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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心-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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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啊,我在吻你。”
  “你这样会让我失控。”
  “唔……失控?控制什么?”
  他没法回答,也没法分辨那水光晃动的眸子到底是清醒还是醺迷,他只知道那毫无防卫、也不再紧张的软馥身躯诱动了他的心。为什么要控制呢?他甚至不能确定是否还能无限次拥抱她、亲近她,就让自己再一次释放对她所有的感受又何妨?她是他的妻子。
  “你一定要记得,我希望你非常幸福。”
  他说出祝福,亲吻她的唇,抚摸她的身体,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深眷的情意。也许她感受到了,没有出现任何抗拒,自然且热切地回应他;当他先后褪去两人的衣衫,与她紧密贴偎时,她呼吸的节奏逐渐加快,微眯的眼流动着情欲,并无一丝慌张;他做出试探的大胆动作,她只是颤动了一下,身躯仍然呈现迎合状态,不似以往绷直退缩。他微笑凝视她,埋首亲吻她身上每道未褪色的伤口,充满怜惜,在她激动回吻他的那一刻,他同时进入了她,以唇封住她不适的低喊,她快速喘息了一会才缓慢放松,闭起眼完全接纳了他。
  一番渴盼的意外缠绵之后,她蜷缩在他怀里,发出稳定的鼻息。他在她耳边轻道:“你会记得吗?真希望你一直都是清醒的。”
  她不再回答。
  她不回答,因为浓烈的酒意让她酣睡至近午。懵懂醒转之后,她费了许多工夫回想寻思,再对照身体的异常情况,确定了前一晚发生的事不是梦境,然后讶异怔愣,又惊又喜,发傻了半天。
  她想拨电话给他再次确认,才想起他出了远门,行李箱已消失。
  她恍恍惚惚到店里工作,再恍恍惚惚回到只有一个人的家。一旦不能天天看见他,她反而哪里都不想去了。
  哪里都不涉足,几近禁闭的生活动线,接了亲友的关怀电话亦不知所云。
  分开前三天宋子赫每天一通电话,之后减为每两天一次,她一点心里话也说不出来,因为魂不守舍加上剧烈的思念,深怕一说便溃决,让遥远的他挂念却无计可施。也许僵持在电话两端令彼此尴尬,十天后他便不打了,而她终于适应了埋藏思念的守候生活,精神渐渐恢复。况且他也快回来了,她的心情转为高昂,又开始雀跃了起来,积极地打扫家里,接案工作,她甚至自行制作了两张可爱的椅子,准备让两人饭后在阳台对坐喝咖啡使用。她买了一盆盆观花植物摆放在花台,等待春暖花团锦簇的盛况展现,她在一次细心浇水施肥时,心底出现了一个确定不过的声音,她是如此眷恋他,她和恩琪相去不远了。
  恩琪?她有多久没听见她的声音了?她简直过得神思不属。
  直到三个星期熬过了,第四个星期也可疑地溜走了,她拨不通他的手机,电子信箱留言亦不回覆,她无端惶恐了,接着匪夷所思的是,宋思孝出现了,怒不可遏地寻上门来。
  “子赫到底在搞什么把戏?!”宋思孝铁青着脸坐下,对她怒目而视。
  “休假一个月不够,这几天还打电话让他秘书递辞呈上来不干了,他这是在干什么?公司不是我宋思孝一个人开的,他底下的人可以替他扛一个月,可扛不了太久,有话为什么不直接对我说,不声不响就走人?我对他可是宽容至极,他别不知好歹!”说着把手里那杯热茶愤掼在地。
  “休假?他不是出差吗?”她惊愣呆立,脑袋顷刻当机。
  “出差?你们夫妻是怎么当的?你丈夫人在哪都搞不清楚!”宋思孝霍地站起,怒不可遏。“他刚到新部门,根本走不开,我就知道他——”说着他前后疾走,低头思忖,旋又昂首长嗟短叹。“我知道他打心底不喜欢留在公司,他是为了我,但这些年不都适应了吗?怎么会——”
  “我——我去找他——”她从一片空白中找出一点思考能力,奔到玄关穿鞋。
  “到哪儿找?他根本不在国内!”
  她又愣住,扶着墙勉强遏止精神刺激带来的反胃,回头对宋思孝哽咽致歉:“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算了,不怪你。”他挥挥手,走到门口,看看她,千般无奈道:“我第一次看见你就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你,他始终没忘情那个……可是他娶了你,不是一切都好了么?这孩子!”
  送走宋思孝,她僵坐在门口不动,努力思索他离开前一晚的一言一行。她肯定漏掉了什么,他说了哪些话,为什么她毫无所觉?她甚至还替他打包行李。她做了什么?不该喝那么多酒,她记得他说了许多话,但内容却再也厘不清了。
  但他们终于突破了障碍,有了亲密关系不是吗?她至少接纳了他,虽然是在近似酩酊状态之后发生,为何他仍选择离开?
