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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荡江湖之药师-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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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 端王府

  夜深了,这晚,是个无月的夜。

  云倾匆匆地由外赶入寝宫,有些仓惶,有些急迫,拿了天青色的瓷瓶出来,倒出红色药丸,以水送服。

  服药过后,瞥见白色的床褥干净而整洁,没有人弄乱,也没有人动过。

  忍不住,云倾走到象牙白的床旁,抚着里头那个人曾经睡过的白玉枕,摸着曾经和他一起盖过的那床被褥。

  还在恍惚中,小春走了这事似乎像在做梦一样。

  药,就放在房里,每到这时候他便会记着赶回府里来。

  以为像以前一样,一回来,便会有个人笑嘻嘻地等着他,替他拿着药、替他倒水,一定要看着他将药吞下去才安心。

  然而往往回过神来才想起,那个人已经不会回来了,那个人离开时说过,今生今世永不相见。

  “今生今世……”云倾喃喃念着。今生今世,是多久多长的时间,而他,得等到那个时候。

  “小春,我一直照你所说每日服药,我听你的话了,不让你伤心了,你回来好不……”

  他念着,念着。

  念着那个笑起来洒脱张狂的人,念着以后不会再让他悲伤难受的话语。

  原来失去一个人,是这般痛彻心扉的事,他如今晓得了,晓得小春那时失去至亲的痛,可是他晓得,小春却不会再回来了。

  握着手中瓷瓶,云倾神色恍惚地走着,他走遍端王府内小春曾待过的地方。

  小春的药房。里头还存放着小春细心搜罗而来,为他解毒所用的草药。

  小春的厨房。小春曾经在里头煮过几次酒酿汤圆,喂他吃过几口。他那时说不喜欢甜的,隔天,小春就做了鲜肉汤圆。汤圆汤圆,小春说,是个好意头,时时团圆的意思。

  小春的水井。

  小春的莲花池。

  云倾一路走过,而后静静伫立在莲花池前。莲花全凋谢了,只剩一池清水,清水底下是满池腐泥。就像他一样,没了小春,便似乎从骨子里都败烂腐朽了。

  站在池边吹着冷风,等不到那个人回来,他站了整整一夜又一日。

  天亮了,而后黑了。

  他突然不晓得如此活着究竟有何意义,该留在他身边的人走了,也带走赖以存活的东西。

  “为什么、为什么?”云倾不解,喃喃念着,心里头的痛越涨越大,塞满整个胸口、让他不知所措。他愤怒地朝着莲花池大吼:“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留下来!”

  云倾慌着、乱着、苦着,不知该如何发泄心里的痛。

  紧握着手里的瓷瓶,力道大到几乎要把瓷瓶握碎了。

  他看着天青色的瓶身,想起三个月已经过了一个月,要是撑过这最后的两个月,完全解掉月半弯了,那他和小春之间便再没有任何联系,毒解了,小春便真的不会再回来、不再看他一眼了!

  猛地一京,云倾回过神来。

  不行,他绝不允许这事发生,小春是必须回到他身边、不能离开他的!

  抬起手臂,云倾奋力将瓷瓶往莲花他一扔,远处水面上溅起水花,涟漪一圈一圈扩散开来,瓶子连同里头的解药,消失在池面之上,沉入池底。

  站在池边,忽见水天一色的莲花池映照着天上的星子,在夜漫无际的黑暗里,璀璨地闪闪发光。

  他觉得,那真的好像小春的眼,带者笑时、望者他时,就是这般引人目光。

  夜太深,风冷水冷,吹得人心寒。

  失去解药,月半弯在此时毒发了,然而云倾只是一味运功强压。

  小春不在,一切便再也无所谓。

  撕心裂肺的疼翻天覆地袭来,强以内力压下的结果,让云倾喉头一甜,呕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

  云倾望着远方,希望能见到那个不知在哪里的人。

  如果他只是偷偷躲着,必然会看见他的模样。

  如果他看见了,必定不会忍心放他一个人挨。

  而后他就可以抓住他,将他捆绑起来关进牢里,一辈子都不让他离开。

  然而无论怎么等,却都等不到那个人出现。

  云倾再也受不了了,他对着远处怒吼着:“赵小春,月半弯还是毒发了,你看见没有?你的药根本没用,治不了我!你为什么还不回来,为什么还不回来替我做新的解药?赵小春你看见没有,你带走了我的解葑,你绝了我的生路,看见没有,看见没有!”

