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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哭小嫁娘-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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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沐晟做得更好,他在使者面前极尽忏悔之能事,最后还大声嚷嚷着,“辜负了皇上的厚恩,卑职理当以死谢罪!”
然后使者再努力劝解,说沐晟应以征剿思任之责为重。
最后,一场戏演完了,使者离去,转个眼,沐晟已是笑吟吟的,得意的迈大步回到书房里。
他父亲沐英四十八岁就逝世了,他大哥沐春更早,三十六岁就亡故,而他之所以能够活到今天,整整七十岁,就是因为他知道如何照顾自己、保护自己,只要小心一点,相信他想再活个一、二十年也不是问题。
想到这,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只有几声而已,后面没了。
嘴巴还大张着,沐晟瞪着眼,骇然发现前一刻还只有他一个人的书房里,不知何时竟又多出另一个人。
一个浑身缟素,发上还戴着重孝的小女人。
“你……你是谁?”
那小女人一张清秀细嫩的脸儿冰冷得像结了霜。“方瑛的妻子。”
方瑛?
方政的儿子?
一丝不祥的阴影蓦而窜过心头,“原来是方政的媳妇。”沐晟努力镇定自己,告诉自己,她只是方政的媳妇,不可能知道那件事。
“但我娘家姓香。”
“香?”沐晟失声惊叫,脸绿了,不觉退了一大步,再一步,又一步,虽还想再退,但后背已经被椅子挡住,再也无路可退了。“你……你想干什么?”
“做我该做的事。”
“什么……”沐晟一边瞄着书房门,一边考虑是不是叫人来更快?“事?”
“首先,我要说一个故事,一个四十年前的……你不想听吗?”
沐晟没有办法回答她,被点住穴道的他只能定格在正待逃跑的姿势上,还有嘴巴,张了一半想呼救叫人,却没来得及出声。
“不管你想不想听,你都得听。”小女人的声音十分轻细,却像警钟一样巨响在沐晟耳里。“四十年前,香家那一代的男主人是个刚正不阿的武将,不懂谄媚、不懂阿谀,只懂得为主尽忠、为皇上效死,这样的人理应得到赞赏吧?但他没有,他得到的是满门抄斩的对待,只因为他的直言直语得罪了皇上宠信的小太监……”
小女人深吸一口气,眼中是激怒、是愤慨。
“多么残忍啊,代代忠贞,换来的却是血与泪、恨与怨。幸好,他的至友,我公公的父亲,他偷偷放走了我奶奶和我娘,为香家留下最后一丝血脉,十多年后,我娘找到那个小太监杀了他,以为已经替香家报了血仇……”
她摇摇头。“谁也没想到,十二年前,我公公在偶然的机会下才得知,当年香家之所以会遭到满门抄斩的境遇,罪魁祸首其实并不是那个小太监,而是……”
冷冷的眼笔直的盯住沐晟。“你!”
沐晟不能动,也不能言,只能任由满头冷汗潺潺的流。
“你跟你父亲和你大哥全然不同,表面上,你是个怀柔远人,好礼宽厚的仁士;但事实上,你只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逢战总是该战不战,能避就避,即使战了,你也不懂兵法,不通战术,又不肯听取建议,不愿示弱于人,因此连累不少麾下的士兵冤枉送命,当年香家的男主人看不过去,决定要上告皇上,削去你的军职,以免你再枉送士兵的性命……”
小女人冷笑。“当然,你是伟大的沐家人,将帅名门之后,怎能任人污蠛你的名声,夺走你飞黄腾达的未来呢?于是你贿赂皇上宠信的小太监,要他帮你陷害香家,害得香家满门抄斩,而我娘却以为杀了小太监就已报了仇,其实罪魁祸首还逍遥法外……”
沐晟眼中已开始流露出求饶之色,但小女人仿佛没看见,兀自往下再说。
“我公公一得知此事,二话不说立刻通知我娘,告诉她这件事实,我娘也马上就赶来云南找你,并带上了当时才六岁的我,因为爹让我过继到香家,我跟我娘一样是香家的人,娘要报仇,我也必须在场……”
说到这,小女人突然停住了,失神了好一会儿后才又继续。
“但是我娘犯了错,她不该只顾着和你对质,任由我跑开去自己玩,结果和你孙女小月玩在一块儿了;另一件错是,她不该为了和你对质,要你承认自己就是罪魁祸首,竟然把是公公告诉她这件事也说了出来:但最大的错误是……”
她咬了咬牙。“既然她把公公的名字都说了出来,她就绝不能放过你,以免连累公公。可是……”
