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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客-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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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黑铁塔约定在鼓楼下会合,不见不散。鼓楼,在城中央,高有四层,共高十六丈左右,在城中心区,建于洪武十七年。从鼓楼下望,可以看到四座巍然高高耸立的雄伟城门,循北大街往北看,远远地笔直宽阔的街头尽端,便是秦王的王城。东南西三条大街上车水马龙,行人车马如过江之鲫。但北大街却行人稀少,车马来去匆忙,往来的全是豪门贵客。两旁的府第连云,庭深院广,高大的门楼牌坊高耸,大门口的石狮子成双成对。王城附近,甲士铁卫雄赳赳气昂昂,闲杂人等极少在这一带流连。
文昌没到过府城,但只消向人一问便知鼓楼的所在,那很好找,正在城中心,循东南西北四条大街往里走,都可见得到,一进长乐门便可看到了。
长乐门外,便是有名的长乐坊,也就是早年的东市王府近,城墙虽然缩小了,长乐坊在城外依然繁华,兴庆宫,八仙庵,东岳庙,青龙寺,都在这儿。沿长安的酒市,以这一带最为著名。
长乐坊不受城内的宵禁管制,五更初便形成了闹市,到处有骡车、手推车。贩夫担挑菜米柴物牲口等生活必须品在附近等侯开启城门,人畜杂混,拥挤在这一带闹哄哄地。
文昌在灯火嘈杂中,到了长乐坊。
鸡声此起彼落,鼓楼响起了五更三点的更鼓声,城门的千斤闸在轰隆隆声中升起,接着城门大开,十二名官兵分两侧站立,威风凛凛,带了刀枪、也带了皮鞭。
人们开始极有次序地入城,人车分行。如果人车没带货物,必定波官兵卡留查问,检验路引,但带了蔬菜货品的却可通行无阻。
文昌并不急于进城,会合的时刻是正午,他必须先寻钱买食物充饥。
挤挤的人群,全是贩夫小卒苦哈哈,他绝不会在这些人身上打主意,他留神寻神气的财神爷。
他沿一条小街向北一转,经过兴庆寺,再向北去,眼前出现一座与兴庆寺毗连的小庙。说是小,指的是与兴庆宫比较之言。其实并不小,巨大的牌坊形庙门气象万千,额上巨匾上,有五个斗大的金字。敕建八仙宫。
这座庙在宋朝叫庵,元朝安西王重修改成宫。不管是庵是宫,反正是座极负盛名的大庙,里面供着八仙,据说吕仙在这儿遇上汉钟离,汉唐不分,这两位神仙竟会在这儿相遇的,见鬼!大概八仙中有何仙姑,又有丰色绝世的吕仙和蓝采和,甚至逃情的韩湘,所以这座宫一直是府城的妇女烧头柱香祈福的盛地,折望之日香火鼎盛。由于进香是妇女们的事,陪同前来的先生们只好在宫外苦等,因此,酒市林立,专供大爷们歇脚小饮三杯。
要烧头拄香,必须尽早前来排队等侯,城内的人如果不在前一天出城相候,当然轮不到他们,城外的人占了地利。因此,附近客店甚多,并且都是十分高尚华丽的客店,以便招待阔客的夫人小姐们。
宫左首不远,灯火通明,那是一家顶有名气的大酒楼,金字招牌上刻了四个大字:长安酒肆。
这座酒肆真神气,前面有停车场,驻宿所,栓马椿,一应俱全。车马是从左面进台阶下,有人招呼让贵客直上台阶,然后车马是从右绕至停驻之处,有条不紊、场面够大,酒菜之贵,在长安荣居第二,仅次于南大街的翠白楼,一席千金并非奇怪。在这儿,可以买到从洛阳运来的话的黄河鲤鱼,一条三斤重的端上桌,整整黄金六两。一条鱼的价值,可以够穷人半年粮。