  云倾最后才认清,那个人真的不在这里也没有藏起来,他是真的看不见,也不会再回来了。

  “赵小春——”云倾声嘶力竭地喊出了最后一声。

  他的解药只有一个,叫作赵小春。

  只有赵小春这个人,才能解除他的一切虚无痛苦。

  他的解药,是小春。

  可惜小春不知道。

  他失去了解药,便再也活不了。

  活不了。

  ☆☆凡间独家录入★★☆☆33扫描平平校对★★

  “禀、禀告主人……敬王来访。”

  云倾正值毒发之刻,身旁的白衣侍卫不敢擅越雷池,只得站在远处小心翼翼地道。

  云倾血红的双目朝那侍卫看去,侍卫吓得连忙低头,不敢直视主人面容。

  “敬王来干什么!”云倾怒吼着,鲜血沿着嘴角缓缓流下。“不见!”他又呕出了一口血。

  “主人……属下是否需要为主人请御医前来?”侍卫提心吊胆地小心问着。

  “滚!”云倾说。

  侍卫连忙退了下去。

  云倾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站起来,体内如刀削铁烙的疼,令他几乎使不出力。他歪歪斜斜地回到寝宫中,回到那张曾经留过小春体温的床铺上,倒了上去。

  被褥间还留有浅淡的药香味,云倾将头埋入其间,闻着那几乎快要消失的余香。

  敬王又来做什么?如果没有这些人,小春也不会离开他。如果没有这些人,小春说不定还留在他怀里。如果没有这些人,现下看他疼,小春说不定正喂他吃着药。

  吃药,对啊……吃药……

  小春最不喜欢他没按时服药了,临走时还叮嘱着,叫他一定得每日记得服下解药。药是小春辛辛苦苦为他做的,花费许多心力,没日没夜守在药房里才完成。

  他更晓得为了完成最后的解药,小春狠狠地割了自己一刀,流下自己视为珍宝的药人之血,只为药人血能护他心脉不衰。

  小春这么辛苦才做好的,要是让他晓得自己竟然把药给扔了,定会气得直跳脚吧!不行,说过不再让小春伤心了,怎么竟然又犯了!

  小春会伤心的啊!

  “来人!”云倾焦急地往外狂喊。

  “是!”外头守着的侍女连忙应声。

  “吩咐下去,立刻把莲花池的池水抽干,将里头的药瓶给我捞起来。”云倾怒道:“立刻、立刻去做!”

  “是的主人!”门外脚步声碎乱,侍女们连忙跑了开去。

  端王府里也不知动用了多少人,半个时辰之后,还沾着污泥的天青色瓶子被置于托盘之内,恭恭敬敬地呈至云倾面前。

  云倾打开药瓶取出赤色药丸服下,接着便挥退了寝宫里的人。

  腐蚀心肺的痛楚渐渐散去,他在床沿坐下,手里执著瓶子,凝视着。

  手腕处衣袖滑了下来,露出腕间属于女子的白色暖玉环。

  小春睡处的被褥下,露出了人皮面具的一角。

  衣柜里有件洗好叠好的兔毛滚边红棉短袄。

  而矮柜上,留了只小孩玩的波浪鼓,和一个竹札扎圈圈。

  云倾望着望着,出神了。

  原来自己身边还有好多小春留下来没带走的东西。

  他将那些小玩意儿全放到床上,一个一个仔细看着,端详着,他摸着,感觉上头依稀还留着小春的体温。

  猛地,云倾闪过一个念头:小春不留下来,并不代表他不能到小春身边去。

  他可以找到小春,而后留在小春身边。无论小春去哪都好,他都跟着便成。

  是啊,怎么没想到呢!云倾豁然开朗,立即站了起来打算出门。

  此时,寝宫外传来喧哗吵闹之声。

  云倾本来因想通了一直想不透的事而明亮起来的眸子,也在听见来人的声音后,转瞬再化阴冷。

  “谁敢拦阻本王,本王现下同你们家王爷可都是摄政王,一般大的。如今基于同僚之谊、手足之义前来探望你家王爷,又有什么不对了!”

  说话的人是敬王爷东方齐雨,云倾一听见他的声音,就整个人反胃不舒服。

  门被打开来,齐雨皮笑肉不笑地走了进来。他是只身前来,但端王府的侍卫们仍不放心,随着齐雨一同入内。

  “小七,听说你病了啊!”齐雨刷地打开扇子,故作潇洒优雅状,摇着扇着。

  云彻也不理会齐雨,自顾自地打包起行囊来。

  他将小春的袄子、波浪鼓、竹圈圈都放了进去,收拾细软,对齐雨视而不见,绕过他便走出寝宫。

  齐雨脸冷了下来,虽说对这七弟冷淡的态度早习惯了,但没想到今日本来是来嘲笑人的,反而被漠视了回来。

  “你就这么走了?不告诉四哥想去哪里吗?”齐雨猛摇扇子,想把自个儿腑里头升起的那道道火气扇掉。

  “你来干嘛?”云倾终于问了一句。

  “来问你究竟有没有办法把那赵小春找回来,都个把月了,除了我们这几个功夫底子厚的人外,几乎一半禁军都还睡着醒不过来。赵小春究竟下了什么药这么厉害,连御医也束手无策。”齐雨说。

