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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请郎自来-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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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一个文生,日后一旦他高中了,你就是官夫人,可以住在官邸,不必再去陪她们应酬、说笑,由她们支使着你跑腿。反过来,你可以养尊处优,支使别人,然后再也不必把自己晒成黑炭,老是千里奔波——”
元初虹大大叹口气:“那不是好日子,真要那样过,我会疯掉。阿福,我喜欢四处走,喜欢目前的工作。
虽然必须与夫人们应酬,可我不引以为苦。事实上我是怜悯她们的。是,她们生活闲适,吃好用好,但代价是永远出不了门,见不到外边的天地,更得死命的缠出一双三寸金莲,痛得没法走路……我的天!没有任何一种享受可诱使我去受那种苦。我的脚虽丑,但走得稳、跑得快。就如我要嫁年迴,从不因为他有无财富,日后能不能提供我安适的生活。
我嫁他,只因为我们适合,能当一辈子互相扶持的夫妻。“
“反正我不同意,他根本不能给你幸福——”
“你这小鬼——”忍不住扬起爪子就要再往他面皮扭去,但一只厚实的手打后方包住她小手——“我不敢说我给的会是她认为的幸福,但这会是我今生努力的目标。”年回不知来多久了,沉稳的嗓音平息了元初虹正旺的火气。
“年迴——”她轻叫。
但没有她开口的机会,因为阿福吼声比谁都大。
“你配不上她!以后我会考中进士、会名扬天下,你怎么也比不上我能给的!”
这是情敌对情敌的叫嚣。
年迴打量着俊秀的少年,并没有加以笑弄,心底只微讶着原来初虹不乏爱慕者呢。
“或许日后我是比不上你。”
“年迴——”元初虹瞪眼,讨厌他自贬。
他拍拍她,接着道:“我唯一胜你的是时间。你太小,也太晚,永远追不上我与她十年的情谊。”
很明确的事实,教叫嚣的少年挫败地不语。
元初虹终于明白原来阿福……对她有着……奇怪的感觉。不会吧?她大他那么多耶!
“这不是理由,不公平!”阿福气弱地道。
元初虹走近他,吸口气道:“没有什么不公平的。阿福,你日后若是高中进士,我会恭禧你,但我不想当官夫人。从没哪个夫人出门当牙婆的,但我想一直做牙婆这种工作,这工作没什么被尊崇的地位,但事实上却可帮人,也可害人。我想当个好牙婆,也自知做不来官夫人,还是当个市井鄙妇最自在,也许你不能了解,但这才是我要的。”
阿福不可思议地叫:“当平凡人?当牙婆?这是你要的?却不要荣华富贵?所以你宁愿与他过苦日子,也不考虑更好的?”
她点头。
“我不需要更高贵的身分,现下这样最理想。”
她的说词终于气跑了阿福,就见他一张俊脸胀得飞红,驱动马车快步疾走,一句话也不说了。
她望着尘烟叹气,这家伙不会气太久吧?
而年迴,低首看着她背影,眼眸深处暗暗思量,亦是不语。
百转千折的心臆,逐渐笃定的浮出唯一答案,那个关于未来的种
第十章——(永远)
年迴很忙,忙得不可开交。
疾来倏往的,矫健的身形穿梭在赵氏总商号里。不时有人唤他、问他,这个那个的,教元初虹好生怀疑之前他是怎么挪出时间出去与她相会的。
“年爷,高家商号要求咱们给些折扣哩,他们刚才共买了五千两的货。”一名管事奔进帐房。
年迴手下的算盘没有停,打得劈哩啪啦响,在他前方的帐房小厮排队捧着一叠叠的银票与银两让他核算。
“赵大爷还没来吗?”
“是的,他忙着替尚书大人送货去,说您拿主意就好。”
“告诉高家的人,再买三千两,送他们一盒南海珍珠,共五十颗,市值一千两。”
“但……那不是不卖的吗?之前那么多商号要竞价……”
年迴淡淡地笑:“去做就是,这也是大爷的意思。”
“是。”
这一个管事退开后,又来了好几个人。就见他脑袋、眼睛、嘴巴、手像是能各自分开发挥作用似的。元初虹好生钦服他从没停止过的手,与不出错的帐。
终于他算完了一堆帐。在第二堆还没送进来之前,她立即递上一大杯茶。
他含笑的一口喝完。
“不好意思,这里闷,怕要让你觉得无趣。”
“不会啊,就像在看市集嘛,只不过这边买卖的银两都千两、百两地吓人。”
他将已清点完毕的银两、银票逐一收入一只厚重坚实的柜子中,仔细上锁,才算是做完了第一批工作。
“聚集在这里的都是南北商号,买一车又一车的货要运回去贩售。这种海外的货,利益高,一千两买下的物品,往往可卖到三、四千两。”
难怪外头那么多人在抢购。她不解:“那,刚才为何送珍珠?用卖的更有利益不是?”
