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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客-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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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大管家猛狮赵宏术离开龙驹寨时,本地的好汉们谁都不敢在店门口撒野,大管家走了不到两个月,竟有人打上门来了,太不象话了。
正混乱中,出现了文昌高大的身影,手中拿了一把火钳,抢出大喝道:“滚出去!岂有此理。”
“铮!铮铮!”一刀一尺斗得更急,已迫入店门之内了。
文昌冷哼一声,突然切入刀光尺影中,火钳左右一分,喝声震耳:“住手!”
“铮铮”两声脆响,单刀向下疾沉,铁尺飞出街心,险些击中一个赶来看热闹的人。
大汉单刀被火钳击得向下沉,正想抬刀,一只牛皮直缝靴已经踏位了刀身,他感到虎口一震,火速丢手,单刀被直缝靴踏实了。
文昌一脚踏住单刀,手中火钳两面轻拂,冷冷地说:“诸位,张家铁铺全是铁家伙,任何玩意都可伤人,决不许有人在店中比划闹事,这规矩诸位定然懂得,未免太说不过去吧?”
他这一手不仅奇快无比,更干脆利落,一照面间,击落了一刀一尺,事实上已控制了两人的性命,假使他出乎,两人谁也别想安逸。旁观的人全傻了眼,天!蔡师傅不简单哩!真人不露相,今天却露了一手漂亮的。
“好哇!蔡师傅这手了不起。”有人大叫。
敞胸大汉好似不信地死死盯着文昌,他手上虎口鲜血直流,咬牙切齿地说:“蔡师傅,你该知道胳膊往里弯,你究竟助谁?”
“你们一个是乡亲,一个是客人,在下谁也不助。”文昌答。
龙驹寨的痞棍们怕大管家张宏,大管家走后,他们无所忌惮,所以敢打上门来。江湖朋友虽说是亡命之徒,但非必要不想打人命官司,有一条不成文的成规,便是不可在打造兵器的铁店闹事,原因是铁店中全是重家伙,而且炉火够旺,闹起事来必定有死伤,甚至会引起火灾,用铁器或者用炉火挑洒,都会出人命。
文昌从千手书生和猛狮赵宏那儿学到不少江湖门径,当然知道这些禁忌,而且他早有野心在龙驹寨崭露头角,因而抢出展身手。
敞胸大汉铁尺被火钳碰飞,本已脸上无光,心中火起,提出了质问,岂知文昌坦率地表示谁也不帮,也不好言相劝,他无法下台,恼羞成怒地叫:“好,姓蔡的,咱们走着瞧。”
文昌坦然轻幌着火钳,冷笑着:“姓蔡的不想生事,只方了维护店面,假使你不愿意,蔡某等着,水里火里一概奉陪,目下请诸位离开。”说完,扭头向百花蛇说:
“你老兄既然是江湖人,不该在敝店门口动手,好汉做事好汉当,为何不约地方解决?走吧!如果你是单身客人,千万不可在龙驹寨生事。”
他拾起单刀,信手一掷,“铮”一声脆响,单刀神奇地飞入白花蛇的刀鞘内。
白花蛇嘿嘿一笑,翘起大姆指说:“高明,在下栽得不冤。解围之德,不敢忘却,咱们后会有期,桑某要交你这位朋友。”说完,抱拳一礼,大踏步出店而去。到了街心,又向走了十来步的三名敞胸大汉的背影叫:“老兄们,再见。”
店门口闲人渐散,文昌也回到工场干他的活计。
一个时辰之后,店门来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后生,踏上长凳跳上柜台侧着屁股坐好,向满面怒容的狄二伯笑道:“二伯,认得我小猴子邱六么?”
狄二伯重重地哼了一声,不悦地说:“你这小王八蛋!愈学愈坏,跟着病无常不到两年,已经坏得无药可救。你那九泉下的老爹,大概前世造成的孽太多,才会养了你这个小活报应。”
小猴子邱六嘻嘻一笑,摇手道:“二伯,别骂,我爹爹生前受人欺负,我小猴子目下欺负别人,爹在九泉之下应该含笑。”
“你来干什么?”