这天望日,没有风雪,解冻了,晴和开阴冷,但阴冷阻不住虔诚的男女烧香许愿还愿的热情,昨天所有的客店管已客满,连十里外的坝桥镇也客满。
八仙宫内人潮汹涌,全是巧打扮争奇斗艳的妇女,香烟缠绕,钟鼓齐鸣,庙门外,无数家仆和老人壮汉在等候亲人外出。
长安酒肆中,人潮汹涌,车、马,停得密密麻麻,人声和马叫狗叫汇成极不调和的声浪。
在府城,许可良家妇女陪伴着丈夫光临的酒楼并不多见,长安酒肆便是其中之一,内进二楼上没有厢座,可以接纳贵客全家福。
而左面的一所高楼上,又另有一番光景,不但有年青貌美的胡姬服酒,甚至汉家碧玉同样可以召来。这一酒楼,如果不是熟客,既不招待。而月在嗍望两天,照例是封闭了的,免得引起进香的妇女找麻烦,激起了雌老虎的公愤,酒店掌柜怎吃得消。
前进大厅和二楼,阔客们携仆带童,各占雅座小酌,都是有地位的入、没有乱糟的景况。有些相熟的爷们,并座在一块儿聊天低酌,话声隐隐,笑语如珠。
文昌已听非我人妖说过府城内的一些名胜风光,看起来不陌生,他大摇大摆踏上了长安酒肆的台阶,他那一身银紫色穿着和皮背心,十足表示他是个阔大爷,只重衣冠不重人、古今中外毫无区别,风俗差不多,他的身上行头受到了尊重,尽管他目下身无分文。
店外,四名伙计招子雪明,喝!阔客来也,不但浑身光彩,而且英俊绝伦,如果不是豪门的少爷,定然是大官大吏的公子,说不定还是秦王府的天璜贵胄哩!
“公子爷大驾光临,欢迎,欢迎,小店深感荣幸,请!请!二楼雅座,小的领路。”一名伙计哈腰欠身含笑招呼。
文昌淡淡一笑,大咧咧地伸手道:“领路,劳驾了”。居然派头十足,风度极甚。
同一期间,台阶下抢上两位肮脏的老花子。两个店伙计脸色一沉,同时大吼。“你们走是不走?骨头痒了是不,还不滚!”
店伙计领文昌到了梯口,梯口的两名店伙计有一名上前相迎,领路的店伙计向文吕告罪退下,退回到大门口。
梯口的店伙计领着文昌登楼。天色刚破晓,楼上仍然灯火通明,四十余付座头,有三十付先有客在。店伙领着文昌到北面近窗口一张红木大桌落坐,告罪退去,由楼上的店伙计招呼,这间店的派头确是不小,人手也够多。
两名穿得十分洁净的店伙计含笑走近,一名在文昌身后,欠身道:“公子请宽衣,小的服候。”
文昌解了大氅结,说声“劳驾”由店伙将大氅挂在柱钉上,大马金刀地道:“给我来一个暖锅,四味下酒菜,一壶白酒,酒要好陈年上品,本公子不饮二十年以下的新酿酒。”
“公子爷谐放心,小店有三十年以上的好酿。莱……”
“选贵店最妙的拿手好菜送上就成。”文昌抢着说。
“是!是!小的这就吩咐下去”。这付座头很妙,往后还有八张大桌,没有客人,后来的人,必须经过文昌的身边方可到达座位就席。
文昌在龙驹寨做了不少日子的小流氓,和三教九流的英雄好汉混久了,各种行径手法不陌生,他已看开了,决定做一个真正的亡命流浪汉,与非我人妖的三天相处,他的观念有了改变,为了生存,他不再计较小枝小节,胆子大了,脸皮也厚了。
一个原汤羊肉的暖锅,四色菜是烤鸭,鹿脯,牛蹄筋,熏獐肉。文昌任由店伙倒好酒,方打发他们离开,独自小饮,一面打量着左右附近的人物。
在座的全是地方富豪土绅,有些肥头大耳,有的倜傥出群,带着家童奴仆,谈笑自若说些城中琐事,并无岔眼人物。仅右前方一桌上,有两个身箭衣,身材雄壮的佩剑中年人有点不同。衣上绣有小杂花。头戴扑头。弯带上挂了一块素云银牌符。只消一眼,便知这两人来头不小,可能是秦王府的小官,或者是三卫中的百户以上军官。但由佩剑上看来,却又象护卫、因为如果是军官,必定带刀而不是剑,所以岔眼。
