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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荡巴比伦-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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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值,才会发光。
台上表演不知什么时候已换了一位男歌手,简单的白襯衫、牛仔裤。男歌手憨憨的笑容很让人有种亲切感,木调的神态更是打破明星的神话。
这是直接的印象问题,与欣赏、好坏、感觉无关。
我开始觉得,跑来听演唱会是个绝大的错误。我回头朝人墙看了一眼,決定等台上歌手这首歌表演完后,突破重围离开。
可是当歌手吶喊着“你要我等你多久?十个春天够不够?”时,极突然地,我竟打从心底泛起一股抖顫,两行热泪曲折的流下。
起先,我并不知道我流泪了,只是觉得有种热热汤汤像水一样的液体滑过脸庞。后来我知道,那是从我眼眶泛滥出来的泪,我伸手拭掉它。
就在我拭泪的同时,我突然发现,就在我身后,更边角、更避光的角落,有个人靠着墙,静静地看着我。
看到那个人时,我心头像受电殛似地猛烈一震,只觉得四周突然寂暗下来,只剩他站的角落在发光。
我看着那个人,怔忡了一会儿,然后看见他选择在角落的理由。他穿了一身和演唱会完全不搭调的品味风格;虽然年轻,但看来不应该是会来听这种校园演唱会的模样。
我看着他,淡咖啡和暗青色相间的格子衬衫,淡棕色的长背心,灰黑色的休闲外套及风衣,配上亮灰的打褶裤、棕咖啡色皮带,和黑色鹿皮休闲鞋。
然后我看看自己,立领白襯衫,李维牛仔裤,磨皮的腰带,一双二百五十元开边拉炼的系带白布鞋。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举动,下意识在比较什么似的。那是一个气质非常独特的男人,不笑的脸隐着冷漠忧郁的孤独,可是却让人猜不透心思。
音乐突然轰然一响,猛地震醒了我,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转头。然而一旦注意到那个人的存在,就无法再漠视,心里、眼角余光都不自觉地梗着这个异影。
我转身想突破人墙离开,人群却一直朝前挤来。几乎所有的人,都陶醉浸淫在音乐的狂热之中,我拼命想挤出去,却像海水退潮一样,节节败退下来。
好几次我差点被挤倒,整个人被包围在疯狂的涛嚕小W詈笪揖叵胪嘶亟锹洌卸讶思防醋踩ィU风角扫到我,狠狠撞了我一下,我一个重心不稳,朝墙上直摔过去。
完了!我绝望的闭上眼。
我想着自己就要像一只烂老鼠一样撞上墙时,一只强劲的手抓住了我。那感觉像电极一样震撼着我,我张开眼,接触到一双清澈冷漠的眼睛。
他没有说话,默默放开我。灯光暗下来,歌手婉转唱着抒情的歌。我很庆幸灯光恰好暗了,没人会看得清我脸上此时的表情——不!我不是害怕,我只是不相信——
这座城市充斥着太多的神话,离奇、甜蜜,或者不可思议。爱情神话是最美的,可是我不相信。
只是那么一眼……我不相信!不可能的!
我湊身挤进人墙,寻着空隙慢慢地穿出一道一道的封锁。穿出最后一道墙时,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下来,回头望了一眼。
后面是层层的人潮,像浪一样。
天啊!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我奋力挤出最后一道墙,軌黑暗的运动场快步跑起来。才四月初,春寒料峭,风吹得很冷,我却觉得全身彷彿着了火。发丝飞扬,像火焰,然而我却抓不住飘荡的那些光——
不!我绝对不相信!这座城市充斥着太多的神话,泛滥着过度的繁华,我绝对不相信爱情神话,成人的世界里怎么可能还会有童话——
但是……
我停下来,缓缓回头看着体育馆迷惑的灯光。黑暗的运动场像荒漠,四望无际,全是黑暗。
风冷冷地吹,我的长发打斜地拂过我的脸颊。
这是际遇吗?我却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不相信爱情神话,成人的世界里不可能会有童话的!我绝对不相信!
但是……
但是,我遇见了他。
第五章
春假即将结束的周末,我还在赶着那一套“追梦系列”的译稿润饰工作。雷婆给我下了一道最后通牒,这星期以前稿子再赶不出来的话,她就要呈报社长“看着办”。
看着办就看着办吧!她真当我是神出世,什么都会,什么都万能。那个八爪女,吃饱撑着,什么都要管,什么都想揽。
“日向,”思诗悄悄坐到我身边。“今天下班后你有没有空?”