年迴低声在她耳边道:“有时一些令人垂涎的货放着不卖,更能哄抬其身价。若放出风声要送,便能激发他们拚命采购。回来京城这么多天,这些上门采购的商号已从狂热退烧到理智谨慎,这样一来,货品则相对的抬不高价钱,他们掏钱的意愿也有限。”
元初虹瞪大眼!
“这样可行吗?要是我的话,才不会为了得到一颗珍珠而去买一大堆对我而言没用的东西——”
“年爷、年爷!李家商号的五名管事吵着要见你,他们瞧见高家管事获赠珍珠,直说你不公平呢!快!快出来,”一名管事着急的拉人就跑。
年迴也不为难,回头对她眨了一下眼,出去了。
她偷掀开帘子一角,看到外头年迥站在台子上状似无奈的宣称如果有人采买八千两的货,都可比照办理,获赠一盒名贵稀罕的珍珠。
众人欢呼,卖场又陷入另一波热络。
“那如果一万两呢?”一个财大气粗的老板问。
年迴以那张老实的脸低头苦思,下边的人也静默以待,然后他吞吞吐吐道:“我……
乱送出去珍贵的珍珠恐怕已惹得赵大爷不开心了,如果……如果再送出锡兰的锡器,那……“
那名大老板欢呼:“大家听到了!年小哥作主要送锡器,都给我做个见证,珍珠与锡器,我钱老板是要定了——”
“钱老板,年迴可还没敢点头哪!”年迴一张苦脸。
大老板挥手——“我可不管,你放心,赵大爷那么倚重你,不会责备你的,我们让他赚了那么多钱,对不对呀,各位?”
“对——”一阵欢呼。
元初虹扬住嘴闷笑。原来做生意是这样的,也要偶尔唱唱戏呢,看他做生意真好玩。
“元姑娘?”突然有人自她身后叫她,她一愣,连忙转身。明明帐房里已没有其他人了呀!四名伙计守在门口,那叫她的人是谁,怎么出现的?
她定眼一看,是名锦衣男子,身形略微福泰,看得出是富家子弟。
“你是?”
“在下赵学文。”他微一拱手。
“见过三公子。”她很快的记起此人身分。
“不必多礼。”只消一眼便已打量完这个令年迥矢志要娶的女子。很平凡、很高就,肌肤因长年日晒而没能保持女人向来引以为傲的白皙。这样的女子,有何特出之处,足以吸引年迴的眷恋?真是百思不解。
元初虹溜转了下四周,问出疑问:“我没注意到您进来,不知您何时——”
他笑,指向一面书柜:“那儿有密门。”
原来另有蹊径运送财物,她恍然明白。
“年迴在外边忙,要叫他吗?”
三少伸手阻止:“让他忙,我找的是你。”
“我?”素昧平生,有何好找的?啊?!还是他府里缺工?找她就对了!
“坐。”三少在首位落坐,随意指一张椅子要她坐。
她依言坐下,等他开口。
“我父亲相当倚重年迴。你应当看得出来,上万两的钱财放手让他打理而不担心,可见信任的程度。”
她与有荣焉:“那也是因为年迴诚恳踏实,所以赵大爷才会委以重任。”
三少啜了口茶,接着道:“一个经商的人才,就该放手让他展翅,你同意吧,”
她觉得有异,态度于小心:“是的。”他想说什么?
“听说你是个牙婆子?”
“我是。”那又怎地?
三少站起身,负手踱步,来来回回的走着。
“商人分很多种,一个小街贩,每日行走市井,赚个十文五文糊口,结交的也是同等贩夫走卒;再有小商铺,几片瓦栖身,与寻常人家来往;再到大商号,买卖些贵重货品,出入各家大户,与富人交好;乃至我家这种京城规模,虽说洪武以来重农抑商,商人身分被贬为低贱,可事实上并非如此。庙堂里的尚书、侍郎,宫廷里的王爷、王妃,皆是赵府座上宾。考进士与经商,都是登天梯的方式,往往可以脱出低贱身分,跻身富贵。”他顿了顿,又道:“这牙婆呢,可不同。年迥直夸你是开平首屈一指的牙婆。再怎么首屈一指,也都是替别人跑腿办事的。能力差的,无人来委托;能力好的,如你,南奔北走,替大户人家效命。牙婆是什么社会地位你自个儿明白,再出色厉害,也是市井鄙妇的格局。”
“市井鄙妇又如何?”她僵声问。
三少摇头。
“不如何。毕竟你也是努力过后才有这番光景。但你不该将年迴困住,为了成就你牙婆的工作,他大好才能将要浪费了。”
“胡说!我碍着他什么了?”她直视他。
“倘若年迴有朝一日成了地方上的首富,他能有一个牙婆妻子吗?就算他能,但别人的非议呢?若那指指点点是针对嘲笑你,他忍心让你承受吗?他不忍的。所以牙婆的夫婿最好只是一般的贩夫走卒,对不?”