“奉郭爷所差……”
“哼!要找蔡师傅的麻烦?”
“不!要请蔡师傅赏光。”小猴子在怀中掏出一封大红拜帖,丢在柜台上,跳下地来又道:“郭爷贴到,这是天大的面子。帖后有明日设宴所在和时刻,请交给蔡师傅。”说完,一阵风似地溜了。
不久,一名身材修长白脸无须的中年人,拖拖然踏入店门,袖中取出一只大红套封,递上柜台说:“劳驾,请转交蔡师傅。”说完转身便走。
狄二伯掂起套封,摇头苦笑道:“人怕出名猪伯肥,麻烦大了。龙驹寨将有一场大风暴,不知是祸是福?老天爷保佑!”
大红封已套封口,写的是:“敬上。蔡师傅文昌大启。”具名是“汉江秃蛟凌远百拜。”
文昌先后收了两张帖子,看了之后淡谈一笑。病无常的拜帖,定于明日晚间在商洛老店内院花庭候敬。汉江秃蛟的柬帖,是请于明日午正在南码头候驾。
狄二伯立即派小伙计到镇东南张村主的府第报讯,禀明经过。
掌灯时分,晚饭刚罢,文昌梳洗毕,狄二伯派人来说,东主在府中请见,要文昌前往一行,文昌穿了一袭青直接,灯笼裤,便靴。他的左手大袖内,扎了藏有小剑的皮臂套。右小臂上,也藏了一个皮臂套,插了两列暗器,上一列是刀,下一列是箭,都是四寸长。千手书生的暗器五花八门,在武林无出其右,不出手则已,出则最少有三种。但文昌不想用多种暗器,他去芜存精只用刀和箭,也不用机簧器械,完全以手发出,凭技术而不需要取巧暗袭,他有这种自信。
他的飞刀不象柳叶刀,却有点象梭,两头可用,也可象柳叶刀一般旋转伤人。直射时,象一线银芒;旋转时,象一团四寸长的光球,可以发力的大小而控制飞行路线和方向,十分灵巧而地道。
他的箭也厉害,也不分簇杆,羽是极薄的银羽,三梭,三枚小倒钩,这是一种贴在指缝中使用的暗器,细小而锐利,打入体内不易拔出。
他知道白天管了闲事,惹了本地和外路的英雄好汉,假使不预防一二,说不定要大祸临头,任人宰割,所以带了家伙,随时准备自卫保身。
他大掐大摆向下街走。龙驹寨下街没有正式的夜市,没有路灯,大街上行人不多,空荡荡的。下街是住宅区,是本地的财主和外地的寓公所建的宅第,楼阁处处,庭院深深。靠东南镇口向左折的一条小巷中,三五盏灯笼发出朦胧的黄色的光芒,最近一盏灯笼下,便是张府的东院侧门。
张府的宅第十分富丽堂皇,共有五进,加上东西院,和后面的花园,堂深奥广。大庭前面也有庭院,梅杏梨点缀其间,却没有桃树。花园散处在花径两侧,奇卉异草散发着阵畔幽香。庭院前,是高大的门楼,门楼外台阶上,有一对高大的石狮子。
平时,主人在这儿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时间在影石村老家,他是村主,也是里长,村里的事他不能不管。主人如果不在,大门是经常关闭着的,客人皆从侧门出入。至于店中的掌柜和伙计,便得走东院侧门进入东院,主人在东院接见,表示亲信。客人不可以穿庭院进入大庭,大庭是主人起居的所在,除非是至亲好友,主人绝不在大庭款客。
文昌曾经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初到龙驹寨,第二次是他正式成为铁铺师傅时,两次都有大管家带头,走的便是东侧门。
登上台阶,手刚伸向门上的扣环,小门已吱呀呀地开了,门内一名健仆低声叫:“是蔡师傅么?”
