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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啸西风-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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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蟒剑法」来。

苏普但见眼前剑尖闪动,犹如蟒蛇吐信一般,不知他剑尖要刺向何处,一个挡架不及,

敌人的长剑已刺到面门,急忙侧头避让,颈旁已然中剑,鲜血长流。陈达海得理不让人,又

是一剑,刺中苏普手腕,当啷一声,短刀掉在地下。

眼见他第三剑跟著刺出,苏普无可抵御,势将死於非命,李文秀踏出一步,只待他刺到

第三剑时,便施展「大擒拿手」抓他手臂,却见阿曼一跃而前,拦在苏普身前,叫道:「不

能伤他!」陈达海见阿曼容颜如花,却满脸是惶急的神色,心中一动,这一剑便不刺出,剑

尖指在她的胸口,笑道:「你这般关心他,这小子是你的情郎麽?」阿曼脸上一红,点了点

头。陈达海道:「好,你要我饶他性命也使得,明天风雪一止,你便得跟我走!」苏普大

怒,吼叫一声,从阿曼身後扑了出来。陈达海长剑一抖,已指住他咽喉,左脚又在他小腿上

一扫,苏普扑地摔倒,那长剑仍是指在他喉头。

李文秀站在一旁,看得甚准,只要陈达海真有相害苏普之意,她立时便出手解救。这时

以她武功,要对付这人实是游刃有馀。

但阿曼怎知大援便在身旁,情急之下,只得说道:「你别刺,我答应了便是。」陈达海

大喜,剑尖却不移开,说道:「你答应明天跟著我走,可不许反悔。」阿曼咬牙道:「我不

反悔,你把剑拿开。」陈达海哈哈一笑,道:「你便要反悔,也逃不了!」将长剑收入鞘

中,又把苏普的短刀捡了起来,握在手中。这麽一来,屋中便只他一人身上带有兵刃,更加

不怕各人反抗。他向窗外一望,说道:「这会儿不能出去,只好等天晴了再去掘坟。」阿曼

将苏普扶在一旁,见他头颈钟泊伯流出鲜血,很是慌乱,便要撕下自己衣襟给他裹伤。苏普

从怀中掏出一块大手帕来,说道:「用这手帕包住吧!」阿曼接住手怕,替他包好了伤口,

想到自己落入了这强人手里,不知是否有脱身之机,不禁掉下泪来。苏普低声骂道:「狗强

盗,贼强盗!」这时早已打定了主意,如果这强盗真的要带阿曼走,便是明知要送了性命,

也是决死一拼。

经过了适才这一场争斗,五个人围在火堆之旁,心情都是十分紧张。陈达海一手持刀,

一手拿著酒碗,时时瞧瞧阿曼,又瞧瞧苏普。屋外北风怒号,卷起一团团雪块,拍打在墙壁

屋顶。谁都没有说话。

李文秀心中再想:「且让这恶贼再猖狂一会,不忙便杀他。」突然间火堆中一个柴节爆

裂了起来,拍的一响,火头暗了一暗,跟著便十分明亮,照得各人的脸色清清楚楚。李文秀

看到了苏普头颈中裹著的手帕,心中一凛,目不转瞬的瞧著。计老人见到她目光有异,也向

那手帕望了几眼,问道:「苏普,你这块手帕是那里来得?」苏普一愣,手抚头颈,道:

「你说这块手帕麽?就是那死了的阿秀给我的。小时候我们在一起牧羊,有一只大灰狼来咬

我们,我杀了那头狼,但也给狼咬伤了。阿秀就用这手帕给我裹伤……」李文秀听著这些话

时,看出来的东西都模糊了,原来眼眶中早已充满了泪水。

计老人走进内室,取了一块白布出来,交给苏普,说道:「你用这块布裹伤,请你把手

怕解下来给我瞧瞧。」苏普道:「为甚麽?」陈达海当计老人说话之时,一直对苏普颈中那

块手帕注目细看,这时突然提刀站起,喝道:「叫你解下来便解下来。」苏普怒目不动。阿

曼怕陈达海用强,替苏普解下手怕,交给了计老人,随即又用白布替苏普裹伤。

计老人将那染了鲜血的手帕铺在桌上,剔亮油灯,附身细看。陈达海瞪视了一会,突然

喜呼:「是了,是了,这便是高昌迷宫的地图!」一伸手便抓起了手帕,哈哈大笑,喜不自

胜。

计老人右臂一动,似欲抢夺手帕,但终於强自忍住。

便在此时,忽听得远处有人叫道:「苏普,苏普……」又有人大声叫道:「阿曼,阿曼

哪……」苏普和阿曼同时跃起身来,齐声叫道:「爹爹在找咱们。」苏普奔到门边,待要开

门,突觉後颈一凉,一柄长剑架在颈中。陈达海冷冷的道:「给我坐下,不许动!」苏普无

奈,只得颓然坐下。

过了一会,两个人的脚步声走到了门口。只听苏鲁克道:「这是那贼汉人的家吗?我不

进去。」车尔库道:「不进去?却到那里避风雪去?我耳朵鼻子都冻得要掉下来啦。」苏鲁

克手中拿著个酒葫芦,一直在路上喝酒以驱寒气,这时已有八九分酒意,醉醺醺的道:「我

宁可冻掉脑袋,也不进汉人的家里。」车尔库道:「你不进去,在风雪里冻死了吧,我可要

进去了。」苏鲁克道:「我儿子和你女儿都没找到,怎麽就到贼汉人的家里躲避?你……你

半分英雄气概也没有。」车尔库道:「一路上没见他二人,定是在那里躲起来了,不用担

心。

别要两个小的没找到,两个老的先冻死了。」苏普见陈达海挺起长剑躲在门边,只待有

人进来便是一剑,情势极是危急,叫道:「不能进来!」陈达海瞪目喝道:「你再出声,我

立时杀了你。」苏普见父亲处境危险,提起凳子便向陈达海扑将过去。陈达海侧身避开,刷

的一剑,正中苏普大腿。苏普大叫一声,翻倒在地。他身手甚是敏捷,生怕敌人又是一剑砍

下,当即一个打滚,滚出数尺。

陈达海却不追击,只是举剑守在门後,心想这哈萨克小子转眼便能料理,且让他多活片

刻,外面来的二人却须先行砍翻。

只听门外苏鲁克大著舌头叫道:「你要进该死的汉人家里,我就打你!」说著便是一

拳,正好打在车尔库的胸口。车尔库若在平时,知他是个醉汉,虽吃了重重一拳,自也不会

跟他计较,但这时肚里的酒也涌了上来,伸足便是一勾。苏鲁克本已站立不定,给他一绊,

登时摔倒,但趁势抱住了他的小腿。两人便在雪地中翻翻滚滚的打了起来。

蓦地里苏鲁克抓起地下一团雪,塞在车尔库嘴里,车尔库急忙伸手乱抓乱挖,苏鲁克乐

得哈哈大笑。车尔库吐出了嘴里的雪,砰的一拳,打得苏鲁克鼻子上鲜血长流。苏鲁克并不

觉得痛,仍是笑声不绝,却掀住了车尔库的头发不放。两人都是哈萨克族中千里驰名的勇

士,但酒醉之後相搏,竟如顽童打架一般。

苏普和阿曼心中焦急异常,都盼苏鲁克打胜,便可阻止车尔库进来。但听得门外砰砰澎

澎之声不绝,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又笑又骂,醉话连篇。突然之间,轰隆一声大响,