“有啊!干嘛?”我没有抬头。今天是截稿的死期,我还有一大本的譯稿还没润饰好。
“是这样的,你……我……晚上我们一起去吃个饭,我想介绍你认识一个人。”思诗吞吐了半天,好不容易一鼓作气把话说完。
我抬起头看她,她微微一笑,笑得又靦腆又羞赫,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更像洋娃娃。
看她脸红的那模样,我再呆也猜得出来。我放下笔,敲敲桌子想了想,问道:
“思诗,你该不会是要介绍我认识你的『男朋友』吧?”
“叫我美花吧!”思诗甜蜜羞涩地笑说:“他都这样叫我,说这个名字已经很好听,『思诗』太做作了。”
“是吗?”我淡淡一笑。
爱情的力量可真是伟大!嫌弃自己名字二十一年八个月,一直抱怨名字又土又俗气的施美花,仅仅因为喜欢的男人的一句话,就这么否定自己呕心沥血才创造出的别名,而肯定、喜欢起那一向被自己嫌弃是老土、没气质的名字!
但这都还是其次,我暗惊的是,我原以为美花和我一样,质疑爱情的神话,什么时候她却已那般无声无息地坠入情网?
“思——美花,”我叫着这被我遗忘已久的名字。当初我并不觉得它“土”,但她坚持只许叫她别名,日子一久,这名字给我的感觉都生疏了,像在叫陌生人。
“美花,”我又叫了一声,以确定熟悉的感觉。“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什么时候认识的?”
“快半个月了。我跟他是在唱片行认识的,他那时跟我买了同样一张CD——”美花的表情很陶醉,但当她接触到我的视线时,突然收起甜笑,歉疚地说:“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他是怎样一个人?”我笑笑地。
我笑得有些勉强。不仅是因为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还有,我必须承认,她甜蜜陶醉的笑留在在牵痛着我內心潜在的孤单感。
我无法形容那是怎样的感觉。我总是一个人,浪浪荡荡,无法了解两颗心相系的喜悦。
我并不害怕孤单一个人,只是我突然了解,怀疑爱情神话的只是我;浪荡像无主游魂的,其实,也只是我。
“他那个人啊……”美花神色充满光采地说:“高高的,很有才气,他精通三国语言,从事口译的工作,同时也接一些文字翻譯的CASE。不过,他总是冷冷的,不太爱笑,有些难接近的模样,但实在真的很酷!他那个人就是那样,你见到他以后一定会喜欢他的!”
“哦!?”我笑得不甚由衷,低下头翻弄着桌上的稿子。
“日向,”美花拨掉我手中的稿子,撒娇地说:“下班后一起吃饭,就这么说定了,不许赖皮哦!”
我慢慢抬起头,想拒绝,看到她娇俏的表情,喉嚨一涩,所有想拒绝的藉口全梗在喉中,反意识作用地点了点头。
“哇!太棒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美花笑得灿烂,洋娃娃般地天真烂漫无邪而没有心机。
她回去座位后,雷婆就上楼来。我看到她了,但当作没看见,埋头赶着润饰稿子。
“宋七月,”雷婆站在我桌子前说:“你还没弄完啊!你这种工作态度实在是不负责任,一点责任感都没有!你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把这套『追梦』完成?”
我不理她,继续做我的工作。
“宋七月,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雷婆往我桌子用力一拍,声音起码提高了八度,又尖又刺耳。许多人被她的叫声吓一跳,纷纷抬起头。
我按捺住怒气,冷冷瞅着她说:“雷莉凤,你是不是太闲了?还是吃饱没事做,觉得太无聊?”
“你——”雷婆气得发抖,眼斜嘴巴歪,恨恨地说“我去找副社长来,看我是不是太闲了——”
“你找玉皇太帝来也一样。”
“怎么啦?”小叶离座位取开水,顺道经过问。
“你问她啊!”雷婆杏眼一吊,吊成三角眼。她撇撇嘴角说:“『追梦系列』我广告老早都已经打出去了,读者也划拨预订了,结果呢?到现在连第一集的完稿都还没见着!他们楼上不急,我们楼下可急死了。读者天天打电话来催逼询问,叫我们怎么回答?”
“完稿还没出来那关我什么事?我只负责润稿。要书、要完稿,你去跟美工组和印刷部的人要吧!”
“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把人家拖得太久,这套书早就出版发行了!”
我冷冷看着雷婆,实在不想再就这种无意义的事情和她浪费口舌。小叶拍拍我,一边安抚雷婆说:
“莉凤,你再缓一两天,我知道这套『追梦』不太好做,字又小又多,不但量字麻烦,润稿也很累。再说,只有七月一个人负责,进度当然会慢一点。其实她的速度已经算是很快了。这样好了,如果再有读者询问的电话,你将它转上来,我来跟读者解释好了!”