“小可正是蔡文昌。”
“请进,少爷已久候多时。”
“东主不在家?”文昌问。
“主人在乡下,少爷和小姐前天来的。”
少爷,是张村主良佐的儿子张子玉,小姐,是子玉的妹妹婷婷姑娘。这两位少爷小姐,文昌皆不曾会过。
文昌随健仆走向东院花庭,那儿灯火通明,三名健仆和两名使女前后张罗。花庭中,张子玉安坐大环椅上,脸色有点不悦。
张子玉比文昌大三岁,廿岁的哥儿长得清秀俊逸,但细皮白肉象个大姑娘,身材不超过七尺。与文昌相比较,差得太远了,矮了一尺左右。
“蔡师傅到。”健仆在庭门外叫。
“请他进来。”
文昌应声踏入庭门,一躬到地,说:“小可蔡文昌,少东主万安。”
按理,他应叩拜,但他没有叩拜的习惯,这一生中,除了伯父强他跪拜之外,他还未叩拜过任何人,甚至千手书生和猛狮赵宏,他也未下拜过。
子玉清秀的五官现出不悦的神情,抬手说:“蔡师傅请坐。”
“谢少东主。”他在右下首坐下了。
“蔡师傅,听说白天里有麻烦?”
“确是有麻烦,病无常的手下……”
“我知道了。蔡师傅,你不该在那些痞棍之前逞血气之勇,生意人怎可插手管这种人的闲事?”
“禀少东主,行有行规,业有业主,店中如果任由他们生事,日后岂不更麻烦?”
“目下已经够麻烦,你该让他们到街心解决,牵入了是非旋涡,咱们的店今后必将永无宁日,你……”
文昌天生傲骨,听口气,少东主对今天的事十分不满,脸色也难看,他怎受得了?抢着说:“少东主,小可维护店中的门面光彩,冒险挺身而出,保全了店中的声誉。少东主如果认为小可做得不该,小可五天之后,交完一批货品,立即卷包袱走路……”
“蔡师傅,你怎么……”
“少东主请放心,小可既然招来了这档子事,决不使少东主的店受到任何干扰。明晚病无常约小可商谈,小可一身当之。别小看了这些痞棍,他们也有他们的规矩,冤有头债有主小可一力承当,他们决不会找张家铁铺的麻烦。小可告辞,五天之后,恕小可不再前来府上辞行了,东主那儿,请代致意。’”
说完,拱手一礼举步便走。张子玉急忙站起说:“蔡师傅,请稍安勿躁,请……”
他无法挽文昌,文昌已经急步出庭走了。等他出了庭,已经不见文吕的踪迹。他站在庭口,怒形于色地自语:“这人好大的脾气,怪不得会被祠堂的人赶出来……”
话未完,身后香风沁鼻。一个俏丽的少女出现在庭中。这少女好美,老天爷给了她经过着意雕琢的身材与五官,是那么完美,那么端丽,钻石般的大眼睛,瑶鼻樱唇,粉面桃腮放射出青春的红艳与光采。光可鉴人的青丝梳了一个三丫头,每一丫皆佩以珠花环,耳垂下摇摆着一对红宝石耳坠儿,穿一身代绿衫裙,窄袖子春衫外,是一袭时下最流行的银串流烟坎肩,长裙轻摆处,一双淡绿色小弓鞋若隐若现。天!小弓鞋尖端,怎么有半寸分明的尖玩意?那是一双要命的莲瓣儿,谁挨上一记,准得丢掉老命儿。不用问,这花朵般的妞儿,准是朵带刺的玫瑰,也可能是朵含有毒素的罂粟花。
看年纪,她正是十五六岁的当时,正是女孩子的黄金时代,正是好做梦的花样年华。她左右,两名丫环左右扶持,袅袅娜娜走到庭中。
所有的男仆,垂下头躬着身子急急出庭回避,十分狼狈。这妞儿出现得太突然,几乎没有让男仆回避的时间。由此可知,这位姑娘决不是斤斤计较礼俗的妞儿。
她已听清子玉自语的话,接口道,“哥哥,你该知道他是从被迫害被虐待中长大的人,倔强和自傲,是他反抗的唯一凭借,心里本就不正常。你开口责备他,他怎受得了?”