愤恨的眼又盯住了沐晟。“我和小月正好在我娘要杀你的时候闯进去,小月哭叫着说不准杀她爷爷,而我向来胆小,见到我娘要杀‘朋友的爷爷’,真的吓坏了,我娘眼见我用那种恐惧的眼神看她,她实在下不了手,唯恐她要是真下了手,我会一辈子都用那种眼神看她,于是她原想暂时放过你,以后再来杀你……”
目光忽又移开,恼怒的对象换了人,是她自己。
“偏偏我又在那时候追问我娘,是不是不会再杀小月的爷爷了?当时我娘只希望能褪去我眼中对她的畏惧,便脱口说不会了。这种事,我娘一旦说出了口,就得算数,不能反悔的,所以我娘只好就那样放过了你……”
她叹了口气,随即又强硬起来。
“虽然我娘在离去之前也特地警告过你,绝不能找我公公的麻烦,不然她还是会再来杀你,你也满口应允,但其实我公公的名字一直像根刺似的戮在你心头上,因为知道那件事的只有香家和我公公,香家已是平民百姓,而我公公却仍在庙堂之上,还不时与你碰上面,你一直想除去他,却苦无机会,直到这回麓川之战……”
生硬的愤怒、冰冷的憎恨,小女人的目光无限痛恨的咬住沐晟。
“你终于等到机会了,你迫使我公公在战场上战死,以为这就不能算是你害死他的,我娘也就没有理由再来杀你,但你没料到的是,我娘把我嫁给了方瑛,因为方家是香家的大恩人,也因为娘要我代替她守护方家,所以……”
小女人坚定的扬起纤巧的下巴。
“此刻,我不是香家的人,而是方家的媳妇,不谈当年香家满门的血仇,只论今日公公的冤死,你害死了公公,一命还一命,你非死不可!”话落,她飞指点开他的哑穴。“现在,你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我已经是个迟暮老人了,你下得了手吗?”沐晟冲口而出,想动之以情,博得她的怜悯,“我都七十岁了,头发白了、胡须白了,还能活多少年?”他硬挤出鼻涕泪水来。“你不能可怜可怜我,让我用剩下的时光来忏悔做错的事吗?”
小女人轻蔑的冷哼。
“别用这一套来哄我,老而不死是谓贼,你就是那个贼。为了灭我公公的口,你连带着也害死了公公麾下那四千士兵,又有谁来可怜他们?不,你不是迟暮老人,你是千年祸害,不杀了你,我方家永无宁日;不杀了你,我公公和那四千士兵如何瞑目;不杀了你,我又如何向那些未来将会被你害死的人交代?”
没想到看上去那样纤细柔弱的小女人,竟有一颗无比强悍冷硬的心,沐晟不禁慌了、乱了,死亡的恐惧牢牢攫住他的心。
不管还能活多少年,他现在还不想死啊!
“你不能杀我!”沐晟再度脱口而出。“我是黔国公,是云南总兵,是征南将军,你要杀了我,朝廷不会放过凶手的!”
小女人一点笑意也没有的笑了一笑。
“你忘了吗,黔国公,就在刚刚,前面大厅上,你对皇上的使者怎么说的?”
沐晟面色骤变,青了、绿了、黑了。
“辜负了皇上的厚恩,卑职理当以死谢罪!”小女人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的念出来。“你是这么说的,对吧?所以,你要是服毒自杀以死谢罪,也没有人会怀疑,对吧?”说着,她先倒了杯茶,再从怀里掏出一只瓶子,忽又一指点出……
“明明知道来不及,何苦要试呢?”
她慢慢的把瓶子里的红色液体倒入茶水中,再端起茶杯,徐徐走向沐晟;后者想叫不能叫、想动也不能动,怒瞪的眼中充满了惊慌与恐惧。
“希望承嗣你的沐斌不像你这般懦弱无能。”
小女人轻喃,然后硬掰开沐晟的下颚,毫不迟疑地将茶水倒进去……
因为辜负皇恩,故而以死谢罪。
果然是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沐晟服毒自杀死了,而且死得可惨了,七孔流血、双目暴凸,连舌头都咬烂了,看得出他死前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尚未死前他一定很后悔,干嘛要服毒自杀,一刀戮入心口不更快!
没辙,皇上的使者只好回京“据实”禀奏,不是他劝解不够力,而是沐晟太死心眼,说要死就非死不可。
就在这日里,方瑛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了。
他没有说话,因为说不出来;他也没有动,因为动不了,但他愤怒的眼神清清楚楚的传达出他心里想说的话——他的话是对香坠儿说的。
该死的女人,你跑到战场上来干什么?
第六章
人谓昆明无冬夏,四季皆如春,其实也不尽然是,冬天还是得穿厚袍子,夏天也得穿薄衫,说是冬暖夏凉可就贴切一点了。
而且昆明的昼夜冷热变化相当大,可说是夜冬昼夏,特别是雨后的变化更大,一整天下来,可能会让人觉得刚从夏天走入冬天,转个眼又从冬天走回夏天,不是四季如春,而是四季照轮,在一天里。
“夫君!”