板门撞开,寒风夹雪扑进门来,同时苏鲁克和车尔库互相搂抱,著地滚翻而进。板门这一下

蓦地撞开,却将陈达海夹在门後,他这一剑便砍不下去。只见苏鲁克和车尔库进了屋里,仍

是扭打不休。

车尔库笑道:「你这不是进来了吗?」苏鲁克大怒,手臂扼住他脖子,只嚷:「出去,

出去!」两人在地下乱扭,一个要拖著对方出去,另一个却想按住对方,不让他动弹。忽然

间苏鲁克唱起歌来,又叫:「你打我不过,我是哈萨克第一勇士,苏普第二,苏普将来生的

儿子第三……你车尔库第五……」陈达海见是两个醉汉,心想那也不足为惧。其时风势甚

劲,只刮得火堆中火星乱飞,陈达海忙用力关上了门。苏普和阿曼见自己父亲滚向火堆,忙

过去扶,同时叫:「爹爹,爹爹。」但这两人身躯沈重,一时那里扶得起来?苏普叫道:

「爹,爹!这人是汉人强盗!」苏鲁克虽然大醉,但十年来念念不忘汉人强盗的深仇大恨,

一听「汉人强盗」四字,登时清醒了三分,一跃而起,叫道:「汉人强盗在那里?」苏普向

陈达海一指。苏鲁克伸手便去腰间拔刀,但他和车尔库二人乱打一阵,将刀子都掉在门外雪

地之中,他摸了个空,叫道:「刀呢?刀呢?我杀了他!」陈达海长剑一挺,指在他喉头,

喝道:「跪下!」苏鲁克大怒,和身扑上,但终是酒後乏力,没扑到敌人身前,自己便已摔

倒。陈达海一声冷笑,挥剑砍下,登时苏鲁克肩头血光迸现。苏鲁克大声惨叫,要站起拼

命,可是两条腿便如烂泥相似,说甚麽也站不起来。

车尔库怒吼纵起,向陈达海奔过去。陈达海一剑刺出,正中他右腿,车尔库立时摔倒。

计老人转头向李文秀瞧去,只见她神色镇定,竟无惧怕之意。

陈达海冷笑道:「你们这些哈萨克狗,今日一个个都把你们宰了。」阿曼奔上去挡在父

亲身前,颤声道:「我答应跟你去,你就不能杀他们。」车尔库怒道:「不行!不能跟这狗

强盗去,让他杀我好了。」陈达海从墙上取下一条套羊的长索,将圈子套在阿曼的颈里,狞

笑道:「好,你是我的俘虏,是我奴隶!你立下誓来,从今不得背叛了我,那就饶了这几个

哈萨克狗子!」阿曼泪水扑簌簌的流下,心想自己若不答应,父亲和苏普都要给他杀了,只

得起誓道:「安拉真主在上,从今以後,我是我主人的奴隶,听他一切吩咐,永远不敢逃

走,不敢违背他命令!否则死後坠入火窟,万劫不得超生。」陈达海哈哈大笑,得意之极,

今晚既得高昌迷宫的地图,又得了这个如此美貌少女,当真是快活胜於登仙。他久在回疆,

知道哈萨克人虔信回教,只要凭著真主安拉的名起誓,终生不敢背叛,於是一拉长索,说

道:「过来,坐在你主人的脚边!」阿曼心中委屈万分,只得走到他足边坐下。陈达海伸手

抚摸她的头发,阿曼忍不住放声大哭。

苏普这时那里还忍耐得住,纵身跃起,向陈达海扑去。陈达海长剑挺出,指住他的胸

膛。苏普只须再上前半尺,便是将自己胸口刺入了剑尖。阿曼叫道:「苏普,退下!」苏普

双目中如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站在当地,过了好一会,终於一步步的退回,颓然坐倒在

地。

陈达海斟了一碗酒,喝了一口,将那块手帕取了出来,放在膝头细看。

计老人忽道:「你怎知道这是高昌迷宫的地图?」说的是汉语。陈达海心想:「反正你

们这些人一个个都活不过,跟你说了也自不妨。」他寻访十二年,心愿终於得偿,满腔欢

喜,原是不吐不快,计老人就算不问,他自言自语也要说了出来,他双手拿著手帕,说道:

