言不能说完全无感。
“唉,无怪乎众人都想登大宝、临君位,只消君王一开口,数万兵卒便替他将阻路的山岭给凿开!那种一呼千诺的威风凛凛可比所谓安得猛降兮守四方要爽快太多啦!”陆风恒说到最后,话意流露出的是不以为然的讥讽。
潮生知他导入正题,轻笑。
“可不是,古来君王不都如此,此乃为君者想当然尔的行径。”
陆风恒轻叩石栏,逸声朗笑。
“好一句想当然尔!所以这五百里山道与权势相较,也就不算什么了。”
终于说到重点了。潮生不语,待他接续。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这所谓的‘江山’真能让人为之前仆后继、在所不惜吗?”
潮生不能理会这陆风恒何以要对他这仅一面之缘的人说这些话。他是真的偶有抒怀,抑或别有所图?就算要图,图个什么呢?
他整整神色,淡淡一笑。
“陆编修这般少年得意、锋芒正健的当朝新贵,说这话可显得老气横秋了。”
复调寄眼光于水波艳影,潮生凝定水中明月,笑道:
“既是如此,为何求取功名?明知是桶浑水,何以偏生来趟个一回?”
陆风恒闻言,朗笑。
“我是不得不从众流俗,程爵爷又如何呢?”
“咱们彼此彼此。”
“当真?爵爷总还是有取舍余地吧,何以一定得承爵位呢?”
潮生这回终于懂了。这就是他要问的,他定是把自己想成了为承父职不惜夺兄长之妻,好饱足一己私欲的人吧!
潮生微微一笑。
“陆兄总算直点主题啦,这便是你最想明白的事吗?”
“尊夫人本是令兄未婚妻,怎么会突生变局,礼堂前李代桃僵?”
“你究竟是谁?”潮生冷冷的打量他。他不信陆风恒只是单纯的出于好奇。
陆风恒微微一笑。
“总会知道的。”
说完,衣袂飘飘的潇洒离去,没给潮生再发问的机会。
潮生一时有点明白他大约会是何许人也。
这是潮生待在京师的最后一天了,明天,他就离开京师,回到江南水乡——那个有着他所关在一切的苏州……
一个月来,游宴请邀的拜帖不断,惟独岳家陆侍郎府连个影儿都没见。
潮生上门拜会两次,都给人请吃了闭门羹,虽没见着正主,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他见着了陆府二爷——陆风怡。
一照面,脑门直冲上另一张极为相似的面孔一样斜飞入鬓的一双剑眉,那张面孔的主人名唤陆风恒。
“这拜访本就早该来的,拖延至今,实为歉然。”
潮生话说得得体,一面不忘留意陆风怡的神情。
就见陆风怡一脸和煦笑意,挥退递水的仆役后,开怀笑道:
“爵爷贵人事忙,能留一天上陆府,我们已经感激不已,哪敢耽误爵爷。”
潮生摇首笑着指正:“咱们可是一家子人,怎么这生见外?”
陆风怡倒是从善如流,微微一笑。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妹妹可好?”
潮生愣了一下,没想到这陆风怡真是干脆,遂笑曰:
“不错,府上大大小小没人不喜欢她。”
“呵呵……瑛妹一向有本事,看来我是为她白担心了。”
潮生左右张看。这偌大的宅子,怎么人丁单薄的样子!何况,就算见不着云瑛之父,怎么也没人引见岳母让他得以拜会?
“岳丈见不着,能否让小婿见一见岳母?”
陆风怡愣了一愣。怎么,难道他不知道……
潮生不解为什么陆风怡用那么古怪的眼神看自己。他说错了什么?
“瑛妹的生母早在她三岁时就归天了。瑛妹没同你说过?”
潮生整个人像让什么给重击了。他一点都不知道她,他只是自以为是的去拼凑陆云瑛的形象……
望着满山枫红,潮生想起陆风恒。自水云榭一会后,他们便没再见过面,但从朝中同僚的口中,他早明白陆风恒与陆培元的关系。想到陆风恒,他不自觉的又想起陆云瑛。那个自幼就没有娘亲照拂的小小孤女,不知道她与陆风恒的兄妹之情深不深。
目光转而凝望天际,嘴角扯了抹轻嘲。
“看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潮生早发现有一忖度的目光正一瞬不瞬的审视着他。
右脚向左前一跨,脚力陡然疾速,较量之心顿升。
潮生右手轻握剑柄,猛地回首,沉声喝道:
“什么人?”
