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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爱江山爱娇颜-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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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此情此景,狄无谦有说不出的恼怒;就像八年前他“被”人决定的婚事,当傀儡的滋味和代价,至今他心底仍有余怒。
这些长老里,除了狄傲然算是狄家人,其余全是他母亲娘家的堂兄表弟。狄无谦大清楚这些人存在的意义;权势令人腐败,这群人泰半都是这样。挟着长者尊荣,对他切身的每件事,都非加以掌握,才能满足他们心里的权力欲。
“无谦,坐下。”最年长的狄傲然拈拈胡须,威严地说道。
“主题是什么?”他开门见山,也不跟他们啰嗦。
“听说你带着一个小丫头,离开牧场两天。”另一位狄家长老水云生等不及,首先发难。
他突然明白他们的目的。这些人全是冲着曲珞江而来的,而积极促成这场批判大会的,除了姜幼玉,还会有谁?
愚蠢!狄无谦满脑子只有这句话可以形容这场会议。他瞟过会场,不见要找的女人,心里才想起来,长老会议,女人是不被允许参与的。
“水长老听谁说的?”他打定主意抱胸以待。趁此会议,把他和曲珞江的婚事敲定吧!也好粉碎这女人的春秋大梦。
房总管抬起头,狄无谦不再说什么。他心底清楚,被拖进这场是非,房总管有多么无奈。
“房总管,你说!”水云生命令。
“这场会议的目标并不是房总管,何必多此一举呢?”狄无谦坦然说道,众长老诧异地各自对望。
“你是狄家的执事者,我们并没有权力限制你该做什么。只是你应该清楚你的身分地位,这般作法,似乎有欠妥当。”狄傲然清清喉咙,不急不缓地开口。
妥当?什么叫妥当?狄无谦陡然冒起怒气。每回提狄家堡的责任,率先牺牲的总是他这个——身分、地位都了不起的执事者。当他们为了满足自我私欲,一次一次削分掉牧场利益的时候,可曾想过什么叫“妥当”?
他心里连连冷笑,表面上却默不作声。
“无谦,你是糊涂还是真不懂?”最靠近他的长老庆倚令说,语气全是火药味。
“我知道,但这一切跟珞江无关。”
“她叫珞江?”狄傲然炯炯有神的眼眸一闪。
“是的。”
“你清楚她的一切?包括她的过去,还有她进狄家的目的?”
“那不重要。”
“很好,那么你打算收这个珞江当二房吗?”水云生憋着怒气开口。
“想都别想,她只有一个身分,就是狄家的当家夫人。”
所有人皆错愕地忘了反应,只有房总管微微一笑,似乎了然于心。
“胡闹!简直胡闹!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不成!看看无尘,虽然他是庶出,但是攀上的亲家可是至尊至上的皇家。咱们狄家说出去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大江南北多少名门闺秀等着让你挑、让你拣,谁晓得你居然这么不成材,想娶个奴才!”水云生大拍桌子骂出声。
“那又怎么样?”狄无谦嗓音一贯冷淡平稳。长久以来,他就痛恨这种势利的比较态度。过去,为了挽救财务岌岌可危的牧场,他没理由,也没权利反对;现在的他,再也不让自己被人摆布,这一次说什么他都要保护自己和珞江。
“为狄家该做的,我都做了,至于我的妻子,八年前你们替我决定过一次,我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忿怒的水云生还想说些什么,狄傲然开了口,口气也不甚好:“你不要忘了,也是因为那场婚事,才有今天的狄家。照你的意思,是决定置狄家的面子于第二位了?”
面子!面子!他要真狠心不顾面子,早用金银珠宝把这些老家伙扔出狄家去!狄无谦显然也冒火了。“没错!”他低吼:“我就是这个意思!”
“岂有此理!”庆倚令震怒无比。
“要不你们,就废了我这个堡主。”他不忌讳与他们撕破脸,一句话便堵了所有人的嘴。众长老全静了下来,面面相觑,显然狄无谦的反应超乎他们所想的激烈。
“十年前你们逼走了我大哥,因为他一来庶出,二来大娘家世不好,为的是什么?血统不纯,哼!两年后你们让我娶了永家小姐,她未生子,基于面子,你们要我休掉她。就算是个奴才,也不该这样被对待,然后她莫名其妙地死了,你们又为了面子,没有解释,给永家一笔钱了事。我忍,我不说话,是因为我敬你们,不要动不动就抬出堡主这位置来吓我,我不稀罕!今天我好不容易碰到我想要的人,你们又开始用面子来压我,也许当我脱离堡主这个身分,那时才能跟珞江‘门当户对’吧!”