“唔……”雷婆脸色极为难看,心里明明气极,又不敢得罪小叶,臭着脸离开。
我看看小叶,对她笑了一笑。
“你干嘛跟她闹得不愉快?”小叶说。
“没办法,她就是看我礙眼,恨我有仇——”我耸耸肩,不自觉地说着,随及住口,笑一笑说:“对了,谢谢你替我说话。不过,我的进度实在落后太多了,本来一星期前就该结束这套『追梦』的。”
“怎么会!你的进度已经很快了。”她对我微微一笑。“好好努力,我先走了。”她端着茶杯回座位。
对小叶,我总是隔着距离看,其实谈不上什么特殊的感觉。她跟我是别属于不同世界的人,她在高,我在低,其间的层次落差,让我自然对她隔着点距离。
我不习惯“攀龙附凤”这种事,倒不是讲风骨,或者自重什么傲气,我只是一个人惯了,对这世界隔着距离。
倒是看着座旁空着的位置,有时会令我想起那个编輯,想起她说小叶的“秋天的感觉”、“属于诗人的季节”。
那个编輯,我想,也是和这个世界异质的人。她给我的感觉和我一样浪荡零落,但是,真的,对那个人,我实在不予置评。
下班时间到了,我尚有一大半本的譯稿未润饰好。美花过来等我一起走,我坐在位子上没动,抬头看她,抱歉地说:
“对不起,美花,我今天一定要将『追梦』赶完,没办法去见你男朋友了。等下次吧!不过正好,难得的周末夜不用上炉,你跟你男朋友好好玩吧!”
“大东”为配合印刷部门,周末皆上整天班;下了班,正好是周末夜狂热最好的时刻。
“不行!你一定要去!”
“不成的,你没看——”
“不行!你跟我说好的!”美花将我桌上的稿子塞进抽屉,态度非常坚持。
“美花!”我把稿子抽出来,耐着性子解释说:“我今天一定得将工作赶完,只剩半本了——”
“不行!”美花嘟着嘴,不满地摇头。
“这样好了——”我没办法,想了个折衷的法子。“你把餐厅的地点告诉我,我把工作赶完后,立刻赶过去。”
“真的?你一定要来喔——”美花仍不放心。
“发誓!”我举起手,郑重保证说:“我工作一赶完,立刻赶过去。不过,你们不用傻傻地等我一起吃饭,自己先吃,我去了大慨可以赶上喝杯咖啡。”
“好吧!就相信你一次。”美花说:“在南京东路的『犁坊』。你稿子润完,一定要立刻赶来。如果没来,我就跟你绝交。”
“知道了。”我郑重点头。
看着美花的背影逐渐远去,我失神了一会儿。办公室里的灯光,一盏一盏地暗下来,只剩下我头顶这盏微弱的照明。我打开台灯,环顾人去楼空的办公室,心生茫然。这光景、次第,怎一个淒涼了得?
“唉!”我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对自己轻轻笑起来。
等我好不容易终于将工作赶完,已经快七点了。我匆匆收拾下桌上的东西,只要是纸的东西全扫进抽屉,然后抓起包包冲下楼。下楼后才想起灯没关,又匆匆冲上楼关灯,然后再度匆匆冲下楼。因为太匆忙了,灯暗视线不清,踩了空摔下来。
“好痛……”我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极力忍耐住那种剧痛感,在黑暗中,极突然地茫然起来。
“我到底在干什么?”我问自己。
这问题让我怔忡了好久。我慢慢站起身,甩甩头,急匆匆地跑出公司。
我将“风速”飙到极速,抢了两个黄灯,赶到“犁坊”时,正好是七点半。
服务生走过来要带位,我朝大厅望了望,对他比个手势,迳自朝里头走去。我看见美花了,他们坐在靠窗的角落。
“嗨,美花!”我站在他们桌前,松了一口气。
他们坐的是四人桌位,美花靠窗坐,她旁边的位子空着;另一边的位子坐了两个陌生的男人。靠窗的那人正看着窗外。
“日向,你总算来了!”美花高兴地拉着我坐下,笑说:“来,跟你介绍,这位是古志诚——”她笑看坐在我对面,看起来稳重可靠,安静寡言,读书人一样的男人,对我说:“志诚是冷青的好朋友,专攻天文科学,现在是天文台天文研究员。”
古志诚对我欠身微笑,我轻轻回笑。美花转向靠窗的那个人,嗔了声,叫他说:
“冷青,你怎么搞的!日向来了!”
那男人从我来时就一直看着窗外,我知道他才是美花的男朋友,不禁有点好奇。
他慢慢转头,扫了我一眼,霎时,我的心像受了电殛般猛烈地震漾一下。我的脑海空白一片,只听见美花的声音说:
“日向,他是杨冷青。我跟你说过他了。你别见怪,他就是这个怪脾气。冷青,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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