说着,由腰际拔出剑,“刷”的一声,潮生手中长剑回过树身,疾刺那人咽喉。
那名男子帽沿压低,嘿嘿一笑,手中很快也多一把长剑,剑锋直逼潮生。
飒然而至的剑气,刮得潮生面颊微微生疼,心下怒意陡升,运剑势头一转,剑身仿佛柔弱无骨,绵绵密密张开一张网,将那人周身大穴尽包围于剑网之内。
潮生一剑往男子腰胁送去,那意态说不出的潇洒惆傥。
“萧史乘龙!”男子低声惊语。
潮生唇角滑过一弧轻嘲。
“你再猜猜我这是哪一招。”
剑尖迅疾狂扫向男子握剑的五指,那男子变招急快,一个回身,避过断指杀着,剑锋反制潮生后心,但只凝剑不发。
“相如求凰,我没说错吧?”
潮生知他手下留情,冷冷问道:
“为什么不动手?”
“你使的是绕指柔剑,你是武当派的?”
男子眼前剑光一闪,疾速往后一跃,只见潮生手中长剑似长了眼睛,锋头直刺他膑中穴,男子只要慢上一分,现下已让潮生一剑得手。
潮生因这一着挽回劣势,长剑斜斜一挑,欲往男子那顶遮蔽的帽子挑去,“啪”的一声破风声,让激斗的两人缓了缓手中长剑。
“呵呵……我最讨厌见人打打杀杀了,陆二哥,你别捉弄人了。”
潮生呆了一呆。这人姓陆?
眼前突然多了一个绛衫丽人,就见她手腕还缠缚着一条长鞭,眉眼流泄浓浓笑意。
潮生怔愣了好半晌。他见过这绛衫女郎。
“原来是柳姑娘。”
柳姓女子微微颔首,转而笑睇那名男子。
“陆二哥,你们可是一家亲呢,这番打打闹闹若落入好事者耳目,岂不好笑。”
那男子没好气的揭下项上帽子,潮生一脸奇怪的望着他。这不是陆风恒吗!
“九妹,你怎么会出现?”陆风恒心下隐隐觉得不妙。
柳姓女子好不无辜的甜笑。
“我可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耶!四哥怕你们哪一个人有了什么闪失,才要我来探查探查。”
潮生没理会他们之间的取笑,他只想弄明白陆风恒到底葫芦里卖啥药。
“陆编修,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风恒尔雅一笑。
“打个招呼。”
潮生为之气绝。
“是吗?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想物归原主——拿去。”
潮生接过他丢过来的物事一本泛黄的本子。
“这是什么?”
陆风恒疲懒一笑。
“你没眼睛吗?自个儿看,真要我说得这么明啊!”
潮生斜睨他一眼。两兄妹一个样,有道是: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
翻开首页,顺着稚嫩的字句读去,他陡然明白陆风恒为什么要交给他这本书册。
他几乎不能想象,这是出自于一个只有七岁稚龄小儿的手笔,眼眶不自主的有了湿意。合上书册,潮生定神望向陆风恒。
“这是云瑛所写?”
陆风恒点首,淡淡一笑。
“瑛妹不是你现在所想的那种小可怜,她可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从前在母家府中,大小事的裁决我都会问过她,她极聪慧,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你要我善待她?”
“不是我要你,这是你应该做的。若非我的力荐,嫁入程家的就不会是瑛妹了,所以,她过得好不好我有责任。”
陆风恒凝神逼视着潮生,潮生明了他要的只是一句自己的保证。
“我答应你,我绝不负她。”
潮生许下的不只是对陆风恒的承诺,更是他未来情感的誓约——
第五章
潮生上京的这段时间,织造署大小事都落在云瑛与然生两人身上,官样文章虽是这么说,但是,更正做事的人其实仅只云瑛一人而已。
这日午后,云瑛在处理完府中杂务之余,偷个闲趁机溜回香藕斋凉快去。
十月,若在京城,早就开始透露寒意了,而江南还有暖暖气息,人称十月小阳春,说的应该便是江南风情吧。
云瑛独坐漪澜台,没一会儿,暮霞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
“小姐,之前我们收集的木墀花瓣早已经是时候能拿出来冲泡喽!”