大厅里气氛死寂,没有人再说一句话,就连水云生也收了性子,脸色灰白地坐下来。
狄傲然紧闭双唇;要狄无谦离开狄家,那是万万不能的事。狄家血统一脉单传,他们还是不承认狄无尘的身分,更别说他人还在朝中担任要职,不能回来接掌,眼下除了狄无谦,家族里根本没人能扛起这繁复又庞大的责任。
狄傲然很清楚这位侄儿的硬脾气,敢说这种话,肯定是有备而来。
“房叔!”狄无谦头也不抬,寒着脸叫唤房总管。
“少主。”
“回头把狄家所有帐列成清册,交给长老们。”
房总管没说话,低声应是。
“慢着。”狄傲然颓然地制止。
“大伯知道我的意思。”他站起身,欲朝门口走去。
“如果那个叫珞江的丫头,是为七采石而来呢?”水云生尖锐的声音在厅内回荡。
狄无谦再也忍不下这火气,他冷冷地扫过众人一眼。“我说过了,这纯粹是狄家内部的事,不要把她扯进来,我也不想听到任何中伤她的话!”
庆倚令忿怒地直喘。“你被她迷昏了,你完全被那个小妖精迷昏了!”
狄无谦扫了他一眼,庆倚令随即被那不怒而威的眼神给吓得噤声。
恨恨地别过脸,庆倚令心里充满了对他掌握无力的忿恨。“我是为你着想。”
“你们为我想得未免太多太多了。”狄无谦嘲讽地说。
“无谦,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我们也不能说什么,但至少你先把一个人的话听完。空穴来风的事,我们是不会说的,幼玉——”狄傲然扬声命令,大门应声而开。姜幼玉走进来,轻轻对每个人福了一福。
就像过去的经验,每个人的立场仍不偏向他。狄无谦坐下来,眼神仍一般坚定,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把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了吧!”狄傲然疲累不堪地说。
在狄无谦的注视下叙说曲珞江,需要极大的勇气,但姜幼玉已经豁出去了,她的手臂被颖儿抓出的几道血痕犹新,还有她来不及拭净的手指,残留着曲珞江信笺的灰烬。这些都提醒她,不容再回头。
活着必有活着的理由,颖儿死去的代价不能白付,她必须把筹码压在这一局,只要能捱过这关,将来她能为自己争取到的,一定会更多。
第七章
栖枫山。
“师父,珞江回来了。”她奔过去,跪在石床边,扶着频频咳血的老人。
“七……七采石……”
“我拿到了!我拿到了!”她掉下泪,颤抖地掏出锦盒。
甄铭眨眨眼,似乎不大相信那人是她。她肌肤晒黑了,可是脸上却因某种光彩更显得耀眼,但记忆中的那个曲珞江,却不会在他面前流下半滴眼泪。
“师父,我把七采石带回来了,您瞧!”她递出石子,看着师父,希望能让他有些欢喜。
“好……很好……”他点头。巫青宇上前扶住他,却扶不住他接连而来的咳声。
“谁……让你哭了……哭了来着?不准哭!”甄铭推开巫青宇,突然严厉地吼了起来。
“我……我见师父这样,心里难过嘛!”
“没什么好难过的。你……你将来还有许多事要担!师父的生死不干你的事,立刻给我把眼泪收收,再让我……让我看到一滴眼泪,你就滚下山去,再也不要见我!”
“是。”曲珞江当真收了泪,眨也不眨地看着甄铭。
甄铭喘息着。方才那一波大咳令他疲累地闭上眼,曲珞江僵硬地跪在床侧,不敢多说一句。
一直等老人沉沉地睡了,她揉着发疼的膝盖,红着眼走到洞外。
“原谅他,他不是故意的。”
“这怎能怪师父呢?他的病……比在我下山的时候更严重了。”
巫青宇把锦盒交还给她。“这你还是收着吧!”
“回曲家后,你们都不打算再帮我了吗?”
巫青宇摇摇头。“不帮,也不能帮。拿下曲家是他老人家替你铺的路,你已经做到师父要你做的;你看到他的情况了,能撑到你回来,已是奇迹,接下来的,就全看你自己了。”
“我真的姓曲吗?”
巫青宇诧异地看着她。“以前的你,绝不怀疑这个问题。”
“那时候的我,根本不在乎。但我心里雪亮得很,曲家的儿女没有像我这样被对待,问题显然出在我的血统上;而师父要我拿到七采石,甚至假他之人手杀掉曲展同,这些事情,不都在在印证了我的怀疑?”
“那么现在,你为什么要问?”
“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巫青宇长吁一声。“就当你没问过吧!有些事藏着,总比挖出来伤人的好。我不会告诉你的。”
“伤……”她虚弱地想着。跟着他凝视着顶上的月色,在心底,却喃喃唤着另个男人。
那个笑看霜花、说要与她结发一生的人……他是否也因她的离去而伤心?
“在想狄无谦?”