这两个中年人陪着两个脑满肠肥的中年大块头,在低声商量,声很低,不易听清。
文昌扫了两个带剑人一眼,心说:“这两个军官双目神光炯炯,两额阳鼓起,脸色红润,发角丰茂,定然是内外兼修的高手,眼神犀利无比,我得小心些才是。”
两个军官目光,在文昌身上略一流看,便移到别处,似未注意文昌的举动。
文昌一面喝着酒,一面在盘算着。
客人陆续登楼,由店伙计引从文昌的座位前经过。第一批经过的是三名衣着华丽的土绅,每人带了一名健仆,健仆捧着盒匣,吊挂着钱袋。
文昌不愿从健仆身上打注意,他的目的物在土绅们身上,可是这些人皆有随从带着钱袋,而且穿了皮裘罩袍一类外衣,掩住了腰带上的靠身钱袋,想下手确是难上加难,这儿不是人群拥挤之处,如何下手?
他在等机会,右手拿下两把梭形小飞刀。
机会来了,第二批上来的人,是三名身材修长,酒色满脸的中年人,羊皮外袄挽在臂弯上,只有一名带了健仆、临到文昌身前,三人在客套,一个道:“老翁请,请”。
“郑某怎敢优越?还是谅公先请。”另一人向第三人发话。
第三人是谅公,含笑伸手虚引道:“不敢不敢,志翁先请。”
三人客套,挤在一块儿,走道本来就不够阔阔,挤满了。最后三人哈哈一笑,几呼同声道:“不必客套,走吧!
文昌眼角余光,扫了三人一眼,已看清他们的腰带上,绣了一头黑虎的精致钱袋,乘他们客套的刹那间,两把飞刀电旋而出。
梭形小刀长仅三寸,体积甚小;旋转的速度又急为,化两团谈淡虚芒,拂过最近一个钱袋的两条皮挂绳,飞刀斜掠,绕飞一匝,钱袋也掉下了。
文昌脚尖一伸一勾,两声轻响,小飞刀被脚尖挑回,手亦同时伸出,伸两指夹住了钱袋,另一手收回了小飞刀,他手脚迅如闪电,未被任何人发觉,手法极为高明。
钱袋到手,他在桌下立即打开。袋是皮造,内有夹层,一层内有一锭黄金,另一层有四颗珍珠,用缎子包得好好地。
他将钱袋塞入靴统内,双手运起神刀,用小剑硬将金子切成两段。小剑是神物,无坚不摧,切口整整齐齐,处置了金子,珠子也塞入怀中,方安心小饮。
一壶酒下肚,他俊面上酡红,显出三分醉意,也显得更为俊逸。填饱了肚子,他招来伙计会账。
“哎呀!了不得”有人怪叫,是丢了钱的家伙。
“相公,怎么?”有人间。
“天!’我的钱包,我的钱包……”
楼上一阵乱,人声吵杂,所有的酒客,全都讶然往那儿注视。
半锭黄金,找回了白银五两。在众人大乱中他已经施施然下楼而去。
第一次出手,他到底有些心惊和不自然,也缺乏经验,故意装出的镇定神情,反而逃不过有心人眼下,假使他不走,好奇地驻足而视,定然无事。但他却从容下楼,并未被人群的哄乱所吸引,反而露出马脚。众人皆警扰,只有他若无其事,当然可疑。
两名军官在大乱升起的刹那间,站起放目四顾,随即互相一打眼色,向文昌刚踏下梯口的背影努努嘴,低头向个胖子低语了几句,便急掠而出。
扶梯下是楼下大厅,这儿不设席桌,是客人起坐的所在,后厅方有食客。
文昌刚下了扶梯,后面下梯的脚步声急响,他并未在意,但有人叫了:“慢走,老弟。”
他弄不清来人叫谁,反正他没有朋友,绝不是叫他,仍大摇大摆走他的路。
突地,左肩搭上了一只大手,十分沉重,食中指微勾,似准备制住肩井穴。
人影一闪,有人掠身而过,一个脸形略尖的军官,已经拦住去路,挺胸叉手,嘴角泛起不怀好意的微笑。
文昌一惊,知道事发了,但神色丝毫不变;事发后他反而更冷静,更从容,缓缓转身:“咦!咦!爷是叫我么?”