子玉级回庭中,烦燥地说:“妹妹,你怎么替一个雇工说话?”
“哥哥,你瞧不起一个雇工?”
“话不是这般说……”
“哦!该杀他的傲气,是么?”
“你不见他入庭时的冷傲神情?”
“你没听狄二伯说过,他两年多来就是这种神情。”
“他自己不愉快,难道也要人家不愉快?”
“他并未故意要别人不愉快。”
兄妹俩针锋相对,几乎要吵架了。姑娘毕竟是女孩子,天性温柔,只好打退堂鼓,笑道:“不谈他了,张家铁店少一个师傅,定不会就此关门大吉。谈谈汉江秃蛟的事,哥哥,消息如何?”
子玉摇头,无可奈何地说:“正与关门的事有关,看样子,我们在龙驹寨的三座店全得关门,除非我们能忍气,舍得破财,受得了压榨。”
“为什么?”
“汉江秃饺因为和武昌的翻江虎鲨谭英闹反了脸,也—和洞庭君山的四神龙起了冲突,立脚不牢,忍痛割掉了里阳府以下的一段江面的买卖。上行的船只,不准他收郧阳府以下一段江面的常例钱。下行的油水;过里阳便得由翻江虎鲨收卡。汉江的油水,全在郧阳府以下。这一来,简直是用刀子顶住他的咽喉,他只好往上游各处发展,开辟码头,另找财路。”
张子玉滔滔不绝往下说,所说的全非一个公子哥儿该说该懂的话。他喝干了几上的一杯茶,续往下说:“汉江有两条肥水,一是唐白河,一是这儿这条丹江。里阳府被割,唐白二河当然完蛋大吉。汉江秃蛟的命脉,只好寄托在丹江上。龙驹寨是丹江的一大财源,他怎能不全力相图?再上面是商州,商州是麻面虎麻五爷坐镇,势力不小,麻五爷又有华山王丑撑腰,稳如泰山,这块肥肉他一口吞不下,必须徐徐相图。龙驹寨只有病无常挑大梁,虽有一群地头蛇虚张声势,怎禁汉江秃蛟全力一击?龙驹寨寨水陆码头挤在一块儿,一口吞下名正言顺。汉江秃蛟志在必得,所以亲自出马,一批高手早已散布四周,他自己已在三天前秘密驾临。假使他得逞,赶走了病无常,必须先向地方伸手立威。我们如果忍不下,舍不得破财,不关门又待如何?拔刀相斗?不!爹发誓不再动刀弄剑,绝不和江沏亡命徒死缠不休,他也极端厌恶江湖生涯。”
姑娘幽幽一叹,苦笑道:“看来,我们除了闭门之外,已没有路可走了。”
“这就是爹叫我来的原因,风声不对便及早结束。唉!真想不到咱们的店却是导火之媒,从咱们店中闹起,你便知道我为何责备蔡师傅的原因了。”
姑娘神色一紧,说:“也许蔡师傅有能耐撑病无常的台哩!”
“不会的,你忘了?蔡家庄来我们村里念书的小伙子,充其量也不过学了少林派几手基本拳脚功夫,赶赶草狗可以,凑人不行,何况蔡师傅根本就没来咱们村里念书,他凭什么能助病无常掌局面?”
“狄二伯不是说,他一把火钳便击落了一刀一尺么?”
“傻妹妹,打铁的人岂会没有几斤蛮力?出其不意侥幸并非奇事,真斗起来全不是那么回事啦!牛的力气够大吧?可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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