云瑛闻言,甜笑溢满清丽容颜。
“真的?!”
推门而出,迎面扑鼻的是阵阵木墀清香与淡淡梨花相混的清秋凉爽。就在暮霞正勺起一小撮花瓣时,云瑛轻忽一语:“慢……”
暮霞不懂。“小姐,怎么了?”
云瑛微微一笑,神采飞扬,欢愉笑道:
“傻丫头,你想不想喝我亲手泡的茶?”
暮霞松口气,坦然一笑。
“原来是小姐一时技痒,既是小姐这位高手要下场,我这仅懂些许皮毛的小丫头便不敢在鲁班门前弄大斧啦!”
“有道是名师出高徒,有我这样的名师亲手调教,你又岂能只是略知皮毛。”
暮霞抿嘴一笑。“小姐,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说嘴呀?”
“咦,我说的可没半分夸张。京城中不是盛传陆家三小姐善于焙茗吗?连大学士与其夫人饮过我随意冲泡的茶都赞不绝口,可见你小姐我可没吹牛。”云瑛扬眉挑目。只要说到茶道,她总是神采飞扬,顾盼间闪耀熠熠光芒。
暮霞还没开口回话,琴儿便兴匆匆的夺门奔入。
暮霞沉着脸。“怎么了?你这是什么样子!”
琴儿吐了吐舌,神情无辜,云瑛看在眼底,倒先笑了。
“琴儿丫头,有谁放狗咬你不成?”
琴儿噘起小嘴,不依道:
“小姐最毒了,怎么说我让狗追!”
云瑛听了,不恼反笑,倒是暮霞轻斥:
“连主仆分际都给忘了?”
云瑛没让她继续责怪琴儿,开口替琴儿解窘:
“好啦,你还没回我话呢。”
“小姐,我本欲往藻韵馆找绛雪姐姐聊聊,怎知路过藻韵馆庭园,就见满是梨花,好美!便赶紧回来告诉小姐。”
云瑛闻言,双眼一亮,笑道:
“你说藻韵馆整个庭园俱是盛开的梨花?我倒不知道,原来织造署也有一个院落植这溶溶梨花……喔,原来如此。”
她知道程府每个独立院落其实都植有主要花木;程母所居的霁晴院遍植茶花,程夜所居的潇岚院则是杨柳翩翩,而她所居的倚庐所栽植的正是她最喜欢的梅,园中另外还有一大片的木墀,却没想到藻韵馆所植的竟会是溶溶梨花!
云瑛笑睇着暮霞。
“你取出我触净四年的香山枫露水,张罗张罗烹茗要用的器具。”
“这个自然,我的好小姐。”
晌午时分,云瑛才从“涵碧堂”全身而退。都怪程潮生离府时下了命令,让她和程然生两人负起府上生杀大权,以致今儿一大早,她就让织造署的大总管程敬“请”了去。最令人扼腕的是,富贵闲人程三少爷不知去向,再撞上发月俸的日子,云瑛一张俏脸臭了一早上,直到暂将杂务吩咐妥当,才借身体微恙逃之夭夭。
一踏进香藕斋的跨院,丫环们便迎上前去。
云瑛不像平日眉眼愉悦的说笑,一径走入厅室,就懒歪歪的倚着坐榻。
没一盏茶时间,她就合眼睡去。这一睡,再醒来已经是申未时分。
云瑛起身来到漆木大桌边,暮霞迎上,问道:
“小姐饿不饿?想用点什么?我去吩咐厨房准备。”
云瑛仍是一脸睡意惺忪,佩慨的道:
“一小碗碧梗粥,一小碟腐皮盒子,就这么着吧。”
暮霞忙着张罗去了。云瑛轻轻推开窗棂,迎面的秋风袭取了她残存的几丝睡意。
“小姐,可以吃了。”暮霞托着托盘走来。
因为累再加上气闷,粥只吃了半碗也就乏了,才端起枸杞子茶就口,程敬又不知趣的进来叨扰。
“二少奶,按察使司上了名册,这可是事关京察的……”
“连这我都可以作主吗?”云瑛淡淡一笑。
“二爷上京述职前有命,所有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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