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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剑缘-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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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她这点没有说谎吗?究竟是什么样的现实逼得她如此走投无路呢?
他悄然暗自神伤。
“那杜小妹去了哪里了?”
小芹低了头,嗫嚅着说:“不知道……”
“小芹,”他一字一字地说,“十娘今生是我的妻子,是不争的事实,我即不会弃她于也不顾,也不会在她青丝白去的时候情淡意驰,另结新欢。如果你还知道什么,都说了吧!”
小芹拼命地咬着手绢的边儿,眼圈都红了,“我也想快点救小姐出去,她这样下去只会害了自己……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清楚啊……”
他长叹一声:“是啊……当年四周的街邻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你又怎么会知道……”
“我想起来了!”小芹突然惊叫,“小姐有几个习惯很特殊!她每年都要见一个叫李甲的公子,那个人鬼鬼祟祟的,可是小姐却对他尊重得很。”
“李甲?”他慢慢回忆这个名字,却全无印象,“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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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姓孙的老爷,是京城首富,可是小姐从来不应他的点召,好几次和妈妈吵起来,还拿过剪刀要寻死。妈妈这才拗不过她,加上她后来名声越来越大,也就随着她了。”
“孙富!”他猛然想起这个丑陋的名字,腾地站起身来,带得桌上的一个酒杯,掉在地上摔碎了也不在意。
他想起来了!到这里,他脑海里所有的线头终于找到了头儿。
孙富!孙富!
是当年硬要娶杜微做十四房姨太太的富商!
他眼中锐气、杀气冒得天高,带着寒刃般的冻气,虎虎生威,瞅着小芹又要掉眼泪。只有这样英俊威武的剑客,才配得上小姐那样的痴情女,才可以救得她出火窟!
鸨母已经好几日没踏进雅阁的门了,这会儿见掷剑已经消失了好几天,又厚着脸皮来见杜十娘。
“女儿,瞧你这次病得小脸黄黄的。”她坐在床边,给杜十娘竖起一个靠垫,垫在背后,“那个掷剑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一来就让你又生病又掉肉的!这样的人,别说给妈妈两万两,就是二十两万,我要是知道他对你这么狠毒,也绝对不会让你去服侍他!”
杜十娘虚弱得已无力反驳。
好贪婪的鸨母,明明已经是天价了,她竟然还不满足,妄想再榨他一笔。
“妈妈,我倒是没什么事儿了,只是懒懒地不想动。”
鸨母唤过小芹拿过一碗燕窝粥,亲自喂给她喝:“那就先歇着!这样冬去舂来的气候最容易落下病根儿,要是一年护养得不好,没准每年都要病上一场,那就受罪了。”
既然鸨母表现得这么良善,她也不好挑剔什么,只好硬撑着身子起来让小芹帮着穿了衣服,等到她坐在铜镜前,画上了玫瑰般艳丽的浓妆时,她又恢复了倾国倾城之姿。
鸨母瞧着她的容貌刹时变得艳如桃李,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夸奖:“这才是我的好女儿嘛,看看,全北京城最美的姑娘,就是你了!”
小芹还在用心地用象牙梳子梳着她的长发,不知怎地突然低呼一声,悄悄挪动步子,站在杜十娘和鸨母的中间,隔断了鸨母的视线。
好在意有所图的鸨母并未发现有什么异议,正从镜中看着杜十娘没有什么表情的玉容,试探着问:“今儿有个姓钱的公子想要邀你去游湖……”她有意顿了一下,拉了长音儿,“我说请他略等几天,女儿这几天是被掷剑包了的,暂不能陪。不过钱公子心意诚恳,说无论多久都可以等,只要你心里惦记着这事儿就成了。”
杜十娘顺从地点头,铜镜里的她看不出丝毫情绪:“既然掷剑已经走了,何不请钱公子前来一叙,就说我应了他,明儿个就去游湖吧。”
鸨母顿时心花怒放,刚要上去再甜言蜜语地夸奖几番,门外已经有一人朗声笑道:“在下无须杜姑娘‘请’,已经自己来了!”