「我们查得千真万确,高昌迷宫的地图是白马李三夫妇得了去。他二人尸身上找不到,定是

在他们女儿手里。这块手帕是那姓李小姑娘的,上面又有山川道路,那自然决计不会错

了。」指著手帕,说道:「你瞧,这手帕是丝的,那些山川沙漠的图形,是用棉线织在中

间。丝是黄丝,棉线也是黄线,平时瞧不出来,但一染上血,棉线吸血比丝多,那便分出来

了。」李文秀凝目向手帕看去,果如他所说,黄色的丝帕上染了鲜血,便显出图形,不染血

之处,却是一片黄色。当日苏普受了狼咬,流血不多,手帕上所显图形只是一角,今晚中了

剑伤,图形便显了一大半出来。她至此方才省悟,原来这手帕之中,还藏著这样的一个大秘

密。

苏鲁克和车尔库所受的伤都并不重,两人心里均想:「等我酒醒了些,定要将这汉人强

盗杀了。」车尔库道:「老人,给我些水喝。」计老人道:「好!」站起来要去拿水。陈达

海厉声喝道:「给我坐著,谁都不许动。」计老人哼了一声,坐了下来。

陈达海心下盘算:「这几人如果合力对付我,一拥而上,那可不妙。乘著这两条哈萨克

老狗酒还没醒,先行杀了,以策万全。」慢慢走到苏鲁克身前,突然之间拔出长剑,一剑便

往他头上砍了下去。这一下拔剑挥击,既是突如其来,行动又是快极,苏鲁克全无闪避的馀

裕。苏普大叫一声,待要扑上相救,那里来得及?陈达海一剑正要砍到苏鲁克头上,蓦听得

呼的一声响,一物掷向自己面前,来势奇急,慌乱中顾不得伤人,疾向左跃,乒乓一声响

亮,那物撞在墙上,登时粉碎,却原来是一只茶碗,一定神,才看清楚用茶碗掷他的却是李

文秀。

陈达海大怒,一直见这哈萨克少年瘦弱白皙,有如女子,没去理会,那知竟敢来老虎头

上拍苍蝇,挺剑指著她骂道:「哈萨克小狗,你活得不耐烦了?」李文秀慢慢解开哈萨克外

衣,除了下来,露出里面的汉装短袄,以哈萨克语说道:「我不是哈萨克人。我是汉人。」

左手指著苏鲁克道:「这位哈萨克伯伯,以为汉人都是强盗坏人。我要他知道,我们汉人并

非个个都是强盗,也有好人。」适才陈达海那一剑,人人都看得清楚,若不是李文秀掷碗相

救,苏鲁克此刻早已毙命,听得她这麽说,苏普首先说道:「多谢你救我爹爹!」苏鲁克却

是十分倔强,大声道:「你是汉人,我不要你救,让这强盗杀了我好啦。」陈达海踏上一

步,问李文秀:「你是谁?你是汉人,到这里来干甚麽?」李文秀微微冷笑,道:「你不认

得我,我却认得你。抢劫哈萨克部落,害死不少哈萨克人的,就是你这批汉人强盗。」说到

这里,声音变得甚是苦涩,心中在想:「如果不是你们这些强盗作了这许多坏事,苏鲁克也

不会这样憎恨我们汉人。」陈达海大声道:「是老子便有怎样?」李文秀指著阿曼道:「她

是你的女奴,我要夺她过来,做我的女奴!」此言一出,人人都是大出意料之外。

陈达海一怔之下,哈哈大笑,道:「好,你有本事便来夺吧。」长剑一挥,剑刃抖动,

嗡嗡作响。

李文秀转头对阿曼道:「你凭著真主安拉之名,立过了誓,一辈子跟著他做女奴。如果

他打我不过,你给我夺过来,那麽你一辈子就是我的女奴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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