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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月-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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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反而与你假戏假作……”取过轿夫手里的弓箭,他微微抬眼看她,笑道:“你可知后来他为了保你,在天乐院过夜几次?”
她怎么会不知道?清晨在井边遇见他,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令她心里又是感激又是不舒服,就那个时候她对他的感情就隐隐有了迹象。
“他还是以为他骗过我了,重金封了跟他过夜女子的嘴,其实他在天乐院过夜却从来没有动那些姑娘,他简直跟太监没两样了。”
他是不是太监,她清楚得很。只是没有想到啊……鱼半月心里微恼他干嘛这么照顾她?害她……害她不小心在这种地方赔上自己的感情!
那右都御史慢条斯理地继续道:
“我若是收了你,让你成为我的人,殷戒一定懊恼万分,本爵爷就是想看看他彻底崩溃的样子,可是,现在不同了。”
她咬牙暗骂他神经病。“你真的是皇帝老爷册封的官员吗?”
“货真价实。怎么?我不像吗?”他有趣地问。
“不像啊……右都御史,你真是失职了。一天到晚都在想这些无聊的事,不顾官事,我猜你的位置迟早不保了。”
他闻言,哈哈大笑:
“哪来的天真小姑娘?要保住官位的方式有很多。顾官事?这年头谁在做?”眼睛一眯:“聂家想骗人,也只能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什么是番人,我看得可多了,绝不可能有你这样的相貌,更不可能有你这种发色,你这种发色我只在一头狐狸的毛色上看过。我决定改变主意了,继续半年前被殷戒那小子打断的事。”
他是要把她当狐狸猎?有病啊!当街杀人是死罪吧!
掌心在发汗,瞪着他拉起弓,她骂道:
“你打死我根本什么意义也没有吧?”
“本爵爷做事一向只图高兴而已。那头野狐的毛色是我生平仅见,却被殷戒打断,现在能再续缘份,啊,本爵爷真是高兴!就冲着我这么高兴,我数十下让你有逃命的机会好了,逃不了就别怪我了。”
缘他这个大头鬼!有没有搞错?有没有搞错啊?她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啊。
她眯眼恨恨地瞪着他,他已瞄准,在看见她的眼神时微怔了下,然后笑道:
“要不是我不信鬼神,我真会以为你就是那头狐狸了。一……”
她转头就跑!
她的人生从火星最接近地球的那一刻起,就搞得—团乱了!拜托,有没有搞错!她只是小市民,小市民而已啊!
一辈子赚着小财,有病看病、没病就活到老,从来没有预料自己的下场会是被古老的弓箭穿心!
全世界有多少亿人口,为什么独独挑中了她?是老天爷看她不顺眼,还是她前辈子做了什么缺德的事?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三……”
“咚”地好大一声,几乎穿破了她的耳膜,肩头一阵剧痛,行动被抑制住,低头一看,袖子被长箭穿过,狠狠地钉在门板上。
“哎呀,真巧,是封沄书肆的大门呢。”
她又急又怒地回头,看见远处那人笑容里带着杀气,眼眸流露出……等等,是她错觉吗?右都御史的眼形跟殷戒好像啊……
“十。”他笑道。
她甚至来不及脱口骂人,就见他再度放箭,箭头直逼她而来。
混蛋!搞了半天,她会来到这种地方,就是为了迎接这种死亡的方式吗?
早知如此,在城郊外,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抱了殷戒再说!
早知如此,就快乐地在这个古老的时代里过活,不刚再想过住的生活了!
不用看了,用听的也很能清楚地感受到那箭身破空而来的尖啸声。
“殷戒!”她闭紧眼,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出心里唯一的名字。
殷戒走出书房,林怀安在门口等着,问道:
“爷,今晚要在府里睡吗?”
殷戒一怔,回头看了书房一眼,摇头道:
“我是来跟四爷谈点事,没要留在府里。这么晚了,你快回去睡吧。”
林怀安福了福身,正要退下,殷戒及时叫住她。
“怀安,你知道四爷已经把你的卖身契转给我了吗?”
“四爷跟元总管没告诉奴婢。”转给了殷爷,是不是要收拾包袱到那间破宅子去啊?
“废话,我都不知道,你会知道?”聂府的总管元夕生从转角走出来,瞪了她一眼,再转向殷戒问道:“殴爷,是刚转的吗?”
殷戒应了一声,随口道:“细节你可以去问你家四爷。怀安,你不必今天跟我走,过两天再来也无所谓。”语毕,跟他们摆摆手,便要疟出聂府。
元夕生立刻跟上?“殷爷,我是府里总管,理应送您出门。”
殷戒没拒绝,只道:“接下来的事也要麻烦你了,夕生。”
“是,我之前听四爷说过了。您放心,买仆跟修屋子的事都交给我,可您确定要怀安过去吗?”