她沉着声音:“你认耗我配不上他,妨碍他平步青云?”
三少正色道:“年迴是个体贴仔细的人,常常委屈自己来成就他人。我不晓得他未来能否平步青云,但目前来看,他指挥起这种大买卖的场面游刃有馀,如果用心栽培他,日后必有一番成就。不是在下托大,放眼天下,也只有京城我赵家是最能施展学习之地,家父多次提及要留他在身边帮忙,他婉拒,或说要把苏州的商号交给他管理,他亦不肯;问他未来想做什么,他说要开间小商铺,日子过得去就行了。元姑娘,为什么明明可以月收一百两的人,却宁愿开间小店,每日在一两、十文里钻营?”
元初虹退了一步,连吸几回气,才发得出声音:“你……想要我离开他?”
“事业与你,他选了你。那,请问这位开平城第一牙婆元姑娘,事业与他,你牺牲那样?”
她答不出来。
三少轻哼了声,往外走时仍丢下一句:“鱼与熊掌兼得,随他去牺牲。”
年迴忙完后,已是掌灯时分,在铺子里随意用完饭,两人安步当车往西街而去。他将元初虹安置在赵家提供给他暂住的一处小宅院。赵家派来一名仆妇打理内外,住得很是舒适。
天色未墨透,仍有依稀的微光,年迴觑着沉默的她,终于问道:“什么事不高兴了?
是否因为我冷落你?那真是对不住,我不该——“
“不是的。”她强扯出一抹笑,但却笑得失败。
“那是怎么了?”他不喜欢看到她这么没精神的模样,她应该是活力充沛、灵动逗人的。
她抬头看向灰沉沉的天空,轻问:“你希望未来过怎样的生活呢?”
“嘎?”
“我是说,富裕而受人景仰,抑或平淡一生。”
年迴摇头笑着!
“日子过得去就成啦!”想到他这次买回来的货已卖出一大笔钱,他已觉心满意足。
生活最怕的就是下一顿没着落,至少现在他不必怕了。
她小心说着:“今日,我看你活络于大场子中,很是意兴风发,你不希望以后依然过这种日子吗?
进而去追求更好的?“
他笑着搔搔头。
“生意人嘛,热络场子是必要的。但那是工作,不是过生活。小时候我们看东大街的富宅,好不欣羡,恨不得能住上一天,此生已足。但初虹,我们毕竟是穷人家出身,纵使华屋美服加身,也还是土样。老实说,每次陪大爷去赴宴,总不自在得紧。也许一时会被笙歌舞影的华丽炫花了眼,但我还是知道那与我是格格不入的。”
她一颗揪紧的心渐渐松开了。
“不想赚更多钱了吗?”
“当然想,但如果可以不花大钱应酬,能够不必攀结权贵就大把赚钱,我愿意。但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虽然说只要做了商人总不免要陪人应酬交际、建立情谊,但我宁愿单纯些,别太复杂。”
她横他一眼,笑啐道:“还是守财奴一个,死性不改。”
他同意:“小时候穷怕了,到现在还是秉持着不轻易花钱买闲物的习惯。不过我对那些帮忙我的人就舍得花钱了。”
“所以他们才会心悦诚服的叫你‘年爷’‘年小哥’啊!”她笑了,脚步变得轻快,稍早沉凝在她周身的沉重全消弭殆荆小跑步将一切抛之脑后。
他大步追上她,微赧着叫:“别笑弄我了。瞧瞧你自己,还不是被小孩儿称作大姑,甚至招惹小男孩倾慕,哪个牙婆做成你这样的?”
她扮个鬼脸。
“嗒—有人拈酸食醋喽。”
“那又如何?我是你未来夫婿。”他理直气壮。
她直笑,跑不动了,缓步走着。他与她比肩而行。
路上行人稀了,夜色沉沉包拢住周遭,唯有家家户户点亮的灯光透出些微光亮。
他悄悄伸出手,手指试探的抵触她的。她抖了下,但没避开。然后他轻轻勾住她手指,一指、两指……最后侵占全部,牢牢握得密合。
热意由掌心向两具身躯传递,深秋的凉意拂面不觉寒,牵着手,像要走上一生一世不肯放。
他低哑地问:“我不希望看到你不开心,你适合笑。”
“我希望你成为你希望的那种人,不因任何人而放弃。”她的声音亦相同的喑哑。
“我已经是了。”
“是吗?”
“识字、有钱,甚至出海见识过。当我只能是一名小杂役时,就是这么希望。”
“那现在呢?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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