珍珠帘轻轻一挑起,居然没有发出一丁点碰撞的清声,那人已经不请自入。
他环顾四周,赞美:“好摆设!好珍宝!富丽中不失雅致,堂皇中不失高贵。”转头看看玉面娇容的杜十娘,他心思极快,“只可惜摆在姑娘的雅阁内,一近香姿金玉休,徒然瞧着姑娘的美落泪了。”
杜十娘并未回过头来,仍自自然然由着小芹梳妆,在铜镜里媚笑着说:“原来这就是钱公于,这里的寒陋想必让公子见笑了。”
鸨母瞅着两人的一问一答,情知没自己的事,忙张罗着说:“那公子就请在雅阁内暂歇一会儿吧,小芹,去拿上好的茶点给钱公子。”
小芹拿起发簪仔细地将她的头发盘好,又不大放心地瞅瞅他,才转身答应了离去。
杜十娘回过头来,打量着钱公子。
他确实仪表不凡,仪态潇洒,举止礼貌又飘逸出尘,再加清雅俊秀的容貌和平易近人的微笑,可以说是风度翩翩。
他很自然地坐下来,拿起案台上摆着的一管玉箫仔细观摩:“听说姑娘前几天伤了手,不然我真的很想听听姑娘的乐声。”
她抿起嫩红的唇瓣,特意举起素净的纤手端详:“多谢公子的关心,早已经没大碍了。”
钱少聿放下玉箫,笑容可掬:“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我们就去游湖吧,看见姑娘的绝代芳姿,我已经等不到明天了。”
杜十娘处变不惊地瞅瞅窗外大好艳阳,春风徐徐,阳光暖暖,的确是外出的好天气。她想了一想,无意识地卷卷垂在肩头的发丝:“既是公子的邀请,若十娘不去,怎对得起公子的盛情。就今天吧!”
她轻轻起身,移动莲步向外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婀娜多姿,袅娜生姿,似乎不胜娇柔,又似乎不胜这柔柔的春风。
可是少聿瞧得真切,就在她放下绕在指间的几缕头发时,那里面偶然露出的一角乌丝,在阳光的照耀下无法遁形,清清楚楚地显着,那里已经全然是灰白的了。
登上画肪后,碧绿的湖水、新绿的两岸和湖边潮润的空气,并未能影响到杜十娘压抑的心情,陪在钱少聿身边的只是她的躯壳,而她的意识,她的灵魂早已不知魂归何处。
少聿从小芹手中取过一件白色滚桃红色边儿的精致披风,披在她肩头,她回头浅浅一笑:“多谢。”
他有着俊秀又豪气的容貌,和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高贵与风范,潇洒俊逸,毫不逊色于绝色的杜十娘。
他们并肩站在杆栏前,随着波纹的一起一伏,起腾低伏。好像一对仙人下凡,悠悠的,远远的,瞟见行踪一角。
两岸渐渐围上了不少游人观看。
这位气质高雅出众的贵公子确实是她所见过的书生公子里面,最有风范的一个。只是在她心中早巳深深铭刻了另一个深情温柔的影子,再无法替代。
“如此的春光嫣然,实在是雅阁内看不到的。谢谢你带我出来。”她仰头吸一口清凉的空气,笑着说。挹翠院早已锻炼出她迎逢讨好的本事,她适时地说出这话,既不唐突,又显得落落大方。
“杜姑娘,实不相瞒,在下邀你游湖,并无猎艳之心。”少聿突然说道,仿佛在宣告着什么,“只是想请你见一见我的几个朋友。”
他转身,大声说:“请吧!”
她也转过头有些愕然地瞅着他眼波流动,捉摸不透他的用意和内情。
本来临时引荐几位好友同舟而乐,并不是什么鲜事、奇事,可他说得太过郑重一些,也说得太过正式一些,连小芹都觉得有些不对,慌着神儿紧张地看着舱口。
一条人影飞出了舱口,像一袋面粉般重重地掉在地上,待杜十娘定睛看时,这个浑身瘫软在地上,像一摊烂泥的人,不禁惊叫出声:“李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脸上霎时变了颜色,急身上前,顾不得礼节和冷面的少聿,想搀扶他起来。
“止步!不许碰这个混蛋!”突然一声厉声暴响,震得画舫上嗡嗡作响。掷剑已经飞身从舱口而上,轻飘飘地落在船上。
随后,柳满谅带着赶路的露宿风尘,出现在杜十娘面前,上前一揖:“杜姑娘,五年未见了!”
钱少聿、掷剑和印象不深的柳满谅同时出现在她面前,三个不同特色,却是优秀出众的男子,全都意外地对着地上的一摊烂泥怒目而视。
她惊得不能动弹了,手伸在一半,既无力伸出去,又好像全身的力量用尽般抽不回来。被掼在地上呻吟的人,的确是前不久才送走的李甲没错。她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不明白这四个毫不关联的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一起。
李甲挣扎着爬起来,死死地扯住她的裙角:“杜姑娘!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呀……”脸上有青紫的印记。
“这是怎么回事?”她又惊又怒,李甲对她来说是何其重要的人,怎会被他们整治得落到如此田地,“你们怎么可以随便杀人!”
柳满谅上前一步,神情中带着疲惫,却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指着被吓得已经面无人色的李甲说:“杜姑娘,你去问问他,我是从什么地方找到他的?”
她的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的头开始有些晕眩了,一阵风吹过来,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她蹲下来,追问李甲:“李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在应天吗?”
“小姐!”小芹上前扶住她不稳的身子,“你离他远一点儿!”