“嗯。”
“玉如霞清楚你和他之间吗?”
“我不知道。”曲珞江没有察觉他话里的异样,她整个人仍沉迷在想像那片浩大的霜林。玉如霞不是她关心的,携石下山回曲家后该怎么做也不是她在乎的,眼前她所惦念的,全是那些留不过一季的白霜。
这时,关外的琉璃花该全数谢尽了,只是不知她心所悬的伊人可好?
回栖枫山两天后,甄铭走了。
巫青宇点了一把火,烧掉了甄铭的遗体。曲珞江沉默地在崖边跪了一夜,从火焰熊熊到灰飞烟灭,心里翻搅成更深的茫然。
“曲家的人在山下等你,走吧!”
“师兄!”她不情愿地站起身,抹掉淌在她脸上的泪。
“难道你要逃避你的责任?”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多陪陪师父。”
巫青宇沉默了一会儿。“你还是走吧!真要帮师父,就麻烦你转告曲大夫人师父的事。”
“师父不会想这么做的,师父恨她。”
“你不想说就算了。”巫青宇无视她的抗议,垂手把香拈上。
“如果……”曲珞江沉默了一会儿。“我没有这么做,你会不会对我失望?”
“是你的决定吗?”
“嗯。”
“我会支持你。”巫青宇微笑。“你知道的,无论如何,我会站在你身边。去吧!这边事情结束,我会去找你的。”
夜间春雨,雨水浸透了树枝的每一寸,滴滴塔褡地落在狄无谦的心里。
“主人。”不知何时,房总管抱着狄雪阳,悄然站在房外。
起身接过女儿,见房总管还站着不动。
“还有其它事吗?”怕吵醒狄雪阳,他压低声音问道。
“主人,仓库那一带的工程已完工。”
“嗯。”他点点头,怀里的狄雪阳翻过身子,睡眼张了张,喃喃唤了一声,倚在他身上打个呵欠。
这些日子,他和狄雪阳之间是愈来愈亲密了,这种转变,连他也不禁困惑。
“姜夫人那边,也把宴客的名单拟好了,主人可要过目?”房总管问道。
“不了,这事你看着办吧!”把女儿抱上床,他头也不回地答。
“大少爷和少奶奶也会赶回来。”
“我知道。”
“那么这次请宴预计支出的帐目……”
替狄雪阳盖上锦被,狄无谦转过身,脸上深刻浮现了多日来的疲倦,还有那从不在外人面前流露出的伤痛。
房总管有些不忍,但这种忙是谁都帮不上手的,他只能默默等着主人下命令。
没有人对颖儿那件事发表任何意见,就像六年前夫人只身死在房内,这两件事都是不可碰触的禁忌。狄家给了颖儿的双亲一笔优渥的抚恤金,看似都了结了,但房总管了解狄无谦,事情并没有结束;金钱的补偿还不够,以狄无谦的原则,他会找到凶手,血债血偿。
但就苦在凶手一直没能寻获。
房总管害怕,凶手就是狄无谦最爱的曲珞江……那么,杀了她,也就等于间接毁了狄家。会这样想并不夸张,从狄无谦敢在长老会上提到婚约之事,甚至不惜以狄家堡主身分要挟众人,房总管就晓得他对这段感情有多么认真。
“要你办的事,结果如何?”
“大江南北五百家首富全都清查妥当,郢州曲家,确实有个庶出的珞江小姐。明年年初,将嫁入扬州樊记。”他等着狄无谦会有任何接近咆哮怒骂的反应,但后者只是木然地接收着消息。
“樊记和曲家?这两家要是真联姻,势力不容小觑!尤其曲家,狄家好像还有一笔帐没跟他们结清,是不是?”他的思路清晰依旧,只有表情让人看不清。
“是。”
“说说我要找的人吧!为什么在这之前,都查不到她的出身?”
“曲家在她出生没多久,就把她送去了栖枫山;直到樊记和曲家决定联姻,她才离山回家。有关她的来历,还是派人追问了曲家几个资深仆奴,才知道的。这女孩纯然只是曲承恩无数妻妾中的一个孩子,就不清楚她为什么会特别被送走。”
良久,他只是咀嚼这个消息……或者那就是曲珞江一直冷漠,且能毫不犹豫地举刀刺向颖儿的原因。生于这般情义淡薄的家庭里,或者只有冷血才得以存活吧!
最后一滴雨水沿着花窗跌落叶梢,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狄无谦抬起头,脸上仍是一片混沌。夜更深了,房总管早已离开,他注视一片阴冷的黑夜,心忖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而今天,又是她离开的第几天了?
怀里掏出的荷包泛着花香,在他指间轻轻摇晃着。他无法不想起曲珞江笑起来的模样、她的眼泪、她的娇柔,难道全是做假?
那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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