  她抱着膝缩在墙角,像尊木雕般动也不动,脑袋却无时不刻在强力运转,到最后,千头万绪搅缠在一起,她终于站起来,抹去干掉的泪痕,决定再也不想了。
  至少,至少他还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他并未真正离开她,她可以等下去,他总是会回来的。
  一丝安慰振作了她颓萎的身躯,她咬牙走出门,继续每天的工作行程。
  第10章(2)
  例行的工作不能改善她行尸走肉般的心情,就在她已不知该如何对客户发笑时,她想起了那栋半山腰的房子——他追求她时为了讨她欢欣请她装潢的新房子;她想,现在应该可以动工了,她可以让他回来时开心地迎接新生活,只要他还愿意和她在一起。
  是的,在一起。她愿意不计代价和他在一起,不再瞻前顾后。
  她排开其它工作,全让陈盛和承接,小苗掌店面,每天专心画草图、修改,不接不相干的电话,亲自监工、选材、小部分自行施作,积极地往返工厂和山上。工人施工,她便在花园檀木栽花,享受身后钻墙锯木钉板的噪音,不时想像那一片美丽的园景。她晒黑了,手掌粗糙了,心情却无以复加的乐观,也和附近的邻居交了朋友,每天秉持一点希望做下去,希望里是他目睹时惊喜的笑容。
  日子在不被她默数下向前流动,装潢接近完成的时候,她才检视了手机中的备忘录,已经又过去两个月了。
  她开心地在一楼客厅的位置东盼西顾,仰首望着新吊上的黑色底座古典水晶灯。她按了开关,眯眼注视那一片令人欣喜的亮灿,不舍移开。不知是否看得过久,她感到眩目后的天旋地转,赶紧低下头闭起眼,仍止不住晕转。她走动了两步,在一群工人的惊呼声中仰倒在地,她闭上眼的前一秒,心是宁静无波的,她终于可以彻底休息,不再受思念折磨了。
  她在叫唤声中醒来,没有知觉的时间委实太短,她非常不甘心地睁开眼皮,是恩琪焦急的一张脸。
  “啊,终于醒了,我去叫人。”出现不到几秒钟又消失了。
  她随意瞄了眼四周洁白的环境,知悉人在医院,又闭起眼不准备思考。她决定等点滴打完,就返回新房子完成工程,她并不想留下。
  但恼人的脚步声响起,停在她的床沿,她不得已张眼,是一名穿着白袍、戴着眼镜的陌生医师。她想起身,对方制止了她,动手替她调升床头高度。
  “我叫钟志伟,不是你的主治医师,我是院里的麻醉医师,是子赫的大学同学。”他自我介绍,她听了激动地坐直,瞪大眼看着他。
  “你父亲和宋家人都来过了,他们嘱咐我好好看顾你。本来这事不该由我来问的,不过我想应该无妨,你知道自己怀孕了吗?”
  “……”她如遭电击般,她严重对自己的身体长期忽略,只偶尔在白天感到倦怠,月事的状况也非常凌乱,完全没有加以联想。
  “看来是不知道。照大小推估应有三个多月了,不过这和你昏倒无关,你是因为工作太累了,缺乏休息,以后要注意了。”
  “……”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哽咽出声。
  “我来是有些事想告诉你,也许你能谅解他的一些作为,不再怪他。”
  “我不怪他,是我不好。”
  “不是你。”钟志伟思量了半晌,道:“你知道他大学时曾有个女朋友?”
  “知道,他们很相爱。”她依稀还记得这一段对话。
  “你也知道他们没在一起,是因为他女朋友出了事?”