“嗯。”
元夕生思索一阵,在他身后低声说道:
“殷爷,别怪我没提醒您。她看起来是挺美丽的,但性子几年如一日,跟她当初进府时没什么两样,天真得可以,我怕她笨手笨脚,不知道如何去教导新仆。”
“要教新仆你就够了,我听四爷说,你自告奋勇要去我宅子打理,我还没跟你说声谢谢呢;”
“爷,这是我该做的。”身为一个天生的总管,他实在看不下去那座破宅院就这么荒废下去,只有这个理由而已,真的,
殷戒再应了声,道:
“至于怀安,你也不必担心她笨手苯脚。我来府里过夜时,她照顾得挺好的,我想,到了我那里,她也不致出什么人错误。”走到了大门,他示意元夕生不必再跟。
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元夕生忍不住脱口问:
“殷爷,今儿个我听人说你跟半月书铺的小老板共坐一骑……他们说你快马出城。爷,你从不在大街骑马的!”
殷戒微微—笑:
“那今天就算破例了吧。你放心,我避开人群,没伤到人。”
“这是当然!您一向斯文有礼,怎会做出伤人的事,又不是右都御史!我是说,对方可是半月书铺的小老板啊!”
“嗯。”
元夕生等了等,等不到他接下来的解释,心里有点恼了。“爷,半月书辅也是卖书的,就算只是卖什么捞什子的旧书,跟封沄书肆就是对头!连南亚斋也好几次派人去探消息,您知不知道这两天有多少人去半月书铺,封沄书肆宅无一人啊!”
“你的个性果然就像聂四说的,天生的包打听又像老母鸡一样保护手下的人啊。”
元夕生听他牛头不对马嘴,老成的脸庞微愕。
殷戒挥了挥手,道:“你放心吧,那只是图鲜而已,过两天人潮会回笼的。我宅院里的事就交给你了。”不理元夕生的欲言又止,迳自走进黑暗之中。
凉风吹过他的衣衫,掀起了他束起的黑发,一身灰黑色的长衫尚未换掉,任由下午她的气息沾在上头。
“这种事也要我帮忙……”他叹息。聂四关心的事可多,连府里大小事都得推上一把。不像他,了然一身,无牵无挂……不了,现在心里有个人了,要顾忌的事变多了,心里也变踏实了。
这样的感觉并不令他讨厌,反而觉得长久走在黑暗的甬道里,突然间有了光芒。只是……他以为女人喜欢肢体的情爱,抗拒不了肉体的吸引,至少,他看过太多次男女交媾,无一例外。
他很明白她喜欢他,只要占有了她的身子,得到了她,不管她家乡在哪儿,她都会留下。他……搞错了吗?
还是她的行为太古怪了?
“恋爱?”他喃喃地,有些疑惑。
忽地,凉风再度袭面,眼角闪过一抹红影。他愣了愣,迅速转身。
“半月?”不对!半月个头儿虽小,却还不至于像侏儒一样。但那异样的红黑交错的发色绝不会认错——
扑通一声,心头跳个老高。
三更半夜,她不会笨到出来四处游荡,更没有能躲过他利眼的功力,除非——
不对,世间无鬼神,至少他不信鬼神。半月好好待在书铺里,怎会有事?
虽然这么想的当口,仍不由自主地往小书铺的方向走去。
才走一步,就看见对街屋檐上有一抹红影。定睛一看,瞧见是当日他顺道救下的野狐。
他暗松口气,对上那狐狸的眸……
在黑暗之中愈看愈心惊,那眸、那眸竟然神似半月,还是半月神似它?
突地,它转身而去,他追了几步又停下,那狐狸也眼着停下,他内心大惊,见它再度奔向大街,他毫不迟疑飞身追上。
蒙蒙黑夜,街上毫无人迹,他的轻功不错,但追了一阵,追丢了那头狐狸。他足下不停,继续直奔这条街。
万籁俱静,街头不知何时起了薄薄的蓝雾,一股极淡的血腥味斥鼻,殷戒不由自主地缓下脚步。
此刻妖野发亮的黑眸连眨都没眨,目不转睛地盯着死寂的大街。他充满防备的上前,血腥味愈来愈重,封沄书肆的大门一进入他的视线范围,他立刻奔前,瞪着门板上的箭孔。
蓦地,心一跳,缓缓低头,捡起地上一枝沾血的长箭。他的脸皮已然有些僵硬,冷汗湿透了他的长衫,暗深吸口气,回头眯眼看向街头。
薄雾之中无人,但——
他暗叫一声,地上有人!