  “你不是已经下黄榜找人,找不到人是你没本事,问我又有何用?”云倾冷哼。

  “你——”齐雨被这么一讽,脸色当场又黑掉。这两口子一模一样,出口就爱打击人。

  “别说我没提醒你,老家伙的诏书上写了什么,你我都清楚看过。最好把你那些人收回来,要是伤了他,我绝对叫你敬王府陪葬!”云倾冷冷地说。

  “哼!伤了又如何,我就是不承认那小子的身份。”齐雨不以为然地道:“父王临死前就只兰罄在身边,兰罄要他将皇位传给谁,父王哪做得了主。那位子不是你的就是我的,除了你我二人,谁来坐我都不服!”

  传位十四王世子东方小春?而他与云倾这两个炙手可热的储君人选,居然双双落马,只中得个摄政王虚名!

  真可笑!皇族血脉中何时出了个东方小春来他怎么不知道。这事也只兰罄那厮做得出来,真的是要丢尽他们皇家的脸,贻笑天下。

  “他是我的人,谁都不许碰。他的东西也一样,谁碰谁就得死。”云倾道:“诏书内容我老早密会过八大重臣,在小春回来之前,他们会守住诏书,也会盯住你,你别想妄动!”

  言尽,云倾背着行囊拿起银霜剑,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你去哪?”齐雨急忙问道。

  云倾不答。

  “你去找赵小春吗?”齐雨继续追问。

  云倾还是不想回答。

  他要一人独自前往,寻找小春的下落。

  找到小春以后,他也不会告诉这个人。小春是他的,到时他会把小春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不让任何人触碰。

  小春是他的。恶心的人走远一点。 
天灰蒙蒙地只亮了一些,窗户似乎没关上,风冷呼呼地灌,小春幽幽转醒。

  他打了个呵欠,掀了棉被爬起身来,浑身僵硬得不得了,腰板酸得如同不是自己的一样。通常这情况便是他又睡昏了过去,只是这回,也不知睡了多久,两天、三天,抑或更多天?

  最近身子有越来越虚的迹象,自从遇上了云倾和大师兄后,大伤小伤不断,药人的命虽然比寻常人韧那么一点,但多出的那一丁点可也不是拿来这么用的。看样子得找个一天,炖些补药好好把流掉吐掉的那些血给补回来才成了。

  揉了揉陧忪的眼,小春打了哈欠,伸了伸懒腰,左摇右晃地把僵掉的身体拉开来。

  然而就在他摇来摇去时却发现,厢房里原本该有的那面墙怎么不见了?

  放眼望去,叫作那个一望无际,风呼呼呼地直往他脸上吹,往前还能看到远方薄雾笼罩的青翠山峦。

  小春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往前走几步。

  天香楼整个像是被削掉半边似的,从他厢房往前,那一半完全瘫垮倾圮、只剩一堆分不清楚是梁还是柱的残破碎屑。

  “奶奶个熊!”小春吓得往后跳了一步。

  到底他喝醉睡死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天香楼弄成这样?

  被雷劈中缺口也不会这么齐整吧?谁干的?他家师兄哩?

  原本立足之所早已摇摇欲坠堪不起过大力道,他只轻轻一踏而已,便剧烈震荡起来。

  小春见况连忙抓住床上包袱往外跃,身影在空中划了个弧,一个完美前翻后,漂亮地双脚落地立于街上。

  而后那好大一间却被搞得只剩一半的天香楼在此同时发出唧唧歪歪的轰天巨响,整个垮了下来,顿时天摇地动,尘沙扑面而来,小春一时闪避不及,弄得灰头士脸。

  咳了好几下,小春眯着眼在扬尘中看着那成为废墟的天香楼。到底谁这么历害,居然将天香楼给铲平了。

  清晨艨胧的街道上,没半个人。放眼只见冬寒瑟瑟,狂风卷起地上尘土落叶,飘到远方去。曾是热闹非凡的城镇,如今死寂一片。不止天香楼,连四周围的房舍也损毁得差不多,简直就像是两只大军队交锋过后、炮火洗礼遗留的残垣。百姓不见了,连只鸟,连只狗也没有,宛若死城一般。

  此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光想,就让人不寒而栗了的!

  “师兄?”小春小声喊着。

  风中回荡着他的呼唤,几声过后唤不回人,小春壮起胆子,气聚丹田,放声喊了出来。“师兄你在哪里?”

  仍旧没人回应,小春改了口,再喊:“石头,你在哪里?快点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就自己走,不等你了喔!”

  前方街角有阵窸窸窣窣的衣衫摩擦声传来,小春走向前去,忽见不知何时起躲在街角的兰罄一颗头探了出来,凶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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