  “……”她惊讶摇头。
  他扶了扶眼镜,欲言又止了一会才说道:“他女朋友是死在手术台上的。”
  她捣住嘴,错愕不能言。
  他长叹口气。“那天由他操刀,原本只是一个小手术,阑尾发炎,很快就可以结束,任谁都不会怀疑这点。她这么健康,连感冒都很少服药,平时运动量也够,发炎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没想到,我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没有人知道她有严重的麻醉过敏。实施麻醉后不久,她就开始呼吸道痉挛,血压快速下降,我们急救了一个多小时,她还是走了。你不会相信,进手术室前他们还在商量,手术后要去哪里度假,结果却是这样残忍。他连她的父母都无法面对,他认为这是他的疏失,没有做好术前完整的过敏史调查,我又何尝不是。担任麻醉的是我,并不是他,责任不该他一个人扛,但他毅然辞去医师工作;他父亲瞒着他私下补偿了一大笔钱给家属,还包办了后事,希望他们别提告,用了一切关系防止消息走漏。医院每天都有人生生死死,事情很快被淡化,我因为他父亲的帮忙也转了院,没有留下不良记录,但他却再也不能拿刀面对病患了。他曾经是这么优秀的一个外科医师,却长期要靠安眠药才能闭眼,本来以为他转到商界,事情会好转,但并没有,他还是常找我拿药。我知道他每年准时去墓地看她,他就算谈笑风生、玩世不恭,女朋友没停过,不再提起往事了,心里那块结也没打开过,何况他根本不喜欢从商,他其实是在应付生活,后来遇见了你,他就很少来拿药了。我暗自庆幸,他该有好日子过了,直到三个月前,他来找我聊……”
  他停顿下来,抽了两张面纸给她,她的被褥已被泪水浸湿了一摊。
  “他对我说,他想出去一趟,不想替宋家勉强工作,他想认真面对一切,他也希望你能如此。他人不在你身边,也许你压力小了,事情就可以想个透彻,是不是愿意和他生活下去,不须再辛苦逃避、左右为难。他在等你的答案。”
  “答案?”她大为惶惑。“我不和道他何时问过我啊。”
  “唔?”他一脸讶异。“这我就不清楚了,他说他会留信息给你啊。”
  “信?”宋子赫知道她不喜欢、也没空上网巡信箱,也许留了纸信给她,就放在她最容易瞥见的床头柜旁。她这段时间浑浑噩噩,根本对许多东西视而不见,那张纸信或许掉落在家中哪个角落暗缝里被忽略了,而他们都还在等待?
  “田小姐,你以前在国外发生的事他全都知道。”他略显凝肃。“他特别喜欢你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你比他坚强又理性。”
  “……”她揩去新生的泪水,又是一阵惊讶。
  “所以,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消息,请你务必镇定,我还没通知宋家,我想,你应该先知道,也许你能帮得上忙。”
  她抬眼盯住他,不再哭泣。
  “两个月前,有人引介他参加了国外的一个基督教人道医疗组织,重新受了医疗训练,前往一些内战地区进行救援,当时他还发了信和工作照片给我。他看起来心情不差,生活很充实的样子。我知道那类组织去的地方危险性高,但又没理由让他回来,你也知道他个性就是如此,对他来说,这种工作不会比极限运动更危险,他一旦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了——”
  “没理由?”她干笑,所谓的没理由,会是宋子赫在国外迟迟得不到她肯定的答覆后下的决心吧?
  “那时考虑想告诉你,又担心子赫怪我,连个信也不给了,所以拖到现在——”他纠着眉,喉结动了动,样子十分犹豫。“我有好几天没他消息了,怎么也联络不上,后来直接连系医疗团的总部,才知道他们在一星期前前往北非被武装分子攻击的小村落救援受伤的村民时,卡车半路遇上了民兵抢劫,有一半的人受了伤,一半的人死了……”
  她厉眼瞪视他。“别告诉我他死了!”
  “不,他受了伤,送回英国伦敦郊外的一所医院治疗了。”
  “所以……他还活得好好的?”她眨回泪水,平静地问。
  “也……可以这么说。我是说,和另一半遇难的医疗人员相比起来,这样算很好了。”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她不动声色审视他许久,久得他忍不住取出手帕抹抹额角,她才终于转移视线,不以为意道:“我明白了,那就好。”接着俐落地抽出腕上针头,跳下床。钟志伟怔住,急忙按住她。“你去哪?”
  “去带他回来。”她坚决地宣告,摊开手掌。“把地址给我。”
  “你别急,你得休息——”
  “我浪费掉太多时间了,请你帮个忙,别再叫我休息。”她直挺挺站着,不肯移开手。
  十分钟后,她拿到资讯,换回便服,疾步走出病房,门外守候多时的向恩琪挡住了去路。
  “恩琪……”她直视对方,不再闪避,她做出了选择。
  向恩琪上前环住她的肩,轻声说道:“我都知道。你去吧,注意身体。”
  她如释重负地湿了眼。
  那道走廊太长,长得她以为到不了尽头;没想到领路的红发胖护士中途又折了个弯,让她根本记不清来时路。坐了十多小时飞机,一路无法阖眼,她只能尽量吃,热量足够到可以支撑她不休息直抵医院,等真要抵达了,倦怠感又临身,她抚着小腹,暗暗鼓舞腹中的小生命:“加油,撑着点。”
  “就是这间。”胖护士停在一间病房外,替她打开门,并且体贴地询问:“亲爱的,你没事吧?你好像精神不太好?”
  她忙不迭点头。“我很好。谢谢你。”
  “别紧张,他现在没事了。”说完朝她鼓励地眨贬眼。
  她轻轻移步进房,靠墙那张病床躺了人,裹着白被单,正侧身背对着门休息。那熟悉的身躯轮廓让她泛起了微笑,她蹑手蹑脚靠近床缘,尽量不发出声响惊动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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