方瑛闻声回眸,只见香坠儿臂上搭着一件袍子,匆匆忙忙跑来,尚未停步就忙着把袍子往他身上披。
“你又忘了先披上袍子再出来了!”
“不冷呀!”
“早上刚下过雨,才冷呢!”香坠儿一边硬拉他手臂穿上袖子,一边咕咕哝哝碎碎念。“尤其是你的伤才刚好没多久,整整四个多月耶,有什么大病都该痊愈了,但二叔竟然还说最好让你再静养一、两个月,好让身子底养壮一点,免得老来多病痛,可见你这次伤得有多重,你还……”
方瑛笑笑,扶起她的下巴对上她的眼。
“你根本就不冷,对吧?你有内功,再冷也不怕,对吧?”
香坠儿不甚自在的垂下眸于。“其实,要是冷到结了冰,我也会冷的。”
“因为你的内功不够深。”方瑛放下手,环住她肩头往前走。“岳母告诉我,你不喜欢练武,总是练会了就算应付过去了。”
香坠儿不好意思的吐了一下舌头。“练武功又不好玩。”
“不过,我还真是没想到你会武功呢,”方瑛喃喃道。“怎么看都不像,真是不可思议。”
倘若不是事实就摆在眼前,再给他多一副脑袋,他也想不到他这个胆小又爱哭的小妻子竟是位身怀武功的女侠,幸好她的性子温驯和顺,不然一定是个男人婆中的男人婆,那他可吃不消。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夫君的,那我就可以跟随夫君一起来……”
“来干什么?打仗?”方瑛啼笑皆非的横她一眼。“你在开玩笑吗?当时你还身怀六甲尚未生产啊!”
“穆桂英也是在战场上生孩子的嘛!”香坠儿嗫嚅道。
“少胡扯,”方瑛嗤之以鼻的翻了翻眼。“那只是小说里的故事,事实是,根本没有穆桂英那个人!”
“咦?”香坠儿错愕地仰起脸来看他。“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杨文广是杨六郎的儿子,他娶了四个老婆,杜月英、窦锦姑、鲍飞云和长善公主,杨宗保是杨五郎的儿子,娶什么老婆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绝不是穆桂英。”
杨文广不是杨宗保的儿子吗?
“那跟我听到的故事不一样了嘛!”
“废话,故事就是故事,总是跟事实不太一样的。”
“那杨家的人都是像故事中那样壮烈战死在金沙滩一役的吗?”
“哈哈,除了杨业之外,其他都不是,而且杨家七兄弟都有后代……”
两人一边聊一边来到昆明湖畔,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来,方瑛依然揽着香坠儿的肩,香坠儿则亲匿的靠在方瑛胸前,静静的观赏那花光树影,渔帆点点,好半晌没人出声。
“夫君。”
“嗯?”
“你在想什么?”
“我想回京去拜祭爹的坟,但恐怕暂时是不可能了。”
因为方政战死了,他是长子,得继承父亲的军职,莫名其妙就成了从二品的都指挥同知,驻守云南府。
若是在一年前,他一定会设法把军职转给方瑞,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那,你不生气吗?”
“沐晟死都死了,我还有什么气好生的?”
“不,我是说……”香坠儿迟疑一下。“娘,还有……我。”
“岳母和你?”方瑛俯下眼来,满脸困惑。“为什么?”
“如果……如果十年前我娘就杀了沐晟的话……”香坠儿低头呐呐道。
方瑛轻哂,“我懂了,你以为我爹是沐晟害死的,所以追根究柢都要怪岳母和你?”他摇摇头。“不,不是那样的,其实我爹早就料到他出兵的话,沐晟可能会乘机灭他口,倘若要避免,爹还是避得了的,但他还是不顾一切的出兵了……”
“为什么?”既然公公都很清楚,为何还要自己踩进陷阱里头去?
“为了我。”
“为了夫君?”
方瑛仰起脸,带着追思的表情,唇上泛着一丝笑。“因为爹要教导我,身为一个男人,要如何才能够俯仰无愧于天地,行思无愧于人心,身为一个武人,什么是我应尽的责任,什么又是我该做的抉择,他不在乎牺牲他的生命,只在意我是否能够明白他的教导。”
虽然听不太懂,但……
“公公好伟大!”香坠儿低喃,鼻头忍不住又酸起来了,她真的好想念公公。
“的确,身为男人,他很伟大;身为父亲,他更伟大!”方瑛崇仰的赞叹。
“还有,他是世上最好的公公!”香坠儿重重道。
“而且对娘来讲,他应该也是最好的丈夫。”方瑛戏谑地道。“还有吗?”
香坠儿没吭声,久久后才怯怯地仰起眸子。“但是,无论夫君怎么说,事实是,如果沐晟当年就死了……”
还提,这小女人有时候还真是顽固呢!
“就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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