后面那位军官淡淡一笑,并未放手,道:“我,秦王府中卫百户冷谦,正是叫你。”
“有事么?”
“老弟尊姓大名?”
“敝姓蔡,名文昌。大爷……”
冷谦左手一伸,冷冷地道:“拿来,蔡老弟。”
“咦!拿什么来?”文昌故作惊讶地问。
“钱包。”冷谦沉声答。
“什么?你……”
冷谦冷哼一声,道:“楼上那位姓封的钱包主人,乃是长安有名的吸血鬼封三爷,放印子钱,包打刀笔官司,为富不仁,固然可恶已极。但你可知道这问长安镇酒肆是谁开的?老弟,我姓冷的有一份。交出钱包,你走你的路,不然……”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金子已会了账,第一次做案失风,极不象话,文昌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冷冷抢着道:“我不懂你阁下的话,放手,大爷。”
“你要我搜?”冷谦问,手上逐步加劲。
文昌已可驱运体内的气极真气,肩井穴抗力渐增,道:“你竟然想……”
“搜出之后,你……”
“啪”一声暴响,文吕突然发难,因为冷谦已动手制穴了,指尖用了七成功。铁拳如电,击中冷谦的肚腹。
“哎……”冷谦大叫,他估错了文昌的实力,而且淬不及防,这一拳够份量,打得他浑身发软,双手抱腹身形前伸。几乎站不牢了。
“滚!岂有此理”!文昌怒吼,右拳而出,“扑”一声击中冷谦下巴。左手反掌扔出,“叭”一声同时击中对方的胸膛,把冷谦打飞丈外,仰面倒在梯口挣扎。
另一名军官一声大吼,从文昌身后猛扑而上。
双方交手,惊动了大厅的客人和店伙,店伙计见东主挨打,喊叫着纷纷抄家伙要动手,封住了大门,登时人声鼎沸,厅中大乱,拿贼喊打之声,不绝于耳。
这时天色已经大明,店门外的人全向内涌,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因此一来,大门整个塞死,水泄不道。
文昌己横了心,一不做二不休,突地大旋身一掌封,右腿疾飞,攻向身后飞来的军官。
军官确是了得,连避三腿,且能回敬三拳两掌,两人在大厅中展开绝学强攻。
两人身形迅疾无比,旁人插不上手,也不敢插手。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闲人,尽管店伙们高声叫拿贼,相信的人不多,也不知谁是贼,一个是王府卫队的军官,却不是拿贼的人,拿贼不需劳动王府卫队的大驾,另一个是衣着华丽,英俊绝伦的少年,怎么看也不象是贼。
“可能是争风吃醋,长安酒肆的粉头又闹事了”。有人在门口大叫,大概是有意的恶意嘲笑。
冷谦挣扎着坐起,摇摇头,似要将脑袋的昏昏感摇蒋,手一摸嘴口,摸了一口血,他一挫钢牙,站起来大吼道:“拔剑先卸他的狗腿!”
他自己先拔剑,厅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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