李甲跪在地上,用额头用力地往地上撞,“杜姑娘,都是我的错,不关他们三个人的事……是我,是我不好,受不了诱惑,染上了赌染……他们是从大方赌坊把我揪出来的……”
什么?大方赌坊?
她眼前一阵发黑,小芹连忙扶住她。
“当啷”一声,一只精致的描金漆箱被掷剑丢在地上,箱子散了开,滚出了里面满满的令人炫目的奇珍异宝。
掷剑咬牙切齿地,狂乱的怒火几乎要把他烧得役有理智了,要不是少聿和满谅一左一右拉住他,他早已经将李甲杀过一千遍、一万遍了。“赌坊的老板说,他已经在赌坊里豪赌了好几年,输掉了数百万两的银子!你去问问他,他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她惊得眼前全是黑云,什么都看不清了,她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当胸一把将小芹推得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过去揪住李甲的衣领,昏乱地嚷:“李大哥!李大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告诉我你没有到赌坊去赌博,你是到应天给梅大夫送诊费了,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她死命地摇着李甲瘦骨伶仃的身子,李甲突然大声呜咽起来,抢着用头去撞地:“呜……是我不该拿你的血汗钱去赌博,可是我一输输得精光,我拿什么脸来见你,只好每次去翻本,谁知越赌越输得多啊……”
她倏然松手,喃喃低语着:“怎么可能……那是每年给梅大夫的钱哪……”突然她疯了似的去撕扯李甲,“小妹呢?你把小妹弄到哪去了?”
李甲膝行几步,在她脚边哭:“是我对不起你……小妹我确实送到梅大夫那里了,不过后来我再没见过她……”
她求救般将头转向掷剑、满谅和少聿三人,三人的表情无一不是沉重与沉痛。
系在她细弱肩头的白色的披风早已经不知何时滑落在地上,皱巴巴地滚在一边。
杜十娘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怪不得,掷剑返回她身边时,一直形影不离的同门师弟突然与他分道扬镳,销声匿迹,原来他是另有用意!掷剑则持有来路不明的巨额银票守在她身边,那么钱少聿大概就是万隆钱庄的少庄主吧?
他们三个合起来,几天里就轻轻易易地卸下了她所有的伪装,揭穿了她一直疲于遮掩的事实……可是,就在她竭力在回避的事实里,却又带出了另一个更加可怕的真相!
渐渐地,有一种用狂烧着的怒火代替她一贯伪装的妩媚与冷漠,她狠狠地瞄视李甲,却又带着悲痛万分的凄楚。
他早已不是那个清风秀骨的书生了,赌博已经让他赌红了眼,变成了吃她肉、喝她血的吸血鬼与寄生虫,毫不留情地蚕食她。
他缩在地上瑟瑟发抖,五官惊恐得都变了形。
“哈哈哈哈……”她扶着柱子,突然开始发狂般的笑,“原来……原来……”她笑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小芹想上去又不敢刺激她,只是眼泪汪汪地瞅着。
泪水在她脸上疯狂地迸流,她的神情是骇人的苍白与愤怒,她巍颤颤地问:“李大哥……你告诉我……是谁在五年前的雪地里救醒你的,又是谁一直接济你粮食去赶考……你告诉我,你大声地告诉我!”
李甲身子一颤,求饶地哆嗦着臣服在她摄人的追问下:“是你……”
“可是你却为何置我们姐妹的性命与清白于不顾,你……你怎么做得出来……”她凄声地喊,声声都在指控李甲。
掷剑的心都要碎了,可又怎能不让她看到事情的真相?
他刚往前踏进了一步,她马上厉声说:“不许过来!你来干什么?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难言之隐吗?看吧!”她指指地上体若筛糠的李甲,悲从心来,哽咽道,这就是我的难言之隐了!我为了一个忘恩负义、背信弃义之徒付出了我的名誉和自由,丧失了我唯一的妹妹和爱情……“
这就是她一直在掩藏的秘密,李甲告诉她,梅大夫的诊费一年要十万两银子,所以她不得已去卖笑去卖艺。一边辛辛苦苦地积攒银两给李甲,一边在苦苦期待哪天小妹能够平平安安地回到她身边。
可是现在,她的愿望全都被打碎了!
李甲只在地上缩成一团,一见三人略有靠近,便抱头痛呼:“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啊……”
柳满谅急急地辩解:“杜姑娘,小妹并没有死啊!她的眼疾早已痊愈,梅大夫因为和她投缘,又见她资质聪慧,所以收了她做徒弟,云游四方去行医治人!”
“不必再说了……”她面如死灰,踉跄后退,直退到栏杆处。
李甲每年来挹翠院也是如是说,可结果呢?小妹早就行踪不明了。
她绝望地看看天空,湛蓝湛蓝的,几乎没有一朵云彩,晴朗怡人。谁知道就在这片晴空万里下,到底掩藏着多少不可见人的黑暗与罪恶!想着,她的眼泪刷刷地落下来。
她倚坐在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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