他奔上前,看见再眼熟不过的身影倒卧血泊之中。
“半月!”他骇然大惊,抛下长箭,微颤地抱起她柔若无骨的身躯。长箭穿透她的胸口,留长的红发如今浸在血里,显得沭目惊心。
他的手指动了动,竟然移不到她的鼻下。他的喉口抽紧,强迫自己去探她鼻息。探了又探,他的心凉了半截,恼怒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确认她的生死。
“殷……殷戒?”气若游丝的低喃藏在凌乱的发丝下。
他闻言大喜,激动得连忙拂开她的发,露出她死灰的脸色。
“我在!我在这儿!”
“我……是不是该说遗言了……”她费力地问。
“胡扯!哪来的遗言要说?”
他要抱她起身找大夫,她却痛得低叫:
“别动,好痛……你是怪我……所以……故意扯痛我的是不是……”
“我怪你什么?”长箭在胸口,他不能拔也不敢拔。这箭几乎穿透了她的身子,没有一点神力的万万是不可能——他恍悟,怒叫:“是右都御史那个混帐!”
右都御史亲爹刚死,他以为这混帐暂时不会回南京,所以一时卸了心防。
那人,当真是残忍无道,连个未曾谋面的女子都要赶尽杀绝!
“是他……气死我了……他是你的仇人……干我什么事啊……”
“是啊,压根不干你的事。都是我不好。”他柔声说道。
她掀了掀眼皮,却掀不开,一害怕眼泪就忍不住滚了出来。
“我刚才……看见了我家乡……我好害怕回去的只是我的魂魄……好害怕好害怕……殷戒,我荷袋还在吗……”
他立刻摸索地上,五指沾满了她的血,才摸到了她背在身上的小袋子,袋子鼓鼓的,是……
“你送的刀。”她想苦笑却做不到。“你送的刀……我还是用不下手……从小到大我就是在和平的日子下度过……”没有真正面临生死而必须相搏的经验,根本出不了刀。跟那混蛋对话时,好几次摸到袋里的小刀,到最后还是选择逃亡。由此可以想见,在这个世界里生活,得需要多大的勇气了。
好像有人真正环住她冷冷的身躯,她知道是谁,听不见他说话,她迳自低声说:“他把我钉在门板上……故意钉在封沄书肆的门板上,要你明天……亲眼看见我的尸身……我不甘心……死命地拔箭……老天爷要我来的目的到底在哪里呢……”
他在说话了,她还是听不见。
心里一急,嘴巴动了动:
“我还没说完……我不要你故意诱惑……我要的是你眼里的怜惜……”她要的是他看着她放风筝时,眸内充满的怜爱,而非只有情欲的勾引。“殷戒……我好痛好痛……我还不想死……不想啊……”
痛死了!痛死了,她真的好痛!痛到她根本来不及说完所有想说的话,就丧失了意识,未觉抱着她的男人不再理会她疼不疼,一路狂奔在没有灯火的大街上。
她失去意识前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念头——
她会完蛋吧,这里的大夫能有多好的技术?
“大夫,她的情况撑得下去吗?”
“老夫自当尽力而为。只是胆敢在南京城动手的人……殷爷,你要有心理准备啊,”
平凡的脸庞读不出任何思绪,只有在看向床上半裸背上的斑斑血迹时,眸瞳隐隐含着煞气。
方才连老大夫都不敢拔箭,是他咬牙用力拔出那只血箭,她虚弱得连个呻吟都喊不出口,整张床几乎被她的血浸透了。
她流的血太多,被晒黑的脸颊透着死气沉沉的白,连唇色也白了——因为太专注地看她了,当她的唇微掀了下,他立刻俯下身附在她耳边柔声道:
“我在这里。”
“殷戒……我的眼睛打不开……”她哽咽。一向软绵绵的声音显得无力又嘶哑,没有贴得极近,是听不清楚的。
他微微拂过她的眼皮,沙哑道:
“你刚刚喝了麻沸汤,自然打不开,等你一觉醒来,就会好了。”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在哄……你拿草席随便盖住我了……我才看不见的……”
“胡说!你又没死!”瞪了老大夫一眼,低骂:“你笑什么?”
人命关天,这老匹夫不救人还在笑?
“殷爷,你别误会。老夫是想,写故事的人,多少是爱胡思乱想的……鱼老板虽然还没出书,可柳公子来我医馆推拿时,说过几回她的手稿内容。”
殷戒还没出声,又听她在低喃:
“好痛……这到底是什么麻醉药……我要回家吃止痛药……我要喝可乐……吃汉堡……炸鸡……”她愈想愈难过,开始抽噎,扯痛胸口,愈痛眼泪掉得愈凶。
殷戒皱眉,又看老大夫一眼。老大夫边处理伤口边低声说:
“既然她会胡思乱想,那胡言乱语也下意外。”
“我才没行胡言乱语……殷戒?”
“我在。”
“殷戒,真的有大夫会救我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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